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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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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夏泱泱點點頭:“我只是怕陛下知曉, 就要承我這份情。陛下這病癥因泱泱而起,泱泱做什麽都不為過。”

趙公公嘆息一聲:“臣盡力便是。”

此時已近正午,然而天色昏沈, 烏雲中太陽仿佛茍延殘喘般投射少許微弱的光到地上。趙公公看著夏泱泱端莊卻又嬌柔的身影消失在含光殿轉角處, 嘆了口氣, 就回了西暖閣。

一推門,卻看地上幾個湯婆子。夏煜抱著被子,哆哆嗦嗦地說:“趙公公,給朕重新把湯婆子灌上。”

夏煜從昏迷中醒來, 便傳下旨意,今年要提前去行宮避寒。他唯恐入了數九寒天, 再度昏迷,惹人私下非議。他畢竟是新君,根基不穩。所以盡管剛剛醒來, 身子還困乏, 就立即傳召了幾位重臣進宮議事。

待正事兒說完, 夏煜看著右相那副看似唯唯諾諾, 實則老謀深算的嘴臉,心中便想起夏泱泱來。

“朕皇妹嫁入你家, 怎麽又回宮裏來了?可是與你那兒子不協?若是真有其事,朕可派幾位太醫去愛卿家中。”

他明明知道夏泱泱大婚那天的事情,也知道夏泱泱跟宋家是怎麽約定的, 可偏要陰陽怪氣地奚落一番。但他是九五至尊,旁人豈能反駁他。

於是右相老臉一紅,只當是夏煜覺得失了體面, 心中不悅, 便笑著說:“這是沒有的事。老臣回去必要教訓那孽子一番, 再帶他來迎回長公主。”

其實宋右相這個人,雖然並非大奸大惡之人,但掌權多年,黨羽遍布朝野。先帝之所以讓夏泱泱下嫁他家,為的是幫助新皇穩固江山,慢慢將自己的人取而代之。至於那之後夏泱泱該如何,卻並不在他考量之內了。

說到底,最是無情帝王家。雖然夏泱泱是先帝放在手心裏的寶貝。但是,在大燕江山面前,也不過生一枚好用的棋子罷了。竟還不如替夏煜這個他並不親近的嫡子謀求得深遠。

只是夏煜聽右相要接夏泱泱回去,不知怎地,心裏卻不怎麽舒服,竟突然打了個寒顫。他把手爐往懷裏抱了抱,道:“右相倒也不必如此。既然之前跟長公主定了兩個月為期,那便兩個月為期,豈可食言。朕的皇妹往常在宮中,被寵慣了,難免任性。朕也好在身邊好好教教她。”

過後幾位老臣告退,夏煜便問趙公公:“不知長樂宮怎麽樣了?”

他摸了摸下巴,等著趙公公告訴他,長公主如何在長樂宮凍得瑟瑟發抖,夜不能寐,如何在寢宮裏抱著一床薄被哭得死去活來。

可是那老太監低聲回應:“一切如常。”

“如常?” 夏煜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弓著修長蒼白的手指敲了敲案幾,“既然她不怕冷,那這地龍也別燒了罷……”

金口玉言,夏煜一句話,長樂宮連基本的取暖也沒有了。

沒了炭火尚有地龍保命,沒了地龍就只能砍樹燒柴了。這些天又格外冷,夏泱泱有錦裘裹身,反而宮女太監過得頗為不易。

好在夏泱泱同太醫那邊討了些強健體魄有助發熱的湯藥,給長樂宮的人分發下去。雖然不是什麽靈丹妙藥,但是聊勝於無。

至於夏泱泱自己,因為並不是被禁了足,所以便去宮中其他地方蹭地龍。譬如那藏書閣,就是一個好去處。

夏泱泱心裏很清楚,夏煜這就是等著自己去求他呢,可是這男女之間,若是順從,也就少了些意思。帝王身邊可從來不缺唯命是從的人。

去找他,不如等他來找自己。於是過了三五日,長公主經常跑去藏書閣取暖這件事,就傳到了夏煜耳朵裏。

藏書閣在宮中一角,有三層樓高。院中松柏常青,冬日景致比夏日有過之無不及。這一日,夏泱泱照舊讓婢女在底層候著,自己卻上了頂層,翻些平日裏無人問津的古籍。

藏書閣頂層的古籍放久了,難免有些故紙的黴味兒,且為了防蛀,藏書閣的書架子都是由樟木制成,也自帶一股味道。

所以夏泱泱每次過來,身上就多撣了些玫瑰香露,連收在袖子裏的絲帕也讓婢女在玫瑰露中浸過。

不過今日,在這故紙和樟木的味道中,還夾雜著一股淡淡的蘇合香氣。

夏泱泱裝作不知,卻把身上的披風脫了,又把雪狐毛的領子也一並除了。她身上穿的是袒領兒的衫子,去了毛領便露出胸口白裏透粉的肌膚。

她剛往裏邊邁了一小步,突然縮了回去,跺了跺腳,似是惱恨鞋子上沾的雪泥汙了地板。又把一對桃紅色的鞋子脫下,夏泱泱方長籲一口氣,踩著雪白的羅襪,提著裙裾,輕手輕腳地走進去。

越往裏走,那股蘇合香氣越是清晰。到了一排架子旁,夏泱泱卻並不再往裏走,而是踮起腳尖兒,從夾子上邊兒取了本書下來,坐在地上,垂著頭細細翻看。

藏書閣中十分靜謐,唯有書頁翻動的聲音。

看了一會兒,夏泱泱便擡起手,揉了揉自己的脖頸兒,又把手探進衫子把肩膀兒也揉了兩下。領口本來束得緊,小手一進一出,把領口也松了些許,脖子上露出一大片縫隙,稍微有些空蕩蕩的。

她又從袖袋裏掏出一包東西來,把油紙包打開,裏邊原來是些瓜子。這瓜子先同甘草一起浸泡,晾曬後覆又小火炒香。甜香生津,十分可口。夏泱泱小姑娘心性兒,竟然一邊兒看書,一邊兒劈劈啪啪地嗑起瓜子兒來。

她倒也熟練,不一會兒,專門被她用來放瓜子皮兒的紙上就積起了一小堆皮兒。

突然憑空裏一聲男子的輕咳,把夏泱泱嚇得身子一抖,連嘴裏還沒磕完的瓜子也好似無意被掉進了領子裏。

她循聲望去,好似才發現站在角落裏的夏煜,手足無措地瞪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細聲細氣地喚了聲:“陛下……”

他穿著月白色的常服,額上勒著水貂抹額,身子靠在墻角的案幾上,一雙長腿從袍子底下伸了出來,交叉落在地板上。夏煜雖看上去好似單薄,可這兩條腿卻生得矯健筆直。黑色的褲子把這兩條腿緊緊包著,束進滾了一圈水貂毛的靴子裏。

“夏泱泱,難道你不知朕為何禁了長樂宮的地龍?” 聲音低沈清冷,卻帶了一絲柔軟卻陰森的尾音。

這時已經是午後,光線從墻角另一邊的窗欞裏照進來,從夏煜的身子上掠過,在地板上投下一片安靜又柔和的光。

他一半的身子被這片冬日午後的清光籠著,另一半卻藏在陰翳中,臉部的輪廓顯得愈發清晰,桃花眼中含了一絲邪氣。

“因為……” 夏泱泱靠著書架站了起來,把身子往後縮了縮,囁囁嚅嚅地說。她的手垂在身後,肩頭的披帛也垂到了手肘,松松地掛著,手裏卻還攥著正看的那卷書。

夏煜不等她答,徑直走到她面前:“ 朕再問你,朕為何斷了長樂宮的炭火?”

他離得這樣近,連她額前的短發都能碰觸他鼻息的溫熱。夏泱泱咬著嘴唇,身子緊緊地貼著書架。她皺了皺眉,手好似不經意地摸了摸領口那顆瓜子。卡在凹陷處,讓硌得她有些難受,卻又不能當著夏煜的面取出來。

“因為朕很冷。”

夏煜垂下眸子,居高臨下地睨著夏泱泱。他微微彎下腰,伸出二指,貼在她淡粉色的耳根下,桃花眼裏滿是嘲諷:“你倒是暖和……”

她身體的溫度從滑膩的肌膚上,傳遞到他的手指上,那股暖意好似附著在夏煜的指尖,他竟然生出幾分流連。

夏煜吸了口氣,見夏泱泱身子顫抖,好似竟是怕了。她不舒服的事,他自然是樂意做的。於是嘴角便緩緩勾起,手指從夏泱泱的耳根,順著脖頸的弧線往下滑,又沿著她領口的邊緣蜿蜒。

夏泱泱的肌膚極為柔滑細膩,大燕的長公主,乃是真金白銀,昂貴貢品嬌養出來的一朵牡丹花。手指輕輕一戳,就能在她的肌膚上留下一條水印子。夏煜又不是憐花之人,玉石般冰冷的指腹順著她的胸口惡狠狠地劃過,留下一條條淤血,把夏泱泱好似痛得身子微微發顫,眼眶發紅,淚水墜在睫毛上,強忍著不發落。

夏泱泱含水的眸子凝望著夏煜那狠戾無情的臉,說到底,若是有誰能有半分知曉那畏寒之苦,怕也只有她這個曾被封於冰中不得解脫的藥人了。

可他總有錦衣玉食,無上權力,可她只有長年累月,還有每日施舍給她匆匆一瞥的那個人。說起來,夏煜跟那個人的模樣一點也不像,但是冥冥中,卻不知又什麽,將他在夏泱泱眼中同那人重合起來。

夏煜兩根手指一動,探進她的領口。那手指如同玉石般冰冷,又似細雨般輕柔,夏泱泱的身子宛如電擊般痙攣了一下,猛然睜開眼睛,眉頭緊蹙,濕漉漉的杏眼裏裝滿了驚恐。

“煜哥哥……你要做什麽?!”

夏泱泱的小臉酡紅一片,仿佛能滴出血來,聲音卻綿軟得像三月的細雨。

夏煜輕嗤一聲,修長的兩指微微一錯,把那顆瓜子兒夾了出來,隨手彈在地上。

“朕說過,朕因你日日苦寒。朕身上受的,朕要變本加厲地,還在你身上……” 夏煜的拇指和食指掐住夏泱泱的下巴,把她發燙的小臉兒擡了起來。

“不過,” 他眉毛揚起,聲音裏帶著戲謔,“你覺得朕要做什麽?”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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