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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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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祈安,楞著做什麽?還不上前去讓你皇姐瞧瞧。”周塵聲音無波無瀾,仿佛只是對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說話一般,側身對身後老實跟著的周祈安命令道。

周祈久姐弟多年未見,兩人都有些淚目。周祈久打量著自己的弟弟,眼底滿是心疼。

周祈安有些瘦弱,眼神裏不自覺地顯露出膽怯,他總是低著頭,像是懼怕別人的目光一般。他臉色蒼白,少了些氣色,更沒有同齡孩子的朝氣蓬勃。

看見周祈安能平安長大,周祈久就覺得好生慶幸。那個幼年之時說過要保護她的弟弟長大了。那個喜歡抱著她哭的弟弟如今還是這樣依賴她。

母後逝去的時候,她才六歲,伏在母後的床前哭了好久。可無論她如何哭喊,母後也不會回來了。

“久兒懂事了,一定要照顧好自己,要好好的。”恍惚間,她母後的視線落在了周垣和周垣懷裏安睡的嬰兒身上,用盡最後一絲力氣道:“安兒和陛下也要好好的。”

這是她母後對她說的最後幾句話,而那時六歲的她顯然還沒有到懂事的地步。她只知道自己再也見不到母後了!

周祈安說是周祈久帶大的也沒有錯,他童年的整個時光都圍繞著周祈久。

周垣雖然關心兩個孩子,可他畢竟是大悅的皇帝,實在是太忙,很多時候顧不上姐弟兩個。

周祈安習慣於依賴周祈久,加上幼時身體不好,性格中便自然而然地帶著幾分軟弱。

周祈久拉周祈安落座,目光瞥見周祈安左手殘缺的一截小指,神情驟變。她緊緊握著周祈安的手,卻不敢觸碰到他的小指。

其實那裏早已沒有傷口,只留下傷疤。可她一想到祈安彼時所承受的痛苦,她就心痛不已。

斷指之時,祈安得多疼啊!祈安一向怕疼,記得幼時祈安被一塊石頭絆倒,不過只是稍微有些淤青,他都哭了好久。

當時,她尚且沈浸在李想與班師回朝的欣喜之中,一個裝著斷指的精美匣子突然擺到她的面前之時,她就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周祈久,你弟弟的命可掌握在你的手裏。沒有朕的允許,你哪裏也不能去。婚事是父皇為你訂下的又如何?詔書朕早已燒毀,朕說是口頭之約,看這櫟京上下誰敢質疑!你也要牢牢記住,婚約就作廢了罷,如果你不想下次再收到這樣的禮物的話。”周塵捏著她的手腕,死死地盯著她如是說。

她當然不敢冒險,更不敢拿祈安的性命開玩笑,於是親口毀了她自己和李想與的婚約。

周塵大可不必拿祈安的斷指恐嚇她,明明可以不做到這個地步的!她根本不敢拿周祈安的安危冒險,放棄婚約和祈安的安危比起來,她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放棄。

周祈久擦了擦眼淚,說:“對不起,你受苦了。”

周祈安不明所以,天真稚嫩的樣子一如既往,“阿姐,你在說什麽對不起?”

周祈久搖搖頭,“沒什麽,只是好久沒見到你了,阿姐太高興了。沒想到都已經過去這麽久了,祈安你過得好嗎?有沒有人欺負你?”

周祈安低著頭,只顧著吃手裏的糕點,“阿姐,這糕點真好吃,你要不要嘗嘗?”

說著,周祈安就塞了一塊糕點到周祈久的手上。周祈久有些無奈,但笑得寵溺,將手裏的糕點嘗了嘗。

周祈久看著陶醉在珍饈佳肴中的周祈安,不忍心打斷他。既然祈安不願意提起過去的日子,她又何必提起來讓他不高興。

況且,就算周祈安不說,想來汝州溪澗別宮的日子也不好過吧。是她方才關心則亂,口不擇言了。

周祈久想到了什麽,“對了,聽說你病了?現在怎麽樣了?好些了嗎?”

周祈安眨了眨眼睛,“好多了,咳咳……咳咳咳。”

才剛說完,周祈安就咳嗽起來。

周祈久慌亂地替他順氣,眼裏都是擔憂。

周祈安有些不好意思,“阿姐,我沒事,剛剛只是被嗆著了。”

周祈久松了一口氣,卻聽見周塵的聲音自旁邊傳來。

“祈久和祈安姐弟情深,倒顯得朕像個外人一般了。”語氣裏,帶著幾分不虞。

周祈久應聲望去,卻見周塵露出一個熟悉但又不屬於他的明朗笑容。

這樣的笑容,掛在周塵的臉上,就像是戴了一個面具,莫名詭異。

周塵依然穿著一身暗紅色的華服,頭發半披著,盡顯慵懶氣息。

這一刻,周祈久終於明白,為何她總在周塵身上發覺到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據說李想與以俊逸聞名櫟京的那一日,便是穿著這樣一身華服,她見過畫像。

彼時定北王妃尚在,哄著李想與穿了這樣一身衣服。為了搭配那件暗紅色華服,定北王妃又親手替李想與綁了一根發帶。

恰好李想與有事外出,忘了換衣服,結果惹得櫟京城女子爭相圍觀。

在姑娘們的圍觀之中,尚且少年的李想與難得露出羞赧的神情,後來說什麽也不肯再穿這一身華服。

周塵,是在模仿李想與嗎?

周祈久甩了甩腦袋,覺得自己一定是在胡思亂想,周塵這樣做能有什麽好處?或許真的只是巧合,又或者是她太想念李想與了?

周塵起身,朝著周祈久的方向走了兩步,就見一個小太監在伍庭洪身邊耳語了幾句,伍庭洪立刻走到了周塵身邊。

“陛下,太後娘娘回宮了,在慈安宮等著您吶。”

聞言,周塵眼中欣喜一閃而過,隨即又恢覆了往日的神情,道:“擺駕,去慈安宮。”

他掃了一眼周祈久,反正周祈久已經回到了他的身邊,也不必急於一時。母後好不容易回宮,他應該先去見見母後。

肖藍娟穿著一身素衣,頭上也只簪著一根木簪,活脫脫一個新守寡的普通婦人。

周塵眼神陰郁,父皇對他們母子不聞不問,母後又何必非要為父皇守寡。況且,都已經過去四年多了,母後為什麽還放不下父皇呢!

隨即,他自嘲地笑了笑,他自己又何嘗放了了呢?

午夜夢回,他依稀在夢中追著父皇的背影。無論他如何呼喊,可父皇始終連一個眼神都不肯給他。無論他如何追逐,他始終觸不到父皇的手。

就連夢中,父皇視他也如敝履一般。

肖藍娟心裏對這個兒子其實是厭惡的,這是她人生中的汙點,是第一個心愛之人拋棄她之後所生,是橫亙在她和第二個心愛之人之間永遠的阻礙,也是她背叛了第二個心愛之人的產物。

肖藍娟愧疚周垣,恨自己沒有早一點認識到自己對周垣的感情,也恨周垣的絕情,更恨鄭箏搶走了原本屬於自己的幸福。

“聽說你又將周祈久接回了宮,我才連夜從承恩寺趕回來。我離宮之時已經告誡過你,最好將周祈久姐弟斬草除根,你為什麽不聽話?”

周塵聽見肖藍娟的質問,欣喜冷了幾分,“母後,我自有安排,您不必過問。”

豈料,這句簡單的話卻惹得肖藍娟大怒,她拍著桌子道:“你若是真的有分寸,我也不會急著回來了!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竟然對周祈久生了不該有的心思。若是讓天下人知道皇帝竟然對自己的親妹妹產生了不倫之情,簡直是為天下笑。有我在一日,我絕不允許她惑亂君心!她算什麽東西!”

肖藍娟對周塵沒有半分感情,是以什麽話都敢說。從前她對周塵偶爾的關心不過是無聊的消遣,興起之時不介意扮演一次好母親。

得不到便愈加渴望,周塵未曾得到真正的父母之愛,便將父母之愛當做一生渴求。

周塵最終還是忍住不悅,“您累了,好生休息吧,兒子以後再來看望您。”

肖藍娟冷哼一聲,罵了一句白眼狼,一個眼神也不願意再多給周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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