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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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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夏泱泱本來還奇怪, 如何沒人找她收錢。可是沒過多久,就有人找上門來了。

可來人竟然不是房東派來的,而是大雜院裏的自己人。

哥兒姐兒幾個, 衣服上補丁摞補丁, 愁眉苦臉, 滿肚子都是氣。窮苦人,也沒力氣跟她一個弱女子搞彎彎繞繞,張口說的就是:

“泱泱,你這事兒做得可不地道啊!”

“大姑是多麽仁義的人, 咱們也仁義著對大姑,對你。可是你幹的這叫什麽事兒?好好的王府不去, 在這裏坑咱們姐妹兄弟的錢?”

語氣不客氣,沒上手撕扯都是念死去崔大姑的舊情。

來的人不少,說話七嘴八舌。可七嘴八舌, 說得多了, 也能讓人拼湊出事情的緣由。夏泱泱聽著他們說, 也就聽明白了。

原來這大雜院兒易主了, 房租漲了。更加離譜的是,原房東說, 這房子如今是崔大姑的了,有事兒去找崔大姑去。

領頭的大姐叉著腰說:“崔大姑人沒了,別人不知道, 是咱們院子裏的人都為了你去過好日子守口如瓶。也不是圖以後能沾些什麽好處。可如今泱泱你這算是怎麽回事兒?”

這一大早兒的,天兒卻已經開始變得灼熱,人火氣也就容易大些。

夏泱泱一字一頓:“咱們大雜院兒裏頭都是自己人, 泱泱是各位看大的。我是什麽樣的人, 諸位都知道。”

她深吸一口氣, 拍了拍心口,“就算信不過泱泱,也要相信咱們這院子裏的人,不能都看走了眼吧。

我怎麽會是那種人。”

聲音裏帶了兩三分委屈,淚珠在眼眶子裏打轉兒,可是偏不流出來。

要是真哭,也就沒人聽她說理了。搞不好背後還要說兩三句,仗著臉蛋生得美,撒嬌撒癡。善心點兒的女人可能會會同情,這大雜院裏討生活的男人可不會。

夏泱泱眸光流轉,她知道這事兒跟容衍脫不了關系——除了他,還會有誰買了房子,安在她頭上?

她又說了幾句順人心的話,安撫好了眾人,然後二話不說就趕去了容家老宅。

容家老宅本也算不得什麽大宅邸。容衍狀元高中,又在官場上混出了樣子,這才在原來的兩間房子旁邊兒買了地,加蓋起了套三進三出的院子。

這院子自然也不算大,不過當初容老太爺一個人在這裏鰥居,也是夠了的。

況且這片地,還出了容衍這樣一個人才,大家夥兒也都說是風水寶地。所以自然要好好在這塊地上安宅。

夏泱泱站在門口,只覺得果然名不虛傳。嫁入南極生物群四貳尓二五就一四柒追錦江連載文肉文這宅子蓋得密不透風,從外表只看得見灰色的院墻,高高的,把這裏頭的東西都圈了進去。

容家的門房是個有些癡肥的老人,嘴上兩撇鯰魚須子。夏泱泱看見就忍不住想笑。

她說明了來意,那人就進去通傳,叫她好好候著。

可是夏泱泱聽得他連正院兒都沒進,腳底板兒打了個旋兒,就轉回來跟她說“王爺有請,請跟我往裏頭來。”

夏泱泱摸了摸手指頭,心想,這八成是容衍知道她會來,一早就給這門房打好招呼了。

過了前門樓兒,對面就是個影壁。容老太爺隨便找人弄的,也沒什麽稀奇。

容家這一進院兒卻還比尋常的要寬敞些,裏邊擺了不少花草盆栽,欣欣向榮的。葉子上沾著露水,顯然是剛被澆了水。

過了垂花門,就到了內院裏頭。

甬路在院子裏分割出來個十字,東北角兒種了棵合歡樹,上邊兒正結著一簇簇,毛茸茸的小粉花兒。

那樹底下擺了張長條書案,案上擺了只琉璃錦鯉,用來壓著宣紙。容衍就站在書案後邊,一手攬著袖子,一手提著毛筆,筆桿兒懸空。

“咦……” 夏泱泱眼睛瞪得溜圓,袖子掩口,禁不住輕嘆。

他竟然在作畫。

她嘴角兒微微勾起,眼睛裏也帶了笑意,心裏想起有位故人說,“失聰的人奏樂,是怕周圍真的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夏泱泱輕輕搖頭,眼睛卻沒從容衍身上挪開。

合歡樹下,他一身月白袍子,長身玉立,鬢發飄飄,風姿卓絕。

夏泱泱站在垂花門口兒,咬著袖角兒,頂著那被風吹到他面頰前的一縷發絲出神。

……怎麽就不從面前撩開呢……

容衍突然擡起頭,臉朝著另一邊,笑了笑。他把筆輕輕擱置在筆架上:“崔姨娘,你來找本王。”

夏泱泱臉上一熱,把袖角從小巧的口中抽出來。嘴裏頭是布料的味道,袖子早被她撕咬得濡濕,連裏頭的手指頭也被咬得微微發白了。

她走到那合歡樹下,淺淺行了個禮:“奴家居住那院子易了主。這新主人可是王爺?”

“是本王買了。” 容衍偏著頭,右邊兒的唇角兒稍稍勾起來些,顯得有些促狹,“但是這新房主可不是本王,是姨娘你啊。”

“王爺為何如此?” 夏泱泱聲音裏帶著委屈。

“姨娘既然不願來容家,本王便想讓姨娘過得舒服些。”

他說得坦然,眼中晶晶閃閃,像是遙遙天上星,又像是雪域高原的海子,碧波瀲灩。

“既然算是奴家的,那奴家想給雜院兒裏的住戶降租。” 夏泱泱細聲細氣地說。

“姨娘不記得了嗎?夫死從子,姨娘當時應下,事事要從本王。” 容衍瞇起眼睛,手把鬢發從臉側撩到一旁,只是他沒有註意,還餘了一絲烏發,貼在唇上。

夏泱泱抽泣了一聲:“王爺何必如此欺負奴家……王爺心裏難道不知道,容老太爺原本也不算奴家的夫君。”

她靜默了須臾,好似鼓起了莫大的勇氣般:“容老太爺待奴家親厚,這外室的虛名,奴家也無怨言。只是王爺……奴家還是完璧之身……奴家委屈。”

她越說聲音越低,最後只剩下一片啜泣聲。

天光瀲灩,柔風吹到容衍手背上,且帶了兩三分暖意,那絲縷陽光偶爾碰上他的後脖頸子,連裏頭的脊椎骨都暖。

這院子跟那副哀哀戚戚完全扯不上關系。從前來容衍跟前的人只是讓他煩。

可是如今他的心尖居然微微顫了顫。

也不算是沒來由。

事後容衍琢磨,自己為什麽當時心頭一軟,大略是因為他還未見她就想錯了她。

“本王想讓你來容家。” 容衍語調溫和,“姨娘該來容家。那日你在外頭愈了險,本王不放心姨娘在外頭。”

“可是……”

容衍輕笑一聲:“崔姨娘。你當本王是什麽善男信女?在這兒跟本王討價還價?”

他從書案後走出來,提著筆,走到夏泱泱跟前。

“你當本王在意事實是什麽?” 筆尖直至夏泱泱的脖頸,“ 本王只在意,眾人口中的事實。”

夏泱泱挺著腰桿兒:“眾口鑠金,積毀銷骨……”

冰冷的筆尖在夏泱泱雪白的脖子上輕輕一點,留下殷紅的一點。

容衍點了點頭,輕描淡寫地說:“本王這兒,說理,也不說理。”

院子裏靜默了片刻,然而其他的一切卻好像喧囂起來。

風兒拂動花葉,合歡的絨毛輕觸宣紙,抄手回廊上丫鬟鞋底蹭著青磚地面,然後是夏泱泱衣袖的聲音。

她突然伸出手,小指勾著容衍唇上黏著的一絲頭發,把那頭發從他面前拉開。

那絲頭發上被潤出了些許光澤,給陽光晃得發亮,夏泱泱喉頭微微動了一下,把這煩惱絲乖順地繞到容衍臉側。

容衍唇上微微發癢,忍不住抿了抿嘴。夏泱泱的呼吸聲分明,牽著那絲頭發,在他面前繞著。

容衍覺得臉頰上有些癢,好似還有發絲擾人心緒。

“王爺,” 夏泱泱清甜溫順的聲音鉆進他的耳朵裏,“可是王爺你錯了。王爺說不在乎事實,奴家是王爺姨娘。那哪有晚輩這樣對待長輩的?”

她的手突然把住容衍手裏的筆桿兒,緩緩地從容衍微微彎著的手裏往外抽。

“王爺明明可以請,可以光明磊落,偏要這樣偷偷摸摸,背地裏行事……”

說到“偷偷摸摸”這四個字的時候,夏泱泱壓低了聲音,好像真的是在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

筆端經過容衍的手心兒,在他的手心兒裏輕輕轉了兩轉兒。

夏泱泱若有似無地嬌笑了一聲:“王爺,你說,姨娘該不該代容老太爺責罰你?”

容衍手心裏滿都是汗,呼吸也變得深深淺淺,難以操縱。

夏泱泱清了清嗓子:“那奴家就在家中候著王爺大駕了。”

她在筆桿兒上輕輕咬了咬,笑了一聲,又把那毛筆重新送入容衍手掌裏。

筆桿子在容衍手裏輕輕轉了一圈,兩圈,三圈,沾滿了容衍手心的熱汗。

夏泱泱踮起腳,越過容衍的肩頭,想看看他到底畫了些什麽,可是卻沒能看得清楚。

……

她用毛筆在容衍手心轉了三圈,意思是叫他三更來。

這番心意若是容衍明白,是最好,大家印證心意;若是容衍不懂,也無妨,他依舊回來。

所以夏泱泱當晚三更也未歇下,倒是一桌菜張羅下來。

她第一個場景還未觸發,等的就是這個時候。

“咚—咚—咚—”

她聽得打更的人走過,口中喊著“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那聲音漸遠,可是容衍還沒有來。

這樣,就過了三更天。

夏泱泱皺起眉,嘆了口氣。她當容衍是個聰明人,哪裏想到還是不解風情。

夏泱泱端起桌子上的杯盞,到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她袖子一抹嘴上殘酒,就去給門上門拴。

才到門口,這門卻突然被推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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