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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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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開元十五年的立秋過後,秋老虎肆虐,連荷塘裏的青蛙都熱得呱呱叫個不停。

蕭老將軍的遺孀夏泱泱一身縞素,在靈柩前已經跪了小半天了。喪服底下,夏泱泱每一寸皮子都粘噠噠的,胸前好似積聚了一灘汗水,熱氣從領口往外沖,往她下巴和臉頰上招呼。

她問剛從外邊回來的大丫鬟:“派去冰窖的人有信兒了嗎?”

“回夫人的話,冰窖管事兒的說老爺生前已經辭官,算不得從一品,不肯給冰。管家已經派了人去永嘉府試試看,那裏大人跟老爺是故交,就是有點遠。”

夏泱泱嘆了口氣,人一死,茶就涼。她一個將軍的遺孀,連冰窖的人都能跳到頭上踩兩下。只是大熱天死了人,整個靈堂都是一股子難以言說的味道,沒有冰塊降溫,實在是難為人。

她正準備叫丫鬟去這城中的商賈處問問是否有私窖存貨,蕭家宗族的族長卻帶著族人聲勢浩蕩地來了。

夏泱泱寡婦一個,膝下無子,這些人的目的很簡單,要趕人,分家產。

“你既然無所出,等老將軍下葬後,就出府吧。” 領頭的人一口黃牙,面目猙獰,一看就不是善類。

“老將軍他遺言說……”

夏泱泱話未說完就被族人打斷:

“老將軍遺言?可有人證物證?莫說人證是你家奴,你們一個鼻孔出氣,誰信!”

這些人都是蕭家一些親族,就指望著吃絕戶呢。其實說起親緣,遠在京城的英國公才是蕭老將軍的嫡親兄長,可是天高皇帝遠,他們篤定那京中的大人懶得理這事兒。再說,誰沒個落魄的時候呢,萬一出了事,還不是要在這鄉下尋個退路。

況且這小寡婦來路蹊蹺,老將軍辭官離京的時候沒有這人,到了家鄉,突然冒出來這一房續弦。這路上收的能是什麽好出身?在族人眼中,比妾室也好不到哪兒去。

夏泱泱也有些惱恨他早先沒有留下只言片語,可是老將軍平日身體康健,狩獵時猝死,實在難以預料。何況,她那時候又沒穿過來……

她低著頭,輕輕咬了咬豐潤小巧的下唇:“……那……那若是……”

一群人七嘴八舌,沒人聽得見夏泱泱的話。她手裏捏了把汗,臉色泛紅,提高了聲音:“我腹中已經有了將軍骨肉!”

這一句話,整個靈堂裏瞬間鴉雀無聲。然而也就是一瞬間而已,這靈堂中馬上再次充斥了不堪入耳的汙言穢語:

“那老將軍多大歲數了,誰知家夥事兒還行不行。這孩子是誰的還不一定呢。”

“聽說是爬床上位的,一看就不正經……”

“就算懷的是老將軍的,也不知道是男是女啊,是女的還不是得趕快滾蛋。”

夏泱泱本來就熱,這屋子裏的濁氣混著死屍的味道,更是頭暈腦脹,眼前一片白花花,整個人搖搖欲墜。

就在這個時候,靈堂裏有人說了一句:“我蕭家何時這麽小氣,幾個月都等不起嗎?”

這聲音清冷如寒冰,雖然不甚洪亮,卻像冰淩一般,把這屋子裏的人心脾都穿透了。

眾人不知道是誰在這裏插話,擡眼望去,只見一個男子站在門口,長身玉立,一襲黑色華服,衣袂和袖口都滾著金邊兒,襯得一張臉宛如冰雕,在門口一站,整個屋子都清涼了幾分。

這些族人從來沒見過這人,心中不忿,但是看他一身貴氣凜然,又不敢出言不遜。卻不知道剛才的話他聽了多少去。

正在觀望,門口的小廝才通傳:“蕭家二郎承璟到了。”

原來這是蕭承璟。

夏泱泱擡起頭,身上涔涔的熱汗瞬間變成了冰碴子,在心口上宛如針紮,整個人都好像浸入了冰裏。

那雙冬日寒潭般的眸子,躺在冰裏的夏泱泱凝望過無數次。她熟悉他指肚的溫度,隔著冰還能感覺得到,像黏稠的爬行動物一樣,自她肌膚上滑過,漸漸讓她從頭到腳都戰栗起來……

而那俊美無儔的面孔,最後化作一片星光,彌散在她的眼眸中。

——在她的故事線裏,她是個藥人,因為身有異香,被封在千年寒冰中采血,直到血枯而亡。

直到被系統抽中,夏泱泱才知道原來自己其實是一張低級卡牌。

低級卡牌只有一張牌面。

【夏泱泱在冰裏,冰在月夜裏。

馥郁的香氣在夜色中彌散,企惡裙伺二兒而無酒一四啟付費整理讓人躁動沸騰——最後一滴,在冰面上綻出一朵紅梅。】

這是夏泱泱的卡牌情景圖。

但是高級卡牌的故事線就豐富多了,還可以升級,每次升級都會解鎖新的卡面。

然而,一些卡牌因為種種原因玩家無法升級,被玩家廢棄閑置。

夏泱泱的任務是回收這些卡牌,方式則是再現這個角色的所有牌面情景。每次回收,夏泱泱就可以吞噬卡牌的靈力,從而將自己升級成一張高級卡牌。任務成功後,系統還會更新她的故事線,擺脫被人采血的命運。

這蕭家的二郎,蕭承璟就是她要吞噬的第一張卡牌。

“今兒各位拜祭了叔父就請回吧,”蕭承璟說得不溫不火,“別以為背地裏說閑話就進不了我的耳朵……不過,你們想試試的話,也可以。”

一絲寒光在他的眸子裏閃過,唯有夏泱泱看得清,這人並非危言聳聽。蕭承璟是皇上身邊的紅人,手裏還有一支暗衛,可謂手眼通天。

鄉裏族人並不知道這許多,只是他來得名正言順,氣勢不凡,更重要的是,這靈堂氣味屬實難聞,再待下去,怕是要嘔在這裏了。只是為了臉面,又再計較了幾句,便紛紛離去了。

臨走了,掩著鼻子再看一眼蕭承璟,真是再沒見過比這更出色的男子。而且這人也確實奇了,靈堂裏那股子臭味兒混著熏香,他居然面不改色,沈靜如水,果然不同尋常。

這些人都走光了,蕭承璟才看清夏泱泱的模樣,小小一個瓷娃娃裝在麻布喪服裏,淚光瑩瑩,好像隨時都要化了一樣——跟他母親信裏說得一樣,被養得嬌弱不中用。

他本來領旨來這一帶督軍,本來是也想要在叔父府上住下。可惜人還沒到,叔父卻薨了。他母親的家信裏雖然沒有明說,但是暗示蕭承璟,去了要幫忙看顧家業。

蕭承璟早就聽說,這小嬸娘是叔父歸家路上爬床的流鶯,能當上續弦,想來是有幾分手段。蕭承璟本來對這些後宅之事敬而遠之,但是既然母親交待,也就無可奈何應承。畢竟他從小就是個極講究禮數之人。

這是蕭承璟第一次來叔父在老家的府邸,一路肅穆,甬道幹幹凈凈,樹上紮了白花,到了岔路也有家仆指引,這喪事起碼體面是有的。

他微微欠身行禮:“見過嬸娘。天氣炎熱,侄兒正好路過衡陽冰窖,就帶了些冰塊過來。”

夏泱泱低著頭說:“那敢情好,真是解了燃眉之急了,有勞承璟了。” 再擡起頭,滿眼都是感激,她聲音又軟又糯,語速也是緩緩的,甜得像是耳朵在舔舐棉花糖。

蕭承璟跟她客氣了一句,沒想到夏泱泱身子突然晃了一下,按著胸口,幹嘔了一下。

這倒不是夏泱泱裝得,實在是這靈堂氣味太沖。

蕭承璟卻以為是婦人害喜,有些無措:“嬸娘,你……”

夏泱泱捂了下嘴,望向蕭承璟的目光裏已經帶了些嬌羞:“我沒有事,彤雲,去拿些酸梅湯來。”

她那貼身丫鬟是個機靈的,見夏泱泱這麽說,立刻就去了。那丫鬟一走,靈堂裏就剩下夏泱泱和蕭承璟兩個人。

“嬸娘要不要去耳房歇息一下,切不可累壞了身子。父親若是知道叔父有了後代,一定心中安慰極了。”

“我還好……多謝承璟……” 瑾字只說了一半兒,夏泱泱整個人就朝著蕭承璟栽過去,像一團雲朵一樣,軟綿綿地跌進蕭承璟的懷裏。

本來男女大防,但這嬸娘懷著身孕,蕭承璟只好接住了她,將將攬在懷中。

夏泱泱當然不是真的暈了。

蕭承璟那些卡牌裏,需要恢覆的場景大多都是十分親昵的,其中有一張還是洞房花燭。夏泱泱也算明白了,想要覆原這些場景,就得讓他對自己傾心。

她閉著眼睛,伸出削蔥一般的小手,輕輕扯著蕭承璟的衣領,巴掌大的臉蛋兒微微揚起,小嘴微微張著喘氣,顯然是昏了過去。

蕭承璟面色一凜,眸子裏陰晴不定。懷裏的夏泱泱軟得像是一灘水,若是攬得松了些,怕是會從臂彎裏流出去。

一股淡淡的香氣,像是生出了觸角,在他鼻子尖兒一點兒一點兒地試探著,最後刺溜一下,滑了進去。

這不對勁。蕭承璟的眸色深沈,裏邊滿是狐疑。

他沒有嗅覺,怎麽能聞到香氣?

夏泱泱往蕭承璟的肩窩裏又靠了靠,汗水浸得她鬢角烏亮,連頭發絲兒都濕漉漉的,輕輕地蹭著蕭承璟的領口。她面色潮那個紅,脖子上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珠,蹙著眉,好似有什麽糾結難忍一般,口中惹人憐惜地輕哼:“好熱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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