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人要來了！宋人要來了！”

東邊發生的大事幾乎驚動了整個蜀漢，就連這個邊陲小鎮的人們也變得人心惶惶。

盡管大宋如今大傷元氣，但他們卻多了一個劍聖，漢又如何能阻擋得住。

“但就算明天便會死，今天還是要吃飯，工作。”望著冷冷清清的大街，林伯升對天說道。

“是！”

這種情況，天無法在街上撈到工作，一些工地也停工了，林伯升便讓天來到店裏幫忙。

不過——

“店裏似乎也不怎麽忙啊……其實我有餘糧的。”

林伯升明白，天是把這次的關照當成了施舍。

“雖說我很高興你有牢記我的教誨，但我接下來要教導你一件重要的事。”

天連忙正襟危坐。

“那天黃大爺給你糖果為什麽不要？”

天微微一楞。

“孔融先生想收你為徒為什麽不答應？還有……”林伯升一下子說了許多事，都是天拒絕過的“施舍”。

“等等，為什麽要指責我這些，我覺得靠自己雙手……”

“那你為什麽在這裏？”林伯升厲聲道。

“我正要走，今天的工錢我也不需要。”天起身就要走。

“你真的覺得自己以前做的那些工作值得付那麽高的工資嗎？”

“我……”天無言以對，他的確一直都接受著人們的好意，“我以後有錢了一定會還你。”

“你還不明白嗎？錢根本不是問題，問題是人家對你示好，你就應該回應對方。”

“我的確不明白，這和你以前說的……”

“你接受了別人好意，就沒有作為人的尊嚴了嗎？”

“……不是。”

“不對。”林伯升搖了搖頭，“答案的關鍵是看雙方的互動，只有單方面接受而不付出的情況才是乞討……你是在害怕嗎？”

天低下了頭。

他不是傻子，這個道理沒理由不明白，只是……現在的他還不起，只能盡量不去接受別人的恩惠了。

“你心中的償還僅是物質利益？”

劉天固執地搖了搖頭。

“有什麽不對？漂亮話說再多都比不上實際好處有用，而且那些‘乞丐’不就一直在幹類似的事嗎？接受施舍時能跪在地上喊你作爹，晚上卻去高級飯館裏大聲笑你連傻子都不如……”

“你有這麽做嗎？”

劉天微微一楞。

“你心懷的感激，大家都看出來，但我們希望能發自內心說出來，且在臉上展示出來，那樣我們在幫助你的時候也會更高興，也許你自己不知道，欣慰是一種很特別且很舒服的感情，看著你這個曾經的小騙子，長成一個有模有樣、能夠自食其力的年輕人，我很有成就感……哈哈，你該不會打算厭惡地罵我只是個喜歡自我滿足的偽善者吧？”

“偽善……那是蠢貨才會說出的話，我實際得到了你的幫助，你絕對不是……”說著，天的眼睛都有些濕潤了。

“哈，別說這些肉麻的了，我也有些受不了……我只說最後一句，我們並不期待你能給我們多大的回報，我們是知道你的困難才去幫助你的……所以你盡自己現在所能感謝我們就行，哪怕僅是一句發自肺腑的謝謝。”

“嗯，謝謝。”天擦了擦眼睛。

林伯升轉身取出一些錢交給天。

“我知道你在儲錢買禮物給花花……可不要拒絕，我可不想自己的弟子連給朋友送告別禮都做不到，這是面子問題，你不想我丟臉就收下吧。”

“太多了。”天沒有拒絕，但有點不好意思。

“那買個好一點的，記得不要辱沒我的面子。”

“嗯，謝謝。”

天很快便離開了面鋪，畢竟時間可不等人。

正如林伯升所說，花花早在幾天前就告訴天，她要離開小鎮了，原因是戰爭的情況不太樂觀，未婚夫提議要帶著她們到南方去避難。

南方，當然指的是南蠻之地，除卻劉善，還沒有人願意去那裏浪費人力物力，而且對方還會默認臣服蜀地的擁有者……因此天聽了這個消息後是打心底為花花高興。

遺憾的是，他還沒有足夠的錢去買禮物，這也和戰爭使得物價上升有關……不過有林伯升的支援，他終於可以買到那東西了。

說起來，旺財這個富二代真是可恨。

花花看中的明明是他現在想買的兔子發夾，但旺財卻裝逼買了那個更貴的蝴蝶發夾……盡管水晶制作的還加持了防碎魔法，看上去高端洋氣上檔次，但每個人都是有偏好的，而且花花還是個懂得節省的好女孩……

“啊啊啊，越想越生氣！”

別人送禮給女生求交往，他卻是送禮給女生告別自己的初戀，真是憋悶死了，但即使過了半年，他還是堅持住了最初的想法。

很快，天便來到那個行商居住的旅店，不料詢問店員才知道行商在知道戰事不利之後，已經在數個小時前離去了。

“可惡！”

天二話不說，轉身就跑——當然不是跑回去向林伯升訴苦，他要做的是追上行商。

有志者事竟成。

他可不是會輕易放棄的人。

憑借跟林伯升去野外習武時積累的經驗，他熟練地在山林中飛越，不斷地抄近道，終於在星夜時分追上了行商。

行商大吃一驚，本以為是來了什麽山賊，不料卻是經常在攤位前眼巴巴望著貨物的黑小子，直接就把他和同伴逗樂了，答應給天一點優惠。

即使如此，天還是遇到了難題。

他的錢只夠買一個——

“不，這只是兩個相同的發夾，不是配對的。”行商解釋。

好事成雙，就算圖個好兆頭天也應該買兩個，何況怎麽看都像一對的嘛……但錢不夠就是不夠，最終天只好把加點錢讓行商在包裝上花點心思。

“那個，大叔你以後還會來嗎？”

“等戰事平定下來後，我肯定還來。”行商答道。

“那就好，大叔你能不能留著另一個發夾，我以後再買。”

“呵呵，送給女孩子的吧？別擔心，這商品是量產的，下次我多帶點。”

“謝謝！”

盡管是夜晚，但天一刻都不想耽擱了，拒絕行商們的挽留，連夜趕路。

但就算他的身體能與成人媲美，如此長時間跑動還是堅持不住了。

“歇一會吧。”

找了一個不容易被野獸發現的地方，天疲勞地躺在地上休息。

盡管很累，但不知為何天卻很開心。

哪怕明天後仍要繼續省吃儉用，但他依舊覺得很開心。

有像父親一樣的師父，有夥伴，有熟悉的鄰居……自母親死後，他又一次找回了家的感覺。

“也許，當個小鎮的衛兵長就好了。”

不止一次有人說他沒有大志，但不是每個人都能指著皇帝的車隊說將來會取代他，不是每個人都能大喊王侯將相寧有種而去揭竿起義……更多的人光是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就竭盡了全力。在那之上若能多吃一頓肉，他們就很開心了。至於更多的奢望，那是之後的事，而更遠的事，也輪不到現在來思考。

但可以肯定的是，天現在很幸福。

“……”

想著想著，隨著疲憊的感覺湧上來，天輕輕合起了雙眼。

這一合眼，導致他和花花徹底錯過了。

“走了？”

“是啊，一大早就走了。”經常光顧包店的一名大嬸道。

天擡起頭，望著那正午的太陽，無奈一笑。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也只能是這樣了，他不會追過去了，因為在旺財面前給花花送東西多不好，他可不想讓花花難堪。

“算了，這東西就送給我的第二任女友好了。”

話雖如此，天估計自己不會把這東西送出去了，初戀就是這樣的玩意，盡管最終的結局並不盡人意，但還是會小心翼翼地用名為純真的盒子裝好，放在心底的最深處。

……

與之同時。

“姜水天叛變，劉善斃命。”

林伯升低頭看著這個從私密渠道傳來的信息，長長嘆了一聲。

就算再不喜歡，但那也是自己曾經為之奮鬥、且居住過的祖國……因此他找來了天。

“我要出一趟遠門，能幫我看一下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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