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藏在黑暗中蠢蠢欲動的人物，可不只有光明派。

艾提拉給了大宋三個月的準備時間，盡管對這一看似“堂堂正正”的做法有些微詞，但大部分人都在表面表示了服從。

然而接下來就是私底下各顯神通了。

有種說法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妻子出軌，而是妻子出軌後和情夫合謀你的家產。

大宋就有個傻根兄弟遇到了這一慘事。

話又說回來，還有個道理叫“竊鉤者誅，竊國者侯”。

那麽當一國君主的妻子出軌時，她和情夫又會做什麽？

清國的多爾給出的答案是，取代君主，竊一省以送情人。

……

1月12日，遼東，省會襄平城。

為了培養邊境士兵的吃苦耐勞，天氣屏蔽系統並未完全打開，此時大街上寒雪飄飄，而城中大營更是堆滿了積雪，士兵們在雪海中赤膊上身，進行著半模擬的訓練。

“真是壯觀，這就是屢次給予我國痛擊的強軍嗎？”

大營一角，一名身穿嚴密蓑衣看不到臉面的男子輕聲道。他的身上積著厚雪，顯然不知道在這裏等了多久。

陪同的吳家將領卻是微露慍色，別人這麽說是讚賞，但這個蓑衣男子的話只能當是諷刺來聆聽。

也就只有國內的人會相信遼東一片安寧，這五年多以來，遼東在和清國的戰爭中一直處於下風，而且清國還是兩頭作戰！黃太極負責大宋，多爾負責對付南邊的高麗。

也許你會說抗衡清國的僅是大宋的一省之地，國內最多是給了點物資支援，真打起來肯定不會輸雲雲。道理是不錯，但作為疆域遼闊的帝國就必須有不把“動員全國力量”掛在口頭的覺悟，因為你每一個邊境都要面臨外國的威脅，尤其是大宋這種處於被古蒙屬國半包圍的情況下。

艾提拉的宣言是有意義的，向世人展示力量的同時，還讓互相征戰的古蒙十六國停了下來。

然後，那個一直負責對付高麗的清國攝政王過來了，獨自一人。

吳家表現得有些措手不及，當然也有報覆的心理在內，所以半天都沒讓多爾去會見他想要見的人。

不過多爾並不心急，因為沒有第一時間囚禁他，就說明有談判的可能，而自己越是從容，就越能給予對方心理壓力。

很多人都會疑惑，有時國家明明打了勝仗，最終在談判桌上卻是什麽都沒得到，甚至還要反過來割地賠款……

這其實一點都不奇怪，戰爭打到要談判，無疑是雙方都有所顧慮，或已有所得，想要就此停戰，因此這個時候起到關鍵作用的就是談判桌上的外交官。

整合手頭上的籌碼，或適當拋出一部分虛假的信息來恫嚇對手，往對方最避忌的地方攻擊……每個出色的外交官，都一定是一名心理戰高手，就算不是，也一定是個舉手投足都充滿自信的人物。

深谙此道的多爾，正在盡情地釋放著鎮定自若、胸有成竹的氣場，果然在過了十多分鐘後，吳家的人終於沈不住氣了。

“家主有請。”

多爾不悲不喜地點了點頭，淡然地跟在帶路者的背後，一路上也沒有對兜兜轉轉的路線發表任何質疑，更別提懷疑吳家的人是否有布下陷阱了，又是十多分鐘，多爾總算被帶到了吳四季的書房。

進去，迎面就是正襟危坐的吳家之主，多爾連忙以不卑不亢的姿態對他行禮。

“初次見面，我叫多爾。”

“久聞大名。”

多爾用餘光掃視了下，發現房間裏只有吳四季一人，與表面淡然不同的內心頓時變得更加鄭重。

因為吳四季同樣也展示出了他的自信，只有他一人在這裏，也意味著之前可能在爭論不休的吳家高層已經被吳四季擺平。萬幸的是，多爾的優勢依然在。

就座，多爾便開始講述自己的來意。

“想來我們大汗的宣言，吳大人應該略有所聞了吧？”

吳四季展示出了相應的自信，因此他必須主動進攻，嘗試把這自信的面具給扯下來。

“當然。”

吳四季表現得很是平靜，可惜的是，任何一名大宋人都不可能平靜。

“那大人可有應對之策了嗎？”

“就憑你們，還攻不下我們。”

吳四季直白地指出，言辭瞬間變得有些犀利。

這並非虛張聲勢，清國是占上風，但黃太極和八旗統領盡亡於開封，就算多爾不用和高麗作戰，也不過是統合了黃太極的人馬，在人數上占點優勢罷了。吳四季這邊自問進攻無力，但防守還是能拖個三五八年，讓多爾無可奈何。

這是實力上的籌碼，但也很可惜，這僅是吳家和清國方面的實力對比。

“似乎吳大人還不清楚，這一次我們古蒙打算舉國出兵。”提到自家的外國主子，多爾的底氣上來了不少，不自覺地露出了些許得意，“舉所有屬國。”

“哦，你是說那個突厥還是被你打得落花流水的高麗？”

雖然沒有笑聲，但多爾知道吳四季在嘲笑他們。清國西邊是突厥，去年剛被李藥師率軍擊敗，內部一片混亂，用這個來威懾吳家，簡直可以說是搞笑。

至於高麗，陸戰他們的確不行，但強於水軍，因為有艾提拉在背後資助，但這個情報多爾不會也不能說出口。於是停留在吳四季的印象裏，高麗就是一個被多爾屢次擊敗的小國。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高麗不過一省大小，若不是艾提拉要搞水軍，清國早就滅掉了他們。問為什麽這樣下來雙方還屢次有沖突，卻不是清國的問題，而是高麗夜郎自大，屢次進犯清國。

“宇宙起源於我大高麗，高麗的子民啊，去奪回我們的核心領土吧！”

憑借這一口號和信念，高麗提出了，先取下清國，再吞吳家，隨之收覆中原的戰略，他們甚至認為，戰國時的韓國其實是他們祖宗，楚國的重臣屈原是他們那裏走出的魔法天才……這無恥程度連艾提拉都看不過眼，下令讓清國給他們一點小教訓。

沒錯，因為是“教訓”所以才沒把他們滅掉，而不是清國、他多爾沒這能力滅掉！指望高麗的存在感能為自己在談判中增添籌碼？不好意思，對於這個國家，多爾提都不想提。

“不，他們僅是我們古蒙眾多屬國裏的三流國家。”沒等吳四季反問，多爾就主動露出謙虛的表情，“就連我們清國，也不過是二流國家，遠遠比不上我們後方的那位鄰居。”

“你們的後方？”

“嗯，是的，在我和清國的北方，有個名為‘魏’的國家。”

“這莫非是高麗國走出去的英雄所建立的國家？”

吳四季笑了，因為這種命名，分明是抄襲戰國七雄的魏國。而對於高麗，他並非全無情報，至少高麗的自大無恥是非常清楚的，所以下意識就把這個更北方的魏國和高麗聯系了起來。

“不，對你們以及高麗而言，魏國都是完全的外族人，只不過魏比誰都重視你們的文化和技術，我們之所以沒被魏消滅，僅僅是因為我們在潛入上有點小技巧。”

在吳家和己國實力相仿的情況下，貶低自己，就等於貶低敵人。吳四季的表情也確實有所變化了。

世上最無解的事是對牛彈琴，然後比較麻煩的是對略知一二的人高談闊論，但麻煩怎麽都比無解要好。

吳四季像大多數大宋人一樣，並不是很了解古蒙的情況，雖說心蘭的科普他也有在線上觀看，但必須註意一點——就算是心蘭，也不清楚古蒙詳細的情況。

古蒙最可怕的地方是被那星辰之力籠罩，甚至連生而知之都失去了大部分的效果。而心蘭之所以了解匈奴、蘇斯的情報，是因為他們接壤西方和中土的一般國家，通過那些國家的印象和情報，心蘭間接知道了古蒙的一些情況，但更深處的古蒙領土，情報就小的可憐，唯一幸運的是，能大概知道他們在周邊國家裏的強弱程度。

“在突厥之北，最強的要數遼和魏。”

這便是心蘭能提供的全部情報了，到底有多強，沒有底。

但在聽了多爾的話之後，吳四季心中迅速勾畫出了一個大概的輪廓。

這個魏國，就算比蒙古差點，也差不了太多，估計有席卷半個大宋的戰力。

吳四季作為一個將領，無疑是不喜歡用國力這種包括人口資源的說法，在他看來，高麗和清國的國力相近，突厥還比清國強些，但真打起來，哪怕兩面開戰，清國也一定會獲得最終勝利。

這和國力無關，只和將領的能力有關，再強的國力，也會因為戰爭的結果而發生改變。

他相信多爾是和自己抱有相似觀念的人，因此——

“那個魏國，有你也無法戰勝的人物？”

很不巧，吳四季錯估了多爾，多爾要考慮的東西很多，所以在他思考的時候，多爾就在想許多國力上的答案了，但聽到吳四季的問話，多爾只是有些驚訝，卻談不上無法應對。

因為的確存在這樣的人物。

“有，他是魏國元帥，人稱‘冰河君主’。”多爾的表情無比凝重，在那人的面前，連他都不由得感到戰栗。

而吳四季從中收獲到的信息就更多也更讓他害怕了。

“稱號是‘君主’，卻是元帥嗎？”

如果不是魏國的國君是傀儡，那就是魏國的國君非常出眾，有著強大的容人氣度，以至於這樣一個功高蓋主的人物都敢留在自己身邊。

莫名的，吳四季想到了那個白癡一樣的先帝。

“想必魏主也是一名雄才大略的人物吧？”

多爾有些意外吳四季會這樣聯想，不過事實也是如此，所以他不假思索便給予了肯定的回答。

最頂尖的兩人能得到多爾如此高度評價，那個魏國的強盛也自然不是什麽虛張聲勢，到此吳四季的心理防線已經有些崩潰，仰天就是一嘆。

除了魏還有不知實力如何的遼，還有已經知道實力遠強於大宋的蒙古和匈奴，大宋怎麽可能抵擋得住。

見狀多爾趁機追擊。

“其實，比起國外，國內的情況才是對吳大人更加不利。”

吳四季沒有做聲，但有些頹然的態度顯然是讓他繼續說下去。

“上一任宋主司馬世民就毫不掩飾自己的削藩之心，雖說他被打倒，但岳家的軍權實際已被削弱，陸家也歸那個姓謝的毛頭小子管理，蜀漢以光武帝馬首是瞻，而不屬於則天武皇嫡系的吳大人……”

多爾故意沒說下去，但意思再明確不過了。

“削藩是加強中央集權的必要舉措，我早就有心理準備了。”

“但我們古蒙不同，任何一個國家都能獨立存在。當然，吳大人的高潔是值得肯定的，可是我聽說謝家好歹有個初露崢嶸的劍俠，楊家也有號稱大宋最強的楊宇，墨家七子、姜家之子、岳家之子都頗有大將之風，想必即使失去王位，他們也能繼續讓家族興盛吧。”

多爾沒有提內戰中失敗的陸家和專註搞生意的馬家，因為他深信吳四季不會去想和這兩家比，但和其他家族的繼承人對比起來，吳家的後代實在是太平庸了。

王位可以交出，但是家族不能就此衰落，多爾很清楚吳四季的想法。

也很清楚，只要交出王位，吳家就會一無所有的現實。

書房一片死寂，許久才再度響起一道聲音——

“我明白了。”

帶著一點掙紮和無奈，大宋失去了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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