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來橫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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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飛來橫禍·手撕綠茶
每年春季皇家狩獵都會持續十日，但燕國皇帝身體不好，也為鞭策皇族子弟與群臣勤於公務，今年特地把時間縮短為五日。這對羅千來說是個好消息。
“這五日，你都要跟緊本王。”顧汐知和羅千分別騎上了馬，“林熠也會去，有事他也可以幫忙。”
從淩王府啟程，顧汐知看到羅千不太自在，又忍不住問：“你不習慣穿女裝？”
今日羅千紮了一個簡單高馬尾，身著淺橙色騎服，腳蹬淺棕鹿皮短靴，看上去利落又幹練，但顯然也刻意壓低了存在感。
“嗯，不習慣。”羅千點點頭，“這麽重要的場合，如果羅小魚在就好了。”
“羅小魚是匹好馬，日後本王會從邙國人那要回來。”
聽到顧汐知這樣說，羅千的心情好了不少：“那我先謝謝王爺了。”她心道，那這次去也不虧！
“本王盡力讓你不虛此行。”顧汐知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
有那麽一瞬，羅千感覺自己很容易被顧汐知看穿，似乎與他暗中過招總是棋差一步，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來到皇家獵場那一刻，羅千就有些後悔了。
她偏偏忘了，顧汐知是自帶光環的人！
無數道意味不明的目光投射過來，先是落在顧汐知身上，然後再是自己身上。羅千感覺，或驚艷、或景仰、或暧昧、或熱烈的視線是屬於顧汐知的，那些好奇、不解、不屑、驚詫的目光則是專屬她羅千的。
羅千在市井千錘百煉，這種場合，怎可能露怯？她與顧汐知始終保持著三四米的距離，也便於觀察周遭形勢。
顧汐知與周邊人等點頭招呼，適時地看向身側的羅千。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顧大哥，阿千，你們在這啊！”
林熠也到了。羅千感覺像見到了救星，心裏舒了口氣，喜笑顏開地揮著手：“哥哥！”
顧汐知不知何時把馬驅到了她身邊，伸手彈了羅千的額頭：“在這裏，你只能喚本王一人哥哥。”
“顧大哥說得有道理。”已快馬趕到的林熠認可地點點頭，“此等場合非同尋常，阿千你要更敬業些。”
羅千幽怨地看了顧汐知一眼，說得輕松，你知道我為此要做多少心理建設嗎？
此時，一個清朗的男聲傳了過來：“汐知哥哥，林將軍！”
三皇子燕玉軒來了，那個顧汐知的迷弟，本次狩獵很可能被賜婚的另一個人。
跟前兩次不同，燕玉軒並沒有過多寒暄，而是直接望向羅千。他人畜無害的臉上泛起笑意：“這位姑娘，是汐知哥哥一同帶來的嗎？”
“王爺，林將軍！”未見其人，酥軟甜美的音喉也令人印象深刻，來人竟是秦芷鳶，她的目光，也落在了羅千臉上。她一身玫紅騎服頗為搶眼，發髻妝容一看便知被精心打扮過。
羅千與秦芷鳶並不相識，僅有的交集是早前在仙樂坊屋頂偷看沈墨言告白，以及親臨其妹與龍兒大打出手現場那兩次。自被秦含鈺遷怒踹過一腳後，羅千對秦家人毫無好感。
“兩位好，我是王爺的屬下羅千。”羅千不卑不亢，也不想表現出認識這兩個人。
“這位是三皇子殿下，這位是秦首輔的千金秦大小姐。”林熠熱絡地給羅千介紹道。
“她就是顧家產業的經營能手假面羅千啊！原來還是位女子！”不知何時，周遭已經圍過來一群人，一位身著棕紅衣衫的皇家公子戲謔道，“我還以為這位姑娘是淩王的貼身侍女呢。”
另一位身著白藍水紋騎服的男子露出一副嘖嘖稱奇的樣子：“都說淩王身邊沒有女眷，這羅千姑娘不尋常啊！”
“那是你們有眼不識泰山了，這位可是淩王得力的大管家。”燕玉軒輕笑。羅千註意到他說這話時是皮笑肉不笑，刀子一般的眼神若隱若現，並不似此前那個有過兩面之緣的三皇子。但這種感覺轉瞬而逝，燕玉軒的口吻平易近人：“久仰羅千姑娘大名，你可是燕國第一位參與皇家狩獵的商賈，而且還是商界巾幗。”
“羅千深感榮幸，也是托王爺的福。”場面話還是要說的。
一番寒暄之後，羅千感覺眾人看自己的目光更覆雜了。她希望自己只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那秦芷鳶的神情，好像要吃了她一樣。果然啊，秦芷鳶不僅是顧汐知的迷妹，還是愛慕者之一。
狩獵活動的重頭戲自然是打獵，比誰能在規定時間內先打到獵物，誰打到的獵物最罕見，以及誰打到的獵物最多。羅千事先已和顧汐知及林熠說好，自己全程肯定幫不上忙，只爭取不添亂。
所有人都在期待瞻仰戰神顧汐知的風采，羅千自然要隱身到別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去，她拖住林熠：“我幫不上忙，不如帶我欣賞下這裏的風景，開開眼界？若你想聽，我也可以給你講講我們小時候的事。”
羅千的話對林熠來說極為受用。
兩人邊走邊聊。林熠此前已經知道趙大娘是羅千的養母，但對他們前世有親生父母的事一無所知。羅千擔心林熠無法接受穿越的事實，謊稱他們倆七歲時和父母走散了，只好相依為命，沿路乞討。
她早前也和龍兒對統一口徑，龍兒本是富人千金，後家境衰敗家破人亡，就跟他們一起做乞丐。除此之外，那些有關他們互相扶持、一起哭一起鬧一起長大的故事都是真實的。
“你是說我在十一歲的時候就發誓要娶龍兒？”林熠止不住笑。
“對啊，你還問我要不要告白。我的建議是你們還太小了，等都長大一點，看看還是不是喜歡再說。”
“你明明是我們三個裏面年紀最小的，為何跟個小大人一樣？”
兩人言笑晏晏。林熠哪壺不開提哪壺地問及羅千和顧汐知的關系。
“一直也沒機會問你們，從邙國回來後，你倆既然沒好上，為何還能像現在這般相處？”林熠問。
“因為什麽都沒發生，大家都是明白人，有更重要的事要關心，自然不會把那件事當回事。”羅千真心想快點結束這話題，噬情蠱的事，目前只有羅千、顧汐知、金書翰和左青四人知道，還外加一個莫名其妙出現的黑衣人，她也沒打算再讓更多人知道。明知無解，自己尚可承受，就不要讓更多人擔心。
“可我看得出來，雖然你刻意避嫌，但顧大哥對你的感情一直都在。跟你在一起的時候，他很開心，與平日不同。”林熠也不理會羅千煩躁的神情，“他都帶你來參加狩獵了，說明他可不是一般的認可你。你既然答應來，也是因為不忍心讓他用苦肉計。你們之間既然都很在意彼此，為何不各自再往前一步？”
羅千心裏吐槽，天意弄人，我也沒辦法啊！這次狩獵以後，自己也會再跟顧汐知強調，以後她再也不會答應這種請求了，保持距離，能不見就不見，就像之前那樣最好！不，需要比之前見得還要少！
見羅千不說話，林熠以為她是聽進去了，又喋喋不休說了一通，無非是顧汐知有多麽好，羅千也不要妄自菲薄，還拿自己和龍兒的故事舉例，兩個人總得有人邁出一步，他林熠是一直窮追不舍，而龍兒最後也打開心結走向了他。
“知道了知道了，你要感謝那該死的媚藥幫了你！老天爺對你太眷顧了！”羅千不耐煩地說。
“阿千你與顧大哥相遇，也是命中註定……”林熠毫無眼力見地滔滔不絕，說得羅千心煩意亂。
兩人一邊牽著馬走著，羅千愈發感到胸悶難受、頭暈腦脹，心慌心煩心焦。
糟糕！被林熠這樣一攪，她自己也忍不住想太多，她竟然也開始覺得，顧汐知可能還喜歡著自己。甚至，她想到了在城隍廟遇到那黑衣人說的解蠱方法，萬一是真的呢？天啊，她也太不要臉了，這種險也敢冒，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哥，我水袋空了，能幫我盛些水嗎？我有點暈。”兩人不知不覺來到了一條河流附近，見羅千臉色蒼白，林熠趕緊扶她坐下，接過水袋快步走到河邊。
羅千閉目養神，調整呼吸，只聽見一陣狂亂的腳步傳來，之後是“嗖”的一聲在耳邊響起。
“誰？！”林熠咆哮，“誰在那放暗箭？！”
羅千趕緊睜開眼，前方小山上有人影躲閃到了樹叢中。林熠方才拔劍相護，砍斷了一支向羅千飛來的箭。他給羅千遞過水去，警惕地在她身邊守著。
緊接著，又是一箭、兩箭、三箭……山上好幾處暗處又有箭射了過來。林熠揮手斬下疾馳而來的暗箭，謹言也從暗中翻出幫擋了一箭。
“給我追！”林熠的兩個暗衛突然飛身而出，飛快地往山上去了。
羅千驚魂未定，但目光變得凜冽，在這皇家獵場裏，竟然有人要她的命！還是，有人見不得顧汐知好呢？不管她是顧汐知的什麽人，她丟了性命，他都不會好過。皇室朝堂之中，果然風譎雲詭、人心叵測。
“林將軍！”一個慌張的女聲傳來，“有狼群！”
秦芷鳶？！
她策馬飛奔到了林熠身邊。
“秦大小姐？你的隨從呢？”林熠狐疑地問。
“我與三皇子一起狩獵，遇到了狼群，三皇子和我的屬下分頭引開群狼，我就趕到這邊來了！”
羅千心裏翻了個白眼，這是獵場，遇到什麽兇獸都很正常。技不如人還積極參與個什麽勁，水平半斤八兩的報團取暖，躲一邊去不香嗎？不出風頭但至少能保住了小命啊！
秦芷鳶下了馬，竟走向羅千這邊，她伸出有些顫抖的手說：“羅千姑娘，我的水袋也丟了，是否能借水袋一用？”
羅千把水袋遞給她，卻感覺秦芷鳶手一用勁，她整個人滾到河裏去了。“啊！救命！”她尖叫出聲。
羅千、林熠和謹言面面相覷，這離河至少有三四米距離，你這落水栽贓的演技是不是也太拙劣了些？
“我下去救她。”羅千無奈，“我若不下水，她定會咬定我推了她。不過不著急，先讓她喝幾口水。”
“那你小心。”林熠和謹言跟著羅千來到水邊，也做出隨時下水的準備。
秦芷鳶撲騰著，離岸邊越來越遠，看得出來明明是會水的，否則這麽撲騰早就沈下去了。
羅千一躍入水，撈起秦芷鳶的一個胳膊往岸邊游去。但秦芷鳶身體卻往相反的方向使勁，顯然是不想被羅千帶到岸邊。
羅千也是無語，這女的莫不是故意在等什麽人？羅千以前最煩看宮鬥小說，她不明白，讀者都看得出來的陷害、演戲，為何有話語權的局中人卻看不出來？不過這種事現在輪到她頭上，她忽然醒悟，這可是局中人最愛的戲碼呀！只要有人縱容和首肯，就能繼續演下去。
這種時候，羅千的脾氣不會好到哪裏去，她在秦芷鳶背上恨鐵不成鋼地扇了三巴掌，冷聲道：“走不走？”
秦芷鳶“啊”的一聲大叫出聲，羅千順著她的目光，看到岸邊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你到底走不走啊？”羅千沒好氣。
秦芷鳶卻“嗚嗚”哭了出來：“救命！”
“你要對我家小姐做什麽？！”岸邊有個貌似秦芷鳶的下人大喊，羅千心想，那你倒是下來救啊！
撲通，有人入水的聲音。猝不及防的，羅千感到腰上一緊，被人撈著往岸邊去。“別怕。”
那波瀾不驚的聲音，不是顧汐知，還能是誰的？
很快，又有人入水，秦芷鳶的隨從也把秦芷鳶撈了上來。
岸上圍觀的眾人早已竊竊私語。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秦小姐，方才我們還在一起。”燕玉軒罕見地皺起了眉。
“……我不知當不當說。”秦芷鳶哭得梨花帶雨，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大姐，你說吧，我知道你要說什麽，我就靜靜看你裝。羅千忍不住嘴角一彎，卻對了上顧汐知的眼神，那眼神似乎不是詢問，而是關切。
她這才註意到顧汐知還坐在地上，摟著自己，似乎並沒有松手的意思。她咬咬牙，提醒自己別想那麽多，先把註意力放到秦芷鳶身上。不知何時，顧汐知已經扶著她站起身來，松開了手。
“方才發生了什麽？”燕玉軒又追問。
“羅千姑娘方才把我推到河裏，我情急之下便也把她拉下了水……”秦芷鳶眼淚汪汪地看著顧汐知。
“她方才在水中還打了我家小姐！”秦芷鳶另一個下人趕緊把她扶起來，怒氣沖沖痛斥著羅千。
“你有什麽話要說嗎？”燕玉軒望向羅千。
“秦小姐說的是事實。”羅千回答。
“王爺……”秦芷鳶一副嬌柔可憐狀。
“秦小姐，你們落水之前是不是發生過什麽事？”燕玉軒繼續追問秦芷鳶，看得出來，周遭眾人也非常好奇。羅千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她也很好奇，秦芷鳶的葫蘆裏都賣了什麽藥？ “我看到羅千姑娘和林將軍走得很近，忍不住詢問他們到底是何種關系……”秦芷鳶委屈道。原來，秦芷鳶瞄準了這一點！
眾人交頭接耳：“林熠之前和秦家二小姐退了婚，聽說是給仙樂坊一個舞姬贖了身，難道後來又和羅千有一腿？”
“也許林將軍是被勾搭的那個吧……”
“那個羅千和林將軍到底是什麽關系，淩王知道嗎？”
“咦，那淩王和羅千又是何種關系，難道只是主從關系？”
“……”
“對不住，羅千不懂禮數，方才沖動了。”羅千給秦芷鳶行了個禮，又轉向顧汐知愧疚地低下了頭，“羅千給王爺丟臉了，請王爺責罰……以前羅千在市井，被人言辭激烈侮辱之後，從來都是直接打回去。今日這事正好發生在水邊，才鬧出這麽大動靜。羅千不懂規矩，沒控制住脾氣，以後一定有話好好說。”
作為背鍋的另一名當事人，林熠也一副氣急敗壞又痛心疾首的樣子：“打人確實不對，也怪我沒攔住……不過三皇子和淩王大概也想知道秦大小姐還說了什麽。你不妨把秦大小姐說過的話再說一遍吧！”
“說。”顧汐知面若冰霜。
“秦小姐斥責羅千不知廉恥勾引林將軍，給王爺戴了綠帽……”此話一出，圍觀群眾又是一陣嘩然。
“你！！！我絕對沒有這樣說過。”秦芷鳶著急又委屈地看看顧汐知，又看看三皇子。
“秦小姐原話的確不是這麽說的，文縐縐的羅千也模仿不來，但一語概之，大概是剛才的意思。”羅千戰戰兢兢說，“羅千也知錯了，確實不該與林將軍走得太近，畢竟林將軍婚期將至。”
“後一句話林某不同意！林某是受顧大哥之托護你周全，方才，還有人給你放了暗箭，你為何不說？”林熠示意眾人看看地面上那幾支被砍斷的箭。
不少人忍不住倒吸涼氣，這皇家獵場守衛森嚴，竟然還差點發了生命案？！真是聞所未聞！難道羅千此種身份的人參加皇家狩獵，礙了誰的眼？是誰又在暗地裏找顧汐知的麻煩？
“回去領罰！”顧汐知眸色淩厲，周身散發出懾人的嚴寒之氣，但他下一秒卻攔腰抱起羅千，翻身上了自己的馬。馬嘯長鳴，顧汐知和羅千同乘一馬，迅速消失在眾人視線中。
林熠則喚出謹言，與他一起騎著自己和羅千的馬離開了現場。唯留下啜泣不斷的秦芷鳶和以三皇子為首的眾人在原地。
“……王爺。”
“何事？”
顧汐知與羅千騎馬回獵場行宮，騎出很長一段距離後，羅千忍不住提醒：“不如下馬等謹言他們送馬過來？”羅千想說，他們兩人身上濕噠噠地貼在一起，簡直不要太暧昧。
“籲！”顧汐知緊急勒馬，自己先跳下馬，再拉著羅千的手扶她下來。
羅千扶額：“王爺不必扶我。”
“剛才這段路，蠱蟲又發作了？害怕嗎？”顧汐知面色寒涼。
“有一點，現在好多了……”羅千鎮定下來。
“知道怕了？方才在河邊怎麽不怕？”
羅千知道顧汐知問的不再是有關蠱蟲的問題，而是暗箭襲擊和落水的事。
她嫣然一笑：“有人護著，我怕什麽？”
“演技又進步了。”顧汐知面無表情地揶揄，“林熠也被你教壞了。”
“見招拆招。”羅千眉眼彎彎，“王爺說會讓我不虛此行，羅千也是長見識了。暗算、栽贓、陷害，果然是皇室生存環境標配！”
“後悔了？”顧汐知側目。
“作為朋友，不能說謊。是的，我超級後悔！可是，又覺得超級刺激！”羅千說這話時，不自覺把雙拳攥在胸前。
“刺激？”
“長見識了，見世面了！羅千膽子又大了一些！”
“真不怪本王連累了你？”
“現實環境本就如此，與王爺無關。我看以後註定要跟秦芷鳶那綠茶婊撕到底了！若皇帝有心給王爺賜婚的對象是她，羅千一定拼死把王爺搶過來！”羅千摩拳擦掌，“順便把她妹妹那一腳之仇也報了。”
“喜怒形於色，不妥。”顧汐知淡淡道，但嘴角也勾了起來，“借你吉言，皇上還真有那心思，你好好表現。”
羅千看向顧汐知，眼神裏滿是“你真可憐”的意味。
顧汐知仿佛會意，迎上她的眼神的眸光愈發深邃：“所以，本王會好好感謝你。”
羅千不想再被顧汐知勾起任何異樣的情緒，岔開話題：“王爺，想知道‘綠茶婊’和‘撕逼’是何意嗎？”
“……”
連續狩獵三日，因皇上身體有恙，前兩日並未舉辦晚宴，晚宴在第三日晚上舉行。羅千自然要隨顧汐知參加，顧汐知打算也借此機會，把她引薦給皇上和太子。
怎麽說呢，古代的皇家禦宴跟現代電視劇裏演的相比，似乎電視劇裏的還更為奢靡。也是，即便古代階級分化嚴重，但社會生產力水平畢竟有限。羅千心道。
皇族人士、大臣及其子弟歡聚一堂，分列而坐，九五之尊居於高臺，眾人把酒言歡，歌舞升平。演出差強人意，倒是其他眾人的表現值得觀察玩味一番，畢竟這樣的場合上每一秒、每句話都可能暗藏殺機。
因涉事被拘的二皇子果然並未列席。
此前與二皇子鬥得你死我活的太子，是韜光養晦、大智若愚之人，在皇上面前表現得極為謙恭低調，與群臣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此種場合裏與顧汐知也僅有神交。畢竟淩王乃太子表弟，近年來太子一派在淩王勢力的支持下厚積薄發，必須保持警惕、步步為營，稍不註意唯恐被叩上借外戚奪權的罪名。
一直以來被外界公認為最無城府的三皇子，則是這種場合“交際花”般的存在和氣氛組組長。
總有人是氣氛組的積極分子。先是有人向皇上匯報了連續三天狩獵的成果。作為狩獵這項集體活動的“小透明”，羅千也很好奇這幾天顧汐知打獵的成果。
顧汐知的成績與其他眾人相比，毫不突出。其他男子以打到鹿、狼、鷹、豹等猛獸為榮，其他女子也打了山雞、野兔等小型動物，而顧汐知打的，全是蛇，有危險有難度，但無亮點。但有一點羅千是肯定的，顧汐知盡可能地低調，不打算出任何風頭，以避開風暴眼。
眾人輪番對今年的狩獵活動大加讚賞，對皇帝歌功頌德，祈福國泰民安。皇帝舉杯，眾人也紛紛舉杯互敬寒暄。觥籌交錯，其樂融融。
但羅千已做好了心理準備，畢竟她身邊的淩王，可是個自帶光環的人。不時投射過來的各路目光，似乎在交織醞釀著一場疾風暴雨。
果然，顧汐知的“迷弟”燕玉軒特地在皇上面前詢問顧汐知：“聽說淩王今年狩獵逮到了許多毒蛇，想必自有用意？”周遭目光如聚光燈一般射了過來。
“回稟三殿下，如你所知，臣早些年身中奇毒，去年底才康覆。臣個人私底下，對各種毒物深惡痛絕，趁此次狩獵之機捕獲毒蛇，也可供醫師研制解毒藥。”顧汐知畢恭畢敬。
“淩王今年攻勢頗為保守，是否是因為帶了佳人參加狩獵？難道是怕佳人擔憂故而束手束腳？”一位這幾日與燕玉軒走得頗近的公子調侃。
羅千感到聚光燈轉投到了自己身上。
方才一直沈默的太子忽然開了口：“淩王，你身邊的就是你此前提過的羅千姑娘？”這三日狩獵太子並未躬身參與，而是陪伴有恙的皇帝身側，幫忙處理公務並商討治國事宜，這還是羅千第一次與太子打照面。
太子氣度不凡，眉目清明，但五官輪廓略顯平淡，其態度溫和，給人有禮有節、沈穩從容、務實謙遜之感。
顧汐知答道：“回皇上，回太子殿下，過去一年，羅千作為得力助手幫臣做成了許多事，故作為獎賞，臣鬥膽今年帶她前來皇家獵場，以瞻仰皇室風采。”
羅千感覺有顧汐知在，自己沒必要多說多做什麽，老實配合，行禮便是。“羅千見過皇上、太子殿下！”她行了跪禮。
“朝廷籌資、狙擊夢疊香還有民間創業大賽，聽說羅千姑娘在這幾件事中都發揮了重要作用。真是巾幗不讓須眉。”太子頷首，羅千懷疑，這太子莫非也是顧汐知的托？
“太子過獎，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那些都是身為燕國子民應該做的，也要感謝淩王給了臣女機會。”羅千畢恭畢敬。
但顯然，皇帝沒有接這個茬。
羅千這樣的身份，自然是不入皇帝眼的，他與眾人一樣，都認為能來皇家獵場沾光，已是她這種人的莫大榮幸。羅千對此早有預感，因毫不期待，自然也未感到難堪，便又繼續做起隱形人。
“說起來……”皇帝另起話題，“淩王也早到了婚嫁的年紀，太子在淩王這般大時，已有兒女成群。你看秦首輔家的大小姐……”
皇帝話還沒說完，燕玉軒意外地插了話，用玩笑打趣的語氣說道：“前兩日秦首輔與羅千姑娘之間發生了個烏龍事件，不知父皇是否聽說了？頗為有趣。”
對於燕玉軒，羅千這幾日觀察，覺得他不似外表看起來那麽單純，極為讓人捉摸不透，一會覺得他是顧汐知的“迷弟”，一會又覺得他與顧汐知不對付，一會覺得他與秦芷鳶是一夥的，一會又覺得他看不上顧汐知身邊所有的女人。但有一點她是確定的，燕玉軒看自己不順眼，原因為何，她還不知。
“哦？”皇帝被挑起了興致。
於是便有氣氛組成員七嘴八舌描述了兩人打架打到水中的場景，燕玉軒還見縫插針調侃幾句，而當事人卻無人敢多解釋一句。
皇帝聽了臉色驟變，猛地咳嗽起來，看得出來是氣急攻心、龍顏已怒。
方才，眾人明明已能猜到皇帝想給顧汐知賜婚，但三皇子這一打岔，賜婚的氛圍早就沒了，秦芷鳶臉也綠了，一雙美目看著就要淚眼婆娑。
羅千始終低著頭，但心裏樂翻了天，如此一來，便不用演戲挑明自己與顧汐知的關系了，賜婚這事若就此作罷，她自此也就無事一身輕。
皇帝心中有火，所有人都看在眼裏，太子和三皇子又趕緊打圓場，揚言要罰這兩個貢獻了笑柄的罪魁禍首喝酒。
秦芷鳶不情不願又不好推辭，而對於羅千來說，喝酒是小菜一碟，她對於自己的酒品還是有自信的。演出和酒席還在繼續，秦芷鳶和羅千面前則被密麻麻擺滿了酒杯，明擺了，就是不喝醉不讓走的意思。
“兩位姑娘，請吧！”燕玉軒笑著說。
羅千和秦芷鳶各自向皇帝行了禮，之後便拾起了酒杯。
等等，這酒味道不對……似乎是清水？
羅千喝酒時，用一邊寬大的衣袖掩住臉面，微微側頭輕聲問身邊的顧汐知：“怎麽是水？”
顧汐知也舉起酒杯一飲而盡，以手掩面用口型對她說：“放心。”
羅千明白了，顧汐知擔心羅千真的喝醉，也擔心有人下毒，便命人偷偷調給她的酒掉了包。在皇帝眼皮底下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做這種事，也足見淩王的厲害了。
喝到什麽程度，羅千完全根據秦芷鳶的進度來調整。
秦芷鳶酒量不佳，喝到第五杯就暈乎乎要倒了，羅千也見好就收，一副神志恍惚坐不穩的樣子。
顧汐知見狀伸過手來扶她，她卻像不省人事似的趴倒在面前的案上，一頭紮到酒杯和飯菜裏，場面極為狼狽。反正也不打算露臉了，羅千就趴著裝死。
三皇子對皇帝察言觀色，立刻叫來侍女把喝倒的兩人扶出了大殿。離開宴席現場，謹言順利地從皇家侍女手上接過了不省人事的羅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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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飛來橫禍·手撕綠茶
每年春季皇家狩獵都會持續十日，但燕國皇帝身體不好，也為鞭策皇族子弟與群臣勤於公務，今年特地把時間縮短為五日。這對羅千來說是個好消息。
“這五日，你都要跟緊本王。”顧汐知和羅千分別騎上了馬，“林熠也會去，有事他也可以幫忙。”
從淩王府啟程，顧汐知看到羅千不太自在，又忍不住問：“你不習慣穿女裝？”
今日羅千紮了一個簡單高馬尾，身著淺橙色騎服，腳蹬淺棕鹿皮短靴，看上去利落又幹練，但顯然也刻意壓低了存在感。
“嗯，不習慣。”羅千點點頭，“這麽重要的場合，如果羅小魚在就好了。”
“羅小魚是匹好馬，日後本王會從邙國人那要回來。”
聽到顧汐知這樣說，羅千的心情好了不少：“那我先謝謝王爺了。”她心道，那這次去也不虧！
“本王盡力讓你不虛此行。”顧汐知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
有那麽一瞬，羅千感覺自己很容易被顧汐知看穿，似乎與他暗中過招總是棋差一步，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來到皇家獵場那一刻，羅千就有些後悔了。
她偏偏忘了，顧汐知是自帶光環的人！
無數道意味不明的目光投射過來，先是落在顧汐知身上，然後再是自己身上。羅千感覺，或驚艷、或景仰、或暧昧、或熱烈的視線是屬於顧汐知的，那些好奇、不解、不屑、驚詫的目光則是專屬她羅千的。
羅千在市井千錘百煉，這種場合，怎可能露怯？她與顧汐知始終保持著三四米的距離，也便於觀察周遭形勢。
顧汐知與周邊人等點頭招呼，適時地看向身側的羅千。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顧大哥，阿千，你們在這啊！”
林熠也到了。羅千感覺像見到了救星，心裏舒了口氣，喜笑顏開地揮著手：“哥哥！”
顧汐知不知何時把馬驅到了她身邊，伸手彈了羅千的額頭：“在這裏，你只能喚本王一人哥哥。”
“顧大哥說得有道理。”已快馬趕到的林熠認可地點點頭，“此等場合非同尋常，阿千你要更敬業些。”
羅千幽怨地看了顧汐知一眼，說得輕松，你知道我為此要做多少心理建設嗎？
此時，一個清朗的男聲傳了過來：“汐知哥哥，林將軍！”
三皇子燕玉軒來了，那個顧汐知的迷弟，本次狩獵很可能被賜婚的另一個人。
跟前兩次不同，燕玉軒並沒有過多寒暄，而是直接望向羅千。他人畜無害的臉上泛起笑意：“這位姑娘，是汐知哥哥一同帶來的嗎？”
“王爺，林將軍！”未見其人，酥軟甜美的音喉也令人印象深刻，來人竟是秦芷鳶，她的目光，也落在了羅千臉上。她一身玫紅騎服頗為搶眼，發髻妝容一看便知被精心打扮過。
羅千與秦芷鳶並不相識，僅有的交集是早前在仙樂坊屋頂偷看沈墨言告白，以及親臨其妹與龍兒大打出手現場那兩次。自被秦含鈺遷怒踹過一腳後，羅千對秦家人毫無好感。
“兩位好，我是王爺的屬下羅千。”羅千不卑不亢，也不想表現出認識這兩個人。
“這位是三皇子殿下，這位是秦首輔的千金秦大小姐。”林熠熱絡地給羅千介紹道。
“她就是顧家產業的經營能手假面羅千啊！原來還是位女子！”不知何時，周遭已經圍過來一群人，一位身著棕紅衣衫的皇家公子戲謔道，“我還以為這位姑娘是淩王的貼身侍女呢。”
另一位身著白藍水紋騎服的男子露出一副嘖嘖稱奇的樣子：“都說淩王身邊沒有女眷，這羅千姑娘不尋常啊！”
“那是你們有眼不識泰山了，這位可是淩王得力的大管家。”燕玉軒輕笑。羅千註意到他說這話時是皮笑肉不笑，刀子一般的眼神若隱若現，並不似此前那個有過兩面之緣的三皇子。但這種感覺轉瞬而逝，燕玉軒的口吻平易近人：“久仰羅千姑娘大名，你可是燕國第一位參與皇家狩獵的商賈，而且還是商界巾幗。”
“羅千深感榮幸，也是托王爺的福。”場面話還是要說的。
一番寒暄之後，羅千感覺眾人看自己的目光更覆雜了。她希望自己只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那秦芷鳶的神情，好像要吃了她一樣。果然啊，秦芷鳶不僅是顧汐知的迷妹，還是愛慕者之一。
狩獵活動的重頭戲自然是打獵，比誰能在規定時間內先打到獵物，誰打到的獵物最罕見，以及誰打到的獵物最多。羅千事先已和顧汐知及林熠說好，自己全程肯定幫不上忙，只爭取不添亂。
所有人都在期待瞻仰戰神顧汐知的風采，羅千自然要隱身到別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去，她拖住林熠：“我幫不上忙，不如帶我欣賞下這裏的風景，開開眼界？若你想聽，我也可以給你講講我們小時候的事。”
羅千的話對林熠來說極為受用。
兩人邊走邊聊。林熠此前已經知道趙大娘是羅千的養母，但對他們前世有親生父母的事一無所知。羅千擔心林熠無法接受穿越的事實，謊稱他們倆七歲時和父母走散了，只好相依為命，沿路乞討。
她早前也和龍兒對統一口徑，龍兒本是富人千金，後家境衰敗家破人亡，就跟他們一起做乞丐。除此之外，那些有關他們互相扶持、一起哭一起鬧一起長大的故事都是真實的。
“你是說我在十一歲的時候就發誓要娶龍兒？”林熠止不住笑。
“對啊，你還問我要不要告白。我的建議是你們還太小了，等都長大一點，看看還是不是喜歡再說。”
“你明明是我們三個裏面年紀最小的，為何跟個小大人一樣？”
兩人言笑晏晏。林熠哪壺不開提哪壺地問及羅千和顧汐知的關系。
“一直也沒機會問你們，從邙國回來後，你倆既然沒好上，為何還能像現在這般相處？”林熠問。
“因為什麽都沒發生，大家都是明白人，有更重要的事要關心，自然不會把那件事當回事。”羅千真心想快點結束這話題，噬情蠱的事，目前只有羅千、顧汐知、金書翰和左青四人知道，還外加一個莫名其妙出現的黑衣人，她也沒打算再讓更多人知道。明知無解，自己尚可承受，就不要讓更多人擔心。
“可我看得出來，雖然你刻意避嫌，但顧大哥對你的感情一直都在。跟你在一起的時候，他很開心，與平日不同。”林熠也不理會羅千煩躁的神情，“他都帶你來參加狩獵了，說明他可不是一般的認可你。你既然答應來，也是因為不忍心讓他用苦肉計。你們之間既然都很在意彼此，為何不各自再往前一步？”
羅千心裏吐槽，天意弄人，我也沒辦法啊！這次狩獵以後，自己也會再跟顧汐知強調，以後她再也不會答應這種請求了，保持距離，能不見就不見，就像之前那樣最好！不，需要比之前見得還要少！
見羅千不說話，林熠以為她是聽進去了，又喋喋不休說了一通，無非是顧汐知有多麽好，羅千也不要妄自菲薄，還拿自己和龍兒的故事舉例，兩個人總得有人邁出一步，他林熠是一直窮追不舍，而龍兒最後也打開心結走向了他。
“知道了知道了，你要感謝那該死的媚藥幫了你！老天爺對你太眷顧了！”羅千不耐煩地說。
“阿千你與顧大哥相遇，也是命中註定……”林熠毫無眼力見地滔滔不絕，說得羅千心煩意亂。
兩人一邊牽著馬走著，羅千愈發感到胸悶難受、頭暈腦脹，心慌心煩心焦。
糟糕！被林熠這樣一攪，她自己也忍不住想太多，她竟然也開始覺得，顧汐知可能還喜歡著自己。甚至，她想到了在城隍廟遇到那黑衣人說的解蠱方法，萬一是真的呢？天啊，她也太不要臉了，這種險也敢冒，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哥，我水袋空了，能幫我盛些水嗎？我有點暈。”兩人不知不覺來到了一條河流附近，見羅千臉色蒼白，林熠趕緊扶她坐下，接過水袋快步走到河邊。
羅千閉目養神，調整呼吸，只聽見一陣狂亂的腳步傳來，之後是“嗖”的一聲在耳邊響起。
“誰？！”林熠咆哮，“誰在那放暗箭？！”
羅千趕緊睜開眼，前方小山上有人影躲閃到了樹叢中。林熠方才拔劍相護，砍斷了一支向羅千飛來的箭。他給羅千遞過水去，警惕地在她身邊守著。
緊接著，又是一箭、兩箭、三箭……山上好幾處暗處又有箭射了過來。林熠揮手斬下疾馳而來的暗箭，謹言也從暗中翻出幫擋了一箭。
“給我追！”林熠的兩個暗衛突然飛身而出，飛快地往山上去了。
羅千驚魂未定，但目光變得凜冽，在這皇家獵場裏，竟然有人要她的命！還是，有人見不得顧汐知好呢？不管她是顧汐知的什麽人，她丟了性命，他都不會好過。皇室朝堂之中，果然風譎雲詭、人心叵測。
“林將軍！”一個慌張的女聲傳來，“有狼群！”
秦芷鳶？！
她策馬飛奔到了林熠身邊。
“秦大小姐？你的隨從呢？”林熠狐疑地問。
“我與三皇子一起狩獵，遇到了狼群，三皇子和我的屬下分頭引開群狼，我就趕到這邊來了！”
羅千心裏翻了個白眼，這是獵場，遇到什麽兇獸都很正常。技不如人還積極參與個什麽勁，水平半斤八兩的報團取暖，躲一邊去不香嗎？不出風頭但至少能保住了小命啊！
秦芷鳶下了馬，竟走向羅千這邊，她伸出有些顫抖的手說：“羅千姑娘，我的水袋也丟了，是否能借水袋一用？”
羅千把水袋遞給她，卻感覺秦芷鳶手一用勁，她整個人滾到河裏去了。“啊！救命！”她尖叫出聲。
羅千、林熠和謹言面面相覷，這離河至少有三四米距離，你這落水栽贓的演技是不是也太拙劣了些？
“我下去救她。”羅千無奈，“我若不下水，她定會咬定我推了她。不過不著急，先讓她喝幾口水。”
“那你小心。”林熠和謹言跟著羅千來到水邊，也做出隨時下水的準備。
秦芷鳶撲騰著，離岸邊越來越遠，看得出來明明是會水的，否則這麽撲騰早就沈下去了。
羅千一躍入水，撈起秦芷鳶的一個胳膊往岸邊游去。但秦芷鳶身體卻往相反的方向使勁，顯然是不想被羅千帶到岸邊。
羅千也是無語，這女的莫不是故意在等什麽人？羅千以前最煩看宮鬥小說，她不明白，讀者都看得出來的陷害、演戲，為何有話語權的局中人卻看不出來？不過這種事現在輪到她頭上，她忽然醒悟，這可是局中人最愛的戲碼呀！只要有人縱容和首肯，就能繼續演下去。
這種時候，羅千的脾氣不會好到哪裏去，她在秦芷鳶背上恨鐵不成鋼地扇了三巴掌，冷聲道：“走不走？”
秦芷鳶“啊”的一聲大叫出聲，羅千順著她的目光，看到岸邊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你到底走不走啊？”羅千沒好氣。
秦芷鳶卻“嗚嗚”哭了出來：“救命！”
“你要對我家小姐做什麽？！”岸邊有個貌似秦芷鳶的下人大喊，羅千心想，那你倒是下來救啊！
撲通，有人入水的聲音。猝不及防的，羅千感到腰上一緊，被人撈著往岸邊去。“別怕。”
那波瀾不驚的聲音，不是顧汐知，還能是誰的？
很快，又有人入水，秦芷鳶的隨從也把秦芷鳶撈了上來。
岸上圍觀的眾人早已竊竊私語。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秦小姐，方才我們還在一起。”燕玉軒罕見地皺起了眉。
“……我不知當不當說。”秦芷鳶哭得梨花帶雨，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大姐，你說吧，我知道你要說什麽，我就靜靜看你裝。羅千忍不住嘴角一彎，卻對了上顧汐知的眼神，那眼神似乎不是詢問，而是關切。
她這才註意到顧汐知還坐在地上，摟著自己，似乎並沒有松手的意思。她咬咬牙，提醒自己別想那麽多，先把註意力放到秦芷鳶身上。不知何時，顧汐知已經扶著她站起身來，松開了手。
“方才發生了什麽？”燕玉軒又追問。
“羅千姑娘方才把我推到河裏，我情急之下便也把她拉下了水……”秦芷鳶眼淚汪汪地看著顧汐知。
“她方才在水中還打了我家小姐！”秦芷鳶另一個下人趕緊把她扶起來，怒氣沖沖痛斥著羅千。
“你有什麽話要說嗎？”燕玉軒望向羅千。
“秦小姐說的是事實。”羅千回答。
“王爺……”秦芷鳶一副嬌柔可憐狀。
“秦小姐，你們落水之前是不是發生過什麽事？”燕玉軒繼續追問秦芷鳶，看得出來，周遭眾人也非常好奇。羅千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她也很好奇，秦芷鳶的葫蘆裏都賣了什麽藥？ “我看到羅千姑娘和林將軍走得很近，忍不住詢問他們到底是何種關系……”秦芷鳶委屈道。原來，秦芷鳶瞄準了這一點！
眾人交頭接耳：“林熠之前和秦家二小姐退了婚，聽說是給仙樂坊一個舞姬贖了身，難道後來又和羅千有一腿？”
“也許林將軍是被勾搭的那個吧……”
“那個羅千和林將軍到底是什麽關系，淩王知道嗎？”
“咦，那淩王和羅千又是何種關系，難道只是主從關系？”
“……”
“對不住，羅千不懂禮數，方才沖動了。”羅千給秦芷鳶行了個禮，又轉向顧汐知愧疚地低下了頭，“羅千給王爺丟臉了，請王爺責罰……以前羅千在市井，被人言辭激烈侮辱之後，從來都是直接打回去。今日這事正好發生在水邊，才鬧出這麽大動靜。羅千不懂規矩，沒控制住脾氣，以後一定有話好好說。”
作為背鍋的另一名當事人，林熠也一副氣急敗壞又痛心疾首的樣子：“打人確實不對，也怪我沒攔住……不過三皇子和淩王大概也想知道秦大小姐還說了什麽。你不妨把秦大小姐說過的話再說一遍吧！”
“說。”顧汐知面若冰霜。
“秦小姐斥責羅千不知廉恥勾引林將軍，給王爺戴了綠帽……”此話一出，圍觀群眾又是一陣嘩然。
“你！！！我絕對沒有這樣說過。”秦芷鳶著急又委屈地看看顧汐知，又看看三皇子。
“秦小姐原話的確不是這麽說的，文縐縐的羅千也模仿不來，但一語概之，大概是剛才的意思。”羅千戰戰兢兢說，“羅千也知錯了，確實不該與林將軍走得太近，畢竟林將軍婚期將至。”
“後一句話林某不同意！林某是受顧大哥之托護你周全，方才，還有人給你放了暗箭，你為何不說？”林熠示意眾人看看地面上那幾支被砍斷的箭。
不少人忍不住倒吸涼氣，這皇家獵場守衛森嚴，竟然還差點發了生命案？！真是聞所未聞！難道羅千此種身份的人參加皇家狩獵，礙了誰的眼？是誰又在暗地裏找顧汐知的麻煩？
“回去領罰！”顧汐知眸色淩厲，周身散發出懾人的嚴寒之氣，但他下一秒卻攔腰抱起羅千，翻身上了自己的馬。馬嘯長鳴，顧汐知和羅千同乘一馬，迅速消失在眾人視線中。
林熠則喚出謹言，與他一起騎著自己和羅千的馬離開了現場。唯留下啜泣不斷的秦芷鳶和以三皇子為首的眾人在原地。
“……王爺。”
“何事？”
顧汐知與羅千騎馬回獵場行宮，騎出很長一段距離後，羅千忍不住提醒：“不如下馬等謹言他們送馬過來？”羅千想說，他們兩人身上濕噠噠地貼在一起，簡直不要太暧昧。
“籲！”顧汐知緊急勒馬，自己先跳下馬，再拉著羅千的手扶她下來。
羅千扶額：“王爺不必扶我。”
“剛才這段路，蠱蟲又發作了？害怕嗎？”顧汐知面色寒涼。
“有一點，現在好多了……”羅千鎮定下來。
“知道怕了？方才在河邊怎麽不怕？”
羅千知道顧汐知問的不再是有關蠱蟲的問題，而是暗箭襲擊和落水的事。
她嫣然一笑：“有人護著，我怕什麽？”
“演技又進步了。”顧汐知面無表情地揶揄，“林熠也被你教壞了。”
“見招拆招。”羅千眉眼彎彎，“王爺說會讓我不虛此行，羅千也是長見識了。暗算、栽贓、陷害，果然是皇室生存環境標配！”
“後悔了？”顧汐知側目。
“作為朋友，不能說謊。是的，我超級後悔！可是，又覺得超級刺激！”羅千說這話時，不自覺把雙拳攥在胸前。
“刺激？”
“長見識了，見世面了！羅千膽子又大了一些！”
“真不怪本王連累了你？”
“現實環境本就如此，與王爺無關。我看以後註定要跟秦芷鳶那綠茶婊撕到底了！若皇帝有心給王爺賜婚的對象是她，羅千一定拼死把王爺搶過來！”羅千摩拳擦掌，“順便把她妹妹那一腳之仇也報了。”
“喜怒形於色，不妥。”顧汐知淡淡道，但嘴角也勾了起來，“借你吉言，皇上還真有那心思，你好好表現。”
羅千看向顧汐知，眼神裏滿是“你真可憐”的意味。
顧汐知仿佛會意，迎上她的眼神的眸光愈發深邃：“所以，本王會好好感謝你。”
羅千不想再被顧汐知勾起任何異樣的情緒，岔開話題：“王爺，想知道‘綠茶婊’和‘撕逼’是何意嗎？”
“……”
連續狩獵三日，因皇上身體有恙，前兩日並未舉辦晚宴，晚宴在第三日晚上舉行。羅千自然要隨顧汐知參加，顧汐知打算也借此機會，把她引薦給皇上和太子。
怎麽說呢，古代的皇家禦宴跟現代電視劇裏演的相比，似乎電視劇裏的還更為奢靡。也是，即便古代階級分化嚴重，但社會生產力水平畢竟有限。羅千心道。
皇族人士、大臣及其子弟歡聚一堂，分列而坐，九五之尊居於高臺，眾人把酒言歡，歌舞升平。演出差強人意，倒是其他眾人的表現值得觀察玩味一番，畢竟這樣的場合上每一秒、每句話都可能暗藏殺機。
因涉事被拘的二皇子果然並未列席。
此前與二皇子鬥得你死我活的太子，是韜光養晦、大智若愚之人，在皇上面前表現得極為謙恭低調，與群臣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此種場合裏與顧汐知也僅有神交。畢竟淩王乃太子表弟，近年來太子一派在淩王勢力的支持下厚積薄發，必須保持警惕、步步為營，稍不註意唯恐被叩上借外戚奪權的罪名。
一直以來被外界公認為最無城府的三皇子，則是這種場合“交際花”般的存在和氣氛組組長。
總有人是氣氛組的積極分子。先是有人向皇上匯報了連續三天狩獵的成果。作為狩獵這項集體活動的“小透明”，羅千也很好奇這幾天顧汐知打獵的成果。
顧汐知的成績與其他眾人相比，毫不突出。其他男子以打到鹿、狼、鷹、豹等猛獸為榮，其他女子也打了山雞、野兔等小型動物，而顧汐知打的，全是蛇，有危險有難度，但無亮點。但有一點羅千是肯定的，顧汐知盡可能地低調，不打算出任何風頭，以避開風暴眼。
眾人輪番對今年的狩獵活動大加讚賞，對皇帝歌功頌德，祈福國泰民安。皇帝舉杯，眾人也紛紛舉杯互敬寒暄。觥籌交錯，其樂融融。
但羅千已做好了心理準備，畢竟她身邊的淩王，可是個自帶光環的人。不時投射過來的各路目光，似乎在交織醞釀著一場疾風暴雨。
果然，顧汐知的“迷弟”燕玉軒特地在皇上面前詢問顧汐知：“聽說淩王今年狩獵逮到了許多毒蛇，想必自有用意？”周遭目光如聚光燈一般射了過來。
“回稟三殿下，如你所知，臣早些年身中奇毒，去年底才康覆。臣個人私底下，對各種毒物深惡痛絕，趁此次狩獵之機捕獲毒蛇，也可供醫師研制解毒藥。”顧汐知畢恭畢敬。
“淩王今年攻勢頗為保守，是否是因為帶了佳人參加狩獵？難道是怕佳人擔憂故而束手束腳？”一位這幾日與燕玉軒走得頗近的公子調侃。
羅千感到聚光燈轉投到了自己身上。
方才一直沈默的太子忽然開了口：“淩王，你身邊的就是你此前提過的羅千姑娘？”這三日狩獵太子並未躬身參與，而是陪伴有恙的皇帝身側，幫忙處理公務並商討治國事宜，這還是羅千第一次與太子打照面。
太子氣度不凡，眉目清明，但五官輪廓略顯平淡，其態度溫和，給人有禮有節、沈穩從容、務實謙遜之感。
顧汐知答道：“回皇上，回太子殿下，過去一年，羅千作為得力助手幫臣做成了許多事，故作為獎賞，臣鬥膽今年帶她前來皇家獵場，以瞻仰皇室風采。”
羅千感覺有顧汐知在，自己沒必要多說多做什麽，老實配合，行禮便是。“羅千見過皇上、太子殿下！”她行了跪禮。
“朝廷籌資、狙擊夢疊香還有民間創業大賽，聽說羅千姑娘在這幾件事中都發揮了重要作用。真是巾幗不讓須眉。”太子頷首，羅千懷疑，這太子莫非也是顧汐知的托？
“太子過獎，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那些都是身為燕國子民應該做的，也要感謝淩王給了臣女機會。”羅千畢恭畢敬。
但顯然，皇帝沒有接這個茬。
羅千這樣的身份，自然是不入皇帝眼的，他與眾人一樣，都認為能來皇家獵場沾光，已是她這種人的莫大榮幸。羅千對此早有預感，因毫不期待，自然也未感到難堪，便又繼續做起隱形人。
“說起來……”皇帝另起話題，“淩王也早到了婚嫁的年紀，太子在淩王這般大時，已有兒女成群。你看秦首輔家的大小姐……”
皇帝話還沒說完，燕玉軒意外地插了話，用玩笑打趣的語氣說道：“前兩日秦首輔與羅千姑娘之間發生了個烏龍事件，不知父皇是否聽說了？頗為有趣。”
對於燕玉軒，羅千這幾日觀察，覺得他不似外表看起來那麽單純，極為讓人捉摸不透，一會覺得他是顧汐知的“迷弟”，一會又覺得他與顧汐知不對付，一會覺得他與秦芷鳶是一夥的，一會又覺得他看不上顧汐知身邊所有的女人。但有一點她是確定的，燕玉軒看自己不順眼，原因為何，她還不知。
“哦？”皇帝被挑起了興致。
於是便有氣氛組成員七嘴八舌描述了兩人打架打到水中的場景，燕玉軒還見縫插針調侃幾句，而當事人卻無人敢多解釋一句。
皇帝聽了臉色驟變，猛地咳嗽起來，看得出來是氣急攻心、龍顏已怒。
方才，眾人明明已能猜到皇帝想給顧汐知賜婚，但三皇子這一打岔，賜婚的氛圍早就沒了，秦芷鳶臉也綠了，一雙美目看著就要淚眼婆娑。
羅千始終低著頭，但心裏樂翻了天，如此一來，便不用演戲挑明自己與顧汐知的關系了，賜婚這事若就此作罷，她自此也就無事一身輕。
皇帝心中有火，所有人都看在眼裏，太子和三皇子又趕緊打圓場，揚言要罰這兩個貢獻了笑柄的罪魁禍首喝酒。
秦芷鳶不情不願又不好推辭，而對於羅千來說，喝酒是小菜一碟，她對於自己的酒品還是有自信的。演出和酒席還在繼續，秦芷鳶和羅千面前則被密麻麻擺滿了酒杯，明擺了，就是不喝醉不讓走的意思。
“兩位姑娘，請吧！”燕玉軒笑著說。
羅千和秦芷鳶各自向皇帝行了禮，之後便拾起了酒杯。
等等，這酒味道不對……似乎是清水？
羅千喝酒時，用一邊寬大的衣袖掩住臉面，微微側頭輕聲問身邊的顧汐知：“怎麽是水？”
顧汐知也舉起酒杯一飲而盡，以手掩面用口型對她說：“放心。”
羅千明白了，顧汐知擔心羅千真的喝醉，也擔心有人下毒，便命人偷偷調給她的酒掉了包。在皇帝眼皮底下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做這種事，也足見淩王的厲害了。
喝到什麽程度，羅千完全根據秦芷鳶的進度來調整。
秦芷鳶酒量不佳，喝到第五杯就暈乎乎要倒了，羅千也見好就收，一副神志恍惚坐不穩的樣子。
顧汐知見狀伸過手來扶她，她卻像不省人事似的趴倒在面前的案上，一頭紮到酒杯和飯菜裏，場面極為狼狽。反正也不打算露臉了，羅千就趴著裝死。
三皇子對皇帝察言觀色，立刻叫來侍女把喝倒的兩人扶出了大殿。離開宴席現場，謹言順利地從皇家侍女手上接過了不省人事的羅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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