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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光浮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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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光浮日色

易原縣在京都以南,如今春日正盛,陽春三月,芳草萋萋,山鳥多情。

福盛大街,原本的柳家藥鋪這幾日熱鬧的很。

據說前些日子,此處被一對外地來的年輕小夫妻重金買走,其中那個小夫郎還是京中太醫之子,身姿十年如一日的挺拔若松竹,周身冷玉一般的氣度,雖然面色冷峻,可是心地善良,近幾日來為易原縣的窮苦百姓看病,都是不收一分錢。

這一時間,福盛大街的姑娘們聽說了這位小公子,縱然是沒有什麽要緊的病,也要稱病,求家裏人去看看這樣公子,只是不曾想他年紀不大,卻已經聘有賢妻,那姑娘也是可愛溫婉的模樣,一時間,街坊四鄰都好生羨慕這一對鴛鴦佳配。

藥鋪藤椅旁紅泥火爐上架著粗陶茶壺,壺中烹著熱茶,冒吐出依然水汽,冬兒坐在火爐旁催扇著炭火,雖然時近正午,蕭瑜依舊在一旁為人看診,手邊還放著一幅未寫完的字。

為沒錢醫治的百姓看病自然是好事,只是蕭瑜這幾日一直不得閑,甚至連縣府都不曾去過一次。

冬兒為他倒上茶,叮囑蕭瑜不要累壞了自己,就幫他去整理櫃前的雜物,偶然間看到了一個男子在門前似乎等著什麽人,對上視線,又把頭埋下去,一會兒就離開了。

“肺病本就不好治愈,如今街上楊樹柳樹花飛絮滿天,更要在家關好門窗,以免再傷身體,這服藥就先拿去吃吧。”

蕭瑜送走了最後一個看病的人,兩人暫關了店門,蕭瑜接過冬兒的茶仔細品過,誇獎冬兒烹茶的技藝又長進了不少。

冬兒告訴他自己方才看見的怪人,蕭瑜放下茶盞,詢問道: “可是細長眼睛,身量不高,鼻子有些回鉤的男子,大約有四十歲年紀”

冬兒答是,蕭瑜告訴她,這人已經來了好幾次,這又是一條來監視人的大黃狗。

當日郗恒被蕭瑜幾人合起夥來狠狠磋磨了一番,卻只能是是認了自己啞巴吃黃連,還要裝出一副和氣的模樣,宋濟民整頓吏治,近日來懲處查辦大小獄情,倒也真的壓住了郗恒手底下的歹人們。

雖然如此,蕭瑜卻一連幾日沒有再去拜見縣府,他知道郗恒不會善罷甘休,輕易放過幾人。

蕭瑜提眉笑道: “下次他再來,你就把那藥爐渣滓往他身上倒,只說聲沒註意,對不住就是了。”

“這不好吧……冬兒才不要做潑婦呢。”

“怎麽不好你還沒聽見旁邊賣脂粉的鋪子裏那家店的大娘是如何誇獎你的吧,冬兒如今可是街坊四鄰口中最賢惠嬌俏的娘子夫人呢。”

聽他這樣說,冬兒望了一眼店門口桌上擺放的看病百姓們送來的謝禮,心中略有不快。

這頭一日還好,不過是一些青菜,兩個雞蛋,一碗蒸好的芋頭,近日來送的東西就不對勁了,怎麽都是女孩子才做出來的繡品,雖然看起來沒有冬兒做的東西耐用,可是卻看著很好看。

冬兒想起來自己給蕭瑜做的那個香囊,心中的醋意就一陣又一陣翻。

“賢惠又怎麽樣,有好多賢惠的妻子都叫狠心的丈夫拋棄了……”

蕭瑜驟然一楞,看到桌上堆擺著的東西,很快眉心一松,藏著眼中的笑意說道: “哦,那我看看這妻子有多賢惠,又有多狠心”

他手上一用力,就把冬兒抱起穩穩放在櫃臺上,兩手向後一撐,就將她圈禁在自己懷裏,動彈不得。

這分明是個欲言又止的氣氛,冬兒卻埋頭說了一句: “……冬兒餓了,殿下。”

“可我也並沒有不要讓你吃飯啊”

“哦,我還以為是……”

蕭瑜便問: “以為是什麽”

“沒什麽,還能是什麽呢。”冬兒不肯說了。

她指了指手下壓著的未寫完的字,慌張說道: “殿下,要不還是趕緊把醫館的招牌訂下來吧,下午送去讓人刻字,明早就能掛上了。”

“好。”

蕭瑜放下這只狡猾的小狐貍,用右臂撐著櫃臺邊緣,附身和冬兒一起趴在櫃臺前,唇瓣在她的頸後細心磋磨,沿著微微突出的背脊,隔著薄紗質地的春衫親吻。

春光旖旎,郎情妾意,就是不像在好好商議醫館名字那樣。

“冬兒在我心裏比什麽都要緊,在我心裏,冬兒就是這世上的無價之寶,誰也比不過的,只是我雖然被人說冷眼對人,可是不想真的惹人不快,我也聽到過有姑娘家打探的事。”

他側身靠在冬兒身邊,輕聲說: “我已經都告訴他們了,我早就許給了你,如今他們還以為……我是你的‘童養夫’呢。”

冬兒好不吃驚,臉蛋兒一下子紅個透。

“殿下真是的,不怕人笑話你是吃白飯的嗎,再者說,哪有,哪有女孩子家給自己養夫婿的呢。”

蕭瑜為她講了自己說的故事,他是一個從小與雙親走散的孤苦的孩子,被冬兒撿到,做了冬兒的童養夫,認真讀書,學習醫術,後來找到了宮中的太醫父親,還是決意要和他幼時定下的夫人在一起,夫人讓他做什麽他都做,什麽開設醫館,為人診治,都是冬兒的善心。

“我只聽娘子的話。”

他枕著手臂,還是那樣攝人心魄的笑容,冬兒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蠻橫的女子,肯定會被人笑話,卻也舍不得說他。

“殿下到底想做什麽呀,冬兒真是越來越不明白你了……”

蕭瑜清冷的聲音響起,卻烘灼著冬兒的心弦。

“沒什麽,只是想做你的人。”

蕭瑜將毛筆蘸好墨汁,放到了冬兒手中,溫聲道: “娘子的字的字已經寫的很好了,招牌的事,還要讓娘子來定奪才好,名字我已經想好了,就叫‘杏濟堂’吧。”

“好啦,不要再說娘子了,冬兒喜歡殿下叫冬兒的名字。”

“這是為何”

她也學著蕭瑜那樣說情話,只不過不似他那樣嫻熟撩撥,笑盈盈靠著他說: “因為世界上只有一個冬兒,娘子卻有很多。”

不過,對於蕭瑜來說,已經十分撩人了。

冬兒拿起筆,有些緊張地在宣紙上寫好“杏濟堂”三個大字,有著蕭瑜寫字時的淩厲瀟灑,也有她自己筆下的寬和溫厚。

“今後來這裏的人可就幸運了,這可是孟小冬的第一份墨寶,也是今後的皇後娘娘第一次為民間提筆賜字。”

蕭瑜誇獎地說,冬兒驚覺自己的字已經寫得有模有樣了,思想片刻,扭扭捏捏在他面頰上親了一口。

*

午後,冬兒和蕭瑜為做牌匾的鋪子裏送去了杏濟堂那副字,便前往縣府中探望,果然上午行跡可疑的那人又跟了上來,一直到宋蕙親自出來迎接。

宋家的親眷都已經到場了,宋濟民還有一個女兒,名叫宋蓉,比冬兒小了一歲,與冬兒一見如故,還要請冬兒一起去道觀和佛寺中燒香,要一起學點茶和香道。

冬兒不好拒絕,只告訴她,自己幫蕭瑜忙完了,就陪她一起玩。

宋蓉還不知冬兒已經成親嫁人,感嘆冬兒嫁的真好,衛蘭公子對她這麽好,如今全易原縣的人都要羨慕壞她了。

冬兒不知道事情竟然會變得如此誇張,問宋蓉為什麽,不想這丫頭也是人來瘋的性子,來了易原縣不過幾天的時間,就已經成了完事通。

“你還不知道呢”宋蓉塞了一塊糕餅進口中,神采奕奕地說道: “有些姑娘不知道你和衛蘭公子成親了,還以為你是他的紅顏知己,或是親眷什麽的,好多姑娘家都模仿著你穿衣服打扮。”

冬兒這才註意到宋蓉梳了和自己一樣的頭發,特意松了後面的發墜,遮住後頸。

她心裏一陣驚慌,那是為了遮住蕭瑜親她留下的紅痕才梳成那樣的,這可學不得啊。

見冬兒臉紅,宋蓉安慰道: “冬兒姐姐,幽州的女子都很好的,這種就是愛慕之情,人皆有之嘛,我覺得這裏很好,要比江南好很多,那裏的姑娘家都木頭人一樣,不是繡花就是琴棋書畫,一點趣味都沒有。”

她又問了好多宮裏的事,冬兒也不知道講什麽好,宮裏的事並不好,她不大懂為何宋蓉會喜歡這樣的事。

“其實,哪裏的人都是一樣的,都是羨慕別人……”

她用蕭瑜的話回答宋蓉: “不留遺憾就好。”

這下子,冬兒可是徹底把宋蓉的心收走了。

“冬兒姐姐真是太厲害了,”宋蕙和蕭瑜一出門,宋蓉就撲到哥哥懷裏撒嬌,說一定要冬兒常來,宋蕙也告訴宋蓉要好好讀書識字,才能像孟姑娘那樣溫婉賢淑,大方得體。

蕭瑜深深沈沈的目光穿過庭井的日光落在冬兒身上,滿是欣慰和愛意。

“宋兄,宋蓉小妹也是要讀書識字的嗎”

宋蕙回答: “是的,父親打算請一些好先生辦一間新的書院,既是與郗恒的勢力相抗衡,也是宣揚教化,勵俗以詩書傳家。”

“那可否讓冬兒也一同前去,她們既然交好,冬兒也有心多讀書,就讓她一同前去,可以嗎”

宋蕙怎會不應允,宋蓉聽後興高采烈,拉著冬兒的手不放,冬兒卻有些憂慮。

他這是,打算讓自己離開嗎,和宋蓉一樣受縣府的保護,怎麽可以

蕭瑜又問: “那位春琴娘子如何了,可曾開口說過什麽,或者是有什麽異常的舉動”

“沒有,還是那套說辭,日日以淚洗面罷了。”

兩人正商議著春琴之事,忽然縣衙中來了衙役讓蕭瑜和宋蕙去見宋濟民,稱有要事相告。

宋蕙讓宋蓉去找自己的妻子,安撫道: “不急,你慢慢說,是什麽要事”

“郗員外,郗員外死了,在城中的通寶客棧裏,被人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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