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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蓮城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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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蓮城之夜

原來如此……

謝挽幽心想, 怪不得封燃晝當時只能選擇利用涅槃來擺脫身上的咒文。

原來在那個故事裏,師弟不僅僅把師兄丟到了魔域,出於嫉恨,他還斬下了師兄所有的手指, 令師兄此生此世, 再也無法繪制咒文。

封燃晝身為煉器師, 為江大師——也就是江映塵煉制了一副指套,可江映塵一時間並不能很好地掌控指套,封燃晝急於擺脫神啟的控制,已經等不及了,無奈之下,只能選擇了涅槃。

這麽多年過去了, 江映塵通過勤學苦練,終於又能再次繪制咒文, 正是因為這樣,封燃晝才重新找到了他, 請他為謝挽幽設下防禦符文。

江映塵為人有些孤僻, 他並不多說廢話, 直接進入了正題,領著謝挽幽進屋設咒。

黑衣女子推著輪椅,動作很小心,進屋後, 又幫他一一取出了繪制防禦咒文所需要的用品,顯然對咒文很是了解。

繪制咒文,最重要的是手穩, 繪咒要求咒師的手不能有絲毫顫抖,一筆不斷才有幾率成功, 所以,江映塵的師弟才會斬去他的手指,以此斷絕他繪咒的可能。

可江映塵不知經歷了什麽,竟奇跡般重新拿起了點咒筆,他執起筆,手腕和指套全都沒有絲毫顫抖。

謝挽幽捋起寬大的袖子,將胳膊放在了桌上。

謝挽幽觀察了一下,所謂防禦咒文,其實跟現代打的預防針差不多,設下以後,就能防禦相應的陰毒咒文,令其只能浮於皮膚表面,無法達到控制他人的效果。

謝挽幽並不知道神啟裏的那個咒師會在她身體的哪個部位設咒,為防意外,謝挽幽決定在兩條胳膊上都設下防禦。

除此之外,後脖頸據說也是咒師設咒的高頻部位。

謝挽幽就讓江大師在後脖頸也留了一個防禦咒文。

老實說,在身上繪制咒文的感覺有點像紋身,咒師落筆時,往往會帶來一陣難以忽視的刺痛,好在咒文不像真正的紋身,繪成之後便會隱沒進皮膚裏,不留下任何痕跡。

被繪下咒文的手臂微微泛紅,謝挽幽額頭上冒出一層薄汗,她自認能忍受這疼痛,可封燃晝卻不是很能接受,皺著眉把謝挽幽的腦袋摁進懷裏,不讓她多看。

謝挽幽:“……”

雖然但是……她真的不是怕疼的三歲小孩!

江映塵繪完一條手臂後,精力儼然有些不支,掩著唇重重地咳了幾聲,黑衣女子立即遞來一杯溫水,讓他喝下,伸手擔憂地撫過他染上一絲病態潮紅的側臉。

謝挽幽註意到,江映塵並沒躲開。

緩過這一陣後,江映塵開始在謝挽幽的另一條手臂上繪咒。

大概是因為一口氣繪了太多的防禦咒文,等繪完後,江映塵已經耗盡了全部的精力,黑衣女子要推他回去休息,他卻擺了擺手,強撐著為謝挽幽做了測試。

防禦咒文起到的效果是抵禦毒咒,江映塵選擇用來試驗的毒咒是言咒,言咒大多是用來約束修士,不讓其對旁人說出特定的事——比如神啟設下的言咒,便是約束成員不對外說起神啟的存在。

一旦違反,就會渾身腐爛而死。

血紅色的言咒覆在了謝挽幽的手背上,毒咒刻在皮膚上,所帶來的疼痛程度完全不一樣。

謝挽幽疼得倒吸一口涼氣,不愧是毒咒,果然很毒……

言咒完成後,也像防禦咒一般自動隱沒了下去,看似已經生效,可只有謝挽幽自己知道,言咒對她的約束力只有剛開始的那一瞬間,之後就自行消解了。

謝挽幽嘗試著開口,說出言咒原本禁止她說的話:“我是臥底?”

言咒沒反應。

防禦咒生效了。

江映塵解釋道:“施咒者還能感覺到對你的控制,你也能隱隱感覺到他對你的控制,但你就算違反規則,也不會受到毒咒的反噬。”

“很好,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謝挽幽點了點頭,緩聲道:“有勞江大師了。”

“謝島主謬讚了,”江映塵搖了搖頭,垂下眼,唇角噙起一抹冷然的譏嘲:“江某之所以茍活到今日,就是為了等到這一天。”

江映塵身體抱恙,很快就被人推回去休息了,接待的事,就交給了黑衣女子。

謝挽幽原本看到她能變成黑貓,還以為她是妖族,之後聽她介紹自己,才知道她是高階魔修,能變成貓,也是因為她所修習的特殊功法。

為了不讓場面顯得太僵硬,雲湄把話題接了下去:“映塵平日不喜讓人近身,變成貓的話,他會比較容易接受。”

謝挽幽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隨即問起了另一個問題:“斷指再生雖然有點難度,但也不是沒有可能,江大師有沒有試著治療過?”

聽到這裏,雲湄目光變得有些晦暗:“試過,我曾帶他去找過懸游道人,可懸游道人也說沒辦法……因為當時用來斬斷他手指的那把刀上,抹了夷藤天水。”

“夷藤天水”四個字一出來,謝挽幽就沈默了。

凡是學醫的人,大多都知道夷藤天水這東西。

從毒物夷藤上提取出的毒汁,劇毒,一旦觸碰到傷口,該傷口基本上不可能完全愈合,斷指的切口碰到,整只手的肌肉基本上都要壞死,目前還沒有藥能完全解掉這種毒。

夷藤天水是極其稀有的劇毒,江映塵那師弟卻能隨身攜帶,可見其早就有了讓江映塵永遠失去手指的打算,並為此做了周密的準備。

雲湄的聲音帶上了一絲冷然:“懸游道人對映塵的手指愛莫能助,只能幫他解掉大半的夷藤毒素,後來尊上為映塵煉制了一雙指套,映塵從頭練起,方才有了今日的成就。”

“那個畜生,根本想不到映塵還能拿起筆吧,”雲湄冷笑一聲:“若有機會,我必定要斬下他的手指,讓他也品嘗一下,明明點咒筆近在眼前,卻再也無法拿筆繪咒的滋味。”

他們走出一段路,雲湄才稍微緩和了情緒,詢問謝挽幽接下來的去處。

謝挽幽想了想:“應該會在蓮城內逛一逛吧,城內有什麽好玩的嗎?”

雲湄在蓮城內居住了許久,對此很是了解:“你們來得可巧,最近正是蓮城的聖蓮節,入夜後就會有花神游街,還有各種各樣的特殊比賽,挺有趣的。”

來都來了,不體驗一番好像說不過去,謝挽幽便暫時把去太微宮的行程推到了明天,準備今晚帶小白去聖蓮節上玩玩。

雲湄道:“城內的客房應當都滿了,若島主和尊上不介意的話,不妨在臨仙塢留宿一晚。”

謝挽幽沒有推辭,謝過了雲湄的好意。

穹淵父子和欒湛他們都還沒到,謝挽幽跟封燃晝商量了一下,決定暫時留在臨江塢內等等他們。

雲湄去找人安排客房了,她走之後,謝灼星才悄悄從封燃晝袖口裏探出頭,踩著他的膝蓋走到了謝挽幽的膝上,然後直起身子,擔憂地用爪爪摸了摸謝挽幽的手臂。

謝挽幽順勢揉了揉它軟乎乎的小身子,笑著說:“沒事了,已經不疼啦。”

謝灼星將肉墊按在謝挽幽的手臂上,湊近仔細看了看,沒看到什麽傷口,這才稍稍放心。

封燃晝在旁邊故意說:“湊得這麽近,都快看成鬥雞眼了。”

謝灼星晃晃尾巴,氣鼓鼓地看了狐貍叔叔一眼,故意一屁股坐在娘親的手上,不讓狐貍叔叔偷偷摸娘親的手。

封燃晝收回手,似笑非笑地盯著幼崽,無聲對峙。

謝挽幽沒察覺到父子倆之間的戰爭,從小白毛絨絨的尾巴下抽出自己的手,捏住小白的兩只爪爪,玩起了幼稚的小游戲。

封燃晝不是很能理解這種游戲,在旁邊看了一會兒,不知出於什麽心理,明裏暗裏擠兌了幼崽幾句,還要伸手過去戳它肚子,反正就是見不得它在謝挽幽懷裏快活。

“……”謝挽幽算是明白有些大貓的嫉妒心有多嚴重了,趕緊端水道:“你要是也想玩,我晚上也可以抱著你這樣玩嘛,不要急啊。”

封燃晝額頭一跳:“……誰急了?”誰要玩這種幼稚游戲。

謝挽幽:“噓,別說話,晚上該怎麽玩,我都懂。”

封燃晝:“。”

……

另一邊,雲湄讓人安排好客房後,終究是不太放心江映塵,便去看了他一眼。

出乎意料的事,江映塵此刻並未休憩,而是立在桌前,正對著桌上一個陳舊的盒子出神。

雲湄看到那個盒子,呼吸便是一窒。

她知道那裏面裝著什麽東西——

正是當年,師弟用來斬斷他手指的那把淬毒小刀。

江映塵為了讓自己記住斬指之恨,一直留著這把刀,用以鞭策自己朝著報仇雪恨的目標前進。

可同時,他也恐懼著這把刀,它代表著師弟的背叛,也代表著他一夜之間從雲端跌落到爛泥的恥辱和痛苦。

但如今,江映塵卻主動拿出了這個承載著他畢生痛苦的盒子。

他想做什麽,雲湄心裏其實已經有了答案。

“島主和尊上已經走了嗎?”江映塵聲音裏還殘存著一絲虛弱和疲憊,原本清潤的音色裏透著微啞。

雲湄走上前,望著他的背影,胳膊動了動,最後還是沒有放肆地從後面抱上他的腰腹,她克制了一下,輕聲道:“還沒有,島主說,他們還要等一等朋友。”

江映塵應了一聲,仿佛做了很大的心理建設,他緩緩地伸出手,撥開了封閉已久的盒子。

“吧嗒”一聲,在安靜的房間裏顯得格外刺耳。

尖利的金屬指套合攏,握住了染著幹涸血液的刀柄,江映塵指尖撫過刀身,淡色的眼瞳中生出一絲決然之色。

雲湄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頓了頓,問他:“你已經想好了嗎?”

江映塵低垂著的睫毛微微一顫,背對著雲湄低聲說:“嗯,我覺得,我也是時候從過去的噩夢裏走出來了。”

這也正是雲湄想看到的,她看過江映塵在痛苦中掙紮的樣子,也看著他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

跨過仇敵的屍骨後,他才能開啟真正的新生。

雲湄不由微微揚起唇角:“你打算什麽時候動手?景易背靠神啟,我們得好好籌謀才行。”

江映塵沈默了一會兒,卻是開口道:“不,沒有‘我們’,只有我,這是我一個人的仇,與你無關。”

雲湄一楞:“你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什麽叫只有你?”

“城主一路陪我走到這裏,我已經感激不盡,”江映塵喉嚨動了動,垂下眼睛漠然道:“剩下的事,我自己來做就好……你走吧。”

“你讓我走?”雲湄被他氣得頭疼:“你讓我去哪?”

江映塵將刀放回了盒子裏,仍背對著她說:“去哪裏都行,不要留在我身邊就好……現在,我已經不需要你了。”

“好狠心的話,”雲湄眼瞳中的紅色愈發濃重,語氣卻越來越沈:“原來自始至終,我都不能被你當做一路人,”

雲湄拽住他的手臂,眼眶微紅:“就因為我是魔修嗎,如果我不是魔修,是不是就有資格了,你要我走,是不是因為,我也是你噩夢當中的一員?江映塵,回答我。”

江映塵沒回答,雲湄冷聲道:“你轉過來,看著我的眼睛,把剛剛你說的話再重覆一遍。”

江映塵輕嘆一口氣,低聲說:“……對不起。”

好一個對不起!

這種事,雲湄從前也見過不少,沒想到今天竟然就落在了自己頭上。

她氣得頭腦發昏,一時間不知道該拿江映塵如何是好,打吧,她一拳下去,他人就沒了,勸吧,城主的驕傲又讓她無法頂著逐客令死皮賴臉地留下來。

最後,雲湄狠狠丟下一句“走就走”,便怒氣沖沖地拂袖而去。

她離開後,江映塵像是再也支撐不住,挺直的脊背倏然塌了下去。

他微微喘息著,伸手撐住桌面,閉了閉眼。

……

謝挽幽驚訝地看著雲湄冷著臉回來,不知道剛剛那段時間裏發生了什麽,才惹得這位高階魔修如此生氣。

不過謝挽幽沒有多問,見雲湄似乎心情不佳,便邀請她一同出去逛逛。

恰好雲湄也暫時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江映塵,便答應了下來。

待其他家庭都來齊後,謝挽幽和封燃晝出了臨江塢,與他們在一個蓮城最大的酒樓邊匯合。

雲湄也沒想到島主的“朋友”們竟然如此特殊,妖族和蛟族都有,各個修為都不俗,看到的時候有被狠狠驚到。

謝挽幽向她簡單介紹了穹淵父子和妖族小情侶,雙方認識了一下,對蓮城頗為熟悉的雲湄便充當了一個向導的角色,領著他們在蓮城四處游玩。

既視感太強,謝挽幽忍不住心想,糟糕,他們這夥人好像更像旅游團了……

渺月很健談,三言兩語地就跟雲湄攀談了起來,一來二去的,兩個女修也就熟悉了。

欒湛被她丟在了一邊,冷漠地望著前方。

渺月叭叭地問道:“魔修在修真界要怎麽修煉啊,修真界靈氣那麽多,吸收靈氣,你的經脈會痛的吧?”

雲湄耐心地回答道:“我身上有法器,可以隔絕靈氣,而且我修煉的功法可以將不慎吸收的靈氣排出去,所以問題不大。”

謝挽幽加入她們的對話:“那這個功法有點厲害啊,可以問問原理嗎?搞懂的話,說不定可以反向操作,把靈氣中的濁氣排出去呢”

雲湄沈思了片刻:“謝島主說的有道理。”

於是,三人就開始就此事大談特談。

同樣被丟在一邊的封燃晝和謝灼星:“……”

在場唯一的寡夫穹淵不懂妖皇和封燃晝的沈默,只顧著帶著兒子買買買,買回一堆亮閃閃的裝飾品,暴發戶似得全纏在了身上,自覺甚美。

“……”欒湛和封燃晝不約而同地默默遠離了穹淵,假裝不認識這對審美奇異的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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