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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盤皆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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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盤皆輸

第十九章  滿盤皆輸·偷雞不成蝕把米

馬蹄聲漸近,羅千眼前一亮,黑馬上的男子白衣黑靴、身形頎長,馬兒正悠悠地小跑過來。

來了!

剛想舉起馬鞭揮手示意,來人越來越近,羅千定睛一看,有沒有搞錯?!

來的不是林熠,竟是顧汐知!

無數頭草泥馬在她心頭狂奔,不是跟沈紅瀾說過不讓其他人進來嗎?而且顧汐知怎麽可能知道他的暗號?

羅千快步越上馬背,腳踩馬蹬,用力一拉韁繩,口裏催促道:“快走!”

聽到主人的命令,羅小魚也不再閑庭信步,邁開大長腿飛跑起來,它似乎很享受這種感覺。羅千其實不知該往哪裏去,只是想著離顧汐知遠一點,這片草原這麽大,跟他保持距離吧!

她必須等到林熠。

卻不曾想,顧汐知的大黑馬也往同一個方向追趕過來,後方的馬蹄聲“嗒嗒嗒”入耳,羅千心裏的火一下躥了起來。“打扮成這樣,戴著面紗,不信他能認出我來!他追我幹什麽,草原這麽大,又不是只有一條路。”

羅小魚的速度很快。羅千身體前傾,拉緊韁繩,驅使羅小魚向右轉彎,她挑了一條以前從沒走過的偏僻的小路,試圖逃離顧汐知的視線。

但,來人還是窮追不舍。

“哼!”羅千聽著後方的馬蹄聲越來越近,揚鞭疾馳,繼續加速。

可沒跑幾步,一記清晰的口哨聲劃破長空,她的愛馬竟像中了邪般止住了腳步。

羅千在馬背上重重顛簸了一下,歪著身體,眼看就要跌到一側去,就感覺一人輕盈地騎落在馬背上,一手摟著她的肩頭,一手覆著她的手背緊了緊韁繩。

羅千身體一僵,定睛望去,五步之外,竟是一個極陡峭的下坡路,自己方才方寸大亂、顧此失彼,真是難為了羅小魚!

羅千松開韁繩,張開雙手俯下身抱了抱羅小魚的鬃毛以示安慰,垂下臉對身後的人道:“方才多謝公子。”

她輕咳兩聲:“但我這馬不喜歡被陌生人騎。”

“哦?我看它還挺高興。”顧汐知見羅千特意俯下身與自己保持距離,松開了摟著她的手。此時,羅小魚正“噅噅”叫著,尾巴興奮地搖啊搖。

你這吃裏扒外的家夥!羅千強忍著不滿。

顧汐知從馬背上輕輕跳落至地面,羅千向另一側偏了偏臉故意不看他。“這後山這麽大,公子方才難道只是與我同路?若沒事,我先走了。”

“姑娘,這是你的?”一件緋紅的披風遞了過來。

羅千想起剛才在樹下打盹時,把披風落下了。

“謝了。”羅千接過披風,顧不得披上,胡亂卷了卷揣懷裏,一拉韁繩落荒而逃。身後分明傳來年輕男子的輕笑聲。

她不敢看也不敢想象,那到底是怎樣的笑。

拉開一定距離後,羅千不悅地開始吐槽羅小魚:“你有沒有搞錯,誰才是你主子?小母馬,不要隨便對陌生男子表現出親熱,行不行?”

哎,林熠什麽時候才來啊?跟顧汐知打了照面,她就有點待不下去了。羅千思忖著,還是返回後山入口處等林熠吧。

但她真的不走運。

她的腳竟然抽筋了,就在這馬背上?!出現這個突發狀況,大概是因為大病初愈又泡水又缺鈣,但實在被動!

“停停停,籲!”羅千擦了擦額上的汗,勾勾抽筋的腳掌,疼得忍不住吐著氣,豆大的汗又落了下來。

她勉強彎下腰,脫了一只靴子,好讓腳腕能靈活些。她提著一只靴子,再次把腰挺得筆直,無可奈何地端坐馬背默默拉筋。

一陣馬蹄聲漸近。

這會兒來的是誰?她緩緩地回過頭去。

來人,竟然還是顧汐知!

還真是沒完沒啊,羅千已無力吐槽。

顧汐知駕著黑馬走近,也沒說話,又遞了東西過來。羅千一看,也是沒了脾氣,還是沈紅瀾那破披風。

“抽筋?”

“……”

羅千不搭理顧汐知,他也沒惱,不知從哪折了一枝樹枝,點上她小腿的幾個穴位,幫羅千解決了問題。

“公子真是熱心腸。”羅千再不正視對方,好像也說不過去,她轉過頭,眨了眨眼睛,“公子有事要忙就先去吧,別礙了你的事。”

“不礙事。”朗朗之聲響起,顧汐知嘴角忽然上揚,一臉明媚。

“那我還有事,告辭!”羅千也顧不上穿靴子,又一溜煙趕著羅小魚跑了。

@@@

她來到後山入口的大樹下,縱身下馬。披上披風,穿上了鞋。

坐立不安,等得無聊,肚子還不斷發出抗議,原來已到午飯時間!

羅千擡擡頭,看到身邊這顆棗樹結滿了純天然的青棗,咽了咽口水。

棗樹樹幹很粗,難以撼動,但枝幹歪斜,甚是好爬。羅千抱住樹幹駕輕就熟地爬了上去。以前在這練騎術時,餓了,她就和沈紅瀾便爬上這棵樹摘棗解饞。她一手扶著樹幹,一手摘棗,跪在一根大樹枝上,邊摘邊吃。涼風習習,心曠神怡,這感覺好像回到了以前,她不由自主地哼起小曲來。

“也給羅萬萬嘗嘗。”她脫下披風,不一會就摘了一大捧,用披風包好揣在懷裏,一手攀著樹幹,慢慢往下去。

然而,也許今日不宜出門。

羅千事後百思不得其解,怎麽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卻諸事不順?

一只突如其來的山鷹,嚇得樹冠裏的鳥撲騰著翅膀四處飛散,也驚得她手一滑。

“啊!!!”

……

羅千的心像是在坐過山車。

被顧汐知接住,不知是幸運還是倒黴。

羅千依稀記得,中午的日頭很大,顧汐知的臉上有一片陰影,眼睛很亮,因背著光看不清表情,但能感覺到他有一瞬屏著呼吸,就跟她自己一樣。

顧汐知張開兩只手把她“公主抱”,就像無數狗血言情小說中常常出現的場景那般。羅千親身體驗過之後,只感覺那懷抱極其僵硬,她忍不住冒冷汗。

又驚又囧,她下意識地伸出一手擋了擋刺眼的日光,另一只手還緊緊地抱著那一包棗子。

“……”

羅千的心臟止不住狂跳起來。她敏捷地側身落地,尷尬地把那一包棗塞到了顧汐知懷裏。“謝謝,給你了。”急急忙忙跨上羅小魚又溜了。

她把羅小魚牽回馬棚,感覺半個魂都飛走了。

見到沈紅瀾,羅千氣急敗壞道:“不是說今天除了有暗號的,誰都不讓進來嗎?”

“哦哦哦,你看到淩王了?”沈紅瀾不以為意。

“他沒有預約為何能進來?”羅千火冒三丈,氣到跳腳。

“哎呀,忘了跟你說。”沈紅瀾拍拍腦門,“淩王是我近日發展的超級大客戶,只有他一人不用預約就能進來……那個,你沒在,我就先拍板了。托他的福,最近生意進賬很多啊。”

“真是服了!”羅千嘆了口氣,“我先回去了,若待會有位姓林的、有暗號的公子過來,你就給他挑一匹馬。他肯定想見馬場的主人,你就跟他說日後可提前約好相見,但不能爽約。”

羅千又找來紙張,奮筆疾書寫了封英文信,再次叮囑沈紅瀾:“想辦法把這封信交到仙樂坊的龍兒姑娘手上,她任何時候來這兒都可以。若是對林公子,你就說龍兒姑娘是這裏的主人。”沈紅瀾自然看不懂羅千寫了什麽,但講義氣地答應了羅千的要求。

羅千的後招,就是通知龍兒知曉,她遇到了一個疑似羅萬萬的人。羅萬萬哪日再來馬場,讓龍兒過來親自驗一驗真偽。

羅千無言地穿上濕噠噠的衣服,在密道出口處按了個按鈕,滑道上翻出層層細密的臺階,她攀上臺階,沿路返回溫泉池。

羅千剛走,顧汐知也牽著黑馬進馬棚。沈紅瀾迎上去:“王爺,黑電今天狀態很好。”黑電是顧汐知在這買下的坐騎。

“出現在後山的人是誰?”顧汐知問。

“那是……”沈紅瀾眼珠一轉,她自己對淩王頗為心折,心想羅千大概也不想被人認出來,便回答道:“我嫂子。”

“嫂子?”

“我有兩個哥哥,您見到的那位,是我二哥沈墨言的未婚妻。對了,文心齋是我二哥開的。”沈紅瀾對答如流。

顧汐知那張臉雖然沒什麽變化,沈紅瀾卻感到周圍氣溫驟降。要刮風下雨了?不對呀。她看看頭頂的大太陽,好生奇怪。

沈墨言?

顧汐知在心裏把這個名字重覆了一遍。

回到溫泉池,羅千背靠著池壁,回想到今日的計劃竟全盤失敗,內心煩躁不已。她還記起,從樹上那一摔,把面紗也摔沒了,顧汐知看到她了。

他能認出她嗎?

他又不瞎,她也只是化了淡妝穿了女裝,妝前妝後差距哪有那麽大?他也許只是假裝沒認出來,靜觀後事發展。

還有,顧汐知和她前後腳到了木蘭馬場,時間點掐得剛剛好,難道真有這麽湊巧的事?有沒有一種可能,顧汐知根本就已經完全掌握了她的行蹤?如果是,他又是如何捕捉到她的蹤跡的?是林熠透露了他們間的對話內容,還是他自己摸索到的?

羅千無意中掃了一眼身邊的簾子,想起了還在密室內的阿右。

她回憶起上一次她帶阿右進密室換了衣服,阿右的後脖頸上露出過一個羽毛狀刺青。對了,和顧汐知的似乎很相似!迷障森林裏,被他背著的時候,她曾見到過。

有沒有可能,這兩次隨她出府的人根本不是阿右,而是顧汐知?!

她越想就越覺得可能性極大,細思極恐。

真的好氣!

羅千壓下心中的怒火,痛苦地大叫起來:“右大哥幫幫忙,我腳抽筋了!”

一個人影迅速靠近簾子。

“能不能拉我一把……那個,我還穿著衣服。”

阿右掀開簾子過來,彎腰,向她伸出手。

“使不上勁……我能不能攬著你的脖子出來?”

阿右遲疑,看到羅千耷拉著嘴角,好生痛苦,便點了點頭。

羅千攬上阿右的脖子,手上一使勁,把他脖頸處的衣物撕裂了個口子。

刺青露了出來。

“阿千雞手鴨腳,真不好意思……哥哥,受累了!”羅千咬著牙在對方耳邊輕聲道,聽上去有些暧昧。

待羅千換好衣物回到淩王府,已是下午時分。她回屋補了個午覺後,在院子裏呼喚阿右:“右大哥!右大哥!我想,還是讓蝶依來看看你有沒有受傷比較好。”

聽到蝶依的名字,阿右果然馬上現身。

羅千道歉:“右大哥,真對不住,小弟今日恐怕把您的脖頸抓傷了,還是讓蝶依來檢查檢查吧。”

阿右立刻搖頭。

“脖頸位置很要緊,不能掉以輕心。”羅千生色道,“不找蝶依也行,那您先給小弟看看傷勢如何。”

阿右還是搖頭。

“你不記得今日在府外發生的緊急事件了?這樣吧,今兒你不讓我看,我明兒就找蝶依來看。”

阿右怔了怔,有些糾結,但還是掀起了一點點面罩,把脖頸露了出來。

羅千假意湊近檢查,心中震驚萬狀。

眼前的阿右,後脖頸哪裏有什麽刺青?!

“好像真沒大事,還要不要找蝶依,右大哥你說了算。”羅千紅著雙眼,扭頭進屋閉上了門。

她趴在桌上,哭了出來。

夜深,在顧汐知的書房內,風塵仆仆趕過來的林熠,自顧自地給自己倒了杯熱茶。“顧大哥猜得果然沒錯,雲昊已不在燕國。”他大咧咧地坐下,“我們的人在邙國發現了他的蹤影。”

“慕白跟燕國朝中人勾結到了一起。為奪回暝月會的控制權,雲昊轉頭便去邙國朝中搬救兵。但最後遭殃的,還是燕國。”顧汐知也抿了口茶。

“臨時聽到風聲,阿熠出了趟城,這一來一回,馬都快把腳跑斷了。”林熠說,“本來今日計劃去木蘭山莊挑匹好馬。”

“木蘭馬場?下次你與本王同去,無需預約。”

“那是最好!顧大哥左手痊愈後,我還沒見過你騎馬的樣子。”林熠說,“對了,你見過木蘭馬場的主人嗎?聽羅千說,今天有可能會遇到。”

“沒見過。”顧汐知挑了挑眉,“羅千認識?”

“他說木蘭馬場的主人是他朋友。”林熠想起自己還沒跟顧汐知提過前兩日自己已結識了羅千的事,忙說,“前兩日我在王爺府中遇到了你的這位門客,忘了跟你提。這人還挺有意思。”

“怎麽有意思法?”

“阿千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林熠想了想,“好像認識了很久一般,但我沒印象曾認識過此人。顧大哥,他為何一直戴著面具?聽聞在偏院已住了一段時間了,不知顧大哥現在對他有幾分信任?”

“此人確實有過人之處,但現在還不便拋頭露臉。”顧汐知頓了頓,“我們雙方都還在互相了解之中。”

“明白,那我也留個心眼。”林熠點點頭。

原來今日,羅千專程出門,不惜從密道趕去木蘭馬場,竟是為了會林熠!顧汐知臉色瞬間冷了下去。

他今天一天的心情也是罕見的波瀾起伏。

羅千第一次出府時,他就假扮暗衛跟她出了門,今日,顧汐知又故技重施了一次。過往他沒少喬裝做任務,但從未專程盯梢過一個姑娘。事實證明,羅千也不是什麽尋常女子,普通女子誰會在家裏建密道?從家裏直通馬場,一看是就是隨時做好了跑路準備。

在馬場後山“偶遇”到女裝打扮的羅千時,顧汐知更是驚愕不已。

羅千一直給人的印象是手無縛雞之力,沒曾想,馬倒騎得相當不錯。他也從未想過,穿女裝的羅千是那副模樣,既有平日的狡黠聰穎,又有他從未見過的嬌俏靈動。

而讓他的心潮久久不能平息的,是羅千從樹上摔下來,他接到她那一刻。她落在他懷裏,面紗從耳邊掉落,白凈的臉上寫滿了訝異。極近距離裏四目相對,那雙眼睛像小鹿一般清亮,瞳孔裏倒映他自己的身影。那一刻,顧汐知不由得呼吸一窒。

似乎午時光線過於刺眼,她微微瞇了眼,擡起手擋了下,淺紅的唇瓣不知所措地微張著,一圈紅暈爬上了雙頰,耳根也偷偷紅了。

她慌忙起身把那捧棗塞到自己懷裏,她紅著臉一路小跑著離開,她急匆匆上馬落荒而逃,顧汐知的視線已全然不受控制地鎖定在她身上。

他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砰砰砰砰”。羅千逃跑了,但她的臉還在他腦海中一刻不停地浮現著。

但是,當他聽到沈墨言這個名字時,心裏又冒出了一股無名火。沈墨言,難道就是羅千那日喝了鑒心之後口中的“哥哥”?

他的怒氣,更是在羅千從溫泉池裏伸出手時達到了頂峰。她主動摟了一名男子的脖子。想到羅千背著他,和男子竟會有此種身體接觸,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直到晚上,他才得知,羅千今日特地換女裝要會的人,竟是林熠!原來,木蘭馬場的幕後主人,竟是羅千?!他攥緊了匿於袖中的手。

林熠走後,毫無睡意的顧汐知試圖通過寫字平息內心的波動。他氣自己竟會被人攪得心頭大亂,他不明白,自己對她為何如此在意?更何況,她騙了他。

寫了一炷香的時間,顧汐知逐漸意識到今日被怒氣有些沖昏了頭。回想起來,羅千攬著自己從溫泉池裏出來時,扯破了他脖頸上的衣物。那究竟是無心之舉,還是有意為之?難道他後脖頸上那刺青……

執筆的手一頓,顧汐知換了一身暗衛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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