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楊家開始和蜀地通商了，盡管流通的貨物不多，但蜀地的情況變得更好了。姜艾有信心，以後還會變得更好——

只要有劉天在。

第三年過去，春節前的一月份，大家都在喜辦年貨的時候，姜艾聽到了那個消息。

劉天走了。

他沖出門去，在城內城外瘋狂尋找，然而始終沒找到劉天的身影。

“為什麽要走！”

“為什麽不和我們說一聲！”

他大吼，淚流滿面，但劉天沒有回應，也無法回應。

因為他已經不在了。

“該死……該死的叛徒，再給我看見你，我一定要狠狠地揍你一頓！”

……

啊，槍都握不住了。

但不能退。

“打不過的。”廖化道

他不聽。

廖化嘆了一聲，緩緩跟上他，然後被打倒。

不知為什麽，心蘭沒有來阻攔他。

不，他知道的——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耳邊傳來小豫不斷道歉的聲音，這家夥，難不成欠了人家什麽恩情？

“心蘭殿下，即使沒有火，我也是能戰鬥的！”

馬淵那個色胚也在啊……

“我不怕！”

班朝這個死書呆子，現在學得都不比他差了，還說什麽棄筆從戎……拋棄的只是沒用的筆吧？

終於，他看見了，那家夥的臉。

舉起拳頭，朝那家夥揍去。

“我揍到你了……歡迎回來……”

眼前一黑。

……

“我終於明白劉天為什麽不允許我家派教習來了。”馬淵道。

大家也都明白了。

劉天走後，所有貴族派來的教習都走了，許多政令也在一夜間荒廢了。

這是個由劉天個人名望建立起來的不穩定政權。

如今他們深切感受到這點。

“如果我家有派人來，如今我恐怕沒臉留在這裏了。”馬淵感嘆，“他早就料到了這點。”

“不要提那個叛徒！”姜艾怒道，拍碎了桌子。

其他人離開了，他們不敢和這時候的姜艾說話。

“為什麽……”姜艾繼續破壞屋內的東西。

回過神來，姜艾發現人變少了。

馬淵被家人叫了回去，鄧豫似乎要去完成下山的任務，至於班朝，也不知跑去哪了。

成都沒了昔日的熱鬧，雖然當初也沒多麽繁榮，但現在的模樣簡直回到了三年前。

“不過是少了一個人……”

姜艾咬牙道。

其實他非常清楚，才不是少了一個人，是少了最重要的那個人。

“小艾，你不走嗎？”衛清來到他身邊。

“走？”姜艾楞住了。

走去哪裏？回漢中嗎？

不！

“劉天去哪了？”姜艾問。

“小艾啊，你還不明白嗎？”衛清擡起頭望天，“這裏可是大宋的領土。”

姜艾渾身一顫，踉蹌地後退了數步，好不容易才穩住身子，從震驚中緩過來。

“不，我要回去找父親！”

“等一下。”衛清叫住他，“你幾年沒回過家了？”

“……”姜艾停住腳步，良久，他開口說道，“盡管如此，我也會去拼命求父親！”

衛清微微一笑。

“放心吧，劉天早就想到了這種情況，是他主動申請離開的，陛下愛才，想必不會難為他。”

“這樣嗎……”姜艾的聲音卻是變得落寞，拖著沈重的身子慢慢走開。

為什麽連這些都不告訴我們？為什麽不告訴我？是不信任我嗎？

還是說，是因為我太無能了嗎？

啊，一定是這樣，所以你只告訴了衛先生。

姜艾失神地在學院裏游蕩。學院也停運了，大家都擔心劉天不在，蜀地再次混亂，於是把孩子都帶回了家。

走到學院操場，他驚訝地發現長生正在那裏練槍。

長生姓霍，是衛清的外甥，所以他才留下來吧……咦，為什麽衛清先生要留下來？

“姜大哥，下午好。”霍長生朝他打招呼，氣息有些紊亂。

“人都走光了，你在這裏幹什麽？回去好好休息吧。”

霍長生雖然比姜艾還小一歲，卻是蜀地近十年來最引以為傲的天才，僅次於劉天。平時教導大家戰鬥的就是長生和劉天。

不過長生的身體並不好，從名字就可以看出家人對他的祝福和祈禱。

“敵人也許會來，我要好好做準備。”霍長生回答。

“敵人？”

姜艾想起來了。前些年征戰四方的時候，他們敢到處去，都是多虧成都有霍長生在守護，但敵人早就打倒了啊……

姜艾突然明白了，或者說是他特意遺忘了。

因為劉天不在了，所以硝煙會再次升起。

霍長生要再次守護這個成都。

一切都回到了三年前，他們仿佛什麽都沒做過，這繁華就像泡沫一樣，輕易破碎了。

“這樣啊，辛苦你了，長生。”姜艾一臉悲愴，轉身就要離去。

“姜大哥，你不戰鬥了嗎？”

聞言，姜艾楞住了，身體再也無法動彈。

良久，他緩緩擡起頭，掃視著學院裏的一切。

寒酸的學舍，簡陋的操場……在外面生活過的姜艾看了都想笑。

但一點都不好笑！

這都是他們親手建立起來的！

他眺望，目光仿佛穿過了那殘破的宮墻，看到了成都的街區，那是他們保護過的地方，那裏曾經那麽熱鬧……再遠些，成都城外，那是灑滿暖鹽的道路，通過暖鹽之路，他們把成都的繁榮帶到了蜀地的每一處……

啊，自己為何那麽愚蠢。

不過是沒了劉天而已。

不過是走了主公而已。

他們那麽努力為的是什麽？劉天嗎？

不！

姜艾這一刻，徹底明白了劉善的心情。

哪怕帝位被奪去又何妨，劉善是為這個國家努力而不是為了帝位努力。

就算沒有皇帝又如何？大家想要的僅是好好生活下去，上面是誰根本不重要！

他跑了起來，跑到衛清那裏。

“衛先生，你為什麽還要留在這裏？”

“呆久了，這裏已經變成了我的家……”衛清微笑道。

“這家那麽破爛，拋棄它搬到外面不就好了嗎？”

“的確不失是一個選擇，但我啊……想讓這個家變得更好。”

“你憎恨那些離家的人嗎？”

“不會，向往好生活是理所當然的事，我沒有指責他們的權利……我能做的，唯有讓家變好，變得比外面更好，這樣大家就會回來了。”

“然後呢？”

“我會笑著歡迎他們回來，就算不回來，也要讓他們為擁有這個家而自豪。”

姜艾擦去淚水，朝衛清深深一拜。

“衛先生，能和我一直努力嗎！”

“當然。”衛清點頭。

姜艾沖了出去，他開始挨家挨戶地拍門，向他們許諾，向他們保證明天的生活。

衛兵被他喊了起來，全城開始戒嚴……

“姜老大，你鬧什麽？”

班朝回來了。

“你去哪裏了？”姜艾喜出望外。

“我聽說有賊寇出現，去消滅他們了。”班朝指了指後方跟著自己的士兵。

馬淵回來了。

“我去求家裏幫忙了。”他帶回來物資還有一些人，“學院方面我沒辦法，但政令方面就交給我的人吧。”

“你丫是想安插自己的親信悄悄掌控一切吧？”

“就這破地方，值得我那麽做嗎？”

兩人一頓吵。

鄧豫回來了。

“我去向四神請罪了，我會多留在這裏一段時間……”

“回來就好。”姜艾沒問鄧豫準備留多久，僅是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許多人陸續回來。

讀過書，大家都能理解劉天為何離去。

沒有劉天的確有影響，但姜艾在努力消除影響，他一個人不行，還有大家。

他沒讓人忘記劉天的存在，但他要讓所有人明白未來會更好。

“我決定了，我們要參加英傑大賽，你們從今天起都是英傑隊員。”姜艾宣布。

“又說夢話了……”馬淵打了個呵欠，“而且才九人。”

“把蘇伍提拔上來。”

“他才一階，是書生啊！”馬淵道。

“看不起書生嗎！”姜艾怒了，“他幫忙處理那麽多政務，帶他去英傑大賽長長見識不行？”

“你有理你有理……”馬淵作罷，“反正我們這隊伍連治療師情報員都沒有，不差帶個醬油。”

“吊打五大！”姜艾喊口號。

“前提是要我們有參賽資格。”馬淵提醒。

“放心，我已經在做了。”

是的，姜艾讓楊家商隊幫忙把請願的書信帶出去，除此他還請願了通網，只要能通網，哪怕僅是成都一城，都很有意義。

要讓人們不再敵視蜀地，唯有讓他們了解蜀地。

失敗了，沒回信。

不怕，第一次北伐而已。

失敗失敗失敗……

失敗多少次姜艾都不記得了，但是寄信是不需要代價的。

“我來幫忙吧，我們貴族也不想窩在這個窮鄉僻壤。”馬淵道。

“我們四象門歷史悠久，我寫信過去應該有用。”鄧豫道。

“你們字太醜了！”班朝怒道，“我來寫！”

終於，朝廷派來使了。

趾高氣揚，驕橫跋扈。

“去鞭他。”馬淵很是不爽。

“別亂說話。”姜艾忍住了，不過他出面的確好了許多，關鍵時刻還是王子身份好用。

來使很滿意，然而結果很骨感。

“都像對待親爹了，還有什麽不滿！”班朝火了，把筆摔斷。

“不怕，再來。”

姜艾繼續送信。

這時，他聽說了劉天的消息。

他在襄月學院。

姜艾沒有行動，什麽都沒做。

“給我走著瞧，我一定會讓你知道……”

即使沒了你，我們還是過得很好。

即使沒了你，我們還是在努力。

即使沒了你，我們也不會讓你失望！

終於，朝廷答應了讓他們參加英傑大賽。

桃園之誓。

“如果劉天這時候回來，該怎麽辦？”一旁望著的班朝問，第四人明明屬於三英卻不用發誓也是奇怪。

“沒差，我會狠狠揍他一拳——”

然後歡迎他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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