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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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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花落

暮色四合,天邊被暈染成淺粉色。嬌嫩綻放的海棠也霞光四溢,讓本就淺粉的花瓣如畫粉嫩。

蕭九衿依靠在裴素吟丹青色的輕羽衣裳上,將頭埋在他的肩間上,上面還存有淡淡的青竹香。

哪怕進了天牢,遭遇一系列的誣陷,蕭九衿也從來沒有說過苦,喊過累。可這一回,她卻是憔悴無比。

一雙瀲灩的星眸濕漉漉一片,上面覆蓋了一層薄薄的水霧。清風吹拂,讓人心曠神怡,可卻吹不散蕭九衿心中的憂愁。

許是因為裴素吟的肩膀很是柔軟,又或者是覓得了些許靜謐之處,豆大的淚珠緩緩落了下來,將那丹青色的衣裳打濕了一片。

裴素吟側身看著埋在自己肩上的嬌小女子,感受著她的悲傷,以至於她忘卻了安慰蕭九衿。

蕭九衿進了天牢以後,裴素吟便千方百計調動自己在朝中的人脈。當初他極力阻止張押司赴任,為的便是怕蕭九衿再次遇上張押司。

可哪怕這一世,他早早著手準備,想要為蕭九衿掃除前世所有的荊棘,可卻力不從心。

所幸,他早早讓寧青辭給蕭九衿搭線太後。這才讓蕭九衿有驚無險出了天牢。

良久,裴素吟才緩緩伸出手,在蕭九衿的背上輕輕拍了拍,“棠棠……”

話到嘴邊,可她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蕭九衿。她知曉,蕭清凝對蕭九衿意味著什麽,蕭清凝這些年的付出,她也是看在心中。

如果不是因為軍營中忽然產生了□□,她不得不回去一趟,或許便能阻止蕭清凝的離世。

“吟姐姐,我是不是很沒用?”蕭九衿仰起頭,臉上濕漉漉一片,細密長長的睫毛水霧氤氳。

“如若不是因為我,姑母又怎麽會早早病逝?”眼中的水霧再度漫上來,不知覺兩行清淚又從蕭九衿的臉上滑落。

前兩世,姑母還不曾這麽早離世。可不知道,這一世是不是因為她的原因,周邊發生了太多的變數。

哪怕她想要改變些什麽,可卻如同陷入深淵中的弱小浮萍一般,想要紮根生長,卻無能為力。

這一世,哪怕她已然學會醫術。她救得了阿奴,救得了芳嬪,可唯獨救不活姑母!

裴素吟感到心上被人抽扯一般,她伸出手,在蕭九衿的臉上輕輕擦拭淚珠,道:“怎麽會?棠棠是我見過最勇敢,最聰明的女子!”

面對世間的不公,蕭九衿也敢勇敢出頭,哪怕會因此落得遍體鱗傷,可她卻絲毫沒有顧及。

蕭九衿頓了頓,她看向裴素吟。天邊的霞光落在她的臉上,似是夢影中的泡沫一般,美得不真實。

裴素吟將蕭九衿散落的碎發揚了上去,她眼中盛著異樣的光芒,倒映著金雲閣來來往往的人影,“若是可以,棠棠可願再來一次?”

思緒湧起,漫長的歲月在眼前浮現。年幼時姑母哄著她,只為她乖乖吃飯。她闖禍時,姑母將她護在身後。春節時,姑母親手為她編織的衣裳。

姑母到死都還在惦記著她,李嬤嬤紅著眼,告訴蕭九衿:“夫人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小姐您!”

她何嘗不知道姑母的心思呢?子康再怎麽樣,也是裴家的人。只要裴牧在一天,子康怎麽樣也會過得好!

可蕭九衿不一樣,她活在裴家本就是因為蕭清凝的緣故。如今蕭清凝不在了,依照裴牧的性子,只怕不日便將蕭九衿趕出去。

“這是夫人讓老奴給小姐的!小姐若是實在沒有地方去,便到這兒去!”李嬤嬤將一精美的木盒塞給蕭九衿。

裏面是厚厚的一疊銀兩,以及兩處宅子。

方才發生的一切警醒著蕭九衿,姑母已然離世。

蕭九衿咬著唇,捂著懷中那一疊厚厚的銀票,心中不知覺已然成了篩子一般,漏風不已。

紅唇被她咬得發白,她笑道:“自然願意!只是,這世間哪有這麽便宜的事情?”

能讓她活三世,已然是上天開恩。她又怎麽奢求能夠再來一世,換回姑母重生?

裴素吟並沒有回話,只是靜靜地陪在蕭九衿身邊。

夜幕降臨,黑暗漫上了裴府,金雲閣中燈火搖曳,夜光與燭火交織,映在長廊上的圓柱。

沈如瑟跪在地上,看著蕭清凝涼了的身子,紅著眼眶。一旁跪著的都是裴家的人,因是主母離世,金雲閣聚集了不少人,甚至連裴家的幾房人都來了。

原先沈如瑟應是要逐出裴府的,可後來裴牧卻直說讓沈如瑟在祠堂抄寫佛經。

金雲閣哭聲一片,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到哭喊聲停住。月上柳梢頭,眾人紛紛走出金雲閣。

不知道是誰開口說道:“夫人當真是不容易!年紀輕輕便走了,也不知道這是為何?”

“先前見夫人也不像是個福薄的,只是沒有想到紅顏薄命!”

這幾房夫人原先還羨慕蕭清凝,丈夫貴為丞相,雖說是繼室,可繼子年紀輕輕便成了鎮國將軍。

而觀她們的丈夫,一個個的都要靠著裴牧和裴祈暮的光才能立足。

可沒有想到,讓人羨慕的蕭清凝竟然這般早早走了。她們不禁為蕭清凝不值,蕭清凝在裴府兢兢業業,可得了什麽?

連同她們旁人都看得出,裴牧對蕭清凝越來越不上心。如今蕭清凝已然去了,可卻不見裴牧在一旁。

甚至還早早讓人定制棺材,想來定然是早早便知道蕭清凝熬不過春天了。

想到此處,她們不禁又回頭看了眼金雲閣。

沈如瑟並沒有參與她們的話題,換做是平時她定然是要說要幾分。可這一回,她確實沈默不已。

還是旁人推了推她,沈如瑟這才回過神來。只見她神情恍惚,剛回過神來。

有人頓時便掀起了主母的心思,挑唆道:“如今夫人沒了,裴家還是需要一個主母啊!”

這話是對沈如瑟說,也是提醒在場的格外。裴牧尚在壯年,再娶一個也是應該的。

方才升起同情蕭清凝的念頭頓時煙消雲散,她們頓時謀劃起來,看看身邊是否有合適的人。

裴家二房夫人提醒道:“如瑟,你怎麽也在大哥身邊跟了許久,這主母之位也不是不可能啊!”

當初裴牧娶沈如瑟不過是為了她身後的沈家財富,沈家為商賈之家,這些年來掙了不少。

雖然地位是低了些,可倒也不是不可能。

沈如瑟卻如同驚弓之鳥一般,慌忙搖了搖頭,“二夫人莫要亂說!什麽主母不主母的,這都不是我能想的!”

從前,她不是沒有想過做主母。可如今,她卻怕。怕蕭清凝在九泉之下朝她索命。

如若讓人知道,蕭清凝是自己害死的。那不要說什麽主母之位,便是月茹會不會被她牽連都是一回事。

她實在害怕,坐上主母之位,東窗事發之際會不會被人清算。

沈如瑟不願再談,道別後便匆匆離去,留下一頭霧水的眾人。

閬苑閣。

皎潔的月光灑落在花園中,裴素吟手上沾滿了泥土,隨後將一旁的幼芽緩緩植入土中。

月光清冷,照得裴祁暮整個人如同沾了層寒光一般。流水淙淙,紅鱗攪動魚池,濺出點點水花。

朔風在一旁伺候著,斟酌一番後開口問道:“夫人病逝,世子不前去看望嗎?”

蕭清凝並非裴祁暮生母,可到底也是名義上的母親。哪怕裴祁暮不顧及自己的名聲,怎麽也要顧及裴素吟的名聲。

裴祁暮今日穿回男裝,裴府被蒼白給籠罩。他擡頭看了看子衿閣那處,心中便似被針刺痛一般。

嬌嫩的枝丫栽植在泥土以後,裴祁暮走去魚池邊凈手。

這些日子來,閬苑閣已然種了不少植被。如今正值春天,百花盛放,郁郁蔥蔥,隔著老遠便聞到芳香。

朔風不解,主子何時喜歡上了種植花草。要知道,從前主子可是全然不碰。

水榭卷簾揚起,魚池中的水汽漫上了卷簾。空氣中夾著青草的香氣以及泥土的芳香。

裴祁暮看向魚池中攪動的紅鱗,在旁邊拾起一個小枝丫挑逗著紅鱗,“皇後可是起疑心了?”

圓滾滾的紅鱗躍出水面,同枝丫糾纏不清。海棠花落,不偏不倚地落在裴祁暮的衣袖中。

朔風抱拳回道:“皇後娘娘似是疑心大皇子的死因。如今正派人去查大皇子到底有沒有死!”

裴祁暮聞言,並不意外。這才是皇後。朝堂上多半是皇後的人,可最近竟然出現了大周意圖覆國的聲音。

知曉大周想要覆國的,便只有寥寥幾人。寧青辭便是其中之一,剩下的便是皇後的心腹。

寧青辭自從知曉皇後的目的後,母子兩人已然離心。皇後也不顧多年的母子情分,狠心將寧青辭解決了。

可最近,皇後卻懷疑寧青辭並沒有死。

“屬下還聽聞,皇後娘娘最近似乎同荊國公有聯系!看架勢,只怕是要對付世子您了!”

“知曉了!你且先去看看母親那處有何要幫忙的!”裴祁暮將落在衣袖的海棠花拾在手心。

朔風聽後,臉上終是露出些許笑意。世子爺到底還是會為人處世!

“如若能換回姑母,便是舍棄一切又如何”

清風徐徐,他看著少女紅著眼說道。

心下便又是一陣刺痛。

閬苑閣空無一人,坐在魚池旁,一道清寒的刀光與月光交織,讓人分辨不清。

那魚池的紅鱗似是嗅到了危險一般,連忙鉆到水底下。

月光下,少年將那鋒利的匕首在手腕處輕輕滑落。便隨著匕首落下,腥甜的赤紅一並從那細微的傷痕緩緩流出。

紅色點綴了清澈的魚池,倚靠在魚池旁的少年漸漸合上了眼。

與此同時,蕭九衿再度感受到了胸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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