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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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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夏泱泱聞言道:“生死有命, 何必強求。”

沈七嘆了口氣:“人求醫問藥,自然要做到極致。”

夏泱泱這四年間,從未跟沈七談過自己過去的事。只是到這時候也就沒什麽顧慮, 便給他講了。

然後, 她說:“你也知道我身上這蠱……這蠱是我父皇下的。他在我掌心放入那蠱蟲的那一刻, 我就已經算不得個活人了。

我家人都沒有了,國也亡了,早就不想活了。可是,於將軍救了我, 我若是不活著,就是對不起他一番心意。但到頭來, 我命該絕,順其自然就好……不許你再為我耗費精神。”

她語氣平淡,似乎真的心無波瀾。

沈七本來在把熱水往夏泱泱腿上撩, 這時候手卻一頓, 低低笑了聲:“你還能管得了我嗎?”

夏泱泱道:“其實我這些年過得已經不錯。從前不覺得, 後來跟於將軍逃出來後, 吃得是糙米,睡得土炕, 才知道老百姓天天被糙米刮嗓子,夜夜被那硬梆梆的土炕硌著身子。入了秋還舍不得生火,到了三九天那爐子還不熱……”

“我這一生雖短, 可是生下就有好多人伺候。瑤臺瓊室,錦衣玉食,端給我的茶稍微燙一點兒, 就有人要掉腦袋……” 她深吸了一口氣, 話音柔和卻認真, “沈七,你說,若是有個土裏刨食,饑一頓飽一頓的尋常百姓,能跟我換命,哪怕只有短短廿載,她會不跟我換嗎?“

沈七猛地擡起頭來,眸光幽深如潭:“她定不會換。日出而起,日落而息。吃得是糙米,可是身旁有家人;睡得是硬梆梆的土炕,可是伸手一摸,就是她的夫君,他的妻子,他的孩子……她這樣,平平淡淡,活個七八十年,又有何不好?憑什麽跟你換那幾年榮華富貴,半生淒涼?夏泱泱,我不要你甘心赴死,你還有好多事情沒做呢。”

他這話一起呵成,越說臉愈發蒼白。夏泱泱從未見過沈七如此凝重和認真。

夏泱泱突然笑了,她伸出剛有些暖和的手,捏了捏沈七的耳尖:“我怎麽過得淒涼?我也有人一起看日出日落,有人不嫌棄我臉上有疤,有人雪裏舞劍給我看,有人親手做點心給我吃,有人過年的時候送我……”

夏泱泱說著說著,眸子裏漸漸浮起一層水汽,話語也哽咽起來。她好像真的有些不舍起來。

沈七站起來,把她拉到自己懷裏。

“我本來就等你一句話……如今,你不說也罷;我本來也想問你一句話,如今,你不說,我也知道了。”

沈七的手微微發顫,他小心翼翼地在夏泱泱額頭上輕輕啄了一下,道:“你等我。”

那時,他們還是兩個青澀的男女,連稍稍碰觸一下,都心潮澎湃;額頭上一點濕潤,都勝過旁人洞房花燭,紅帳生波。

……

“這事兒沒有那麽容易。”

夏泱泱不在的地方,沈七的師父摸著胡子,更 多資源都在騰 訊群四二而咡五九宜四柒再一次跟他耐心解釋:“這女子身上的蠱,若是要解開,一個男子怎麽能夠……這事兒哪有那麽簡單啊。”

老頭嘆了口氣:“徒兒,你去想,那下蠱的人為什麽下這蠱給她?跟她春風一度後,蠱就到了那些男子身上,化成一坨寒冰。這人是沒法找的……徒兒啊,我早就說過,這蠱解不了。”

沈七沈默,知道這是一個死局。

而這死局,是他認識她之前就埋下的。

人的心願可以有很多,話也可以說得慷慨激昂,令人感激涕零。可是再宏偉的願望,還是要落到現實中。

做不到,就是做不到。譬如國之將亡,士卒小吏血薦軒轅,也逃不過大廈傾倒的宿命。【1】

頭懸梁,錐刺股,可以讓人金榜題名。可是有些事情,就像得到一個人的心一樣,那是努力不來的。

……

秋風清,秋月明,落葉聚還散,寒鴉息覆驚。【2】

一轉眼,就到了秋天。

而初秋便是如此,一半金黃,一半深綠,晴好時暖意融融,落雨時慘淡淒清。

沈七翻遍書籍不得其解,就去問夏泱泱:“你還有什麽心願未了,咱們就去把它做了吧。”

其實這人要是還有心願,哪怕是早上的一碗熱湯,晚上一個溫暖的被窩,都是還有些留戀。但凡還有些留戀,就不能輕言放棄。

那溫暖的被窩裏頭,是不是還可以裝進只貓兒,或者躺進一直狗兒;那熱湯要搭配什麽吃,要去哪兒吃——去外頭吃,怎麽去,什麽天氣去?在家中吃,去哪兒買什麽作料?

一點點地,跟這個世界構建出細小的,不易察覺的關系。

沈七既然這樣問了,夏泱泱心裏頭也有數了,突然覺得世間無比清明,心裏只剩下重要的,其餘的紛擾都消失殆盡。

那時候他倆站在竹林裏,細碎的陽光透過竹葉照在沈七臉上,在他臉上印出片片竹葉的形狀。

夏泱泱雙手揪住沈七的衣領兒,腳尖微微點起,在他的唇上,狠狠地印下她的溫熱。

沈七由呆若木雞,變成滿心歡愉;由臉色蒼白,變得面紅耳赤。

男女這塊兒,夏泱泱其實跟沈七一樣毫無經驗,但是對於身體上,她又不是完全沒有經驗。

然而她用來壓制蠱的玉柄,從未口勿過她。冰冷,堅硬,沒有什麽溫情,也沒有對面男子那渾然天成的氣息。

夏泱泱腰肋之間熱乎乎的,她甚至晃過一個念頭,要是跟喜歡的人如此這般,是不是這蠱就能解了?

她低著頭,用手摩挲著自己的嘴唇,小聲說:“這心願已經了了。”

可是就像那熱湯和熱被窩,這心願之後,夏泱泱就和這世界出現了千絲萬縷的聯系。

沈七就像是被那絲縷牽引著,又其實只是被提醒了:“不,怎麽可能就這樣了了!”

沈七把她拉到懷裏,托著她的後腦,攬著她的腰,把她對他做的,盡數還回去,還有成百成千倍地贏回來。

到最後,夏泱泱好似江河泛濫,孤舟沈浮,那是她從未有過的感觸。

沈七和她分開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說:“你這條命,我真的十分舍不得。”

……

當第一片雪花飄落在梅花上時,夏泱泱身上的冰已經經常凍到胸下了。這幾乎就是極限,再往上,人就難以呼吸。說不定那天就醒不過來了。

那個雪後的黃昏,沈七推開夏泱泱的房門,把她抱到了院子裏。

一方小池上白霧氤氳,好似一處溫泉。

這裏沒有溫泉這等好物,沈七從前在京城,倒是去過行宮中裏泡過。

這小池子不一樣,裏頭的熱水都是竈房燒好了,再註入的。水溫倒是比溫泉更加令人舒適。

夏泱泱上半身尚且溫暖柔軟,下半身已經像魚尾般被凍在了一處。

沈七母親的宮中有個琉璃鯉魚的擺件兒,夏泱泱這被凍起來的樣子,倒是叫人想起琉璃物件兒來。說好看,是不合時宜,但是卻又真的很好看。

一雙幾近完美的腿被晶瑩剔透的琉璃封存,可觀,不可觸。

那蠱真是一個矛盾的東西。

解蠱,就會讓她受盡侮辱;不解,卻把這美麗封存,世人只得瞻仰,不可褻玩。

沈七一身單薄的白衣,抱著夏泱泱進了這池子。

腳下壘砌的石子被燙水浸泡,灼著沈七的腳。

耳畔傳來冰塊碎裂的聲音,夏泱泱摟著沈七的脖子,身上一點兒力氣都沒有,只省了一點兒,留著她跟沈七說話用。

“趕明兒也別再費這功夫了……你不嫌麻煩,我都嫌累。” 她心口顫顫巍巍,喘息連連,“你送我走,好不好?”

池畔有一株梅樹,紅梅朵朵,梅香清幽。

夕陽的光照到夏泱泱的臉上,她瞇起眼睛,伸出一只手臂,接住一片飄落的梅瓣:“ 今天很好,我很舒服。”

“陽光很好……雪也很好……花好……人更好。”

“我翻了黃歷,諸事皆兇……正好。” 夏泱泱笑了一聲,柔若無骨的手摸著沈七的臉龐,“你不許忘了我。你要讓你的子子孫孫,都記得我……”

沈七星眸迷蒙,慘笑道:“這可太狠了。”

夏泱泱的目光中蕩起溫柔的漣漪,用淺粉的指尖點了點心口:“你,就在這裏來一下,給我個痛快。就讓我看著頭頂這一片天走吧。”

一陣北風,吹得梅樹上積雪紛紛落下,還未到池裏,就被熱氣蒸得融了。

沈七蹭了蹭夏泱泱的鼻尖:“我沈七何時聽過別人的話。”

沈七手掌一沈,俯身貼上夏泱泱,唇齒黏著,耳鬢廝磨。

一聲清晰的脆響,夏泱泱腿上的冰塊盡數碎裂,熱水順著縫隙湧到她的腿間。

夏泱泱說得沒錯,她已經是強弩之末。冰剛融化,卻又馬上重新凝結。

白色的衣袍漂浮在水面上,沈七的黑發纏繞在半冰半熱的身子上,和夏泱泱的頭發糾纏在一起。

時機從未如此重要過,在那冰凝的空檔,趁著熱水推波助瀾,沈七分開夏泱泱的身子,讓自己成為獻祭於蠱的第一名男子。

二人之間,是滾燙的池水,也是寒涼的冰。

池水泛起漣漪,池畔梅花簌簌落下,一池芬芳。

……

等沈七的師父趕來時,兩個人已經被冰包裹在一起,保持著他們最後鮮活的模樣。

老兒用褥子把冰塊罩上,氣得胡子發抖。他手上拿著沈七留在夏泱泱屋裏的一封信,紙上龍飛鳳舞,寫著五個大字:

“您看著辦吧”

沈七要做的事情,還沒人能攔下過。

作者有話說:

【1】魯迅《自題小像》

靈臺無計逃神矢,風雨如磐暗故園。

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薦軒轅。

魯迅:這句話我確實說過。

【2】李白《三五七言》

秋風清,秋月明,

落葉聚還散,寒鴉棲覆驚。

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

李白:俺也一樣

158、【正文完結】

夏泱泱睜開眼, 只見屋子裏一片淺淺的柔光。

門口的簾子一側撩起,夕陽的餘暉從那縫隙中照了進來。

把那簾子撩起來的,是位老者——仙風道骨, 鶴發童顏, 身著道袍, 目光淡泊且平靜,一看就是位出世之人。

“你醒了。” 老者聲音柔和,然卻中氣十足。

無疑,這是沈七的師父——西潼真人。同時也是這一切的操盤者。

“……小女從前穿梭過的種種世界, 種種光景,都由是您老人家構築而成的吧。”

夏泱泱來這山頂道觀, 是不放心沈七的病情。她懷疑有詐,原本是要避人耳目的。

可是,她焚血凝香, 往日記憶盡數回溯。

避無可避, 無須逃避。

那老者亦明白她已經了然。

“然也然也, 非也非也。” 那老道搖頭晃腦, 緩緩道,“你也知道, 你身上這蠱是個無解死局。逆天改命,老夫不做不做……”

他一邊說一邊搖起手來,然後突然發出“哚”得一聲, 好似自胸臆之中傳來。

“可沈七哪會甘心。” 老道提高了音調。

他看了側臥在席上的沈七,苦笑著搖了搖頭:“我當時還以為這孽徒終於學會順勢而為。他日日陪你嬉耍,又說牛郎織女, 金風玉露一相逢, 便勝卻人間無數。【1】也要與你勝卻人間無數。”

夏泱泱想象沈七執拗頑固的樣子, 鼻尖禁不住一酸。

那老道忿忿然:”可是,這孽徒背地裏,不眠不休,翻閱經書古籍。大概一切都是命中註定吧,竟然給他找出一個秘術來。

這秘術本就是我門中一項絕技。可以創造出無數幻境,栩栩如生。幻境中所感所知,皆真實無比。

許是人逼急了,我那徒兒竟然異想天開,要把你送入幻境,在幻境中做成那些茍且的事兒。

只是,這秘術施用,是要折損消耗一些東西的,更何況,誰能保證一定成功?所以,我並沒有應承下來。”

“我懂。” 夏泱泱點點頭,“我不過是個亡國的不詳女子,和他也不過萍水相逢,他原不該救我的。”

那老者摸著胡須,目光裏帶著讚賞:“果然是幾度輪回,姑娘是敞亮人。”

夏泱泱才懶得管他是不是欣賞自己,問道:“所以沈七失了五感,如今命懸一線,是因為那幻境折損消耗所致?”

老者言:“這秘術中的幻境,無比真實,並不能憑空構築。消耗的是他的所見,所聽,所感……所以你在其中見到的諸位男子,總是身有不足。這是為了在每個世界中,盡量少些消耗罷了。”

“那為何又要誆騙我是什麽系統?”

“若不是如此,你怎麽能安心去完成任務呢?如今你已在那世界中經歷五名男子,加上沈七,正好是六名男子。” 老者嘆了口氣,“蠱已散,他終究是得償所願了,不算白白虛耗生命。”

夏泱泱心頭一顫,看著沈七。他依舊俯身側臥在一片柔光裏。眉目如畫,靜謐怡然,好似還未醒來。

她聽見老者道:“天道自有道,他倒行逆施,失了五感,自有天道重塑因果。說到底,不過是一命換了一命。但這終究是沈七心中所願,你不必介懷,自去好好生活吧。”

這老頭說罷,深深地看了夏泱泱一眼。

夏泱泱低下頭,沈默了片刻。然後擡起頭,一字一頓:“老人家,你這番話,難道不是動之以情,想誆我自願入冰瀑,好去續他的命。”

那老頭頓了一下,白色的眉毛底下,目光矍鑠:“姑娘,貧道所言非虛。此事不在乎貧道怎麽講,而在乎姑娘打算怎麽做。”

他話是真的,算盤也是真的。

夏泱泱道:“師父容我想想吧。”

那老頭點了點頭:“那老夫便撤了外頭的人,到底要如何做,姑娘思量後,再來前邊殿裏尋我吧。”

等那木簾垂下,夏泱泱就走到沈七身旁,裊裊婷婷坐下。

她摸著他的頭發,柔聲道:

“你為了我變成這個樣子,我若是為了你再去走回老路,豈不是讓你付出的一切變成徒勞。”

夏泱泱俯下身子,忍不住用濡濕的嘴唇輕輕碰觸沈七微微翕動的長睫,又碰了碰沈七的臉頰。

他臉頰有些涼,又落了細微不可見的香灰在上頭,染了夏泱泱一唇冷香。

“ 你救我,我又救你,救來救去,是不是像兩個傻瓜。”

她咬了咬牙,把手放到沈七的手心裏:“我現在又怎麽知道,自己不是又一次陷入你鉤織的幻境中呢?

就到這裏吧……泱泱在這裏定下心願,此生一定要好好過活,連同你的那一份一起。”

夏泱泱看了看外頭,隔著竹簾,一切都晦暗不明。

她的臉頰一片濕潤,豐盈嬌美的唇不住抽動著:“可我怎麽舍得,一個人獨活,怎麽撐得下去呢。”

她深吸了一口氣,顫抖的手探入沈七的領子裏。

他的領子本就寬松,是最幹爽舒適的錦緞密密織就。

她不過用手輕輕一劃,那領子便輕而易舉地敞開,露出潔白瑩潤的脖子,鎖骨,胸膛,丹田。

那衣衫柔軟,松松散散地披在沈七身上。

夏泱泱把手貼到沈七心口,那裏頭“撲通撲通” 跳得動聽。

她把耳朵貼在他心口,夕陽的餘暉隔著簾子的縫隙,在夏泱泱的臉上染出條條金色。

她看起來極美。

“讓我自私一次吧。” 夏泱泱自言自語,手穿過沈七的腰,摟在他的身後。

那高冷的少將軍,那偏執的帝王,那又癡又瘋的和尚,那病態的攝政王,那別扭的宦官,各個都是他。

夏泱泱使勁聞著他身上的味道,不願放手。

她這時候知道他身上的味道從何而來。是蘇合,是墨,是夏日裏荷葉田田,是蠟燭裏的龍涎,是他手掌摩擦烏木,是雪山上盛放的雪蓮,是農家稻草的芬芳,是一只糖葫蘆的甜……

檀香怡然。

要想將這感觸擁有,便不如生吞。

這幅身子抱在懷中,過去種種,宛如電光火石,在夏泱泱腦中煙花盛放。

他從前做得,歷歷在目。她腦子裏忘了,身子裏卻記憶猶新。

那種又麻又酥的感覺,從指尖起,一點一點,遍布她的周身,連夏泱泱的腳趾頭也不放過。

她便忍不住抱得更緊些。十指分開,讓他緊實卻又柔軟的皮肉填充她的十指之間。

她的嘴也張開了,使勁兒撕咬著沈七的腰帶,竭力要把這腰帶填入她的口中,像是熟透的漿果隨時要爆開,鮮紅的果漿灑到他的褲子上。

她仿佛一個謎題,身上的每一處,連發絲的空隙,都需要答案來填滿。

於是嘶啦一聲,沈七的腰帶被扯下,襯褲也被夏泱泱扯了下來。

一覽無餘……

沈七的身子微微震顫了一下。

他醒了。

可是除了肌膚上的觸感,他話說不出口,也聽不見什麽。

不知何時,沈七的眼角留下了一滴淚。

這顆淚被夏泱泱含在了口中。

鹹,苦,澀。

可是很暖。

她便啄了他的唇,一路向下,啄他的下巴,

鼻尖蹭過沈七的喉嚨,在他的身上劃出直直的一條線,這條線在沈七身上延續,過了他的神闕,到了盡頭,到了這條線無法延伸的地方。

沈七突然把她的手指牢牢捉住。

他的身子繃得緊緊的,他的胸口不住地起伏。

屋子裏,沈七的呼吸聲清晰可聞,是青年男子獨有的清澈,溫柔,沈醉,還有那麽一絲期盼。

夏泱泱抹了抹嘴角,笑出一個淺淺的梨渦。她的手指在沈七手心裏微微勾了勾,把頭俯在沈七耳畔,低聲說:“是我啊。”

她知道沈七聽不見,可是她碰著他的耳唇,他的耳唇就細微地顫抖起來,她的呼吸碰觸他的鬢發,那鬢發就也知道,夏泱泱說了話。

這人,除了夏泱泱,還能是誰呢?

沈七抿起下唇,在口中潤了潤。

那唇才被放出來,就被夏泱泱奪去了上頭僅有的潤澤。她貼著沈七的臉笑了一下,雖然聽不見笑聲,可是沈七能感覺到,她的嘴出現了一個弧度。

於是,她就去解開自己的衣裙。

寬衣解帶,自己給自己做,就做得幹凈利索。

此後也不需言說,肌膚相親,唇齒相依,把當年在熱水池中沒了結的事情了結了去。

夏泱泱的腰肢扭動,宛如河畔金柳,在盛夏的暑氣裏招展舞動。汗水從她頭皮上往下流,順著她的脊柱流到後腰上。

她的後腰上有個淺淺的小坑兒,俯下身時,還能攢住一小汪汗水,可是等她稍稍挺起身子,就從那一小坑裏溢了出來,順著那兩瓣蜜桃般的弧度往下滾,滴滴答答落在沈七的腿上。

他的腿上,卻已經是黏著潮濕的一片,滋潤著肌膚,蹭在上邊已經不覺得磨蹭疼痛。

夏泱泱冷不丁頓了一下,只覺得身上的水都盡了,叫她口幹舌燥。於是擡手去拿了桌子上的小壺,也不用杯子,仰起頭就往喉嚨裏灌。

那壺裏卻只有底兒上一些水,搖起來倒有些稀稀拉拉的水聲,可是好似倒不出來一樣。夏泱泱把脖子仰得愈發靠後,整個身子彎的宛如一彎新月,又像一張弓,腰肢軟到極致,頭上的烏發宛如瀑布一般,傾斜而下,發間垂在沈七雙膝之間,像是水波蕩漾。

如此這般,整個人更加宛如一張玉弓,沈七就好像弓上的箭,只要將弓拉滿,然後輕輕一撥,便飛也似地破空而出,正中紅心。

可是夏泱泱微微皺起了眉,這弓卻不知為何遲遲不發。

沈七失去的是五感,可是他的身子卻不僵硬。他嘴角勾起一抹笑,身子往上一挺,翻轉過來。

他的喉管微微痙攣,心裏頭忽然有種沖動,覺得有種東西,蓄勢待發。他的眼前,不再是一片迷蒙混沌,不再是一片黑暗,而是有一朵紅蓮,在火中徐徐綻放,越開越大。

沈七猛地睜開眼睛,眸子裏映出那一張他看了無數次的眼睛。他是瞎子,他是啞巴,他失聰,他失嗅覺,他失去俗世中男子的尊嚴,她都在他身旁,從未看輕他。

他從不是一個完美無缺的人,她亦非如此。

可無論在何時,何地,她都是與他最最契合的那個。

這世上有無數這般有瑕疵的人,可誰說只有那完人才配有擁有一心人,執手與共。

從來,就不是尋那盡善盡美之人,而是那個唯一的人。

年年歲歲,歲歲年年,這雙眸子,沈七願意一直看下去。

他的喉嚨微微滾動:

“泱泱……讓咱們壞到一處去吧。”

作者有話說:

【1】秦觀《鵲橋仙·纖雲弄巧》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正文完結,謝謝寶貝們賞玩!還會有番外隨機掉落呦!

此外,還請大家關註收藏我的接檔文:

《佛不渡我》—— 【美強慘偏執公主x情感障礙病系和尚】

於蘭國公主羅迦美貌驚人,卻癲狂偏執,不可一世。

一朝亡國,羅迦淪落坊間,成為最低賤的舞姬。

浴佛節那日,她光腳在泥濘汙濁的街上行走,衣衫襤褸,鮮花滿頭,竟入了一位貴人的眼,將她買入府中。

艷羨之餘,坊間人道:“嘩眾取寵,以色侍人……焉能長久。”

羅迦初入貴人府邸,處處皆是“熟人”:

馬夫曾被她鞭笞杖責,

廚娘跟她有殺夫之仇,

連花匠都被她狠狠折辱過……

而那位貴人自雨中撐傘走來,清雅飄逸的步伐,像是踏在羅迦心口。

從前他是六塵不染的佛子,受萬人敬仰。

可她求而不得,把他逼下神壇,生生毀了他。

回首再見,玄真嘴角微微勾起,修長白皙的手往馬廄旁的小屋一指:“你就跟廚娘同住,明日起隨花匠侍弄花草吧。”

羅迦心驚肉跳,只道這人要報覆她,折辱她。

幽暗密室裏,她被玄真箍在臂彎,咬破的唇角滲出血來:“佛子是想報覆嗎?”

“噓——”

灼灼火光下,玄真解開了袍子,矯健寬闊的背後鞭痕交錯,縫隙中,全是她的名字。

頭頂戒疤敬著佛祖,背後疤痕供著羅迦。

玄真雙眸通紅,俯身輕吻著羅迦的腳背:“求你,別拋下我一個人。”

佛子玄真慈悲為懷,大愛眾生;實則情感障礙,無喜無悲。看穿他袈裟底下暗黑內心的,唯公主羅迦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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