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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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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赤茶◎

鐘婉思說宋嶼回來了。

其實這一年來, 夏梔對他的動向也不是完全不知情。

許是顧忌她和宋嶼的關系微妙,所以周清和張明宇他們很少在她面前提前,偶爾有時候不經意說到,也嘻嘻哈哈地過了。

但夏梔還是能從其他人口中聽到幾句關於宋嶼的閑言碎語。

畢竟他是那樣肆意張揚的少年啊, 走到哪兒都不會缺少話題, 人是不在了, 名聲依舊遠揚。

夏梔知道宋嶼離開了南城去了西北方的城市,也知道他的申請很順利,在今年九月份就要出國念書。

她有次在刷時政新聞時, 還在南城的市報看見了他的名字, 周廷淵大張旗鼓地將宋嶼推了出來,恨不得滿世界宣傳, 讓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有了接班人。

當時新聞出來,畫室裏有個男生感慨,說嶼哥到底和他們不是同個世界的人,階級不同, 走散是遲早的事。

結果另個男生頓時嗤之以鼻,“什麽不同世界的人, 說得好聽罷了。宋嶼不就也那麽回事, 生父那麽有錢, 他一直拿腔作調不肯認回去, 大概是沒在周廷淵那拿到好處吧。現在人家成秦家的接班人了,可不是要屁顛屁顛地跑過去。”

“你懂什麽,宋嶼回周廷淵那都不能改姓周,那得姓秦。”

“是啊。周廷淵自己不也是入贅進去的。爬上位的人, 有什麽臉提階級。”

“太可笑了。”

奚落嘲諷的聲音聽著刺耳。

夏梔目光劃過周廷淵的報道, 對於男生的滿口酸話, 她深吸口氣,卻不這麽想。

“所以,你們就是看待宋嶼的?”夏梔站起身,她繞過畫架走到幾個男生面前。

“和自己相處那麽久的同學,卻從莫須有的報道上面來了解,我反倒是覺得你們更可笑。”

她很清楚自己接觸到的宋嶼是什麽樣的人。

盡管夏梔不清楚周廷淵發這篇報道的用意,但她想,人越是在缺少什麽的時候,就越是喜歡強調。周廷淵這篇報道的真正用意,恐怕是和宋嶼根本就沒談妥,想要以社會輿論壓制他吧。

夏梔相信宋嶼。

他雖散漫但不市儈,絕對不會是為了利益,為了錢就會奴顏媚骨的人。

少年背脊筆直,眼裏是星河皓月,而心是曠野的鳥。

即便,她和宋嶼以後都不會再有交集,她還是希望他前程似錦,不再被過往所牽絆。

他的回憶太沈重了。

-

和孟溪約好了晚飯。

夏梔出門的時間已經有點晚了,傍晚剛下過雨,沈悶不減。

約好的飯店離她挺遠,打了輛網約車,定好地點,她一路趕過去,還是遲到了幾分鐘。

她氣喘籲籲地跑到,“不好意思,等很久了嗎?”

孟溪搖搖頭,動作熟稔地伸手,想接過夏梔背的挎包,“我也剛到。倒是你。”

“嗯?”夏梔下意識地避開了他的舉動,不動聲色地將背包提了提。

她和孟溪其實也沒那麽熟,兩人的關系的確從筆記資料開始就來往頻繁了,但也僅限於在學習方面的探討。真論起朋友二字,夏梔自認為好差得很遠。

說起來她挺奇怪的,在交朋友方面好像很被動,非得是鐘婉思、宋嶼、張明宇他們這樣自來熟的,才能和她混熟。

宋嶼的名字劃過,夏梔低垂視線。

她以為自己對這個名字已經有抵抗了。

但在火鍋店外,她側身時偶然瞥過的一道身影,男生瘦削的肩背,點煙的動作都熟悉的讓她眼眶發酸。

收斂情緒,視線剛擡就和孟溪撞了個正著。

男生目光略帶探究。

“你選的店離我家那麽近,離你自己那麽遠。”孟溪無奈,“我都不知道該說你貼心,還是想讓我擔心。”

夏梔尷尬地碰了碰鼻尖,“我沒想那麽多,這家店評分挺高的。”

孟溪對她的幫助很大,無論是請吃飯也好,送禮物也罷,她都覺得沒問題,可超過普通同學應該有的界限,就會讓她很不舒服。

夏梔沒定包間,畢竟就他們兩個人吃火鍋還定什麽大包間。

服務員領著他們去了大廳的角落裏,店內冷氣開得很足,但火鍋冒出的辣勁兒就好像帶了溫度似的。

還沒吃,渾身就已經冒出細密的薄汗。

落座以後,孟溪隨便問了她幾句關於報考專業,還有大學的話題。

夏梔也都一一作答。

聊了幾句,孟溪突然問她:“你對我的事情,沒有半點好奇嗎?”

“嗯?”夏梔奇怪,不明白他為什麽會問出這樣的話,於是笑笑,“你自己的未來,你肯定已經規劃好了吧。人各有路,所以我不好奇。”

“這樣啊。”孟溪眼底的失落稍縱即逝。

倏地,他打量了她幾下,“你好像瘦了,感覺下巴都沒有了以前的嬰兒肥。”

夏梔刻意錯開孟溪的對視,轉移話題道,“嗯……我感覺我今天好像不應該選火鍋。”

孟溪挑眉,“為什麽?”

“天氣很熱。”小姑娘煞有介事地說道。

但其實現在火鍋燒烤太普遍,隨便選幾家店都離不開這幾樣,口味最適眾。

知道夏梔有意在避開和他的接觸,孟溪拿起冰鎮汽水喝了一口。

涼意刺激著他的感官,喉結微微滑動了下,煩躁感卻仍舊不能消除,他不懂要怎麽樣才可以和喜歡的人親近。

那些肆意妄為的小動作,為什麽宋嶼可以做得這麽自然,到了他這裏,夏梔卻百般防備。

氣氛沈默了半晌。

孟溪問她,“接下來有沒有什麽計劃,在出分前?”

距離出分也沒幾天,6.25是高考出成績的日子,今天已經17號。

“大概,會和朋友們出去玩玩吧。”夏梔想想,她和鐘婉思約好的旅行,總歸是不能鴿掉她們的。

不然以鐘婉思的脾氣,真的會沖到她家裏,把她按在床上狠狠收拾。

徐頌最近也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幹些什麽,夏梔想她好幾天都沒有聯系過徐頌了。

她和徐頌就是屬於能好幾天不說話,但每次她倆相處,就格外舒服。

有句話怎麽說來著,有些人的磁場天生就是契合的。

想到這,夏梔默默在心裏念叨,她和孟溪相處起來就感覺很尷尬,雙方都非常客氣。

又閑聊了幾句,大部分是孟溪在找話題,她在回答。

就在火鍋端上來,還沒涮菜的時候,隔壁桌不知道因為什麽吵起來了,兩個大男人仗著嗓門高,對旁邊的女人指手畫腳地罵。

激動之下,還打翻了服務員端的鍋底,熱湯嘩地朝著夏梔的方向潑了過來。

夏梔察覺到了,匆忙起身,還是被迸濺到不少,好在鍋底的水不燙。

在場的人裏不知道誰來了句,“你們大老爺們三十多歲了能不能情緒穩定點啊?”

在服務員的詢問下,眾人才知道,兩個男人跟旁邊的女人都不認識,女人就起身想去調點蘸料,路過,就莫名其妙被罵了。

但夏梔第一次看到孟溪平靜溫和的面孔出現了絲裂痕。

他先是過來替她擦幹了湯漬,隨後扯過鬧事的兩個男人,少年陰沈的嗓音鎮住了在場的所有人,“道歉。”

“你他媽的是誰啊,讓老子道歉?”高個微胖的男人油頭滿面,狹長的眼睛劃過夏梔,還從頭到腳的打量了一遍,“跟你有雞毛關系,正他媽煩著呢,湊上來老子連你一塊收拾。”

“我再說一遍,道歉。”孟溪眼底的淡漠被乖戾取代,他抓住男人的手腕,用的勁很巧,稍稍使了些力氣,就讓對方疼得齜牙咧嘴。

夏梔轉身對著高胖男人勸道,“你還是老老實實向我們大家道歉吧,他在巴西柔術比賽拿過獎的。”

小姑娘言外之意,識時務者為俊傑,你打不過他,會被揍得很慘。

這頓飯吃完。

夏梔拎起包和孟溪往外走的時候,還忍不住回想起高胖男人吃癟的表情,像吞了只□□。

“有那麽好笑嗎?”孟溪和她一路往路口走,“我看你一直在樂。”

通過剛才那事,兩人的關系像是突破了隔閡,至少說話不那麽別扭了,之前的對話就跟采訪似的。

夏梔,“我也沒想到我信口胡謅的,就把大高個給嚇住了。”

說白了,那兩個男人還是仗勢欺人罷了。見女生好欺負就唧唧歪歪,真碰上硬茬,還不是秒道歉。

拂過耳梢的空氣熱烈,蟲鳴聲讓夏梔想起了去年還在集訓奮戰,神情忽地放松,她問他,“不過,你真的沒學過巴西柔術嗎?”

“沒有啊。”孟溪答。

夏梔奇怪,“那他們八卦你說——”

“說什麽?”孟溪看她。

兩人正好到了路燈下面,再遠點就是公交站。

路燈昏黃,飛蟲縈繞在燈下面,夏梔捏著她挎包下面的倉鼠玩偶掛件,想了想說道,“他們說你全能。”

“我要真是全能就好了。”孟溪微微嘆息,起碼不會追不到自己喜歡的女生了吧。

話音剛落,從路燈上方飄下來片殘葉,慢悠悠地落在夏梔的腦袋上。

小姑娘頭發被光影照亮,發絲細碎,看起來蓬松又柔軟。

孟溪擡起手,指腹拂過她頭頂的落葉,離開時,他的食指勾到了一根發絲,很長很輕,又細又軟。他輕慢地蹭,將發絲別在了她的耳後。

指尖似有若無地刮過她的耳梢。

空氣莫名靜止了。

夏梔眨眨眼,她這個時候要是再感覺不出來什麽,那好像就是遲鈍的有點過分了。

和張明宇有得一比。

其實夏梔在誰喜歡她這方面,真的不敏感,因為她更多的時候是在意自己喜歡誰。

之前周清借著玩笑的口吻說出暗戀自己的時候,她都嚇了一大跳。

“公交車來了,我先走了。”夏梔擡手指了指,正欲過去,她手腕被孟溪忽地握住。

視線碰上,孟溪下意識地松手,“我送你回去吧。”

夏梔搖搖頭,“不用了,我回我奶奶家,離這挺遠的。”

孟溪,“就是因為離得遠,所以我不放心啊。”

夏梔:“……那你自己回去也很晚了。”

“放心吧,好歹我也學過巴西柔術,能保護自己。”

不等夏梔再說什麽,倏地,很輕的腳步聲落在她的後面。

她肩膀沈了沈,男生的胳膊壓過來,背脊懶散地挺著,“我們小倉鼠怎麽回去,就不勞同學你費心了。”

“有大把的人想送。”

言外之意,想追先去排隊啊。

聽到這個聲音,夏梔整個人僵了僵,像是猛地觸電,甚至都不知道該做出什麽表情才好。

和宋嶼,快有一年沒見了吧。

-

夏梔掏出手機,在公交車掃碼付錢。

夜班公交,目的地又是開往郊區的方向,車內就寥寥數人,最後一排更是全空的。

夏梔緊了緊挎包,被撲面而來的冷氣吹得渾身不適,一路奔著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過去。

她落座沒多久,身邊也坐了個男生過來,很淡又很熟悉的味道襲來,像是卷了過去的回憶。

那些去年發生的事好像就在昨天似的,恍如隔世的錯覺。

夏梔故意把頭扭向窗外,看著窗外面的車流,遠處高樓林立,萬家燈火。

四周寂靜,誰也沒先開口。

倏地,公交車猛地急剎,夏梔不受控制地向前栽過去。她腦門啪地被擋住,撞在了宋嶼的手心裏。

她克制著,沒去看,穩好以後就把頭靠向車窗。

氣氛再次沈寂。

宋嶼的目光落在夏梔那裏,他在心裏輕輕地嘆了口氣。

怎麽忘了,她很記仇的。

當時的不辭而別,到後面的一年裏,她甚至都沒在微信裏跟他說過一句話,肯定是生了好大的氣吧。

現在,是氣到不想跟他說話?還是已經厭惡他到不想理會了。

分開的時間裏,宋嶼有想過主動聯系。

他甚至每天都從張子顯那打聽夏梔的動向,難熬的時候,他都是聽夏梔給他錄的生日歌度過的。

直到夏梔回到一中以後,宋嶼也在藏城被老藝術家收作關門弟子。

藏城生活的半年,宋嶼在老師的幫助下準備出了作品集,也順利拿到了出國留學的通知書。

但就像宋清研所說,在自己的麻煩沒有解決幹凈前,他貿然地接近夏梔,對她來說,是好還是壞?

那麽如今呢?

哪怕距離九月只有三個月的時間,他還是回到了南城。

他只是想再見到她。

沒結果也好,被埋怨也罷,再見上一次吧。

-

奶奶家所在的郊區是最遠的,也是這次公交站的終點。

半路上,公交車內的人陸陸續續地下了車。

一直陪著公交車行駛到終點站的,到最後只剩她和宋嶼兩人。

“終點站到了啊。”司機在前方喊了兩聲,像是怕後面的兩個年輕人聽不到似的,“要下車的註意。”

夏梔想站起來,但這會兒她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她坐在了靠窗的位置,是最後一排的最裏面,宋嶼坐在了她旁邊,剛好把她要出去的路給堵死了。

也就是說,她要是想下車就必須先跟宋嶼講話,或者從宋嶼身上邁過去。

反正肯定要有交集。

這樣,很煩唉。

夏梔的腦海裏甚至已經思考起各種數學定理,想利用覆雜的公式計算出能夠完美適合她跳出去的路徑。

就在她還發呆的時候,她的挎包突然被人拎了起來,小倉鼠掛件晃晃悠悠的,格外顯眼。

“走吧,該下車了。”

宋嶼忽地輕握住她的手腕,領著她往下走。

他視線向後睨過去,小姑娘頭低垂著,恨不得兩只眼睛都死死地粘在地面,手指蜷縮成拳,攥得很緊,在昏暗的光線裏發白。

郊區的巷口。

附近的商店都關了門,這裏的生活節奏總是會比市中心慢些。

從公交站點出來,兩個人就慢悠悠地往夏梔奶奶家走。

一前一後地,中間要隔出長江黃河。

夏梔步伐走得超快,嗖嗖嗖,也不管自己的挎包還在宋嶼手裏,反正主打就是不回頭不搭理。

但她還是悄悄去留意身後的腳步聲。

說到底,她心裏還挺在意宋嶼有沒有跟上來的。但她又不想跟他說話。

整個人簡直要矛盾死了。

許是想得專心,夏梔往巷口拐的時候,天黑路滑,她都沒註意腳底的地磚被對門那戶人家潑了水。

打滑了兩下,又絆在了一塊石頭上,她心裏一驚,眼看著她就要摔倒了。

下一秒,她的手臂被後面的人猛地拽住,整個人也朝他撲了過去。

淺淡的味道靠過來。

宋嶼踉蹌往後倒了兩步,才將兩個人都穩住。

夏梔撞在他懷裏,可能剛才慌亂,她的手死死地抓他的腰,從沒有攬過這麽緊的時候。

宋嶼不動聲色地維持,也沒著急松開。

氣氛說不出的尷尬。倒也破了僵局。

“放開我。”夏梔腦袋還抵在宋嶼的懷裏,悶悶地說道。

“嗯。”宋嶼應了聲,沒動,“好。”

像是察覺到是自己在死抓著對方時,夏梔訥訥地收回了動作。

她轉過身,不想讓宋嶼觀察到自己此時的情緒,但她也沒往前走,就站在原地。

這次,換宋嶼嘆了口氣。

男生的嗓音在清冷的月光下,更顯低沈。

他只看著她。

“夏梔。”

“我是不是應該說聲,好久不見。”

作者有話說:

熊熊來啦!

小紅包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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