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數秒，岳非哈哈大笑起來。

“我還以為你知道了什麽了不起的事……嗯，我是死了，那又怎樣？”

死去的確實是岳非，問題是兩人是孿生兄弟，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事故那天回來的時候，這副身體穿著的是岳非的衣服。

起初“岳非”有在澄清，只不過沒多久他就改變了主意。

他不想死，哪怕他只是岳雲飛創造出來的一個人格。

恰好主人格也以為自己死了，這副身體更多是岳非在操控。他開始裝出一副深受打擊的樣子，多年下來，如今哪怕是他說實話也沒人信了。

或許是岳雲飛打心底渴望哥哥存在，岳非雖然玩世不恭，唯有兄弟情一直存在，因此不是他不敢打心蘭，而是潛意識不允許他用這副身體打。從人格分裂的角度來看，就是他的行為觸犯了主人格的底線。

“好可怕的精神病。”明白過來的燕雅不由感嘆。

“我馬上就會治好他。”心蘭信誓旦旦。

“治好我？”岳非一臉鄙夷，家裏找過的治療師都可以排成一條街了，屁用都沒有。

“換作別人可能不行，但我的治療術已是宗師級，而且我還有這個帝具。”

心蘭手上浮現出一把長笛。還沒吹奏，僅僅用手指輕輕一彈笛身，發出的細微聲響，就使得某人的腦袋開始發痛。

“啊啊啊……住手……”岳非捂著頭，死死盯著心蘭手中的長笛，他有預感，只要笛聲響起，自己這個人格一定會消失在世上。

“我不會放過你的，像你這樣的紈絝，沒有活在世上的理由。”心蘭笑著，看上去很是開心——岳非想起來了，平時自己被家人拖回去的時候，路邊的百姓就是這副表情。

“我……”

笛聲響起。

岳非意識一黑。

眼看就要倒下去，他突然穩住了身體，擡起頭，朝心蘭射來一道凜冽的目光。

“為什麽要騙他？”

“剛才的話你都聽到了吧？”心蘭渾然不懼，打從心底為他高興，“你其實還沒死。”

“別開玩笑了！”岳雲飛一拳揍在身旁的墻壁上，面容扭曲，“我說過，他以為自己死了，但實際死得是我！”

“這人病得不輕啊。”燕雅又一次感嘆，無論兩個人格誰說得對，本質都沒什麽區別。

“這不是很好嗎？”心蘭笑容可掬，“既然他以為自己死了，你成全他不就好了嗎？”

“你什麽意思？”岳雲飛臉上仿佛覆蓋了一層寒霜。

“你們哪個是主人格都無所謂，我關心的只是誰對社會的貢獻更大……”

“我不會讓你得逞的！”岳雲飛反應很快，迅速和心蘭拉開距離。

“為什麽要保護那種社會害蟲？”心蘭一臉懵懂。

“閉嘴，誰都有活下去的資格！”

“哦，是嗎？可那家夥只是個人格啊……”心蘭取出一樣東西，“如果說，這是你父親的要求呢？”

岳雲飛沒有任何動搖。別說是父親的話，將在外，哪怕是君命也有所不受。

眼看沒有效果，心蘭只好舉起清旋之音吹奏。岳雲飛捂住耳朵轉身就逃，速度之快，瞬間就到百米之外。

但聲音比他更快，透過他的銅皮鐵骨，直傳到腦海中。

岳雲飛身體一僵，倒在了路中央。只是沒多久，他又爬了起來。

“咦，我沒死？”

……

……

岳非沒想到自己這個人格居然還沒死，但他已經怕了。他感覺自己就像召喚獸，被人呼之則來揮之則去。

那個惡魔般的女人走到他面前。

“挺頑強的嘛，你說我等一下怎麽教育你比較好呢？”

“我錯了！放過我吧！”岳非跪地求饒，好漢不吃眼前虧，君子報仇十年未晚，等他回到家，有的是報覆方法。

“看看這是什麽。”

心蘭把某樣東西丟到地上，岳非一眼就認出那是父親的信物。他渾身哆嗦起來。

是啊，若不是有父親授意，心蘭怎麽敢對他下手。

“你的偽裝很好，但岳家要的是出色的繼承人，而不是‘岳非’，或是‘岳雲飛’。”心蘭語氣裏透著譏諷。

道理岳非懂，他也明白自己是弄巧成拙了，但怎麽能坐以待斃。現在心蘭和他的距離不過一尺，只要他突然發難……想想還是算了。

實在是打不過對方啊，何況父親都打算解決他這個人格了，再掙紮又有什麽用。

想了一會，岳非吐出一口氣：“能不能給我一點時間？”

“我可是很忙的。”

“一天就好，給我一天的時間。”

突如其來的一股強大氣勢把岳非壓倒在地。

“看在你識趣的份上，我就大發慈悲給你一天的時間。記住了，明天同一時刻，就是你的死期。”

身體完全動彈不了。意識到這一點，岳非不禁慶幸自己剛才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恢覆自由之後，他松了松筋骨，卻發現兩女並沒有離開的意思。

“我不會逃跑。”

“我知道你沒地方可逃，我好奇的是人死之前會做些什麽。”

“小白鼠。”燕雅簡短概括他目前的處境。

貌似是應該生氣的場合，但岳非此時腦中盡是心蘭的話。

人死之前應該做些什麽呢？

一般人的死亡大多來得太突然，根本來不及考慮這些。但他還有一天才會死，以至於他有些茫然。

不過茫然的時間並不久。

他沒有時間猶豫了。

“嘖，隨便你們。”

……

……

燕雅本以為，人之將死，壞人會改邪歸正，好人會做些平時不敢做的荒唐事。

但岳非卻用行動告訴她，還有的人會死性不改。

沒有猶豫，駕輕就熟，岳非帶著她們走進一家網絡游戲廳。

“岳非你這個混蛋今天居然把女人帶來？還一次帶兩個？”

游戲廳裏，四個男生一臉驚詫和妒忌。

“她們硬要跟來，我也沒辦法。”岳非無奈地攤手，心中卻是在暗暗竊喜。

“你行啊，哇靠，居然那麽漂亮……我好像在哪看過，難道是明星？”

“好像是襄月學院的英傑，我在電視裏看過。”

“牛，才幾天就泡到手，你準備好接受我的紅炎怒火了嗎？”

“我會讓你知道虐狗的下場！”

四人圍住岳非，磨拳擦腳。

“大家好，我叫心蘭。”心蘭禮貌地朝四人行禮，岳非別過頭露出鄙視的表情。捕捉到這一幕的燕雅什麽也沒說，跟著介紹自己名字。

“我們就是鼎鼎大名的中原四惡，叫我小東就好。”最大年紀的男生道。

“那叫我小南吧。”

“我小西。”

“小北。”

燕雅相信如果劉天在這裏，絕對會吐槽四人的名字像雜魚，不過對她來說，除了心蘭，其他人的確都是路人。

“廢話少說，趕緊開局！”岳非不耐煩地催促四人。四人給心蘭和燕雅搬來椅子，隨之各就各位。

魔法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在游戲艙裏玩游戲已經是很常見的事，不過某些游戲依然要用鍵盤來玩，比如五人此時耍著的名為“擼哇擼”的游戲。

低端有低端的好處，上手極其簡單，魔力一階就能達到滿手速，因此擼哇擼迅速風靡整個河洛省，成為小學生的最愛。

玩擼哇擼並不可恥，但他們的高階魔力在這游戲裏是沒有優勢的，三盤下來，被極有可能是小學生的對面虐了兩場。

“媽蛋，岳非你不插眼怎麽玩！”小西怒道，把罵人的信息發到所有玩家都能看到的公屏。

“滾粗，我有一顆輸出的心！”岳非很認真地把眼前的怪物打死。

“我好慘，豬廠掙來的錢都用來買眼了。”小南心碎。

“有個新裝備可以補充眼啊，幹嘛不買？”小東翻著裝備目錄，突然屏幕一灰。

“看裝備的時候蹲塔下啊。”小北盤著手教訓別人，他的角色第二次出城後就一直蹲在上方的塔下。

心蘭很有耐心看他們玩，岳非也仿佛忘記自己馬上就要死的事實，直到下午才停下來。

“呼。”五人長長吐出一口氣，雖然精神萎靡，卻一副意猶未盡的表情。

“這很有趣？”燕雅忍不住皺眉，若不是要盯住岳非，她才不會在這裏呆那麽久，烏煙瘴氣，各種粗言穢語……

“玩得就是激情！”小西拍桌大笑。

“我補兵比你多！”岳非也很興奮。

“虐人可是很爽的。“小南深深一笑，看來他是下意識把十場裏的八場敗局給忘得一幹二凈。

“實力抗壓，舍我其誰！”小北拍了拍胸膛。

“各位，我有話要說。”輪到小東的時候，他收斂起笑容。

“幹嘛突然那麽認真？”小南皺眉，右手攥出一絲火花，“該不會你也要脫團吧？”

另外三人默默把魔力釋放出來，殺氣騰騰。

“我要工作了。”小東說道，面無表情。

一陣沈默，隨之四人齊齊爆發出響徹整個游戲廳的笑聲。

“什麽嘛，原來是要成為上班狗了。”小西依舊在笑，“祝你早日成為房奴。”

“我要回老家工作。”小東說。

“怎麽，想要我們安慰你？還是以為我們會露出舍不得你走的表情……臥槽，想著就惡心，四個男人含情脈脈的樣子。”小南自說自吐。

“祝你工作順利。”小北還算厚道。

“說好的‘工作就輸了’呢？”岳非有些不爽，難得忘記，小東的話又讓他煩躁起來。

“我當然記得。”小東的眼睛似是覆上一層薄霧，望著什麽都沒有的地方出神，“可是生活不允許。”

“有什麽問題，啃老不就好了嗎？”岳非說。

“那怎麽行，真男人就應該去創業！”小北很有志氣。

“吹吧，也不知道是誰每周都在網上銀行那裏不斷刷新等父母寄錢。”岳非笑了。

“創業有風險，必須好好謀劃，我可是沈著冷靜的人。”小北伸出一根手指甩了甩。

“是啊，所以你的計劃書直到今天還只是寫了個開頭。”岳非白了他一眼。

“我不會去工作，我要把錢放在銀行裏，然後靠吃利息度日！”小西已經規劃好了美好的未來。

“得了吧，那點利息錢還不夠我游戲氪幾次金。”小南嘲笑。

“又不是人人都想當服霸。”小西鄙視。

“那是他們沒本錢，有的話絕對會做跟我一樣的事，說不定還會花錢留公會裏的小夥伴下來陪自己一起玩。”小南切換出一個窗口，“瞧你們沒志氣的，要賺錢還不如學我去炒股，連出門都不用。”

“呵呵，最近聽說十四分鐘真男人。”小西一臉幸災樂禍。

“那只是技術性調整！”小南惱怒，語氣卻越來越弱，“肯定可以靠股票度日……”

“反正幾百萬利息夠我用了。”小西道。

“由奢入儉難啊，兄弟。”小南直搖頭，小西可是他們之中最大手大腳的。

幾人相互鄙視，完了把目光投向小東，示意他說原因。

“我父親在工作的時候受傷了。”小東輕聲道，語氣中透著幾分凝重，“我必須去頂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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