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采用這樣的作戰計劃？”

因為岳江紅率軍南下，所以南邊的防範有些疏漏，但再疏漏，在接近開封之後也變得森嚴起來，於是南方軍的動向很快就為世民所知曉。

對此，他自然是非常輕視，在南方軍眾人演練的時候，世民也為司馬玄霸完善了一切，在雙方都有所進步的情況下，他有什麽好害怕的？

“陛下，請盡快傳召各地的將軍回援啊！”

內官紛紛勸說，他們可無法如此從容，但世民卻是不以為然。

“讓他們連夜起兵攻打洛陽和兩關，務必要在天亮前攻下。”

直接來攻擊他？想法是好，但只要他能擊退南方軍，那這一計劃就會變為賠了夫人又折兵的情況，至於自己會不會陰溝裏翻船？

那真是一點都不好笑的笑話！他司馬世民當初之所以能夠爭奪皇位，憑的不是身份或者某人的寵愛，而是憑借在攻打北唐中立下的戰功！

就算沒有司馬玄霸，他也是八階強者！

“那些人看來已經忘記了我的厲害，立刻出兵！”

世民沒有理會臣下的規勸，毅然出兵。

不過，他也沒有打算直接去和南方軍拼殺，因為這樣實在有失身份，還無法彰顯自己的力量。

他決定往西面進發，牽著南方軍的鼻子走。

這固然遭到群臣反對，他們沒想到世民會選擇離開有大陣保護的開封，就算防禦陣在內戰的效果不如外戰，擋不住類似楊宇之類的強者，但這等人物天下又有幾個？白白放棄地利這不是自尋滅亡嗎？

這邊朝廷命官疑惑，心蘭那邊也好不到哪裏去，他們收到消息的那刻第一想法就是內奸在說謊，準備上演現實版雙面間諜的故事，但在和劉天燕雅談過後，心蘭決定向更偏激的方向去換位思考世民的內心，最終的結論竟是他沒在說謊。

於是在說服其他人後，心蘭不由陷入了深思。

能夠理解世民，是不是代表她也是類似的人？

那麽，她正在做的事情真的正確嗎？如果不正確，怎樣做才對？

帶著困惑，心蘭帶隊繞過開封，往西去追擊世民。

……

“果然，不是我眼睛出問題，是心蘭殿下已經墮落了。”

就像殲敵一億虎踞夷州的地球志某人物，在數十年後依舊有粉絲那樣，無論一個人做錯多少事，總會有支持者、有粉絲。

岳家殘軍對世民失去希望，但開封城還是有不少人對世民充滿信心，或者說，依附著世民的既得利益者們不得不支持世民。

當然，如果是後世的經濟學家或是歷史學家，一定會樂此不疲地把這追隨歸咎為他們在利益上與世民掛鉤，做出這樣的選擇是什麽什麽必定的結果。但對活在當下的人來說，一切可能僅是一時心動，或者是主觀思想驅使的結果。

比如說利師師，利家是依附世民岳江紅的家族，岳家軍隊的叛變可不會知會下層的家族，所以他們只能繼續為世民效勞，而弱小勢力的情報來源太少，只得委托能夠隨意瞬移的利師師出城窺探情報。

這一看，利師師就發現心蘭心中的黑暗愈來愈接近五十，當下就對一直以來的困惑了然。

比起接受自己的錯誤，人類總是更容易接受是別人的過錯，而在了解黑暗指數能夠變化之後，利師師居然沒有想過去幫助心蘭恢覆光明，這樣的讚頌師，哪怕大成又有何意義？她們的讚歌、她們所讚頌的東西又有何意義？

只讚頌世間的美好就能消除黑暗嗎？

不，這樣的讚頌師，真的明白“讚頌”為何物嗎？

沒人知道答案，至少利師師是無法給出答案的那人，在有了決斷後，她迅速瞬移回開封，開始配合利家聯系其他中小家族，自發組織援軍支援世民。

而利師師在當中扮演了帶頭者的角色，她的口號也相當冠冕堂皇、響亮。

“失道者寡助，我們一定會獲勝！”

“必勝！”

一群渾身光芒的人響應，讓利師師很是開心。

所謂失道，就是說的與自己不同道的人？

“不是的。”

利師師的窺視瞞得過別人，但沒能瞞過心蘭，讚頌更廣闊領域的她，只要稍加聚精會神，就能感知到這片區域裏的情況。當然，情報魔法可以隔絕，但利師師明顯沒這種本領。

利師師在想什麽，心蘭也能大概猜到，不過她沒有阻止，因為她自己都沒有想明白如何解決。

心蘭很快就接受了劉天的說法，只等親自去驗證。但事情也沒那麽簡單，越是相信自己的人越事光明，這沒什麽難想明白的，大部分人最信任的都是自己。

問題是世民這樣的扭曲者一定不會是唯一，而同在一個世界活著的人們，到底是怎樣才會形成這種無比自信，卻又彼此走不到一塊的關系。

還有，為什麽世民堅信的卻是錯的，又或者，他們堅信的為什麽都是錯的，正確的人又在哪裏？以什麽標準來認定那人就是正確的？

如果她是錯的，為什麽她還要繼續前進，這樣的做法不就和那些知法犯法的人一樣了嗎？

“姐姐大人是正確的！”

看到心蘭臉上的困惑，燕雅騎鳥飛上來，認真地給心蘭打氣。

聽到旁人鼓勵的話，心蘭承認自己自信了一點，心中的光明變得多了些，但這樣的情景，在世民身邊也有發生吧？燕雅身上的光明一點都不弱，但岳江紅也是那樣的耀眼……換而言之，別人根本不能用來參考。

“書本上的道理總能相信吧？”

“用普世價值觀不可以嗎？”

“我倒是覺得你是道德主義。”

隨著疑惑產生，精神防線也隨之出現了漏洞，腦中的聲音迅速變得強烈起來，一路上喋喋不休。

不過這一次，心蘭倒是產生了和“它們”交談的心思。

“書是中立的，但寫書的是人，價值觀的提出者也是如此，他們難免不是帶著強烈的主觀色彩去創作。”

“那又如何？你既然能明白聖女是有立場的道理，為什麽不能理解人都是按照主觀意識在行動？”一個高傲的聲音冷冷道，“你只是一個人，不要妄想去改變世界的規律，腳踏實地去打倒和自己觀念不合的人，這才是你要做的事。”

“我倒是覺得就算觀念不合，大家也能友好地在一起，而且司馬世民也不一定會是個壞皇帝。”一個溫和但帶著點幸福般的甜膩的聲音響起，“不是說抓到老鼠的就是好貓嗎。”

“用利益驅動人民的君主，最終只會讓國家滅亡於享樂之中！”一個惡狠狠的聲音響起，不知道的人絕對會認為它是過來人，“君王就應該是超脫一般民眾的‘聖人’，完美而無欲無求，為萬民愛戴崇拜，沒錯，只有你才能做到，你才是大宋之主的最佳人選！”

“這種事涉及的麻煩太多，而且當了君主極為容易自我膨脹，膨脹到最後就會不由自主去神化自己，真正的千秋萬世之法是制定惠及後世的法則，皇朝是時候結束了，再愚蠢的議會制度也比最開明的君主制要好，你要充當的僅是劃時代的開創者，未來藍圖的設計師，為此，我已經幫你想好了該做什麽……”一個沈著平穩的聲音響起，和其他聲音不同，顯然它積極地研究了一系列計劃，內容之麻煩，任誰都能感覺到它在打自己開頭第一句話的臉。

“按照一開始的計劃進行就好，把司馬世民揍一頓。”這個淡淡如水的聲音似乎沒打算思考別的事情。

“附議，比起關心這些，還是想想之後的事吧。隆基還年幼所以把一切都委托給你，但等他長大，你一定會成為他的眼中釘。”這個聲音默認了心蘭的勝利，“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是無所謂的事，但你要為其他人多想下，大家都是為了什麽追隨的你，你該不會不知道吧，也不希望出現狡兔死走狗烹的情況吧，所以……”

“我倒是覺得隆基不會變成這樣的君主，而且你們也太沒自信了吧，我覺得世民還是能夠洗心革面的，就算是人之初性本惡，你也有信心扭轉一切吧？”最後的聲音把心蘭當成無所不能的神。

心蘭正想說什麽，現實的情況讓她不得不退出腦中的討論。

世民的部隊就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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