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傑大賽委員會總部。

“又有變化？”宣傳部長不禁皺眉。

面向全華夏的英傑大賽這次是第四屆，哪怕是試水的第一屆也沒這屆那麽多變故。幾個月前的賽制大改不談，前幾天才剛把三皇子司馬元吉加入到紫禁學院的參賽者名單中去，今天居然又有變動，還讓不讓他們宣傳人員活了？

“這次是有一位大人物要去觀賽。”會長鄭重道。

“哪位大人物？”

宣傳部長明白工作就是如此無奈，說到底還是要接受上級分派的任務，不過接受歸接受，他的語氣倒是顯得漫不經心。

英傑大賽雖說是盛事，連陛下也會關註，但網絡發達的今天，極少人會親自到場觀看，坐鎮開封的武成王就是已知的身份地位最高的觀賽者。其他諸如楊宇墨赤眉那些年青一代，他們名頭是大，但還沒有擺出高規格對待的必要。

無論哪個朝代，資歷都占據極其重要的地位，即使你有優秀的能力，也必須一點點爬上去，很長的時間裏都必須在那些除了資歷一無是處的家夥身前低頭哈腰……當然，劍聖是例外，而且他是參賽者，還有聖眷在身。

“漢中王要來。”

“誰？”

宣傳部長以為自己聽錯了，等會長又說了一遍，臉上不禁浮現出驚愕之色。

稍微知道點內幕的人都清楚，漢中王姜水天的處境非常尷尬。

漢中天水一帶都是他的領地，相較於其他八王，領土最小最貧瘠，整體呈現一個“L”字型，前方是墨家，背後是蜀地。可以毫不客氣地說，皇帝陛下根本不信任他，時刻都在防止他再次叛變。

這種情況下，乖乖在地盤窩著才是明智之舉，宣傳部長有考慮過其他八王甚至陛下親至的可能性，但從未考慮過姜水天到來。

有那麽一瞬間，他都要以為姜水天要在英傑大賽起事了，當然這是不可能的事，有武成王在，姜水天還沒這個膽子。

不得不說，姜水天留給世人墻頭草印象的同時，其對形勢的判斷能力也得到了不少人的肯定。

良禽擇木而棲，姜水天總能傍上更強大的一方，雖失了名聲，但他活得比誰都滋潤。

“我明白了。”

雖說姜水天這次的行為高調得令人難以理解，但這還輪不到一個個小小的宣傳部長來操心，他很快就把多餘的想法拋諸腦後，全心全意投入到工作去。

“另外，長沙公爵雷震也會來觀賽……”

有了姜水天在前，宣傳部長已經不會對之後聽到的名字感到詫異了。

不久，姜水天到現場觀賽的消息便傳到河洛的委員會分部。

“打起十二分精神，許多大人物要來！”分部長指揮下屬們加班工作。

作為更下層的直接執行者，他們可沒有餘裕的時間和功夫去思考大人物行動背後隱藏的東西。

除了某個人。

後勤副部長孟達在聽到姜水天要觀賽的瞬間，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手中的筆掉到地下，過了許久他才回過神，緩緩彎下腰把筆撿起來。

“怎麽突然慢下來？”

分部會長沒看見剛才那一幕，視線掃過來，就發現孟達在發呆。

“沒、沒什麽。”孟達慌忙道歉，額間冷汗直流。

盯著神不守舍的孟達一會，分部會長道：“你去休息一下吧。”

“可是工作還沒……”

分部會長拍了拍孟達的肩膀，微微一笑。

“沒事，我看你也累了，就去休息一下吧。”

孟達只好去休息室小憩。

不久，分部會長也進了休息室。

“我知道你總是很認真幹活，但不要因此搞壞身體了。”分部會長開始沖茶，“不為自己考慮，也要想想家人嘛，你女兒才四歲吧，房子也剛買沒多久……”

分部會長一般不會這麽關心下屬，但他和孟達有十多年的交情，兩人還一起被調到河洛省分部。雖說他平步青雲成了孟達上司，但這並不影響他們私底下的工作，更不要說孟達夫婦還是他一手撮合的。

“來，這是我托人從建業買來的好茶。”分部會長遞給孟達一杯茶，“很甘甜的。”

“謝謝。”

孟達接過茶水一飲而盡，然而嘴中擴散開的味道只有深深的苦澀。

誰能猜得到，他其實是蜀漢派來的密探。

二十一年前，淝水之戰剛結束，蜀相劉善便看出大宋有可能統一三國。

但看出並不代表要坐以待斃，趁著戰後混亂之際，孟達等人被派往北唐和宋國，潛伏到各行各業中。

孟達負責的正是英傑賽相關的部門。

不得不說劉善的確獨具慧眼，然而實際執行卻是有心無力。由於時間緊迫，派出的人員只有極少數能稱得上是個合格的密探，更多的人比如孟達是隨便接受一點密探教育便被派了出來。

這些年來，孟達已經見過太多同伴暴露身份然後被滅口或是處刑。

他之所以活了下來，不是他有多麽優秀，而是他怕死。

因為生怕被發現，所以他從未做過一件密探應做的事，饒是如此，他依舊沒有一晚睡得安穩。

放棄密探工作？蜀國密探的名單上有他，比被外部發現更可怕的是來自內部的肅清，他只能戰戰兢兢地繼續這份工作。幸好直到蜀國滅亡，組織都沒有動用過他這條線。

孟達還記得，蜀國滅亡的那天，他還特意和分部會長去酒吧喝了一夜的酒。

你說祖國滅亡還那麽高興？是的，孟達心中也是有點難受，否則不會選擇借酒消愁。

但他心中更多的是高興，那種猶如大石落下的輕松感覺，讓他笑到眼淚都出來了。

有時他會想，自己若能在戰場廝殺該多好，哪怕最終戰死沙場，也比當什麽死鬼密探要來得舒服！

可惜他無法選擇，上面的人用一句為國捐軀就把他打發來這異國他鄉。十多年的日子過去，他愛上了自己的工作，有了能交心的好友……所以聽到自己不用再為“愛國”而奮鬥時，他的內心瞬間就被歡喜充滿了。

之後，孟達開始為大宋這個新的祖國努力，在對外戰爭的時期，他遇到了那個世界上最美的女子，兩人相愛結婚，每一天都是那麽甜蜜，每一晚都是那麽安穩……聽到漢國覆辟的時候，他久違地失眠了，在廁所裏吐了一夜。

為什麽事到如今還要回來？

他真的很想問這一句。

漢國滅亡，孟達沒再高興，他開始明白這個國家會像冤魂一樣不斷存在。果然，時至今日，哪怕真正從蜀國出來的密探已經所剩無幾，但蜀漢的密探卻沒有減少過。

野心之輩，唯恐天下不亂的人不斷加入其中，他們妄圖覆活“漢國”，建造一個雄霸天下，能實現自己欲望的“強漢”。

每夜望著熟睡中的妻子和女兒，孟達總會淚流滿面，愧疚之餘，害怕自己終有一天會被牽扯到其中。

他只能向神明祈禱，但沒有用。

盡管過了二十年，他們還是準確無比滴找到了孟達。

為什麽偏偏要選擇河洛這次英傑大賽？孟達在心中咆哮。

“我們會給予你終生無憂的榮華富貴。”

誰要這些東西，他只想過平靜的日子！

對方沒有理解孟達為何哭泣，或者說，他們自以為理解了，以為孟達是感動流涕。

人只會以自己的價值觀來度量別人，孟達也不理解這些人為何不甘平凡，但他錯了嗎？如果他沒錯，為什麽這些人依舊在為非作歹？

孟達開始了密探工作，竊取技術部門的資料，透露會場的構造……每一次利用同僚對自己的信任，他的心就像在滴血，而自己流的血，只為了實現那些人的邪念惡欲。

真是可悲。

……

開學之後，不少人因為要去上課，集體訓練的時間變少了。

燕雅去上課只是為了和心蘭在一起，現在有事在身，她便逃課了。

她的要事，當然是訓練。

“去吧，露琪亞。”

燕雅一聲令下，那只銀色小鳥模樣的靈體飛到了空中。

“空中爆破。”

銀色小鳥撲扇翅膀，前方的空氣如漩渦般扭曲收束，然後在瞬間噴發而出，一道毀天滅地的光束直貫蒼穹，震蕩天地。

燕雅臉上沒有流露出滿意的神色。

這威力雖比燕雅現有的魔法都要強，但也僅是一般的七階範圍魔法水準，而燕雅的元素力恢覆速度並沒有多快，這招用完，露琪亞就沒多少戰鬥力了，只能算是個聊勝於無的技能。

燕雅把露琪亞喚回，靈體訓練只是慣例的一部分，接下來的訓練才是重點。

取下貼身於胸前的小刀項鏈，讓露琪亞叼著飛到空中，燕雅靜悄悄地往學校裏人多的地方走去。

令人厭惡的感覺迅速竄遍全身，燕雅緊抿嘴唇，雙手環抱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

由窮入奢易，由奢入窮難。

燕雅這幾個月來早已習慣了躲在心蘭的庇護下安穩度日，如今重新感受世間的惡意，痛得她差點就要兩眼一翻暈倒過去。

“我……要……堅持。”

從緊咬的牙縫擠出這句話，燕雅好不容易撐住了第一波，整個人跪倒在地。

也許是看見了她難受的樣子，不少人關心地走上來，但新一輪惡意也隨之到來。

“你沒事吧？”

“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

或許只是抱著玩笑心態一閃而過的惡念，但對燕雅來說，那瞬間的惡念就像刀子割在身上一樣，就算結束了，傷口仍會發疼。

痛苦之中，燕雅不由惱恨起自己的無能。

明知道對方善意更多，為什麽自己會承受不住那疼痛？

或者說，為什麽自己會有疼痛？

為什麽名為“海納百川”的副作用會是這種形式？

這難道是她太沒用才導致的後果嗎？

“不要想太多。”

一道聲音傳來，燕雅這才發現惡意消失了，圍著自己的人不知何時已經盡數退去。

“跟我來。”陳暮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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