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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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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松葉◎

夏祁領夏梔去樓下的便利店。

他是晚飯沒吃就往回趕, 結果到家門口連腳都沒邁進去,就被夏梔給拉出來了。

便利店內這會兒沒什麽人,冷氣拂過後頸,涼颼颼的風。

他點了幾份關東煮, 又讓夏梔去挑零食, 拿過來結賬。

夏祁找了處位置, 先仰頭灌了口汽水去去暑氣。

雖是入夜,但正是南城最熱的時節,隨便動動都能出一身汗。

“你剛才說爸媽不會離婚是什麽意思?”他先把魚丸遞給夏梔, “吃嗎?”

“我不餓。”夏梔搖搖頭, 她下頜墊在飲料瓶口,雙手握著瓶身, 若有所思地問,“哥,你覺得媽是什麽樣的人?”

“嗯?”夏祁見她不吃,自己三口兩口就給咬沒了, “食物鏈頂端的林慶華女士,怎麽了?”

“我今天回去的時候, 門開著的。”夏梔說, “我以為爸媽在吵架就悄悄進去了。”

夏祁眉尾稍稍揚起, 挺感興趣地湊近, “然後呢?他們沒在吵架?”

夏梔搖搖頭,“我以為媽會很生氣,結果她像是變了個人似的,我聽見媽在哄爸呢。”

“行了, 看你琢磨來琢磨去, 跟個小大人一樣。”夏祁擡手揉了揉夏梔的腦袋。

小姑娘很不開心地打掉他的手, “我終於明白,我為什麽長不高了。”

“嗯?”

“夏祁,都是讓你摁的。”

夏祁罕見地沈默兩秒,隨後不鹹不淡地睨了她一眼,“行啊夏梔,你現在長能耐了,都敢喊你哥大名了。”

兩人你攻我防地打了幾個回合,夏梔甩甩自己淩亂的頭發。

夏祁兩指晃著罐裝的可樂瓶,“對了,你們快聯考了吧。”

“幹嗎?”夏梔頗為防備的眼神。

夏祁被她這副表情逗笑,拄著下巴看她,“有心儀的大學了沒?要不要報考你哥我上的南大?”

“不要。”

夏梔想學攝影。南大的航空航天專業更好,攝像專業相對來說比較末流。

但她現在也很糾結,若是真要挑個攝影專業好的大學,那肯定是藏大。

藏大的攝影專業打遍國內無敵手,且藏城風光更勝,讓夏梔向往。

到底是去夢中情校的華美,還是專業排名TOP的藏大,其實她現在還沒有明確的想法。

-

下課鈴響。

夏梔在收拾自己的攤子。

她往旁邊看了看,下意識尋找宋嶼的身影,但很奇怪,他今天又沒來上課。

最近宋嶼都變得神神秘秘的,夏梔邊擦手指間的鉛筆屑,邊在想,他每天到底在做什麽?

想了會兒,她又拿出手機。

和宋嶼的微信聊天停留在許久前,夏梔的心情有些空落落的,好像瞧哪兒都沒什麽落點。

她不擅長主動,也不知道怎麽打破僵局。

深吸口氣,她正猶豫著該發什麽樣的話比較自然,卻突然看見對方突然發了消息過來。

【我的火車:我在自習室等你。】

走廊裏還回蕩笑鬧,偶爾能聽見窗外撕扯嗓子鳴叫的鳥聲,傍晚,黃昏的霞光斑駁一地。

夏梔呼吸輕了輕,她拿起書包往外走,包裏是她特意買的面包和牛奶。

認真說起來,每次她覺得稍微靠近宋嶼一些的時候,對方好像就隱匿在了她看不見的昏暗裏。

連朋友都會覺得他們非常得親密。

可當她向他走過去,卻始終沒有觸碰到宋嶼的回應,他像是藏了很多的心事。

她的喜歡就像是破土而出的嫩芽,正在無所適從地迎風而晃。斷崖式暧昧,若即若離,讓夏梔也嘗到了情竇初開的酸澀。

當她踏進自習室時,夕陽也快盡了。

教室裏的桌椅被霞光染成了淡淡的橘黃,映入眼簾,會讓人有溫柔的錯覺。

宋嶼半倚在凳子裏,溫和的光影落在他那,仿佛連他的舉止也勾了絲暧昧不明的燥熱。

“何老師今天又點你名了。”夏梔慢慢靠近,把書包放在了旁邊的凳子上,像是不知道說什麽,她沒話找話地說。

他收了手機,看向夏梔,“他一天點我八遍,習慣了。”

夏梔默默地坐好,將練習冊拿出來。

是她的錯覺嗎?好像宋嶼的態度又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不像昨天那麽輕松散漫。

夏梔想問他有沒有吃東西,但思考了兩秒,她還是先翻開練習冊。心想等下餓了的話,再拿出來吧。

正欲說什麽時,黑色沖鋒衣猛地蓋住了她的視線。

清爽幹凈的洗衣液味道,像被陽光曬透,屬於男生特有的清冽味道覆蓋著全部感官。

視線內皆是模糊不清,夏梔指腹蹭到了書頁的邊緣,堅硬又鋒利的觸感讓她稍動了動。

然而,下一秒,她感覺宋嶼修長的手指懶洋洋地壓過來。

氣氛沈寂。

“學累了,睡覺。”

夏梔:?

夏梔:……

拜托,她書都還沒翻開,怎麽就學累了吶。更何況,學習時長有超過三十秒嗎?

夏梔倏地感覺肩膀一沈。

她隔著外套去推宋嶼的手,呼吸很沈,體溫蔓延。

“宋嶼?你在做什麽?”

小姑娘悶悶地喊他的名字,她白色的襯衫在沖鋒衣下面,襯得身形纖瘦。

“夏梔。”

“陪我待會兒。”

聲音又低又輕,淡得幾乎要聽不見。

“一會兒就好。”

偌大的教室,四周寂靜,少女趴在桌面,她身上蒙著黑色沖鋒衣,像是被隔絕在獨立的世界。而她旁邊的男生與她面對面,隔著外套,他伸出的手輕輕地劃過領口處的輪廓。

像是不滿足般,宋嶼靠近,再靠近。近到他的唇角輕輕向前就能親到她。

落日的餘暉倒映進來,鋪滿兩人的身影,時間都仿佛被暫停。

宋嶼斂過眸想,如果時間真能暫停在這片刻就好了。

但宋清研的話就在他耳邊響起。

他不想影響到夏梔,宋嶼很清楚「家」對夏梔的重要性。

他是頑石,可以無所顧忌地去撞玉器,他的人生本就已經破爛,沒什麽好在乎的。

夏梔不行。

她的未來光明,她的人生璀璨,她有理想和遠方。

“夏梔。”

“嗯?”

“你信命中註定麽?”

“命中註定嗎?我,不信吧。”

“你知道,喜歡有無數表達的方式。”

夏梔稍微動了動,就聽見宋嶼繼續說道,他聲沒壓低,仍舊懶散的腔調,“但其實。喜歡是後知後覺的,可能過了很久,在某個時刻,積壓很久的情緒會在熟悉的地方迸發,完全吞噬。”

宋嶼的這些話讓夏梔很不安,她想起身卻動彈不得,宋嶼攬住了她的肩膀。

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聲,讓她沒聽清他最後說了句什麽,只覺得心裏很空很空。

夏梔說,“宋嶼,你剛才說的最後一句,是什麽,我沒聽見。”

宋嶼低垂視線,“也沒什麽,隨便說說的,沒聽見就算了。”

他最後一句話是在問,“到那個時候,你會不會想起我?”

無論會不會想起他,他都希望她能夠前程似錦。

-

宋嶼退學的消息挺突然的。

他和同學都沒打招呼,只是和校領導那邊對接了下,拿了會考成績和高中畢業證,隨後在畫室人間蒸發。

老何說,宋嶼準備出國讀本科,已經安排好了要去列賓美院吧。

教室內頓時嘩然唏噓。

“你們也別浮躁。”感慨幾句以後,老何咂舌嘆了口氣,“這對宋嶼是件好事,他天賦有多高你們大家都清楚,偏偏就文化課難搞,可能就不適合應試教育。在座的各位,聯考就在眼前,不好好沖刺,我有的是招兒對付你們。”

何文說的時候,夏梔正在畫素描。

她的筆尖戳進了紙面裏,往後稍微拉開些距離,她長而卷的睫毛不動聲色地顫動。

夏梔想,畫了這麽久,色彩進步了,速寫也進步了,但她的黑白灰還是沒有拉開啊。

而她旁邊原本屬於宋嶼的位置,已經空出來了,連畫架什麽都撤走了,顯得後排空空蕩蕩。

張明宇和周清把閑出來的地方用來堆畫材。

鐘婉思回頭,小聲地喊她:“夏夏,宋嶼出國的事有沒有跟你說?”

“太突然了。”

夏梔頭也沒擡,“他沒有跟我說過。”

鐘婉思又去喊張明宇,“張明宇,這事你知道嗎?”

“不知道啊。阿嶼他沒跟我提過。”張明宇抓抓頭,“但是阿嶼他挺難的,反正有很多方面的因素吧,我感覺他出國我倒是能理解。”

“那你知道他現在在哪嗎?”鐘婉思又問。

也是,出國也不可能說走就走,成績、作品集各方面都得準備好了,算下來也得明年九月份呢。

“去找機構了吧。”張明宇,“我也不是很清楚,他這段時間挺神秘的。”

接下來又過去幾天,生活和從前沒什麽不同。

畢竟從前宋嶼在的時候,上課頻率也不高,翹課已是家常便飯。

區別只是,夏梔將宋嶼的微信置頂取消,她沒有改掉他的備註,但也不再和他有消息往來。

沈寂的對話框像是落滿了灰似的,她無心清掃。

人和人剛分開的時候。

其實是沒感覺的。

但在夜深人靜,夏梔還是能感覺到,有些東西在悄無聲息地發生變化。

難過。

很難過。

像是心裏漏了個洞,力氣都洩了進去。

就如同宋嶼那天和她說的,喜歡的情緒,是後知後覺的。

喜歡是有無數個表現方式的。

比如,難過。

因為喜歡,所以才會感到難過。

但夏梔用更拼命的方式麻痹自己的情緒,加倍努力地畫畫、學習,陪徐頌看展。

而畫室的強度也上來了,每天大批量的作業都畫不過來,更無暇顧及其他。

只是,在夏梔生日的這天,她和朋友們出去玩了一通回來的時候,在她的座位上面,放了個禮品盒。

賀卡上寫的:生日快樂。很簡短的祝福,禮品盒裏是個吊墜。

“這是誰送的啊?”鐘婉思拉著江夢看了會兒。

江夢認出來這款項鏈是B家的正品,“這個系列是今年新款,價格絕對大手筆。”

鐘婉思直起身,朝著後面的張明宇問,“張明宇是不是你送的?”

“啊?不是啊,我買的是L的圍巾。”張明宇說,“頌姐吧,我看她今天遞給小倉鼠個B家的吊墜。”

徐頌的確也給夏梔買了B家的項鏈,和這個差不太多,只是系列不同。

問了一圈也沒人回,夏梔默不作聲,大概也猜到了是誰送的。

深夜。

她點開了微信的對話框,想問的話堵在心裏不上不下的。

但最終夏梔還是什麽都沒說。

她斂過視線,將吊墜與宋嶼從前送給她的畫,玩偶,獎牌都放在了收納盒裏。

在聯考、校考和高考結束前,在上大學前,她突然除了學習、畫畫,什麽都不想去思考。

-

二模結束。

最近夏梔的成績是平穩上升,任誰過來看了,都只能豎起大拇指說出天道酬勤四個字。

夏梔二模的考試地點是在徐頌所在的六中。

剛巧,那天也是六中的校慶會。徐頌領著她溜進了館內,聽說今天學校請了知名校友薄晴煙學姐回來。

“很優秀的學姐,而且因為性格太灑脫了,在六中很出名。”徐頌找了處位置,和夏梔介紹道。

講臺被聚光燈照亮。

夏梔的思緒被麥克風刺耳的電流聲拉回了思緒。

她看著講臺中央張揚著漂亮和自信的女人。

“對於每個人的人生,我沒有什麽可指點的。”

“學生時代賦予每個人的意義不同,或自信或自卑,或苦讀詩書或肆意玩樂。”

“也許你們會為現在的孤獨而感到困惑,會被其他人的排擠而感到痛苦。”

“會不知所措,會前路迷茫。”

“但請大家相信,能救贖你的人,一定會是你自己。”

“……”

臺下寂靜無聲,卻又仿佛波濤洶湧。

許久以後,如潮水般的掌聲充斥在整個大廳。

也是在這天,夏梔做了個決定。

她選擇報考藏大的攝影專業。

二模結束,接下來的考試也如約而至,三模,四模,模擬到夏梔已經看到畫板就眼暈。

聯考前的那晚,學校外面不知道是誰在放煙花,整個班級的學生都新鮮得不行,或許是沈重的學習氛圍,讓大家忙裏偷閑湊到窗口去看。

微微敞開的窗戶,冷冽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絢爛的火光在空氣炸開的聲音,她感覺自己像活過來似的。

成長是一個長期的過程,在大大小小的瓶頸,在過度的自我懷疑,然後重新建立了新的自己。

夏梔的聯考成績出乎意料地高,竟有267分。速寫94,素描85,色彩88分。他們是在班級裏一起公布的分數,鐘婉思和江夢都跟她差不多,周清只有237分,張明宇也叩叩峮肆而洱爾午九義思期歡迎來玩是249,張子顯和蔣晨岐的成績差不多,也都是在260左右浮動。只有徐頌考了狀元,285分的成績打響了南城的第一槍。

聯考分出來以後,夏梔的集訓生活就結束了。

她沒參加校考,而是選擇在接下來幾個月內沖刺文化課,她要報考藏大的攝影。

藏大作為國內前十的雙一流,文化課的分數要求還是很高的。

從宿舍搬走的那天,鐘婉思依依不舍地抱著她。

除了夏梔,她們宿舍的其他人都準備校考。畢竟她們的文化課成績和夏梔比不了。

那晚,四個女生聊天的語氣都沒那麽歡快了。

聊了幾句。

夏梔問徐頌,“你想去哪個大學?”

“南大也在我的考慮範圍。”徐頌頓了頓說道。

夏梔,“南大也可以。我哥就在南大,你以後有事情還可以托他幫忙。”

黑暗中,徐頌眉眼稍擡,嗯了聲沒繼續說話。

鐘婉思,“夏夏,如果哦。我是問你,如果我們畢業聚會,你碰到宋嶼,你會跟他說什麽?”

其實朋友們都知道兩個人對彼此有意思,但沒在一起,大家也是挺奇怪的。

後來周清還以為開玩笑的口吻,跟夏梔說他暗戀她的那段過往,夏梔也只是笑笑。

“我嗎?”夏梔目光投向漆黑的天花板,她斂過視線,“我可能會說,宋嶼我們在一起吧。”

“what?”

“啥??”

“???”

鐘婉思,“我是不是錯過了什麽中間情節?”

夏梔沒向她們幾個解釋她的理由,就如同她根本不信,會再碰上宋嶼。

一晃,夏梔回到了一中。

剛回學校學文化課的那段時間,她真的極度不適應。倒不是進度跟不上大家,而是氛圍。

聯考結束,但她還是保留了很多習慣,比如寫字的時候,會忍不住想畫幾個褶皺。

還比如,她時不時會在觀察同桌蔣凡的面部,然後冒出來一句,“這個光打的位置挺好的。”

蔣凡看她的表情,只能用莫名其妙形容。

再比如她拿衛生紙的時候,會下意識將它疊成尖角形。

文化課按部就班地學。

夏梔偶爾也會懷念集訓的那段日子。

但更讓她意想不到的是,孟溪。

“夏梔,有人找。”後排的男生朝著班級裏喊了句。

夏梔從試卷裏擡起頭,看卷面的時候,她仍然下意識地往後拉開距離,“來了。”

恍惚間,她才意識到,在一中這裏,再也沒有人喊她小倉鼠了。

作者有話說:

熊熊我已經迫不及待想寫多年後的久別重逢了!!

小紅包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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