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轉眼就過去，華夏大地在這期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先是北唐繼蜀之後滅亡，之後古蒙人入侵，蜀漢之地還沒來得及習慣宋國的統治，就在劉善的帶領下重新獨立，還把國號改回昔日的“漢”，這下就連這個邊陲小鎮都感受到了些許變化。

往東不再有商人過來，雖說之前就沒多少，但現在算是徹底消失了，聽說原因是全國的商人都被劉善征召去了幫忙運輸，而小鎮裏的壯丁也大多被征召去當兵了。

然而，盡管大宋忙於應付古蒙人，但他們光憑一個墨家就把劉善的大軍擋在了南邊，還是連續三次，據說接下來劉善打算走水路進攻江陵省……但對小鎮居民來說，那些青壯無法平安回來才是最大的問題。

漸漸地，有更多的人來到了小鎮，據說是接連敗仗，蜀國內部也不穩定，因此不少人選擇選擇到邊緣地區避難。

孔融就是避難的人之一，他拖家帶口來到小鎮，想在這個小鎮找到一個安居之處，然而他人生地不熟，去問人，卻發現大部分都和他一樣是外地人，而本地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走開，根本不想搭理他。

就在他頭痛之際，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走了過來。

盡管少年身上還算幹凈，但一身黑皮膚讓孔融不自覺皺起了眉頭。蜀漢不是大宋，沒多少機會接觸西方來的人，審美觀的不同讓其下意識覺得對方其醜無比……再看男孩略顯陳舊的衣服，孔融立刻掏出了一百元給他。

“不，我不是來乞討的。”少年笑著搖了搖頭，“先生你是不是不認得路。”

孔融微微一楞，馬上明白過來。

“你打算為我指路？”

“沒錯。”

孔融定睛觀察起少年，他的確不喜歡少年的外貌，但他一向自詡是名善人，就是擔心少年是騙子罷了……不過他看人還是有一套的，少年雖然嘴角時常帶著壞笑，但眼睛之清澈，和他見過的混混有明顯不同。

“好吧，你要多少報酬。”

“童叟無欺，我帶路的價錢向來都是五十。”

……

孔融覺得少年真的是個奇怪的人，本可以不付出任何代價得到一百元，居然選擇為了更少的五十元為他帶路，這也罷了，偏偏他還非常認真負責。

“……結束了，就這麽多。”講完後，少年大大咧咧地朝他伸出手，毫不客氣地說道，“給錢吧。”

看見少年這態度，孔融不知為什麽有些不爽，之前打算加錢的想法頓時丟到九霄雲外，迅速給了錢，帶著家人就要往自己的目的地出發——

“謝謝惠顧！”少年收了錢後反而客氣了很多，那感覺就像孔融以前去逛超市時遇到的服務員……孔融頓時有些明白少年之前的舉動了，說到底兩人之間是雇傭者和被雇傭者的關系。事情幹完，給錢，就這麽簡單各自人格上的地位相等，不會出現什麽因為施恩而感激流涕的場面。

想了想，孔融追上少年。

“等一下，你要不要當我弟子？”

孔融來這地方是有一套想法的，他本職是老師，而在這種邊區當地方老師應該會很吃香，錢是不指望有多少，但勝在安全……至於少年，他是起了愛才之心。

少年對於孔融的話不是很吃驚，似乎是從孔融的衣著判斷出了他的身份，但他的話卻出乎了孔融的預料。

“學費多少？”

孔融下意識報了平時說慣的數目，少年無奈地搖了搖頭。

“抱歉，我錢不夠。”

楞了好一陣，孔融才反應過來，沖著離去的少年背影喊道：

“我不要錢。”

然而少年始終沒有回頭，孔融最終只好作罷。

……

少年當然就是“天”。

三年過去，經過不懈努力，他逐漸被小鎮的人認同，成為鎮中的一員，如今他靠著在小鎮做些小活維持生計……一般十歲左右的小孩當然很難這麽做，不過他似乎天生就比別人力氣大，去年開始就能勉強做到一些十七、八歲的大少年才能做到的事，在這青壯短缺的年頭，他便成為了可靠的勞動力，混得還算可以。

忙活到傍晚，天來到了林伯升的面店。

林有德在這三年果然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小胖子，林伯升倒是沒什麽改變，這包括了對天的態度。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天在林伯升這裏得到的任何東西都有代價，哪怕是聽林伯升講大道理，時候他也給了五元錢。

“哪怕僅是五元錢，只要你付出了勞動，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收下。”

“是！”

該說這之中最幸福的是林有德，如今有了天這個聽眾，他終於可以從老爹的大道理之中解脫。當然，別看天花了不少錢“聽教誨”，事後都被林有德用零花錢還了回去。

“不識字也沒關系，幫我抄這些，我給你錢。”

“我被罰洗碗了，來來來，幫一下忙，好處肯定少不了你。”

不過天很明白林有德並非什麽都不懂，而是在明白了那些事之後依舊我行我素地選擇了舒適地生活方式，人各有志，天不羨慕他的生活，也不會去指責他想做的事。

你問天的夢想？當然是——

“我要當成都的衛兵長，娶村裏最漂亮的女人！”

別笑，作為和衛兵打交道最多的人，天非常明白衛兵能撈多少油水……好吧，就算不撈油水，光是那震懾各路犯罪分子的架，勢就足以讓已經洗心革面的他羨慕了。

小時候，母親就經常和他說成都多大多繁華……區區一個小鎮的衛兵都能如此囂張，成都的衛兵還得了？不過，夢想當然要立大點，所以他要當衛兵長！

至於娶村花……女孩子發育總是比男孩子快些，這些年花花長得愈發可愛，用林有德的話來說就是“粉雕玉琢”“含苞待放”，而現實來看，不少和他年齡差不多的家夥整天都跑去買老婦人的饅頭，只為了見花花一眼……甚至連村中的老人也來了不少，但不知為何看得也是花花。

總之，娶個像花花一樣漂亮的女孩子，或者說幹脆娶花花是沒跑的了！

而之所以拒絕孔融，也和花花有關，今年花花的生日，他兩手空空，可謂丟盡了臉，他決定從現在開始準備，每天省下兩、三元，好在下年給花花買個生日禮物……因此讀書一事只好拒絕了。

他看過林有德讀書，真是那個花錢……隔壁還有個小孩子砸了自己的儲蓄罐，想去讀書長大當訟棍或者藥師，那儲蓄罐裏的錢，當時讓天看得直流口水，差一點他就想拿一本幫林有德抄的書去騙那個家夥了。

扯遠了，真正要說的是，盡管他和林家兩人的交往基礎是建立在交易之上，但兩人的好意他又怎會看不出，他早就把兩人當做自己的家人了，每天幹完活肯定會來這裏吃一頓面，聽一下林伯升的教誨。

不過，最近又多了一個理由。

“吃完了嗎？開始吧。”

天剛吃完，林伯升便說道，很快兩人便熟練地來到後方的院子裏，開始了練武。

沒看錯，就是練武，他畢竟天生大力，這一年過去，他已經能和成年人比較力氣了，而且潛力還遠遠不止於此，林有德說他很快就能一只手把鎮長衙門前的石獅子給舉起來……好吧，這其實不是什麽值得高興的事。

無論哪個國家，孩子到十二歲都會去接受魔法能力的檢測，貴族人家的孩子也許更早，但現在不談那個。

這是人類第一次、同時也是最簡單粗暴打破自己命運的大好機會，無論你出身多麽卑賤，只要你有足夠優秀的魔法天賦，就能成為人上人……嗯，結局大家都猜到了吧。

天並沒有魔法天賦，他身上是有魔力，但在測試潛力時，測試器一點反應都沒有。

心懷成為衛兵長這一偉大理想的天當然不想就這麽放棄，他去找了林伯升，能打贏管家，林伯升估計也是二階以上的高手吧，他不打算去刨根問底，也非常註意不去提及和這相關的事，這一次實屬無奈。

更無奈的是林伯升也對他搖了搖頭，不過林伯升給了他指了另一條路，就是學武修肉身。

其實魔法師的肉身並不一般，他們在吸納魔力時，肉身自然就得到加強，聽說高級的魔法師能無視被車撞……當然，前提是那車也沒用用魔法。

總之，能對付魔法師的唯有魔法……因此天的情緒非常沮喪。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成功的前提是不懈努力，你如果就這麽放棄了，前路的可能性就會徹底消失！”

林伯升呵斥道，他在作為師父時是非常嚴格的，但他的每個教訓都能讓天重新振作起來，再聯想到他那光明磊落的氣概，天相信他以前一定就是江湖人士口中的“大俠”。

是不是大俠，林伯升當然沒說，但前幾天憑借其教導的“七十二路桃花刀法”，天提刀去附近的一座強盜山裏，砍盡遍山桃花的同時，把那些成年人強盜也給盡數打倒了。

不過林伯升從來都不會教導天當個大善人，因此那些作惡多端的強盜最後都被他抓去城裏的牢中，管你上有高堂還是什麽，犯了錯就應該承擔相應的後果……當初天手下留情的管家封則，最終也因殺人罪被押到成都去處決了。

只是從結果而言，林伯升對天的表現並不滿意。

“看來你不適合刀法。”

說實話，天悟性還是不錯的，劍刀槍弓之類的武藝都學了一次，但就是無法讓林伯升滿意，而且他自己也感覺有些別扭，

“好像是這樣，我還是用回弓好了。”

弓當然也不順手，不過天對這個世界的認識，更像是一個個目標點而不是線形——這是林伯升的分析結果，但有個嚴重的問題是天不喜歡沈住氣瞄準，這是弓手的大忌。

然而今天，林伯升取出了一樣天從未見過的武器。

“這是手槍，你試下，扣動扳機，就能達到類似弓箭的效果。”

其實不用林伯升說，天在接觸到這個武器的那瞬間，就明白這才是適合自己的武器。盡管一次都沒用過，他舉起手槍就能熟練地對準靶子，然後扣下扳機……整個過程，他甚至無師自通知道會有後坐力。

“好，夠了。”

林伯升嘆了一口氣，他甚至不用看結果也能知道命中的情況，其實他早就知道天適合這個武器，只不過一直不想拿出來罷了。

因為劉家自劉玄德之後，便選擇了火槍類武器，他沒想到天即使沒有繼承劉家的魔法天賦，卻依舊擅長用火槍。

為什麽嘆氣？

因為林伯升不希望天被劉家的人帶回去。

十三年前，他選擇背叛綠林，隱居到這個地方，原因是他看出這個國家已經病入膏肓無藥可救了。

國家的錢全部使用在軍事方面，人民的生活水平日益下降，官員卻變本加厲撈油水，說實話，他真的看不到這個國家有可能性。

天是個可塑之才，林伯升可不希望他被這樣的蜀漢所玷汙。

但事實上，這三年間，通過封則那條線找來的綠林密探不下十人了，只是都被他悄無聲息擊退了。今年開始他們不再找來，林伯升反而產生了不好的預感。

劉善他見過，那個偏執的老人也許年輕時是個會成為明君的人，可惜他不是君主，即使現在坐上了，但他已經老了，只會變得更加不可理喻……望著這個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小鎮，林伯升希望這個日落西山的國家不要在這個時候做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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