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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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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這清俊的少年郎就這樣拄著著根手杖, 一瘸一拐地走到夏泱泱的面前,把她的下巴挑起,端詳了片刻。

夏泱泱倒也不怕被看。原主從她娘那裏繼承了一副好相貌, 艷而不俗, 媚兒不膩。待字閨中, 是用琴棋書畫養著的一朵嬌花,不食人間煙火,純得像是玉蘭花瓣兒上的一顆露水。

可廖明月狠狠地盯著她的嘴巴,那眼神卻越來越冷, 越來越寒,像是暗夜裏的一頭孤狼, 盯著自己的獵物。下一秒,這嗜血的孤狼就要撲上去,咬破那獵物的喉嚨。

夏泱泱眸子一縮——原主的嘴巴, 是有幾分像她爹夏將軍的, 略嫌薄了些。

廖明月的拇指從她的下巴滑了上去, 扳得用了些力, 就扯動了她的下唇。他卻仍不撒手,手下的力道越來越重。

夏泱泱仰著脖子, 禁不住輕輕哼了一聲。

廖明月眸光一閃,好似大夢初醒般把手一甩,嗤笑道:“聽說你就是夏將軍和夫人的嫡女?果真有幾分像。我本來還以為, 那人會送個假的過來。”

他話裏帶刺兒,卻用一種義正嚴辭的語氣說了出來,帶著森森寒氣, 好像殺了他全家的人是夏泱泱。

“我確實是夏將軍的嫡女。不過從今往後, 我就是廖家的人, 郎君的夫人。” 夏泱泱細聲細氣地說,“我爹娘要我好好守婦道,要跟郎君相敬如賓。”

廖明月冷笑著說:“守婦道?你要怎麽守?”

少年郎君眸子裏閃著寒光,似是要把夏泱泱的脖子切開。

他把手放到自己的腰帶上:“你要怎麽跟我行夫妻之道?”

夏泱泱聽得出他話裏的嘲諷,也明白他說的是什麽。若真是原主一個剛剛出嫁的小姑娘,估計真的會羞憤難當。

不過話說回來,這事兒她自己也琢磨過。

她知道太監是凈了身的。可是這具體怎麽凈,每朝每代也不見得都一樣。有的是徹底弄幹凈了,一點兒也不留,連上茅房都得用根麥稭桿兒接著;也還有去一部分的,可是到底去的那一部分,也不一樣。

至於這條世界線裏頭,太監到底是怎麽個凈法兒,可真不好說。

不過話說回來,這廖明月到底是哪一種,除了廖明月,就是原主親爹夏將軍最清楚。畢竟——當初這事兒就是他做的。

——廖明月是宦官,卻不是正經八百被凈身送入宮裏當差的那種。

廖明月的爹曾經是一朝丞相,門生滿朝,風光無兩。那時候,廖明月還是出名的小神童,才四歲,就寫得一首好詩。

若是沒有那場可怕的誤會,廖家是要一門二相了。

可是天有不測風雲,在先皇奪嫡時,這廖相明面上倒向了二皇子,實際上支持的是還是太子的先皇。

廖相聰明人,隊沒站錯。

後來當時的皇帝突然駕崩,太子卻遠在南境。二皇子借機在京城擁兵篡權,廖相還有一部武將跟太子裏應外合,才將二皇子一黨殲滅。

當時先行攻進京中的,就是夏將軍。

可是壞就壞在,當時夏將軍不知道廖相是自己人。而且,當時他長子和發妻都在京中,在城門口被二皇子拋下了城墻,廖相當時也在場,只不過為了大局,無法相救。

後來攻進城去,夏將軍根本不信廖相的話,只當他是為了活命狡辯。夏將軍一把燒了廖相府邸,鎖了大門,若是有人跳墻就亂箭齊發。

若不是廖明月被他娘藏在一口枯井底,他也一起燒死了。

不過廖明月雖然沒死,卻還是被夏將軍發現了。

夏將軍看著齒白唇紅的廖明月,想起在自己面前活活被摔死的兒子,突然覺得,就讓他這麽死了,好像便宜了廖家。

於是,他沒有把廖明月一刀砍了,卻想起些更陰毒的法子來折磨他。

等三日後太子歸京登基,真相大白,從天牢裏頭找到廖相幼子廖明月的時候,他已經奄奄一息,渾身冒血,只有出得氣,沒有進的氣了。

若不是新皇震怒,發話要整個太醫局陪葬,廖明月已經死了。

算起來,這廖明月可以說是從閻王爺手底下逃過去兩次。但誰都說不好,若是讓他自己選,會不會覺得死了更好?

活過來的廖明月,瘸了一條腿不說,連命根子也廢了。

這是夏將軍親手作的孽,不過,夏泱泱自然不可能去問,問了夏將軍也不可能告訴她。

廖明月見夏泱泱一時無言以對,臉上竟然顯出幾分得意來。他低低笑了聲,握緊了那烏木手杖,轉頭要走,卻覺得腰上一緊,喜服給夏泱泱拉住了。

哪個人敢這麽拉著他?!

大紅喜服上,一對柔滑的小手,像是玉蔥一樣,說是揪著他的衣服,卻也不算揪著。

夏泱泱抽了下鼻子,勉強擠了個笑,露出淺淺的一對兒梨渦。

她不等廖明月出言,就已經先松開了手。

鳳冠下,一雙霧蒙蒙的大眼睛顯得無辜又淒迷,她的聲音又綿又軟,好像跟她大聲氣說話,都是欺負了她:“夫君,我們先喝了這合巹酒吧。”

廖明月這洞房裏頭,該有的都有。

桌子上一對大紅喜燭,還擺著一組杯盞酒壺,旁邊兒放著只從正中間破開的小葫蘆,用紅帶子系在了一起。

這合巹酒就得用這小葫蘆來盛。

夏泱泱走到那桌旁去,扶著袖子,斟了酒,然後拿起半個葫蘆:“夫君,請。”

她頭上帶著鳳冠,巴掌大的鵝蛋臉被燭火映得嬌艷如花。原主從小養在閨中,大概受到的那些教養,都是要她如何在嫁給一個門當戶對的貴人後,如何舉止端方正直,如何當一個當家主母。

哪怕嫁給了一個太監,這小小的身子依然挺得直直的,維持著那點古板可笑的禮節和尊嚴。

夏泱泱長睫微顫,柔聲道:“夫君……”

廖明月回頭看著她,劍眉微微上揚,粉色的薄唇緊緊抿著,好像看著世界上最好笑的一個人,做著最好笑的一件事。

他嗤了一聲,一瘸一拐地朝門口走去。

走過夏泱泱身旁時,他舉起手杖,拂過桌案,那桌案上的酒壺酒杯,都摔到了地上,一地碎瓷,滿屋酒香。連那半個葫蘆都落到了地上,裂成了兩半兒。

廖明月推開洞房的門,又把那扇門關上了。

夏泱泱看著那一地的狼藉,有一絲絲失望。不過這也是意料之中,她本來也沒有指望這廖明月對她會有多客氣。

只不過,這合巹酒要成親才有。今日洞房,廖明月不同她飲,難不成她要再嫁他一次?

夏泱泱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把那半個葫蘆放到唇邊,將那美酒一飲而盡。

這酒不喝,豈不浪費了。

她好好睡了一覺。第二天一大早,丫鬟春梅就過來給她洗漱,因為還要拜見家中長輩。

廖家當初幾乎被夏將軍滅了門,但廖家還有幾個漏網之魚,當時沒有在京中。

這其中,有一位是廖相的一名小妾。當時這小妾正好回了娘家,幸免於難。難得的是,事後,這小妾居然也未曾改嫁,而是住到了廖家祠堂,日日為廖將軍和夫人燒香祈福。

廖明月成年後,置辦了府邸,就把這小妾接回了家中,恭恭敬敬地養了起來。

如今夏泱泱要去拜見的就是這位婆母。

春梅一邊兒給夏泱泱梳頭,一邊兒撅著嘴嘟嘟噥噥,替她抱不平:“嫁給宦官,還要去拜那姨娘……這成什麽樣子?!”

夏泱泱擡手,止了她的話:“莫要再說什麽宦官不宦官的。已經拜堂成了親,這宦官就是你家姑爺,我如今是這宦官的夫人。往後咱們都是一家人了,你再這樣說話,若是旁人聽到,傷人家的心,也害了我。我本來該拜見的是他的親娘,可是他現在是沒了親娘的。你說,這該怪誰呢?”

春梅見狀,低著頭應下。

夏泱泱心想,原主父親跟廖明月有不世之仇。明眼人都知道,她這樣嫁過來,就是個活靶子,供廖明月洩憤用的。她若是自怨自艾,不僅日子過不好,過不了幾年,小命兒怕也是沒了。

打扮完畢,就有個丫鬟來這院子裏,要帶著夏泱泱去見那姨娘。

那丫鬟態度冷冰冰的,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不像是對著自家主子新嫁娘的態度,想來也知道夏家跟廖家的處境。

夏泱泱見那丫鬟打扮不俗,猜到是那姨娘身邊的大丫鬟,本來是要賞她個紅包的。丫鬟春梅的手已經塞到了袖子裏,卻被夏泱泱暗暗給按住了。

人家已經對她有了成見,現在打點這些,屬實是沒必要。那丫鬟有骨氣,她便是自取其辱;若沒有骨氣貪這點錢,也是打水漂。

只不過,一家有一家的規矩。這些丫鬟婆子,提點一兩句,就免得這新嫁進門的媳婦兒不知內情,在細微處犯錯。

現如今這丫鬟是指望不上了,夏泱泱也就只好自己小心些。

誰知道,果真擔心什麽就來什麽。

那丫鬟一路無話,帶著夏泱泱到了前廳。那位廖家的姨娘正在主位上坐著。這姨娘約莫四十幾歲,雖然年紀不大,可是卻沒什麽神采。無論是樣貌,還是打扮,都十分素凈。她手裏捏著串佛珠,發髻上沒什麽裝飾,只帶了一朵白花。

夏泱泱道了聲“婆母好”,就在她身前跪了下去。只等著旁邊的婆子把茶遞給她,再交給這姨娘飲了。

誰知道茶遞過去,那姨娘卻並不接,而是垂著眼皮,面無表情地說:“我可吃不起你這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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