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給心蘭他們送行的人比意料的多，尤其是衛兵隊長，都快感動得哭了——估計是為送走劉天這個瘟神而高興。

這次沒人再來阻攔他們，夏侯尊早在晚上就搭乘最後一班飛船回長安了，林玉雖說被挖墻角，但畢竟還是學生，暑假才會去江陵就職。

不知不覺中，劉天意識到他們好像周游列國的使節團。

他的想法是正確的。飛船臨近建業空域時，兩隊獅鷲騎士在左右兩旁護送他們。東方本沒有獅鷲，是以前西方還是和平時，偶爾有商人到南海貿易，賣了華夏一些獅鷲幼子，如今經過多年的培養，獅鷲已成為江東特有的飛行坐騎。

受西方魔法文明熏陶，江東一帶的民眾更願成為“法師”，而法師這個區別於武者的叫法，追根溯源也是源自於江東。

從總的方面來看，法師武者沒多大區別，皆可稱為魔法師。但在江東人眼中，法師便是土豪魔法師的代名詞，直接把金錢化為魔法的“富豪”職業先不提，普通的法師，大量收集珍貴素材制作成一般召喚物放入召喚界，戰鬥時便一下子砸出來，中土大陸鼎鼎大名的吉爾王就是江東人心目中最完美的法師，各種魔裝帝具亂砸。

稍微含蓄一點的法師則在裝備上下手，幾十年前的魔法大家王羲之，每一份書帖都有不同的紙和筆，不同書體還有對應的墨硯，到老年他還會配合天氣心情變化用不同的文房四寶……

“我要你做的第二件事就是一周內沒有我的允許，不得離開建業城。”這時心蘭忽然密語對劉天道。

“好啊，沒問題。”

劉天才懶得去想心蘭打算幹什麽，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去迎接歡呼。果然，飛船剛到站，等待他們的是滿天彩旗飛舞，人們站在道路兩邊高舉鮮花呼喊口號歡迎他們。

所以說暴發戶終究是暴發戶，面對自己這個國士無雙和公主殿下的來訪，開封一點表示都沒有，但建業卻懂得大張旗鼓組織群眾來歡迎他們，這不，走到城門居然還有臨時搭建的舞臺表演，請的還都是當紅明星，簡直不能更滿足劉天的虛榮心。

“小雅，沒事吧，要不你先去旅館？”貴賓席上，心蘭無視眼前一切，關切地問身旁的燕雅。

“姐姐大人，我沒事。”到底還是家裏蹲，遇到那麽多人燕雅完全沒有平時那般傲氣，臉色蒼白，還有些呼吸不順暢，“我想適應。”

“情報員就應該好好躲藏在光明之下。”

劉天玩笑道，不料聽見這話的燕雅微微一顫，迅速起身離開。

“我多嘴了？”

“之後我會好好開導小雅。”心蘭沒有阻攔，畢竟她的本意是讓燕雅回去休息。

“話說我們的住處在哪？”

心蘭才想到這個問題，連忙詢問身邊官員，追了出去。貴賓如此行事，當然引來眾人矚目，不過心蘭畢竟是公主，人們即使心中厭惡，臉上還是很平常。

唯有一名坐在角落的中年官員始終緊皺眉頭。

“李大人，怎麽了？”身旁的年輕官員問，他不明白為官多年的中年官員為何如此失態。

“沒事，我只是覺得那位公主殿下長得有些像某個人。”

“哦，是哪位明星？”年輕官員笑了，封印者經常鬧的一個笑話就是和某個明星撞臉，以至於一眼便被人看穿。他已經開始在心中嘲笑楊家那種鄉巴佬請的整形師不夠專業。

“不是像明星。”中年官員覺得胸口悶得像被堵上一般，不吐不快，“而是像武夫人。”

“哪個武……”年輕官員說到一半便楞住了，良久才回過神來，深深吸了一口氣，顧不上是在觀眾席，連忙施展隔音結界，“李大人，噤聲！”

看到他的反應，中年官員訕訕一笑：“說說而已，不提就不提。”

年輕官員狐疑地盯著中年官員許久，才散去隔音結界，但他再也坐不安寧，沒一會便像躲避瘟疫般逃去別的位置。

這也難怪，整個建業，不，該說整個大宋，出名的武夫人唯有一個——

晉王謝玄安的妻子，武媚！

……

……

燕雅一臉失落地走在街道上，盡管心蘭已經告知她旅館位置，但她沒有去那裏的打算。

又給姐姐大人添麻煩了，自己總是那麽沖動，明明就知道那不過是戲言……

沮喪歸沮喪，事實上燕雅不認為劉天有說錯，她厭惡的是自己還沒想明白就被他道破了。

在開封的這些天，燕雅敏銳地察覺到心蘭和劉天之間關系有些不協調，她很自然地斷定那是劉天的錯，所以怎麽都看他不順眼。

正想間，路上有人叫住了她。

“燕雅學妹，你怎麽在這裏？”

來人一襲白袍，在二月的寒風中顯得是那麽單薄瘦削，只是他臉上帶著淺淺笑意，舉手投足間透著一股溫和氣息——

但燕雅不會被這些欺騙，這人溫厚的外表下隱藏著一顆熾熱卻又卑微的心，當初他懷疑過心蘭，傷害過雷綱，如果不是心蘭阻攔，她早就想教訓這個人了。

“你怎麽在這裏？”燕雅皺眉道，她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跟他說話。

“我家在吳郡，聽說你們會來建業，準備帶你們好好游玩一番。”陳暮雲神色如常，他非常理解燕雅的心情，那的確是他的錯，他也不介意用一生來彌補。

“為什麽你不考京杭學院？”

“我也想，可惜京杭學院看不上我，本來我打算讀次一級的學院，不過家人為我聯系到襄月，我便和天翔一起去那裏讀。”

京杭學院首重學生家世，畢竟沒錢肯定當不了法師。陳暮雲的家族只能算勉強合格，但他本人卻被學院劃了個大大的交叉，哪怕是現在，京杭也看不上他……

“你已經七階了？”燕雅仔細感應了一下道。

“是啊。”陳暮雲在家裏並沒閑著，不過他的魔力即使再高也沒多大意義，唯一值得高興的是七階後他有了一個靈體。這麽想著，他決定把靈體放出來讓燕雅瞧瞧。

一只外表看上去仿佛由水銀組成的“生物”憑空出現，趴在陳暮雲的肩上，紅色的眼睛滴溜溜地望著燕雅，時明時暗。

“機械狗？”燕雅勉強辨認出這個“生物”的品種。

“我叫它阿爾法。”陳暮雲輕輕摸了摸機械狗的身體，“阿爾法是輔助型靈體。”

靈體的存在意義很多，比較主流的說法是“另一個自己”，其次又有“化身”“替身”等說法。

靈體功能眾多，但於魔法師自身而言，靈體的作用就是彌補不足。簡單舉例，一個七階的法師，他的靈體十有八九是近戰強大的類型，以保護自身為主要任務。當然，他也可以“精益求精”、“揚長避短”，使用法師方向的靈體，但那樣性價比稍低，在魔法師中是少數派。

陳暮雲明顯屬於後者，不是說沒前途，是他身體本來就不好，很難想象他會做出這種選擇。

“阿爾法是天生靈體，我沒得選擇。”看出燕雅的疑惑，陳暮雲輕笑道，“而且實際用過後，我覺得它實在很適合自己。”

心蘭給他的方術之路開拓了視野，無奈他的演算速度跟不上，如今有了阿爾法這個機械狗，計算方面已經不是問題，前些日子他還把建業內的圍棋大師虐了一遍。

沒錯，圍棋。

不要拘泥於規則。

不要畏懼。

這兩句話依舊深深烙在陳暮雲腦海，在家的日子，他走了一遍又一遍的象棋，始終覺得象棋的格局太小。於是他再一次拾起圍棋，在圍棋上行象棋之事，不料竟下棋如有神，念頭之通達，一夜宗師，回過神來，七階魔力也是水到渠成。

換做以前，他或許會欣喜若狂，但如今不知為什麽，他只覺得自己還差得很遠，連那個人的背影都看不到……

“哦。”燕雅興趣不大，見此陳暮雲也就沒繼續這個話題，散去阿爾法狗。

這時有人撞了陳暮雲一下，燕雅眼尖，迅速抓住這個想順走陳暮雲財物的小偷。

“對不起，我錯了，我是第一次，請原諒我吧！我上有高堂……”小偷連忙跪地，用慣有的伎倆求饒。

陳暮雲摸了摸腰間的玉佩。這是家人送的，祝福自己健康長壽的玉佩，所以才沒放入空間飾物而是隨身攜帶，沒想到竟成了小偷的目標……不考慮魔力的情況下，他就這麽弱不禁風，讓人垂涎嗎？

答案是肯定的，陳暮雲不由面露苦笑。

“報官嗎？”燕雅不理會小偷，問他。

“等一下。”陳暮雲掐指一算，隨後微微點頭，“這人不是第一次，不過他的確有個病重的母親。”

小偷聞言只覺有戲，忙不疊朝陳暮雲磕頭。

“神棍。”燕雅冷冷地瞪了陳暮雲一眼，她不信這些。

“我也不想信啊……”陳暮雲用滄桑的語氣說道，彎腰在小偷身邊畫了一個圈，“偷竊是不對的，你以後找份工作踏踏實實做人吧，我這次就放過你，不過今天內，你不準走出這個圈。”

此時哪怕讓小偷叫陳暮雲親爹他也不會拒絕，更何況是這種事。燕雅本以為陳暮雲至少會讓自己留下召喚鳥監視小偷，不料陳暮雲轉身就走，再也不看小偷一眼。

“你這是可憐他？”燕雅追上他，語氣不善。

“把他抓牢裏沒意義，我打算給他點現成的教訓。”

燕雅沒有再次詢問，她料想陳暮雲不至於那麽心慈手軟，於是派出召喚鳥偷偷觀察小偷的情況。

小偷一看兩人走遠，十秒都呆不住，轉身就跑，臨走還朝圈子吐了一道口水，以示不屑。

然而好景不長，他剛拐彎便一腳踏入水溝，整個人摔進去。等他從惡臭的水溝爬出，樓上落下一盆花，正中他的腳趾，讓他狼嚎般大叫起來。

這僅是倒黴的開端。

陳暮雲帶著燕雅游歷街景的三十分鐘裏，小偷碰到了人生以來最多的災難，作為小偷，他甚至被人偷走了東西，喝涼水也塞牙……最終，他身心疲倦地累倒在地。

鬼使神差，他猛地擡頭，發現自己周身竟有一個圓圈，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連忙朝著陳暮雲最後離去的方向不斷磕頭。

散去召喚鳥，燕雅望著身旁的白袍少年：“他回去了，你幹了什麽？”

“這是我的副作用‘知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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