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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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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容衍進屋的時候, 夏泱泱側臥在榻上,手裏捧著個銅盆兒,伸著脖子嘔得只剩清水。

屋子裏頭熏著香, 窗戶也掩著。

容衍劍眉略微緊了緊:“怎麽不開窗?”

不開窗, 自然是掩人耳目。

夏泱泱的丫鬟是從八王府跟來的, 自幼在真郡主身邊伺候,慣會看人臉色。容衍不用說第二句,就手腳麻利地把窗戶都打開了。

這風一進來,屋子裏一下子清爽了許多。

容衍冷冷地說:“郡主病了, 當請大夫來瞧瞧。”

夏泱泱嘔得臉色微紅,一雙杏眼濕漉漉的, 叫人瞧著可憐巴巴的。她用帕子抹了抹嘴角,把那銅盆兒遞給丫鬟,嗔道:“我沒病。”

說罷, 竟然轉了身, 面朝床裏頭躺著。

“我歇會兒就好了。”

容衍眸子一縮, 跟屋子裏頭那丫鬟說:“去請大夫。”

這丫鬟在門口猶豫了一下, 看見容衍目光,居然有些膽怯, 轉了身就跑去請大夫了。

夏泱泱的身子自己有數,為什麽嘔吐,也一清二楚。

容衍見她手擱在小腹上頭, 似微微隆起,也有幾分猜疑,可又不敢確定。他做到夏泱泱床畔, 低頭看她。但見她臉色潮紅, 臉頰的碎發潮乎乎的, 貼在臉上,長睫顫動,好似風吹稻田。

她頭上梳著沈甸甸的發髻,垂在玉枕上。發髻盡頭,是羊脂白玉般的脖子。那脖子細且長,他一手就能卡住,只要虎口微微一動,就能裂成碎片。

容衍想,不知夏泱泱此時如何。他心頭忽然一動,生出了幾分惻隱之心,道:“郡主,你……到底是怎麽回事?”

夏泱泱身子微微一動,側過身子來,剛要說話,忽然胃裏頭又是一陣翻江倒海,她按著心口,另一只手卻捂到了嘴上。

容衍倒也看得明白,徑直去屋角拿了那銅盆回來。

夏泱泱臉憋得通紅,好像接過救命的稻草一般,把那銅盆捧在手裏,對著那盆子連著嘔了半天,可又是什麽都沒吐出來。

她把那盆子往地上一擱,也顧不得容衍在場,身子往後倒在榻上,一只胳膊擋在額頭上,另一只手攥著手帕,搭在顫顫巍巍的胸脯上,長長地籲了口氣。

夏泱泱心中煩躁,恨恨地看了容衍一眼。她從王府離開後,就沒服那避子的湯藥。可誰知道就是那最後一次,身子裏頭留下的種子就生根發芽了。

她發現癸水未至時,也算是認命了。果然安全這事兒,不可僥幸,但轉念一想,只是夏泱泱萬萬也沒預料到,肚子裏這位小冤家,跟它的爹一樣難纏。

一擡頭,卻見一只骨節分明的手端著一盞清茶在她眼底,那指頭前不久還在夏泱泱脊背上拂過,這會兒卻只肯摸著那茶盞了。

夏泱泱捧了茶,放在唇邊,一般小心啜飲,一邊睨著容衍——她覺得他如今眼睛好了,真個顧盼神飛。他以前眼睛總是盯著一處,顯得溫潤柔和。就算是盯著木頭,也是一副含情脈脈的樣子。

可現在卻不一樣了,雖然人是在笑著,可眼眸裏頭有些許寒意。

夏泱泱又想,那些盲文他該是徹底也不用了;還有她給他做的棋盤,怕是也扔到一邊了。

她低頭看了看手裏的茶,想到這是容衍斟給那郡主的,莫名其妙心頭發堵,就說:“王爺,我說了,你不必請大夫。”

“郡主何出此言?”

夏泱泱剛要開口,房門卻被推開了。那丫鬟滿頭大汗,帶著大夫進了門。

這大夫把了脈,眉毛揚起,臉上的笑意也逐漸加深:“夫人這是喜脈……”

夏泱泱聽了,波瀾不驚。

容衍面色如水,只是手指微微蜷了蜷。

狀如驚弓之鳥的,只有夏泱泱的丫鬟,兩只腿都打顫,隨時都會摔倒。

老大夫不覺有異:“摸著脈象,該三月有餘了。夫人並無大礙。等我開副安胎養胃的藥,保證夫人胃口大開。”

“三月有餘嗎……” 容衍聽了這話,睨著夏泱泱。

他們成婚不到一個月,這新娘子竟然有了三個多月的身孕。也就是這大夫老糊塗了,才這般沒遮沒攔地把月份報了出來。

容衍頭頂十分肥沃,好似有青松綠柏,蒼翠欲滴。

這老大夫不說也罷,說了,容衍的臉色可就不好看了。

不過,他眸子裏寒光轉瞬即逝,皮笑肉不笑地瞥了夏泱泱一眼,說:“原來如此,多謝大夫了。等會兒出去領賞。”

他又說:“夫人辛苦了,可要好生歇著,切莫動了胎氣。”

大夫看完,隨容衍出去。他賞倒是賞了,但卻告知這大夫,他並不要這孩兒。

這老大夫也不傻,容衍這麽說,就心領神會了,再交給下人去抓的,可就不是什麽安胎藥,而是一副墮胎藥了。

容衍黑著臉走回自己小樓裏,進了那間挨著池子的書房裏頭。

他早就知道這郡主為人風流,可是竟然把事兒鬧到了他家中來。這可是大大的醜聞。若不是這女子不能死在他府上,容衍殺心都生了出來。

容衍在案邊坐下,從桌上拿了本書,翻了起來。另一只手卻摸著一片木板,木板上鉆著若幹小洞。

他眼睛好了,可還是有了習慣,摸著從前那木板上的盲文,總是令他心安。

容衍看著對面書架上擺著的棋盤,眼尾現出些許笑意,再想郡主這事兒,居然覺得尚可寬容。

然而容衍的笑意忽然凝住了。

他的目光落在墻上那幅天女散花上,走了過去,細細端詳片刻,突然身子僵住,宛如五雷轟頂。

容衍在京十來年,官場沈浮,連一對兒招子都傷了,什麽場面沒有見過。但從未有如今這般震驚。

……

容衍奔回夏泱泱小樓,還未進夏泱泱臥房,就已經一鼻子藥味兒。他推門而入,夏泱泱的丫鬟正在她床榻旁,從她手中接過一只白瓷小碗兒。

夏泱泱擡起頭,唇上還沾著藥湯:“王爺,你怎麽又回來了?”

容衍臉色鐵青,一向清澄的眸子失了神采,他盯著那丫鬟:“你給夫人服的是什麽?”

那丫鬟眼神亂飄,結結巴巴:“……這……這就是剛……剛才大夫開的藥啊……”

容衍身子一顫,坐到椅子上,揮了揮手,叫那丫鬟退下。

他心中百感交集,腦海裏居然浮現出當日將國舅家滿門抄斬,連孩童也未曾放過。謀逆之罪,滿門抄斬,屬實應當。容衍從前也未曾悔過,只是這時,他心中質問蒼天,是不是給他的報應。

只聽見“嘩啦”一聲,椅子扶手被他捏的粉碎,木屑橫飛。

“泱泱……” 容衍垂著頭,低聲道,“夏泱泱,你準備瞞我到幾時?”

夏泱泱不語。

“夏——泱——泱——” 容衍一字一頓,“你連名字都未曾舍得讓我叫。”

夏泱泱聲音發顫:“我不敢。”

容衍擡起頭,見夏泱泱雙手輕柔著小腹,一彎眉毛如新月,似遠山,微微顰著。

容衍看著她的手,心頭一顫,又想著,她原來是這般好看。

他走到夏泱泱身旁,輕聲道:“泱泱……”

容衍把手放到了夏泱泱烏黑的秀發上,小心翼翼地撫摸著,見夏泱泱並不反對,方在她身旁坐下。

夏泱泱纖弱的雙肩微微顫動,扮作郡主時的飛揚跋扈瞬間斂去,聲音裏只是淒楚和倉皇:“……王爺從前看不見,我又怎麽知道……我怎麽配……那時候,終究是不一樣……我又怕王爺見了我的臉,嫌我醜陋。”

容衍伸手,將她雙肩攬住,略微用力在臂彎裏箍了箍。那一剎那,容衍心裏百味陳雜,又是極為後悔。就算是她故意壓著嗓子,換了個語調跟他說話,可他若是碰她一下,怕是早就認出來了。

容衍用手將夏泱泱的下巴輕輕挑起,只見一張如玉的小臉,仿佛冰雕玉琢,明艷無匹:“怎麽會?”

他當她是郡主時,並沒有仔細瞧她,卻也知道郡主生得極美。可是當時心存芥蒂,就連那張臉一同厭棄著。這世間從不缺美貌之人,但是討厭一個人,卻無比容易。

“本王是瞎了眼,才會覺得你醜?”

夏泱泱突然破涕為笑,伸出小手,指尖輕輕碰了碰容衍纖長濃密的睫毛:“王爺,你原先本來就是瞎的。”

她這話冒犯,可是容衍卻不惱。他找了她數個月,腦子裏忍得下,可是身上骨骼筋肉,卻耐不住了。

他睫毛微微翕動,偏了頭,正要把唇瓣印上去,夏泱泱卻突然伸手,擋了他的嘴。

“王爺,我這裏生得難看。”

夏泱泱指了指自己唇角,容衍定睛一看,原來那裏有顆小小的殷紅的痣。

他唇角微微一勾,在那小痣上輕輕一啄。

啄了一下,兩下,溫熱的兩瓣兒又順著她嘴唇的輪廓蹭了上去。

三個多月未曾同人如此親近,夏泱泱更是口幹舌燥。她懷著身孕,身子仿佛一座堤壩,蓄滿了一湖熱流。

容衍的手順著她的後腰摸索,終於尋得了一處小徑,便滑了進去,在她後腰的軟肉上輕輕摩挲。

手掌的溫熱隔著略微粗糙的薄繭從後腰滑向脊背,夏泱泱身子一震顫栗,雙手卻摟緊了容衍的脖子,恨不得把他揉到自己身子裏。

可她總還得顧忌肚子裏那塊肉,容衍眸子濕潤,抱著她的腰身,欲把她放在床上,夏泱泱卻輕輕推了推他的胸口:“王爺,小心孩子。”

容衍心頭一震,仿佛冰雨劈頭蓋臉,身上燥熱瞬間散去。

他深吸了一口氣,道:“泱泱,剛才大夫那藥……是滑胎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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