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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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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順子便這麽著被排擠在外, 她頭低著,心怕是自己粗手笨腳惹了人生煩,幾次想上前幫忙, 那姓梁的姑娘只目光淡淡一望, 順子垂著頭,再不敢上前了。

連同晴兒也被排除在外, 梁善淵背身將撥步床上人抱起來, 花灼渾身無力, 頭重腳輕, 眼皮睜了幾次才醒,望見梁善淵第一眼,迷迷怔怔,卻是淺淺彎了下眼。

又做夢了。

雖不知緣故, 但她接連兩三次夢到有關於梁善淵的夢了,恐怕是因她本為世外之人,魂魄不穩, 梁善淵又是鬼的緣故。

前兩次, 總是遍地的屍山血海,或是聽梁善淵與心教有所勾連, 說的一些扭曲歪理, 聽的人心生驚悚惡心。

這次卻不是。

她又夢到了那漂亮男孩,梳著女兒家才會梳的雙垂髻,似是天氣冷, 他穿著身淺粉色的綿領袍衣裳,前胸還繡著個小老虎, 腰間系著玉牌香囊跟一串金鈴鐺,隨他快步跑過來, 鈴鐺在他腰間不住搖晃,叮鈴鈴響個不停歇。

他阿娘牽著哥哥妹妹,帶著宮婢在廊下等他,喊他思難。

天下雪,他不顧冷,從屋裏跑出去,到阿娘身邊,湊在阿娘身邊撒嬌,親近粘人的很,身邊的妹妹都搶不過他,他擠開妹妹牽拽著阿娘的手,說是大家一起出宮去看謝先生,拿謝先生寫的新字帖來臨摹。

雪積的厚重,他們一家人大大小小的腳印踩在雪地裏,很快又被新雪覆蓋,只餘歡笑聲傳了很遠。

這樣幸福,才要花灼醒來時都是笑著的,心裏暖呼呼的。

原身雖在外名聲備受寵愛,實則與家人都沒有心貼心的親近,自然也不會有什麽親密類似牽手擁抱一類,花灼本身的家庭也是如此,關心有,親密無,才會要她做了這場夢,像是看到了什麽暖心的童話故事般心頭盈著暖意。

梁善淵見她眼角眉梢染著笑,竟也忍不住彎了下眼,指尖寸寸縷縷摸著她眉眼,“灼兒在笑什麽呢?”

順子聽梁善淵輕聲說話,知道三公主是醒了,不敢耽誤時辰,忙彎腰恭敬道,“奴婢給三公主請安,奴婢二人過來給三公主梳妝,不要一會兒誤了吉時。”

梁善淵撫摸著她眉目的指尖一頓,繼而,根本沒理角落的丫鬟,花灼聽了這話,有意想起來,卻被梁善淵緊緊抱了抱。

“做夢夢到什麽了?笑得這麽開心。”

他聲音溫柔問她,指尖摸著她眉骨,“是不是夢到要成婚了,這麽高興?”

花灼一頓,繼而心覺好笑,她搖搖頭,沒聽出他話外之音,也是這時她才驚楞發現自己身上沒穿衣服,忙拽著床畔的小衣勾到脖子上,

“什麽成婚啊,我夢到你了。”

她想起來那場夢,又淺淺彎了下眼睛,指尖扣著小衣繩子在後頸正要打結,卻被梁善淵冰涼的指頭反碰。

“夢到我什麽了?”

那夢不好說,花灼直垂目胡謅一句,“夢到與你一同吃東西。”

梁善淵聞言,指尖一頓,拿著那兩條繩結,在她後頸打了結,指尖寸寸縷縷拂過她後背上片片紅痕。

是他昨夜留下來的。

他冰涼指尖似含眷戀,輕輕柔柔,花灼被他輕撫,心生怪異,忙往被褥裏縮了縮身子,先將褻褲穿好,“你們過來吧。”

順子跟晴兒正走過來,梁善淵卻恰好起身,攔在順子身前。

順子望見她的臉,又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卻見方才還嫌厭自己的人,現下卻朝自己笑了笑。

她一笑,順子更傻了。

“好姐姐,”梁善淵道,“我幫你們一同為公主梳妝打扮吧,不會壞你們事情的。”

順子一頓,還沒說話呢,晴兒便應了聲好。

梁善淵對順子笑了笑,接下來,順子心中的不安便成了真,她和晴兒幾乎被梁善淵給推了出去,根本沒有她們在公主面前露臉的機會,這善淵姑娘幾乎將一切活全都幹了,一直到梳發的老嬤嬤過來,她才退讓開,但也是在梳妝臺旁邊,寸步不離公主身邊。

順子忍不住,對晴兒小聲道,“這個善淵姑娘真是的,好看是好看,但未免吃相太難看了。”

她覺得梁善淵就是想在公主面前多露臉。

晴兒的眼珠怪異的轉動一下,顯出某種異樣的靈巧,道,“你且等著,我喊她出去訓她幾句。”

“真的啊?晴兒姐姐。”

順子聞言,不禁佩服晴兒的厲害,不愧是世子身邊的大丫鬟,便見晴兒當真上前,與那善淵姑娘耳語幾句,二人便一同出了門。

花灼滿身疲累,且腰酸背痛的厲害,昨夜近乎糾纏整整一夜,梁善淵自一開始過於快的發洩,到後面似是在她身上學的越發靈巧,進度也越發緩慢,糾纏到天明。

她下.體都覺些微不適之感,端坐在桌前有些不舒服,閉著眼也沒註意梁善淵離開,直到身邊有小丫鬟怯聲問她,“三公主,這兩盒口脂,您更偏愛哪個顏色”時,才擡眼望去。

自方才開始,梁善淵便在她身邊寸步不離,穿襪子穿鞋穿衣裳……一切都是他親力親為,兩個小丫鬟被擠到旁邊去,花灼也知道恐怕是他妒心使然,現下回頭,果然不見梁善淵在,恐怕是這老嬤嬤給她梳著頭,他心覺自己當下無用武之地的緣故。

花灼也沒多想,看了看這兩個口脂顏色,現下天色尚且昏暗,她要順子將燭臺拿來,燭光一映,順子看清了這兩盒口脂,當即嚇得臉都白了。

只見一粉一紅,另外一個猩紅顏色的口脂上頭竟然不光潔,而像是被人蘸了一下。

這若是三公主怪罪下來,可是天大的罪過,順子腸子都快悔青了,不知自己方才怎麽就要跟晴兒說那番話,她忙跪下來,“三公主饒命,都怪奴婢無眼,恐怕是昨日過來準備時誤拿了用過的,三公主饒命。”

這些脂粉盒子都是昨日準備好了放在醫館裏的,為的就是方便今日用,誰知道昨日恐怕忙的眼拙,出了這等差錯,定是將歸尋郡主的拿岔了,順子嚇得快哭了,卻聽少女聲音溫柔,拍拍她肩膀,“你先起來。”

她聲音有幾分無力,像是身體不適,還有幾分沙啞。

順子一怔,忙站起身來。

“這口脂......”

花灼忍不住憶起昨夜,梁善淵塗得口脂與香粉。

“是我昨夜看著喜歡試的,我很喜歡,今日便用這個吧。”

順子一怔,忙點頭應,拿著那盒顏色猩紅的口脂塗上花灼的唇,花灼又挑了盒泛著花香的香粉,順子拿著油面塌輕輕撲至少女脖頸,目光一掃,望見少女雪白脖頸間的紅痕,還想恐怕是這屋子裏有蚊蟲,將香粉放回。

花灼現下精神不濟,頭重腳輕,身上穿著昨夜梁善淵穿的婚嫁服,脖頸上戴著昨夜那近乎被她指尖拽著勾著,響了一晚上的金玉項圈。

她指尖碰上唇邊,唇上是一片猩紅色,鼻息間,還能聞到昨夜糾纏之間聞到的馥郁花香。

花灼頭泛著暈沈,不自覺,面頰已經泛上淺淺薄紅,她指尖又忍不住勾了一下脖頸上戴著的金玉項圈,聽到鈴鐺聲輕響,只覺得渾身上下,好似都帶滿昨夜情.愛追憶。

心悅。

愛慕。

這難言情意,越發濃烈,充滿心頭,花灼忍不住轉臉,輕聲問旁邊的順子,“善淵去哪了——”

怎麽還不回來。

剛道出這半句,梁善淵冰冷的手便從後貼上她的脖頸,給她梳頭的老嬤嬤正在旁邊準備發飾,梁善淵不知何時站到了她身後。

花灼脖頸乍一接觸寒涼,忍不住縮了縮,對著銅鏡,笑望他溫柔玉面,“你做什麽去了?”

“外面下雪了,”他又用手貼了貼她的脖頸,“冷嗎?”

真夠冷的。

花灼如今身子已經不太熱了,可她還是要順子將窗欞打開,果不其然,外頭下起皚皚白雪,如破碎的紙片在花白的天地間紛紛揚揚。

梁善淵垂眸,要老嬤嬤指點著,給花灼戴發飾。

順子望了幾眼外面,不太知道雪有什麽好看的,見自己插不上手,她忍不住小聲道,“善淵姑娘,晴兒姐姐呢?”

梁善淵給花灼插著金鳳,聞言,片晌沒回,直等到順子都快沒耐心了,才輕聲道,“回去了,”

“說是有事要忙。”他擡頭,對順子笑了笑,接著,又低頭給花灼繼續佩戴發飾。

順子一怔,不知道晴兒怎麽忽然回去,卻聽她道,“你們也先出去吧,接下來的我會安排。”

“這,這怎麽行呢?”說話的,卻是那老嬤嬤。

這老嬤嬤是武定侯府的老人兒了,順子聽老嬤嬤說話,忙道,“就是啊,成婚可是一等一的大事,怎能要你一個來安排,這像什麽話?”

梁善淵垂眼,給花灼插著金簪的手一頓,花灼聽她們如此說,也不明梁善淵為何要她們都出去。

她擡了下頭,只覺頭上發髻疊加著發簪實在太重了,正覺得脖子都有些酸時,梁善淵冰冷的手卻已經先一步揉捏過她的後頸。

“這很重要嗎?”梁善淵頭都沒擡,落眼給花灼揉著脖頸,“做戲而已,又不是真的,既是兒戲,你們自當兒戲對待便好,何須認真?”

眼見那老嬤嬤似是氣怒,花灼忙道,“方嬤嬤,順子,你們先出去吧,她太沒管教,我訓訓她。”

說是這麽說,卻如了這善淵姑娘的意,兩個下人都不是傻子,自然聽出三公主也有意偏袒這善淵姑娘,雖面色難看,但還是緊趕慢趕的出去了。

“你跟她們對著幹做什麽?”花灼側頭望他,知他恐怕是吃味兒,心覺好笑,牽住他冰冷的手小聲問道,“有想私下對我說的話?”

梁善淵望她全身上下。

她身上穿的,脖子上戴的,嘴唇上塗得,連同身上的味道,他都太過熟悉。

梁善淵指尖勾著花灼脖頸上戴著的金玉項圈,蹲下來擡頭望著她,花灼見他指尖動作,禁不住有些羞惱,正要推他,卻被他抱住了後腰。

他唇染著外頭冰天雪地的寒涼,湊上前來親她。

“灼兒,”他抱著她,臉埋到她腹部,說話時,似有寒氣吹拂般,花灼只覺小腹處怪異,手都放到了梁善淵肩膀上,卻聽他溫聲問,“你心悅我嗎?”

花灼輕眨了幾下眼,見他擡頭與自己對視,面上忍不住泛起緋紅。

她坦率的點了點頭。

又擔心他覺得不夠,因為她太知道如今的感覺了,總想與他更近,更親近一些。

“我心悅你,阿善。”

“我是真的心悅你,”花灼指尖捧著他的臉,撫摸過他面側的紗布,忍著自己的心跳,面紅耳赤道,“無論你是誰,無論你之前經歷過何種孤獨寂寞,我想往後都能陪在你身邊。”

梁善淵目光只是定定望著她。

他眼瞳太黑,恍若能將人吸進去一般,蹲在地上抱著她的腰身,卻是對她彎了彎眉目。

“好,我信你,”他道,臉上卻忽的沒了笑,聲音一如往常的溫柔,“若你騙我,對我有半句謊言,你就要吞一千根針。”

一千根針。

他喜歡玩翻花繩,愛生悶氣,好吃醋,怕疼,便是連要發毒誓,也是如此若小孩子一般的詛咒。

但也是這樣,才更不能違背他的話語。

因他恐怕句句當真,句句屬實,一千根針,也一定沒有半分虛假。

明明是如此陰冷的毒誓,花灼卻低著頭,指尖輕撫他面龐。

他眼尾微挑,更像個漂亮的女兒家,總要她不由自主,心生愛憐。

“好,”花灼聽到了自己的聲音,身體甚至比心更快一步的應了他的話,“但你也不能背叛我。”

那雙鳳眸淺淺彎起,“我答應你,”他面頰貼著她的手掌道,“生生世世,只伴花灼一人,若有違背——”

他起身,花灼不明所以望著他,自箱篋裏拿了把銀質的剪刀出來。

繼而,他剪了他自己的耳後發,又傾身過來,撚了花灼的一縷墨發剪掉,將這兩捋墨發攥在手中,死死不放。

“喪魂死身,永生永世,皆落地獄無間。”

*

今日為他大喜之日,闔府上下滿目通紅,熱鬧非凡。

江之潔躲在屋內,吃了一顆逍遙丹,雙手不住發顫,緩了稍許,才覺一陣恍惚飄忽之感泛上來,他今夜做夢了,夢見歸尋與月德公主出了事,在床上病死,一醒來便發起了病,忍了這大半個時辰,終歸還是忍不住又吃了逍遙丹。

他想戒掉。

但是此物一旦戒,便要忍受難以言喻的抓心撓骨之痛苦,緩了稍許,江之潔擦了擦額頭汗水,忙自屋中先出去,趕往歸尋院中想看看妹妹的情況。

一進屋,聞酸臭味濃重,顯然是歸尋又吐了,江之潔面色蒼白,腳步虛浮,進了屋便將外袍一脫,大怒道,“你們泥土封了鼻嗎?屋子裏這味道你們不開窗!”

“回、回世子殿下的話,”老奴仆忙跪下來道,“今日外頭下了雪,天寒地凍,實在是開了窗怕冷到郡主殿下,那更不妙,奴才便自作主張,拉著綿簾子沒透風。”

江之潔聞言一楞,卻是道,“外頭下雪了?”

他回身,掀開綿簾一角,竟是真的下雪了,他走了一路,踩了一路的薄雪,淋了一路的白頭,竟因心系歸尋,都沒能發覺。

江之潔忽的心覺悲痛,他坐到歸尋床邊的椅子上,頹然讓老奴仆先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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