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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霄滅神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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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霄滅神兵

當夜裏下起了細雨。

月亮西斜,暗藏在雲影之間,月色意興闌珊。間或傳來幾聲鳥啼,嘔啞粗嘎,將本就慘淡無幾的月光一聲聲叫得更黯淡,幾粒星鬥淒然哀涼,凍成一塊的黑夜裏,最亮是的蕭琳的書房。

京中密旨一道又一道發來,伴隨的是蕭競權和朝臣各懷目的的催逼與試探,幽州各處交來的文書日日不斷,這幾日當真是忙壞了蕭琳。

因不想多勞動受傷的蕭瑜,也不想讓太多閑雜人參與其中,他幾乎一人扛下了幽州要務,每日也不過能睡上兩三個時辰,萬幸還有梅音在他身邊時常陪伴著。

午後冬兒隨蕭瑜一同出門去了,蕭琳不想她陪自己一直操勞,便讓梅音回國公府中去問安老國公夫婦二人,帶回來一樣好消息,明日夫人國公便會請族中老人出面,將梅音記入族中旁系,將來和蕭瑜在一起,也免得她遭受世俗閑話的煩惱。

蕭琳心中自然是高興的,只是面上不動聲色,只催促梅音早些休息,梅音不肯走,午後國公爺才囑咐過她,要管好了蕭琳,不能讓他一味勞碌。

入夜三更,再能撐熬的人也抵不住乏意,梅音因與蕭琳賭氣,心裏起了要和他“作對”的念頭,今夜是決不能睡的,於是解下蕭琳披在她身上的外袍,重新搭在蕭琳身上,一個人跑去外面燒茶。

雨已經停了,柔麗的月色遍照,等待的間隙梅音想起花園中那叢美人蕉來。

雖已離開宮中多日,不再侍奉花草,可是平時仍不免時時留心身邊的草木。

那株美人蕉生的嬌嫩,夜裏雨水雖不大,可是難免低窪處有積水,泡壞了那根子,梅音便披了氅衣到園中去,卻見蕭瑜提燈站在小湖旁,低頭望著自己水中的倒影。

他早就聽聞有人前來,卻不想轉頭看到是的梅音,兩人相視一笑。

“已經是這個時候了,殿下怎麽還沒有休息,冬兒呢”

蕭瑜音量不大,輕聲道: “冬兒已經睡下了,我有些心事一時難以入睡,又覺得屋裏沈悶,一時想出來透透氣,不自覺便走到了花園裏。”

梅音不便問他有何心事,只叮囑蕭瑜夜裏水邊寒涼,要記得早些回去。

“二哥還未休息嗎”蕭瑜問道,他大約也猜到了梅音不曾就寢的原因。

“沒有,殿下不大愛惜身體,我勸了他很久,實在是勸不動了,又和他賭氣,不想讓自己在屋中睡著,便也出來走走。”

蕭瑜輕笑了一聲: “是來我的錯,我貪婪閑適了,這幾日沒有多幫襯些二哥。”

他打趣說道,並非是蕭瑜不想幫助蕭琳,而是因郗駿平的話讓二人警覺,或許蕭競權的秘衛已經潛伏至蕭琳左右,就在這易原縣中,若是“衛蘭”這個名字頻頻出現在視野中,難免會引來蕭競權的註意。

加之蕭瑜重傷初愈,蕭琳自然希望他能多多休息,過上幾天安生日子。

梅音搖搖頭淺笑道: “殿下言重了,都是二殿下他自己的錯,一點也怪不得旁人。”

蕭瑜看著梅音,心想不愧是自小玩到大的好姐妹,她生氣煩惱的樣子與冬兒極為相像,不免覺得有趣,心中煩惱也少了許多,思慮片刻,他唇角浮了些壞笑,想到了一個絕好的主意教給梅音。

聽他耳語過後,梅音不免臉紅,猶豫問道: “可是這樣真的可以嗎,殿下他會不會生氣啊”

“不會的,二哥從來都不生氣的!”蕭瑜胸有成竹地回答。

“曾記得年幼時我不想學功課,想要二哥他陪我玩耍,用的都是相似的法子,你還不知道他嗎,全天下最是嘴硬心軟的人罷了,只要你一開口,便保準他不會強撐著批閱那些文書了。”

蕭琳口是心非這一點,梅音是十分認同的,便笑道: “好,那我回去試一下好了。”

看蕭瑜短暫笑過後眉間又蘊了愁容,梅音便問他為何事煩惱無眠。

蕭瑜搖搖頭,只問了問梅音有關冬兒的事,問冬兒從何時起有了心悸疼痛的毛病,又從何時開始夢魘不斷。

只是,冬兒先前就叮囑過梅音不必將這些告訴蕭瑜太多,故而梅音只說了大概的時間,也讓蕭瑜放寬心,如今冬兒已不再夢魘了,像是之前因為蕭瑜受了那麽重的傷,一時受驚所致。

蕭瑜點點頭,呢喃道: “好,若是這樣,也勞煩姑娘多照顧些冬兒,她如今也不知怎麽了,有些話自己憋在心裏,不願同我來講……”

沈默片刻,蕭瑜輕嘆一聲,又道: “不過這也是情理之中,或許總有些話是藏在心裏難說出口的。”

他不再想自己的事,反問起梅音的近況,問她今後有何打算,是留在幽州還是陪著蕭琳一同回京城王府中去。

要知道,這些日子梅音沒少和蕭琳一起拋頭露面,薛妙真一直盯蕭琳盯得緊,她若想打探出蕭琳身邊的情況,是不費吹灰之力的。

梅音和蕭琳都明白,二人早已拿定了決心,才會這樣去做,梅音固然心中有畏懼,可是她不想丟下蕭琳一個人,她也不想辜負國公爺夫婦的一片心意。

蕭瑜對她的回答不意外,與她一同坐到小亭內,認真聽梅音說明內心的想法。

梅音是有勇氣的人,比他的勇氣還要多,蕭瑜是真的為蕭琳感到欣慰的。

“二哥能遇到你,未嘗不是幸運,在這一點上,你和從前的皇嫂也是有些相像的。”

“殿下是說茹瑩姑娘嗎”梅音問道。

她對茹瑩知道的很多,可是又不夠多,其實只要她想知道,便可以從蕭琳口中悉數得知,只是她不舍得再看開朗了不少的蕭琳重新墜入那段痛苦的回憶中去。

蕭瑜頷首,又溫聲問道: “梅音,我總是提起二哥的從前人,不知會不會讓你難過,若是讓你心中不快,今後我便不會再說了。”

梅音莞爾一笑垂下眼眸道: “我是替代不了茹瑩姑娘的,我明白這一點。殿下不必在意我的想法。”

蕭瑜卻搖頭: “二哥不是喜新厭舊之人,卻也絕不會因為對茹瑩念念不忘而忽視了你,在他心中,你二人是一般珍貴的。”

“我只是想起皇嫂從前也是與你一樣勇敢的,她從幼時起就侍奉皇後娘娘,也一直陪著二哥,皇後娘娘死後也一直護著二哥,那時我年紀尚小,有很多事如今記不得了,可是還能記得她不畏虎視眈眈的宮妃,為二哥出頭,也記得她是親和之人,對我也有頗多照顧。”

蕭瑜長嘆一聲道: “今日我同你說起未來的打算,聽到你願意為了二哥同他一起回京城去,便想起了從前皇嫂的一顰一笑,更想起她死時的慘狀,只想提醒你,千萬要小心薛妙真,她是一個狠毒至極的女子,她父親薛承容,姑祖母當今太後,沒有一個人是慈善心腸的。”

“嗯,我記下了,多謝殿下提醒。”梅音很感謝蕭瑜告訴她這些事。

蕭瑜想起了前世蕭琳被薛承容所害,蒙冤慘死,不免對二人擔憂,又多囑咐梅音也要提醒蕭琳註意身邊人。

*

兩人又簡單言談幾句後便分開,各自回到住處,梅音回到屋內,蕭琳依舊是在翻閱勾記幽州官員呈上的文書供狀,只是顯然他已經疲憊不堪,白凈無血色的手撐著額心,仿佛再多受一陣風吹,便要倒下了。

“你還不睡嗎”

他百忙之中擡頭看了看梅音,頗沒有幾分憐惜地問道。

梅音搖搖頭,徑直走到蕭琳身邊頓了頓後開口,低聲道: “殿下,我腹中有些墜痛,本以為是來了葵水,可是方才去看,好像並不是。”

蕭琳緩緩放下筆,遲疑道: “應當不是葵水,算著時間還不到,會不會是夜裏受了涼”

他輕哼了一聲,起身將溫熱的掌心覆在梅音額頭上,她在廊亭下站了許久,吹了些夜風,額頭自然是冰涼的。

原先因思緒麻亂而無比冷厲的眉眼柔和了下來,眼眸中如今已被憂慮和緊張替代,這多少讓梅音有些負罪感,本還想說她並無大礙,卻被蕭琳帶到了桌旁坐下。

“讓你早些去休息,你偏偏不,如今受寒才能老實嗎”

他為梅音倒了杯熱茶,本想命人為她去煎一些驅寒藥,卻被梅音拉住了衣袖。

她和蕭琳在一起更親昵的時候很少,大多便是床笫之歡,兩人親密無間,到了平常時候卻十分話少,實在是頗為古怪的相處。

梅音做了好大的抉擇,才告訴蕭琳,希望他能留下陪陪自己。

聞言他放下手中的茶盞,邁著沈穩的步子一步步行到她身側。

“怎麽了,是身子不舒服,還是心裏有事”

蕭琳反扣住她的手,緩緩坐到梅音身旁。

他細心起來溫柔起來都是要人命的,梅音招架不住他的關心,更不想欺騙蕭琳。

她垂著頭思慮片刻,道: “殿下,對不起,其實我沒有腹中墜痛,是,是我說謊了,我方才在院中遇到了九殿下,他告訴我,若是我說自己生病難受了,殿下就不會再一心為公務勞累了,殿下不要生氣。”

蕭琳凝望著她,並不生氣,反握住她還沒有回暖的手輕輕撫摸,將掌心的溫度毫無保留地交到梅音手上去。

“論起年紀,你比瑜兒還要大上一些,實在是不應當學他的這種小孩子招數,反讓我擔心了。”

因常年在宮中照料花草,日日經受冷水,常受寒吹催,梅音一直都有來葵水時腹痛的毛病,蕭琳得知後曾請禦醫到王府,為她調理身體,已經有兩月沒有再痛,他方才還真的以為梅音又犯了老毛病。

“對不起,殿下。”

梅音囁嚅說道,輕靠在蕭琳的肩側,兩人總是這樣的,誰也不是主動的那個,誰也不愛說話,可是總是忸怩著忸怩著就到了一起去,便再也分不開了。

梅音喝完手中的熱茶,已經被蕭琳抱坐在了膝頭上,因還是不放心,他的手掌依舊覆在下腹上,即便隔著層層衣衫,還是有陣陣暖意。

“已經過三更了,去好好睡一會兒吧,不必陪著我,從前我也是常熬夜的,你不必擔心,明日我會晚些叫你起來。”

梅音擡起帶怯的眸子,小聲堅定說道: “不要。”

她是有些倔強的,蕭琳也是最近才發現,哪怕是身子在抖著,聲音在顫著,卻是一旦拿定了什麽主意,不論如何都不改的。

蕭琳拗不過她,知道他今夜不睡,梅音也是不會去睡的,便答應了她,兩人一起到後房歇息。

“那殿下也要多休息一會兒,不要早早起來。”

梅音這才有了笑容,望著蕭琳小聲說道。

蕭琳抱起她到後房去,兩人各自寬衣後一齊睡在榻上,只留了一盞微弱燭火照亮,這是蕭琳照顧梅音的習慣,自先前那事發生後,她夜裏便常常怕黑。

被中溫暖安逸,長夜至深,萬籟俱寂,梅音卻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了,她才向蕭琳那邊轉過頭去,就看到黑夜中他亮晶晶的眸子,看到其中翻湧著滾滾情深。

他正用手指理著她本就無比順柔的青絲。

“怎麽睡不著,在想什麽事”蕭琳輕聲問道。

她柔軟的手從兩人的被子間穿過,一路到蕭琳的胸口去,似乎是嫌她動作有些慢,蕭琳掀開被子將梅音緊緊擁入懷中。

兩人很久沒有親近了,她有些貪溺蕭琳身上的氣味,在他懷中蹭了蹭,直到蕭琳又問了她一遍,是否有什麽心事。

“殿下,是不是薛妙真已經知道了我們的事了”

自從那夜裏確認了相互心意,梅音便敢說敢問許多,她知道自己並不重要,也清楚她的身份,她裝作什麽都不在乎是容易的,可是面對他蕭琳的情意,卻什麽謹慎和退讓都拋之腦後了。

她微微垂下眼眸,繼續小聲說道: “若是她知道了,回去京中後會不會讓殿下很為難”

蕭琳眸光一頓,喉結輕滾動了下,這幾日他收到了不少書信,都是成碧寫的,薛妙真已經知道了梅音,大鬧了一場,並且將此事告到了太後那裏去,梅妃也托人秘密寫信告訴他,太後已經動怒,不僅出言斥責了蕭琳,連同太子,嘉敏夫人,乃至於已故的皇後,都一同訓斥了一番。

回到京城,蕭琳免不得要面對一番腥風血雨。

縱如此,他還是下意識輕聲說道: “沒有,她並不知道,你不必擔心她。”

梅音的聲音又小了一些。

她說蕭琳不會撒謊,她知道蕭琳沒有將此事告訴她,她也不是傻瓜。

“殿下,我不會不陪著你的,但是如果讓你為難,你可以和薛妙真說對我是一時興起,將我送到寺廟裏去,這樣或許她就不會與殿下大鬧一場了。”

言至於盡,梅音的聲音淹沒在他的頸側,輕柔的呼吸此時卻成了殺人不見血的刃,一刀一刀割在蕭琳最心痛的地方,一刀一刀割出火花來,將他的血也燒沸了起來。

蕭琳起身,用手撐在梅音身側,從身一側垂下的青絲與她的糾纏在一起,一根接上一根,仿佛再也不會分離。

他擡起手拂去梅音眼角的淚水,可是很快她的眼淚再度續滿眼眶,蕭琳便只好俯下身去吻她,一分一寸,將她的傷心和愧疚掃去。

“我不能委屈了你,若是真的這樣做了,那才是置你於險地,既然我心悅於你,便沒有棄你不顧的道理,事情已經發生,便不能逃避。”

梅音擡起手撫上蕭琳的面頰,他微微側過身去,讓面頰與她的小手貼得更緊。

“但是他們會為難殿下……”

梅音起身投入蕭琳懷中,白如凝脂嫩的小小臂膀圈住他的身體,綿軟如水一般,蕭琳有時都不敢用力,總擔心會弄疼了她。

他笑了笑道: “你不是早就答應我,不會再丟下我一個人,這不是早就說好的事了。”

“是,早就說好了,可是一想到要面對這些,不免還是覺得會心慌。”

她不怕死,她願意去學習武藝,苦練到滿身都是傷痕酸痛,如果她再遇到五皇子,她絕不會如待宰羔羊一般任他欺辱。

但是她怕不能和蕭琳廝守,怕他又是一個人傷心,前些日子蕭瑜受了傷,冬兒常常是一整夜一整夜的落淚,她想起蕭琳從前思悼茹瑩時悲痛不已的模樣,便覺得身死難安。

蕭琳將她的手覆在自己的心口,其中有一聲聲跳動著的心。

他告訴梅音說,或許人這一生註定都是滿心慌亂,因為心跳從不能停,一旦停下,便有性命之虞。

梅音跨坐到他身上,肌膚從腰肢一直貼合於他的身體,小腹,胸口,再到玉頸交纏,耳鬢廝磨。

她主動親吻著蕭琳,原本兩人都已經很累了,此時卻有發洩不盡的力氣與愛欲,從床頭到床尾,兩人換了太多地方,最後又回到床榻間去,將燭火熄滅後,梅音依舊是坐在他身前,臉上的淚痕是夜色裏難得的光亮。

“你總是哭,叫我總是擔心弄疼了你,又擔心你受了委屈。”

眼淚是無意識流出來的,可以出於很多種原因,但是不是痛苦。

梅音顧不得說話,摸了摸眼淚,抱緊他的身子,放松地枕在他肩頭,隨後喉頭一聲一聲地哽咽。

兩人當真是放縱了一回,你來我往地相互折騰了整一夜,身下的床褥不知何時已經被打濕了,梅音紅著臉說要去換,蕭琳不答應,便抱緊她在另一邊小榻上擠了一夜,不知何時入睡的。

第二天日上三竿,蕭琳醒來,梅音睡在他懷裏,他覺得手臂和半個身子都是麻木的,可是這種麻木確實難得的幸福,提醒他時時刻刻感知到梅音的存在,他們是永不分開的。

梅音還在睡著,呼吸輕的幾乎聽不到,即便是眼角還泛著紅,她在笑著,這便是最好的事了。

蕭琳抱著她換了個姿勢,梅音小聲叫了他的名字,這是她第一次這樣稱呼自己,這世上的規矩很奇怪,人人都有一個名字,卻因為種種忌諱不常提起,換做了別的代稱,反而原本的名字被遺忘了一般,能這樣稱呼的人走了,便再沒有被提起過。

“怎麽了”

“殿下,你今日起遲了,是我耽誤了你這一早上。”梅音低聲說道,她昨夜喊叫了許久,嗓子還有些啞啞的。

蕭琳便道: “若是我心甘情願的,便不算耽誤。”

“那,殿下如今要起來了嗎”

梅音知道自己還半壓在他身上,她若是不起,蕭琳也拿她沒辦法,但是她不是愛使小性子的人,只有被寵愛著長大的人,才能有底氣去做這樣的事。

蕭琳問道: “你以為呢”

他是這樣想的,只要梅音說不願意,他既一放縱了一回,便不怕再多放縱上一些,這裏畢竟不是京城,何必苦苦自己為難自己。

梅音說他應當起來了,不然會被人說閑話,便要起身,蕭琳不免遲疑,心下一急,壓著她的腰將她抱在懷裏。

“我卻不想——這也是心甘情願的。”

他現在只顧著自己心甘情願,顧不得別人的了,他想要梅音把話說出口,就像昨天說希望他留下陪著她那樣,有由誰能知道他那時心中大喜,或許他自己一貫平淡久了,連自己的頭腦當下都被騙了,如今才回味過來。

他輕哼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在氣自己,還是在氣梅音。

梅音怕壓壞了蕭琳,想要換個姿勢,卻被他不算溫柔地強留在懷中。

“怪不得都說,人情涼薄……”

蕭琳呢喃道,唇瓣似觸未觸,擦著梅音的後頸,讓她好一陣難耐,身上一陣陣暖流。

她問蕭琳為什麽方才還好好的,又突然嘆息起人情冷暖來,蕭琳說都是怪她的,因未昨夜溫存也不過就是幾個時辰前的事,如今也就隔了這麽短短的時候,昨夜的柔情就不在了,反被嫌棄。

梅音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他這是責怪自己了。

她是委屈的,又有些開心,她挽住蕭琳的手,說她希望蕭琳不要起來忙心別的事,她只要這一個上午就夠了,她想要蕭琳只陪著她。

蕭琳自然是心甘情願的。

“這樣就好了,你想要做什麽要和我說,我沒有一件是不答應的。”

蕭琳又想起了那天梅音和他耍小性子不願和他一同去祭祖的模樣,又說道: “還有,就是生氣了惱了我也要和我說明,我最不想看著你對我恭恭敬敬的,我會以為你是氣惱於我,故意冷著我,不過,我常這樣被人對待,沒有什麽親近的人,倒也習慣了……”

總而言之,在他口中,都是梅音的錯,是梅音不關心他,對他忽冷忽熱,又什麽都不言明,口是心非的人一個。

“好。”

梅音才答應他,對上視線,便又情不自禁迎上蕭琳被親吮的有些紅腫的唇,兩相纏綿。

*

午後,易原縣郊白石溪畔浮金亭。蕭琳和宋濟民站立亭中,望著溪水波湧,如竹木立,分文不動。

宋濟民被蕭琳約見至亭中,見面後蕭琳卻始終一言不發,直到溪旁兩對水鳥被小舟上垂釣的梅音和宋蓉驚飛淡入雲霄,他才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宋大人,讓你久等了。”

蕭琳回過頭,向宋濟民笑了笑,那笑容顯然沒有放松的意味。

宋濟民道: “殿下嚴重了,微臣知道殿下還在想怎樣處置殺吏案。”

蕭琳頷首道: “你說的對,這是我的心結之一,可是我請你到亭中一敘,卻也並非僅為此事,宋大人,我能否問問你為官多少年歲”

宋濟民有些慚愧,直言道: “啟稟殿下,若至今年夏時,已有四十年整。”

蕭琳輕聲道: “兩朝老臣,兩袖清風,滿腔熱忱,然為官四十載,才得一日以實現抱負,說來慚愧,我當真不知該如何形容如今的朝堂了……”

宋濟民亦長嘆一聲: “臣多謝殿下,其中緣由也是臣時運不濟,不懂斡旋之道,殿下不必太過失望。”

蕭琳搖了搖頭,隨後說道: “大人,不介意陪我走走吧”

“微臣不敢,殿下請。”

兩人步出亭外,沿著溪畔行走,蕭琳問宋濟民: “如今有一件事令我十分煩惱,不知大人能否為我解憂。”

“殿下請講,微臣必定知無不言。”

“好,昨日來我便一直在寫呈上陛下的奏折,可是卻不知道要怎樣來寫,不知大人可有什麽想法”

宋濟思慮片刻道: “若是以微臣角度考慮,呈交給陛下的奏折理應據實陳奏,不得有欺瞞規避。至於殿下,殿下於幽州整頓吏治,乃受陛下之命,代天巡牧,自然也應以據實陳奏為準考量。”

宋濟民從來都是忠臣做派,剛正不阿,容不得一點違逆君臣之道為官之道的事,今日卻有些一反往日常態,說出的話圓潤不少。

蕭琳笑了,便問道: “大人,那麽如何以據實陳奏為準呢”

宋濟民道: “以律法公允為準,也不枉顧人情道義,就如殿下前日處置那郗駿平,想必便是據實陳奏了。”

蕭琳心頭積郁的不快此時盡數淡去,朗聲笑道: “處置他的事也算是據實陳奏原來這不是所謂犯了欺君之罪大人可不要欺瞞我,豈不成了我來到幽州,一事無成,反到教會一位清明正直的好官如何欺君”

隨即,兩人皆是大笑,宋濟民提起了宋蕙,這幾日他曾多次問起宋濟民郗駿平和春琴將會被如何處置,因大案未結,宋濟民並未言明,宋蕙便悻悻嘆息。

“犬子當日曾言, ‘律法本公允無有偏私,可是卻常常保護了殺人如麻者,魚肉百姓者,此非律法之罪,乃人之罪,如果郗駿平和春琴被處置,郗恒郗恢那樣的惡賊成了無辜的受害者,我寧可不再參與科考,亦修習武藝,做一名江湖浪人,快意恩仇,好過與這昏暗官場一同汙濁’,微臣當日大為所動,本對殿下對郗駿平的處置有所疑慮,便也深知殿下一番安排用心良苦。”

蕭琳緩緩點了點頭,輕聲道: “看來,今日我要說的第一件事,大人已經全然明白了。”

宋濟民一怔,問道: “殿下,不知這第二件事是——”

蕭琳不作答,忽然將視線移向遠處來人,問了一句: “冬兒怎麽不來,梅音很想和她一起垂釣。”

遠處來的人是蕭瑜,他撐了一把傘緩緩走來,行至二人面前,才道: “冬兒到裴大人府上練字,要晚一些才能過來。”

他面向宋濟民微微頷首致意,兩人已有多日未見,宋濟民多次想要探望蕭瑜,卻都被他以各種理由推辭,並非是蕭瑜不想見到他,實在是他沒有想好要以怎樣的身份面對宋濟民。

蕭瑜稱要先把冬兒叮囑他帶著的點心和清酒交給梅音,向兩人身後走去,蕭琳轉而問道: “大人,你以為這位衛公子如何”

宋濟民一時遲疑,這位衛蘭公子身上似乎有著太多的謎團,時至今日,宋濟民依舊不知道他到底是何人,為何會與穎王殿下有著這般深厚的交情,兩人之間到底是何關系。

但是他知道,衛蘭不是一個壞人,他心懷正義,聰穎有謀,當世之內恐怕再沒人能超過他了。

他不吝惜言辭,誇獎了衛蘭一番,蕭琳很是滿意。

“若是不論身份地位,只論才能,他與我相比誰更勝一籌呢”

“這,殿下——”

宋濟民一時失色,蕭琳讓他不必驚慌,只遵從心意來說就好。

“殿下恕臣直言,若是不論身份地位,想來是衛公子略勝一籌。”

蕭琳微笑說道道: “我也是這樣想的。”

他繼續問道: “大人,你說這樣一位麒麟之才,僅僅是因為沒有身份為證,因無端牽連,便不得施展一身抱負,是不是十分的可惜”

宋濟民更為困惑,他如今實在是一點都不明白蕭琳和衛蘭的用意了。

“想來是的,衛公子的才學當世罕見,若是真如殿下所言,因為某些原因不得明志,倒也的確萬分可惜。”

蕭琳頷首道: “好,既然如此,我要講的話沒有了,其餘的話,就讓他來同你言明吧。”

宋濟民回過身,蕭瑜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他的身後,熟悉的淡漠目光中有歉疚,還有難以抑制的感激無從宣洩。

他拱手向蕭琳行了一禮,輕聲道: “多謝二哥,其實二哥不必為我這樣……”

蕭琳擡手,讓他不必多言。

“是你的,終究也是你的,當日我沒有盡好兄長之責,如今能為你多做一些,也是應當的。”

蕭琳向小舟走去,留下瞠目結舌不知所措的宋濟民。

若是沒有聽錯的話,方才衛蘭稱呼蕭琳為“二哥”,穎王蕭琳,不就是當今的二殿下嗎那麽衛蘭便是……

*

白石溪畔,躍金廳內,這一次是蕭瑜和宋濟民久久而立,宋濟民靜靜思索著,方才他從衛蘭口中,得到了一個難以置信的故事,不知道要如何面對眼前之人,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稱呼,更不知道接下來自己要何去何從。

衛蘭是衛蘭不假,這是他在幽州的身份,如果在京城,在皇宮中,他會被稱為九殿下。

眼前之人是陛下與先梅妃娘娘之子,是曾意圖謀逆篡位,卻被陛下廢黜意外死於皇宮走水的九皇子蕭瑜。

九皇子蕭瑜還活著,這是一個連當今陛下都不知曉內情的驚人秘密。

宋濟民努力想要讓自己說出一些話來,可是他只是想到,如果沒有蕭瑜出手相助,如果沒有蕭瑜為他出謀劃策,暗中助他一臂之力,想必如今他一家老小的性命都已不保,或許他們會如同郗氏一族往枉死的冤魂一般,屍骨無存。

他這時才真的明白了,蕭琳方才同他講的那一番話的用意。

蕭瑜十分謙謹地告訴他: “今日所言之事,大人可以相信,亦可不信,可以將之藏於心底,亦可將之呈表交與皇帝,不論得到何種結果,我並不後悔同大人講明實情。”

他不要求什麽,只是希望宋濟民一來得知真相,二來能夠赴任幽州太守,待日後何傳持落馬,升任幽州刺史。

“這,殿下……難道說讓微臣接任王譜之職,這也是你的用意”宋濟民驚詫問道。

“是我向二哥所求,因為一些暫時無法說明的原由。”

蕭瑜頓了頓繼續說道: “我始終對大人與大人的家人心中有愧,大人不必稱我為殿下,如今的我不過是一個隱姓埋名茍活於世的庶廢之人,只不過我不敢說自己又幾分大義,我也有私心,只是希望幽州任上的大員是自己了解之人,是一個值得托付之人。”

前世的他一心做帝王,對於民生疾苦能解則解,否則便是視而不見,當日他聽聞宋濟民的一番陳詞,大為動容,他願意祝他一臂之力。

半晌,宋濟民才顫抖著道: “不,殿下,請允許臣這樣稱呼您,微臣或許不了解當年宮中之事,可是微臣相信衛蘭的人品才學,微臣曾與衛蘭結為忘年交,曾受衛蘭仁義相助,微臣知道殿下的才學品行,因此微臣也願意追隨殿下與二殿下!”

蕭瑜攙扶起他的手臂,讓他不必向自己行禮,輕嘆了一口氣。

“本以為會在幽州長住幾年,卻不想只有這短短數月,或許冥冥之中皆有定數,總有謀劃之外的事發生,殺吏案將結,不日我便要攜冬兒跟隨二哥一同回京了。”

他的身份特殊,越到此時,越是不便拋頭露面的,今日與宋濟民一別,下次再見便不知是何時了。

宋濟民望著蕭瑜稍顯孤峙的身影,溪水湧流,一時間心潮連同水面起起伏伏。

他出言叫住了蕭瑜: “殿下,請允許微臣多問一句不恰當的話。”

蕭瑜回身平靜地望著他。

“如若有一日,殿下入主皇城,終成九五之尊,那麽,殿下會不會做一位賢明的君主呢”

蕭瑜平視著他,簡短又無比堅定地回答:

“會。”

他唇瓣微顫,誠懇說道: “我不敢誇耀從前的自己是為了天下安寧,想要的不過只是皇權在手,只是如今千帆過畔,才愈發覺得帝王之道是為民之道。”

當日曾結為忘年之交,如今宋濟民只得慨嘆此再造之德,向蕭瑜深深一拜。

*

是夜,蕭琳與梅音已經就寢,只有正堂處留了一盞燭火,窗外一條黑影閃過,一人用手指戳破了明紙,見二人熟睡,俯身靜步離去。

寒光一閃,一柄短刀輕輕將門栓提起,黑影悄聲進入房內,直奔蕭琳書案上的公文,一番尋找,卻似乎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

疑惑間他望向身旁的多寶閣,正欲打開其上的紫檀木匣時,一柄短劍直奔其後心而來,速度快得異乎尋常,那黑影大驚,忙抽刀回斬,短劍掠過他的身體刺入墻壁,身側一陣近乎於無的落地聲傳來,另一柄軟劍已經架在了他的頸上。

蕭琳點亮了一盞燈,身後護著梅音,他望著此人長嘆了一聲。

“真的是你……你應當不知道,我多想今日捉到的人不是你。”

聞言,那蒙面的黑衣人垂下頭,緩緩摘下了遮住口鼻的黑布,跪在地上向蕭琳深深一拜。

“殿下,臣甘願領罪,但求一死。”

蕭琳擡手,郗駿平收起軟劍,拱手一拜後便默默離開房間。

“楊羽,若是我殺了你,又如何向父皇交代呢,你起來吧。”

黑衣人擡起頭,正是一直跟隨蕭琳身邊護衛左右的楊羽,他滿面愧疚之色,搖搖頭不肯起身。

從蕭琳身後又走來一人,方才那致命的短劍就是由他手中擲出,楊羽知道這是他一直有所耳聞卻不得見面的衛蘭,可是看清他的面目後,他不禁倒吸一口寒氣。

這個人的相貌,怎麽和九殿下如此相似,難道說——

蕭瑜走過他身邊將那柄短劍抽出墻壁,輕聲道: “楊大人,好久不見,曾在宜蘭園蒙大人恩護,今日多有冒犯了。”

楊羽驚得說不出話來,怪不得,他有幾次曾在府中看到孟小冬的身影,他以為是自己看走了眼,卻不想不僅當日那個小宮女在幽州,就連已經死去多時的九殿下蕭瑜也在幽州。

“您……您真的是九殿下!這是怎麽回事”

蕭瑜挑眉道: “這幾日你不是一直在打探我的身份和消息,還曾潛入我和冬兒的房中嗎如今好了,你知道了我究竟是何人,可以向蕭競權交差了。”

楊羽轉而望向蕭琳,痛苦地搖著頭,想要解釋什麽,可是什麽都說不出口。

“你是父皇的人,自然是要為了他盡心竭力,不必對我感到羞慚,我從一開始就沒有對你全然放下戒備,可是正如我所言,我很希望今日見到的人不是你。”

自從郗駿平口中得知王譜與蕭競權有直接往來起,蕭琳就對身邊人和事提起了十二分的戒備,特別是楊羽,他不是不信楊羽,而是不信皇家中的父子親情,不信蕭競權會有一日放下他的疑心。

梅音將方中的燈都點上,蕭琳走近前,淡漠問道: “楊羽,幽州發生的事你告訴了父皇多少,這些可以告訴我嗎”

楊羽慌忙不已,急切道: “不,殿下,微臣沒有將發生的一切告訴陛下,微臣沒有主動吐露過消息半點,殿下,微臣願意追隨殿下,只是微臣還有姊妹二人在宮中當差,實在是有萬般不能,殿下身邊的消息絕非是從微臣口中吐露!”

“嗯,我能理解,父皇不會只派你一人前來監視我,這一點我前來幽州之前便已經心知肚明。”蕭琳說道,讓楊羽冷靜下來。

楊羽被蕭競權擢拔為檢校親衛將軍隨行護衛蕭瑜時當日,便入紫宸殿面聖,得到了另一個任務,那就是將蕭琳身邊發生的一舉一動悉數回稟蕭競權,不得延誤。

當日蕭瑰暴斃禦苑,楊羽身為西苑都尉,被宸妃發難,若非是蕭琳出面力保,於蕭競權面前舉薦,想必楊羽早已經被發落,又怎能得此時檢校四品將軍之職

故而楊羽一直以來心中有愧,只將蕭琳身邊發生的小事巨細無遺回稟蕭競權,只是不知蕭競權從何得知,蕭琳手中如今掌握著一封絕密,牽涉當年紀王謀逆一案,因此蕭競權下了死命,一定要將劉小大藏匿的書信盜出,待回京後親自呈上。

蕭琳語氣略顯不滿,問道: “父皇也下令讓你查明衛蘭的身份了他知道了多少”

楊羽看了看站立一旁神色冷徹的蕭瑜,回稟道: “想來是有人告知殿下身邊有一位文武雙全的才子,協助殿下左右,陛下有所忌憚,故而派臣打探衛蘭公子的身份,只是臣實在不知,衛蘭公子竟然是九殿下!”

蕭瑜不改冰冷的語調,或帶著幾分威脅的語氣,說道: “楊羽,你也知道二哥從前與你並無交集,難道是為了得你一個小小的西苑都尉的感恩,才向蕭競權舉薦你保你不死在宸妃手中的嗎”

前一世的楊羽雖不曾幫著折辱蕭瑜,可是對他也沒有什麽同情憐憫,不過就是落難時不踩一腳的恩情,若非這一世楊羽對冬兒不錯,也算是無故被牽涉入計劃內,蕭瑜才不打算幫助他什麽。

聽懂這弦外之音,楊羽恍然大悟,知道自己不只應當感謝蕭琳的再造之德,更應當感謝蕭瑜的救命之恩,連忙跪謝蕭瑜,卻不得他接受。

“當初救你於水火,本不求回報,只是不想到會遭你背叛,不過也好,這樣算作是兩相扯平了。”

蕭瑜直言自己如今命小福薄,擔待不起他楊羽的謝恩。

楊羽懊惱與悔恨交織,正垂首不知如何是好之時,蕭琳從袖中取出了一個繡金線的封套,交給蕭瑜,便與梅音一道轉身離去,讓楊羽明日再來見他。

“楊大人請起,你想要的可是此物”

楊羽錯愕擡起頭,一個明黃色的封套出現在他的視線內,蕭瑜將他扶起,他顫抖著接過擡起頭來,激動又不解道: “殿下!”

蕭瑜才將他扶起,楊羽再度雙膝跪倒,重重地叩下頭去: “殿下,微臣有眼無珠,不能識得天命之人,您的大恩大德,微臣沒齒難忘,感激涕零。”

“好了,”蕭瑜擺擺手, “都是在皇宮中呆過的人,也知道這些官樣文章聽得人頭疼,何必多說呢我和二哥不會怪你,你拿著此信,待回到京城覆命吧。”

楊羽手中的封套似乎有千斤重,蕭瑜知道他想問什麽,便回答了他的疑惑。

這封不上不下的密信,不足以撼動薛承容,更不足以撼動朝堂,蕭琳手握此物反倒不利,必然會引來薛承容的猜忌與辯抗,倒不如交給蕭競權,讓他另做定奪,也免了他回京後處處提防壓制。

這一點,蕭琳和蕭瑜早已商議好了,他們本打算將此物交與楊羽,卻不想他提前開展了行動,著實令人唏噓。

“好了,既然拿到了這信,就沒有什麽可擔憂的了,二哥還是會如往常一般信任你,回京後我等再無瓜葛,你也不要辜負了這四品檢校大將軍的職位,好好去做你能做的事吧。”

他是白凈的清秀相貌,不比粗獷的莽漢,臉上無有一道能壓得人喘不過氣的褶皺,可是借著房中燭火,瞳仁中燒著的火光卻還是讓人坐立難安。

直至此時,楊羽才算是真的認識了蕭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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