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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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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心魔

謝挽幽已經無所畏懼了。

既然原主魂燈都鑒定了她是真的, 謝挽幽也不想繼續維持原主的人設了,反正人總是會變的,原主出走五年,遭遇無數變故後性情大變, 也在情理之中。

跟著方陣練劍時, 謝挽幽確實發現了幾處跟自己平日所練劍法不太一致的地方, 便厚著臉皮去請教了容知微。

容知微以前雖然被原主針對過,一直對原主敬而遠之,但如今謝挽幽好聲好氣地向她請教劍法方面的問題,沒再露出敵對姿態,容知微也就沒再計較過去的事,毫無保留地指點了她, 甚至還表示可以親自演示給謝挽幽看。

謝挽幽沒有推拒,道了謝, 跟著容知微一起出了校場,去了天外崖。

一旁的晏鳴殊不知出於什麽心理, 也跟了上去。

大概是小師妹的變化實在太大, 讓他感覺十分的不真實, 他才會忍不住想去發掘小師妹身上的更多改變。

天外崖上的積雪較之崖下,顯然更為厚重,山崖上常年蒼綠的松柏也幾乎被雪色吞沒,潔白晶瑩的霜花綴滿了枝頭, 結出了如冰雕一般的剔透的質感,從遠處看這滿山的瓊樹銀花,有一種如墜仙境一般的不真實感。。

就在這淡泊雅致的霧凇美景下, 容知微取出自己的本命劍,給謝挽幽演示了一番玄滄劍宗的基礎劍式。

謝挽幽也跟著練了一遍, 糾正了一些錯誤的用劍習慣,容知微看到她這麽快就照著自己的話改正,不由有些出神。

從前小師妹哪怕被她指出錯誤,也只會反駁她,是絕不會改的。

謝挽幽回過頭:“師姐,我這樣對嗎?”

容知微從過去的記憶中回過神,點點頭:“你現在練到第幾式了?”

謝挽幽老實回答:“卡在第三式了。”

小師妹離開宗門之前,才剛卡在第三式,如果已過去了五年,見小師妹還未參破第三式,容知微不由有些擔憂。

小師妹遲遲突破不了瓶頸,也就無從精進劍法了。

想到這裏,容知微便讓謝挽幽再練一遍第三式“寒霜泊雪”,打算幫她看看問題出在哪裏。

正當謝挽幽準備開始時,忽然聽不遠處的晏鳴殊恭敬地喊了一聲“師尊”,整個人瞬間僵住了,悄悄往那邊瞄了一眼,果然見渡玄劍尊繃著一張美如冠玉的冷峻面容,負手立在晏鳴殊身側,端著超凡脫俗的仙姿玉質,周身氣勢卻鋒利如出竅劍刃。

玉為骨,劍為魂,任凜冬寒風吹徹也不可摧。

不知是不是受到了原主的影響,謝挽幽現在看到渡玄劍尊就本能地有點犯怵,一看到他來,就停下了動作,打算等渡玄劍尊走後再練。

可惜渡玄劍尊並沒有要走的意思,他淡淡朝謝挽幽望了過去,見她遲遲不開始動作,眼中多了幾分嚴厲,竟是提步朝她走了過來:“楞著做什麽,從頭開始練。”

謝挽幽:“……”

在謝挽幽的認知裏,她作為一個穿越者,真正練劍的時間也不過短短幾個月,拿劍殺敵還算有模有樣,但要是真的拿純粹的劍式去渡玄劍尊這種大佬的眼皮子底下舞,絕對會被罵。

基本功就在那擺著,她雖然繼承了原主的記憶,但並不代表她也完全繼承了基本功。

基本功這東西,是需要靠自己的雙手經年累月去練出來的。

謝挽幽心裏其實已經有了被罵的預感,可在渡玄劍尊嚴厲的目光下,她實在做不到臨陣脫逃,只好硬著頭皮從頭開始練。

果不其然,剛一結束,就被渡玄劍尊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

“你怎麽用劍的,我之前教你的那些要點都被你忘得一幹二凈了嗎?”

“軟綿綿的,殺雞都比你用的力氣大!”

“你的心法是擺著吃素的嗎,該用的時候不用,不該用的時候——你真是……”

容渡指著謝挽幽,氣得說不出來話。

謝挽幽臊眉耷眼地垂手立在一旁,整個人都被罵得蔫了。

容知微和晏鳴殊站在一旁,見小師妹被師尊一頓罵,

雙雙噤若寒蟬,不敢說話。

渡玄劍尊看著清冷淡漠,實則本性暴烈,脾氣一上來,誰也勸不住,他們這時候上去為小師妹求情,非但達不到目的,還很有可能加劇他的怒火。

兩人望向謝挽幽,只希望小師妹不要頂嘴……否則氣氛必定會更加氣拔弩張。

好在謝挽幽雖然被罵得狗血淋頭,但還是挺有自知之明的,渡玄劍尊說話刻薄,罵得卻是確有其事,所以盡管謝挽幽被罵得有些自閉,對渡玄劍尊倒是沒生出惡感。

渡玄劍尊大概看出她基本功不行,當下也沒有急於糾正,壓抑著怒意道:“明天晨練結束後,來我殿外。”

謝挽幽:“……”

這話居然莫名讓她有一種“成績不及格,下課後來我辦公室檢討”的既視感。

謝挽幽還能說什麽,蔫蔫地應了。

見她如此,容渡心裏的火莫名熄了大半。

罷了,她這五年過得如此曲折艱難,恐怕也無法持續性地練習基本功,難免生疏,眼下人既然已經回來了,以後練習也不遲,自己不該再苛責於她。

想到這裏,容渡才勉強斂起怒意,踏著積雪準備離開。

這時,謝挽幽忽而想起還有話要對渡玄劍尊說,便快走幾步,追了上去。

容渡聽到背後窸窸窣窣的踩雪聲,無聲地皺眉,踱到一棵被冰霜凍結得晶瑩剔透的松柏下,便停下腳步,問詢地看向謝挽幽:“什麽事?”

雪色極冷,映襯在他冰霜覆蓋般的面容上,更顯冷情。

謝挽幽握著劍柄的手已經被凍得通紅,她卻沒有在意,反手將劍收入背後劍鞘,站定在離渡玄劍尊三步遠的地方,遲疑地開口:“尊者,有一件事,我還沒有同您交代。”

聽到她的稱呼時,容渡的眉頭便已經深深蹙了起來,他目光冷了幾分,語氣已然有了幾分不悅:“何事?”

謝挽幽察覺身上的壓力驟然間變大,不知道自己那句話說錯了,但事到如今,她只能硬著頭皮說了下去:“是這樣的,其實……其實我已經拜入了另一個宗門。”

最後她還是說出了這件事,畢竟就算她不說,沈宗主的信不久後也會抵達玄滄劍宗,她想了想,是該提前跟渡玄劍尊知會一聲。

容渡顯然一楞,像是不懂一般重覆了一遍:“你拜入了另一個宗門?”

謝挽幽點點頭:“嗯。”

得到她肯定的回答,容渡的神色還算平靜:“是哪個門派,我去問他們要人。”

謝挽幽擡起頭,驚訝道:“要……要人?”

容渡淡淡註視著她:“你修的是玄滄劍宗的心法,也只能練本門劍法,若你在其他門派,劍道將永無精進。”

容渡心裏也有幾分不解,他說的這些,謝挽幽也不是不懂,明知自己沒法練其他劍宗的劍法,為何還要去拜入其他宗門?

他想不通,幹脆就不想了,直截了當道:“玄滄劍宗才是你最好的選擇,你新拜的師尊是哪個宗門的人,我親自去同他說,若真為了你好,想必他一定會放人。”

謝挽幽這才知道渡玄劍尊這是誤會了,連忙解釋道:“我沒有拜入別的劍宗。”

容渡:“?”

容渡擰眉:“那你究竟拜的是……”

謝挽幽使勁給自己打氣,終於說出了口:“我拜的,是丹宗。”

“天痕山的碧霄丹宗。”

說完,謝挽幽滿心惴惴地看著渡玄劍尊,等待他做出反應。

容渡的反應……是沒有反應。

他面無表情道:“我不會對你那個新師尊做出什麽,所以,你也不用編出這套謊話來誆騙我。”

謝挽幽懵了,見渡玄劍尊拂袖要走,急忙攔住他的去路:“這不是謊話,是真的。”

見她一再狡辯,容渡臉上這才流露出了一絲怒意:“那我問你,你一個冰靈根,怎麽點得起丹爐?”

“我用高階異火……”

容渡打斷她:“現在就用給我看。”

謝挽幽下意識往腰間一摸,才猛然間反應過來,她乾坤袋裏的小白火種還在封燃晝手上,而小白現在也還在房間裏睡覺。

根本來不及取火。

謝挽幽不死心:“我用的是小白的火……”

她非要編,容渡脾氣也被激了上來,非要同她辯一辯:“小白才幾歲,它是何種靈獸,年齡還這麽小,就能噴出能讓你使用的高階異火?”

謝挽幽傻眼了:“它……”

她要是把小白是神獸混血的事說出來,渡玄劍尊會不會以為她瘋了?

見她說不出來,容渡步步緊逼:“聽說煉丹師都有丹師信物,你的信物呢?”

謝挽幽節節敗退:“……跟乾坤袋一起,丟在元空秘境了。”

“這麽巧,一問就是丟了。”

容渡淡淡問:“元空秘境對你一個金丹期來說如此危險,就算你真是碧霄丹宗的弟子,他們為何會單獨派你進入秘境?”

謝挽幽:“這……”

因為有魔尊跟她一起進去啊,但很顯然,這也是不能說的。

再這樣回答不上問題,她的話就更像謊話了,謝挽幽不得不擺出了別的證據:“大師姐和二師兄在碧霄丹宗遭遇了仙盟襲擊……是我救的他們。”

說到這裏,容渡神色一頓,隨後冷淡道:“你是想說,碧霄宗主的小徒弟謝晚就是你?”

謝挽幽:“……是。”

容渡:“你是不是還想說,之所以看到的人不是你,是因為你找人易容,頂替了你?”

謝挽幽:“……”被完全猜中了。

成功把謝挽幽說得啞口無言,容渡深深吐出一口氣,神色多了幾分倦怠:“謝挽幽,編夠了嗎,我告訴你,你以前沒有煉丹天賦,現在也不可能有,天賦這種東西,是天生就存在的,如果你現在能煉丹了,就說明……”

“你的魂魄,已經不是原來那個了。”

說到此處,容渡驟然擡起眼,目光變得無比淩厲,像是要看穿謝挽幽的內心。

謝挽幽被這目光刺得心中一寒,楞楞地看著他。

容渡閉了閉眼:“你還有什麽話好說。”

謝挽幽抿唇:“尊者若不信,就讓我當場煉一爐丹藥吧,到時便可水落石出。”

她仍固執一詞,倔強不肯改口的模樣跟當年幾乎一模一樣,容渡再也忍受不了,沈聲道:“夠了!不管你再提出什麽借口,我也絕不會再放你下山!”

說罷,便要拂袖而去。

謝挽幽聽到他話中意思,心下就是一驚,本想攔住渡玄劍尊,緩和一下劍拔弩張的氣氛,沒想到她剛靠近,渡玄劍尊便猛然間嗆咳起來。

然後謝挽幽就看到,渡玄劍尊露出的脖頸上,再次攀上了紅疹。

是她身上的毛——謝挽幽急忙後退幾步,面對著嗆咳不止的渡玄劍尊,暗自懊惱。

幾秒之內,渡玄劍尊身上的風疹癥狀便愈發劇烈,最初只是起紅疹,後來便不斷嗆咳,到了最後,他不得不用手心捂住了嘴。

隨著他咳勢漸緩,一行殷紅的血線從他指縫裏溢了出來,一滴滴地滴落在潔白的雪地裏,無比地刺目。

謝挽幽盯著雪地上那抹紅,整個人都僵住了。

渡玄劍尊,吐血了。

普通的風疹發作起來,不至於到吐血這個地步,那是怎麽回事?

是……被她氣的嗎?

謝挽幽心裏滿是驚駭和疑惑,容渡卻沒有解釋的意思,平緩了一些後,他從袖中摸出一個瓷瓶,倒出一顆丹藥,送進口中,喉嚨滾動,吞咽了下去。

謝挽幽能認出來,這是治風疹的藥。

所幸隨著渡玄劍尊服藥,不僅紅疹退了,也沒再出現咳血的情況。

從謝挽幽身邊離開之前,容渡幾乎是冷酷道:“你不修劍,如何能保護自已,就算你真的拜入了碧霄丹宗……在你無法自保之前,我不會放你離開。”

謝挽幽看著他離開的孤絕背影,心中有幾分無奈,也有幾分揮之不去的疑惑。

渡玄劍尊方才,究竟是怎麽了?

……

從天外崖上離開後,容渡徑自去了隔壁峰,拜訪了自己的二師兄——玄明道人。

玄明道人,也就是之前給謝挽幽解過蛛毒的玄明師伯。

見八百年不挪窩的師弟忽然來拜訪自己,玄明道人也頗為驚訝,邀師弟在自己殿內坐下,打量他一番後,不由蹙眉:“怎麽臉色這麽難看?”

容渡手指摸索了一下,淡淡道:“無礙,舊傷發作罷了。”

玄明道人算了算日子,也就明白了,嘆息道:“師弟,都過去了那麽久,放下吧……”

容渡對此事避而不談,轉而問道:“師兄,若有人是極品冰靈根,她有可能煉丹嗎?”

玄明道人雖然沒有煉丹天賦,但他在制毒與解毒的方面頗有見解,閑暇時,也曾了解過不少有關煉丹的事,正因如此,容渡才想到找他確認。

玄明道人沒想到師弟張口就問這個了這個略顯奇怪的問題,納悶地琢磨道:“一般來說,是不可能的,水火不容是客觀道理,單單是水靈根,就會把普通靈火澆滅。你想想,擁有極品冰靈根的人想煉丹,得找到多強的異火,才能在保證不澆滅火焰的情況下,完美地煉出丹藥,這太難了。”

“一方面,得找到足夠強的高階異火,另一方面,也要能駕馭住高階異火……”玄明道人咋舌道:“反正這種奇人,我是聞所未聞。”

容渡面無表情:“那三歲的靈獸幼崽能噴出這種高階火焰嗎?”

玄明道人一聽,一張肅穆的臉難得出現了笑意,竟是被師弟的話逗樂了:“師弟,才幾日不見,你竟變得幽默了,師兄好欣慰。”

容渡:“……”

他就不該問。

明知是謝挽幽隨口一編的謊話。

她愛說謊,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玄明道人笑完,倒是猜出了容渡說的那個“極品冰靈根”是誰,畢竟他昨日才剛為師弟失而覆得的那個小徒弟解了蛛毒。

玄明道人問:“是挽幽跟你說她會煉丹?”

容渡應了一聲:“她說她已經拜入了丹宗……想必是還生著我的氣,才編出了這樣的謊話,騙我放她離開。”

玄明道人也覺得此事稍有些離譜,哪有劍宗弟子跑去丹宗煉丹的,他從未聽說過這種事。

玄明道人沈吟片刻:“若你實在不確定,不如就讓她煉一次,也好安心。”

容渡不由微微蹙眉:“她在胡鬧,師兄,你怎麽也跟著犯起了糊塗。”

“你在遲疑,還特意來詢問我,說明你也有點動搖了吧,師弟,”玄明道人:“要不就向她說的那個丹宗遞封信,確認一下真假。”

容渡垂下了眼,並不吭聲。

顯然不認同他的方案。

玄明道人試探問:“若她真的是丹宗弟子,你待如何?”

容渡手指攥緊,口中仍然道:“若真如此,我也不會讓她回去。”

玄明道人訝異:“為何?”

“丹宗保護不了她,”容渡此時才流露出幾分壓抑的焦慮,他用手指摩挲衣擺,淡紅的唇幾乎抿成一道直線,透出執拗的冷酷意味:“劍道,才是唯一的正途。”

玄明道人暗自為師弟的這份偏執心驚,勸道:“我知道你不忍讓她再次受到傷害,可就算為人師長,我們也不能為弟子決定往後的路,路該由弟子自己選。”

“她已經走錯一次了,那時,我沒能阻止她。”容渡搖搖頭:“這次,我絕不能再放任……”

話音落下時,他起身朝外走去。

玄明道人擔憂地看著師弟的背影,欲言又止。

師弟的心病,似乎越發嚴重了。

玄明道人頓了頓,從袖中摸出一個透明的琉璃瓶。

瓶中裝著幾根白色的獸毛,玄明道人垂著眼睛盯著瓶子看了片刻,終是嘆了一口氣:“五師弟啊,又是一年了。”

……

謝挽幽回到原地,跟容知微和晏鳴殊匯合。

容知微擔憂地問:“小師妹,剛剛沒跟師尊吵架吧?”

“算是吧,”謝挽幽想起渡玄劍尊方才吐血的模樣,頗有些心虛,轉而問道:“我們說完後,他便吐血了……是舊傷發作了嗎?”

謝挽幽見容知微和晏鳴殊雖是一楞,卻沒有很驚訝的模樣,就知道渡玄劍尊吐血,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果然,晏鳴殊低聲解釋道:“這些年,師尊的心魔愈演愈烈,一旦氣急攻心,就會咳血……我和時間之前去元空秘境,就是為了給師尊尋找萬藥靈乳。”

謝挽幽捕捉到了一個關鍵詞:“心魔?”

容知微點頭,隱晦地提了一句:“是很久之前就有了苗頭。”

謝挽幽就明白了。

大概是以前發生過什麽,埋下了心魔的種子,而原主離宗的事,便成了加劇心魔的導火索。

謝挽幽腦海裏有什麽一閃而過。

她那五師伯是什麽時候隕落的來著,那時渡玄劍尊好像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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