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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帳三分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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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帳三分垂

蕭瑜親手為冬兒穿好這件大袖禮服,為她系好每一處絳帶,帶上玉扣,仔細拿著鏡子讓冬兒端詳。

“你今日及笄,我想為你親自戴上這支發簪。”

蕭瑜從那盒中拿出他親自做的那根發簪,冬兒微微一怔,便笑著說好。

“如今冬兒成年了,也該取一個表字,不知道冬兒的父親可曾為你起過,或是冬兒有自己的心屬。”

冬兒搖頭: “沒有起過,我自己也不會起,但是如果要起表字,可不可以取一個好聽的,就像梅音的名字那樣好聽,我覺得自己的名字好隨意。”

“冬兒……孟小冬,這念起來不是很好聽嗎,怎麽就不喜歡了”蕭瑜自是不覺,他愛這名字,更愛此人成癡。

她抓著蕭瑜衣袖晃了晃,還說是以後念好了書識了字,要自己取一個好名。

“那就取表字為‘兆熹’好不好。”

蕭瑜取出一副刻刀,在那銀簪末尾用小篆刻了兩個字:兆熹。

“這樣,這份禮才算圓滿。”蕭瑜放下那簪子,用布巾擦幹凈。

冬兒握住他有些被磨紅的指尖笑道: “好好聽啊,下一次梅音來我要告訴她!”

蕭瑜洗凈了手,在小桌上點上了淡香,溫聲道: “我並非冬兒父母,並無權訓告冬兒,只因知道你是這世上最好的女子,便祝你今後平安喜樂,萬事如意。”

他的動作極為輕柔,那柄銀簪穩穩插入冬兒的發髻,在她的烏發中閃著如皎皎明月一般的光輝。

從今以後,她就是一個好好長成的姑娘了。

“這樣便好了,那些繁文縟節都不要,冬兒若是開心了,這及笄禮便算是成了。”

冬兒想了想,撲到蕭瑜懷中,環緊了他的腰身,低綿柔糯的聲音撲在蕭瑜的心間。

“及笄之禮成禮後都是要跪拜謝過父母的,冬兒的爹娘都沒了,這樣的事還勞煩殿下,冬兒只好謝過殿下了。”

蕭瑜抱著冬兒,坐到窗邊的小榻上,天地靜默,金陽溢暖,廊檐下積雪溶化後的滴水聲,清躍漫然在兩人耳畔,冬兒尚還不知道蕭瑜要做什麽,蕭瑜便給了她一張紅帖,那是一封聘書。

“如今冬兒已經十五歲了,也行了笄禮,我可以和冬兒提親了。”

言至此時,蕭瑜忽然停了話語,那些說不出口的文字被壓在喉間,酸澀無比,前世的寂寞孤苦,日夜悔恨,折磨他經年已久,重活一世,縱身不顧,冬兒是他今生之命唯一的意義。

蕭瑜眼角噙著的淚水被日光映出流金一般絢麗的顏色,冬兒並不知道內情,只是本能地用衣袖為他擦幹眼角。

“愛慕冬兒之心如日之升,亦知冬兒予我之情如月之恒,此情此愛,天地為證,日月可鑒,不知道冬兒願不願意做我的娘子,餘生相伴,兩不分離”

好聽又文氣的情話冬兒不會講,她只有撲在蕭瑜懷中,用自己全部的愛意擁抱著他,輕暖的日光下,冬兒笑著對蕭瑜說,好擔心這是一場甜蜜的美夢。

她擔心有一天大夢初醒,她依舊是玉芳園裏那個小宮女,蕭瑜依舊是他的九皇子,兩人從未相識一般。

她說的這番“擔憂”,又何嘗不是蕭瑜的。

“不會,就算是在夢中相會,我也會記得你的樣子,然後去找到你。”

冬兒想了想隨後說道: “那這樣不也是很好”

蕭瑜有些吃驚,問冬兒她為何會這樣說。

她並不理解蕭瑜的急切,反正這世上沒有這番奇事,不過就是想一想彌補遺憾罷了。

“因為,若是這樣的話,殿下就不會再受苦了,也不會再被人欺負,如果菩薩或是什麽道長可以辦到讓殿下沒有受過刑罰,那我反倒希望殿下是在夢中遇到冬兒,我們二人經歷了那些事……”

“也好的……”蕭瑜輕聲呢喃,繼而擁緊她。

他只覺得很慶幸,慶幸自己如今擁有了這幅完整的身體,才有了和冬兒如此美好的朝夕相伴。

*

入夜了,這一日,整個盛京城裏都點上了花燈,整個街市如白晝一般晴明,火樹銀花,千燈燦爛,好似在這冬日夜裏開滿了千樹芳菲。

彩燈驅了夜間的黑暗,無論是京城中還是京郊的人都在這“光亮”的黑夜之中盡情歡樂,路邊賣的肉粥,面繭和火蛾兒的香氣浸染了整條整條的街道,各家商戶也辦著諸如射箭投壺,拔河或是猜燈謎的活動,無不熱鬧非凡。

今夜的煙火猶如星雨,比那日和蕭瑜一起在酒樓屋頂上看過的還要絢爛,冬兒和蕭瑜拉著手走在街上漫步,自然是與那日的心情不同了,雖然沒一個人知道,如今的她就是待嫁給蕭瑜的娘子了。

走在街上,零星遇到一兩個女子帶著一副綴滿了各式各樣絨花的面具,冬兒覺得好看,不禁多看了幾眼。

蕭瑜看在眼裏,記在心上,禮貌問過了一個戴著這面具的姑娘,只得人家驕傲地說: “這是前面罄欣坊辦的射箭那處得的,是我夫君為我得來的,一共十箭,射中三發能得一個花燈,射夠了六發才能得這個絨花面具呢!”

冬兒拉過蕭瑜,說自己不要這花裏胡哨的東西,要是弄傷了蕭瑜就不好了。

若是不說還好,這一說,蕭瑜定然是要為冬兒得了這絨花面具的,他也有好一段時間沒有好好練射藝了。

罄欣坊前車水馬龍,蕭瑜交了參加射箭用的銀錢,便帶著冬兒上前去看,只見到一種掛著彩花的箭靶中間高懸著一根細絲帶,綁墜著一對更為清麗華貴的絨花面具。

蕭瑜問店家那面具是不是頭獎,才得知要先十發箭每箭都射中靶心,才有資格再交錢用箭去射那懸掛的絲帶,若是絲帶斷裂,這頭獎的面具和兩對琉璃花燈,便都可以拿走了。

一旁另一位年輕公子好心勸告: “她家的弓硬得很,箭也奇怪,而且前五發還好,後五發開始,還要用一塊不透光的黑布蒙著眼睛,更不要說,欲要得頭籌還需命中靶心,兄臺可不要多花這冤枉錢啊……”

這公子有些遺憾,可是他身後的小娘子卻並不難過,提著花燈開心和那公子挽手走了。

冬兒安慰蕭瑜: “我只要燈就好了,你看那個姑娘不就很開心麽而且就算是沒有燈也好,你玩得開心,我也就開心了。”

“不,就要頭籌,才許諾了要給冬兒這世上最好的東西,如今忽然說話不算話了可怎麽行”

蕭瑜臉上滿是得意的神色,仿佛是要給冬兒好好證明一番。

他回身上前,交了木牌,隨後拿起一支箭,拉開弓時輕輕搖了搖頭,垂下了眼瞼。

眾人還以為他是自知射不中,提前自嘲,卻不想還沒嘆息出聲,那支箭已經穩穩紮在了靶心。

人們這才明白他那嘆息是什麽意思,原來是嫌這射箭太簡單了啊。

他緊接著又射了一支箭,頓時息了在場所有人的騷亂,果然又是正中靶心。

“看來今日這位公子是要拿走我們罄欣坊的頭籌了!”店家娘子看著蕭瑜,眼中都是欣賞傾慕的柔光。

這一次,蕭瑜同時拿起了三支箭,眾人一片唏噓,隨後眼見那三支箭命中靶心,歡呼驚叫,讚嘆連連,外圈的行人還以為這裏頭表演的是什麽絕活。

“之後五發箭是要蒙上眼睛,是嗎”

蕭瑜撫了撫那弓,似乎是在誇獎一般,問一旁的店家。

店家看他這樣好的技藝,也有些慌神: “公子當真要挑戰那頭籌,公子再射一發就能穩穩得一個面具了。”

蕭瑜輕笑,一掃方才臉上難近人的淡漠疏離,一雙清亮的星眸望向了一個人。

“我的娘子喜歡,自然是要為她去爭的。”

眾人一時間歆羨不已,看向他望著的姑娘。

冬兒害羞地低頭走到蕭瑜身邊,接過店家遞來的黑布。

蕭瑜低下頭,方便冬兒為自己蒙上眼睛,冬兒走到一旁時,輕輕在衣袖下握了握他的手。

有了這番鼓勵,蕭瑜又怎會射不中呢。

他這次沒有多箭齊射,而是一發又一發懸吊著圍觀眾人的心,每一次正中靶心,都是叫好聲震天響,幾乎整條街市的人都來看了。

他長相清俊又帶著幾分艷麗,眼上蒙著黑布,更是傾城之色,一旁的姑娘們滿眼歡喜,公子們是嫉妒又羨慕。

直到最後一發箭,眾人屏息凝神,夜風吹著花燈發出簌簌的響聲,弓弦拉緊,箭仿佛帶著青電一般掣出——

可是那靶子上,似乎沒有箭,蕭瑜失手了嗎

人群中好一陣感嘆,為蕭瑜感到惋惜,店家也放下心來。

蕭瑜站在原地,不悲不喜,好像什麽都沒聽到一樣。

冬兒並不在意,上千拉住蕭瑜的手,說他的騎射果然如傳言中那樣好。

“看,果然是我娘子心明眼亮,還勞煩店家好好看看我這第十發箭射中了沒有”

蕭瑜淡淡說道,側身對著人群,擡起白皙的手指向箭靶。

那店家連忙起身去看,竟然從箭靶正中心中拔出了一支深深沒在草垛中的箭。

他才沒有脫靶,只是那箭射得極有力,又射得毫無偏差,正好沒入了箭靶深處。

當下,人群中炸響了歡呼聲和讚嘆聲,冬兒激動地抱緊了蕭瑜,蕭瑜也放下弓箭,將頭低向冬兒那邊。

冬兒緩緩拉下他眼上的黑布,絲紗拂過那白皙的面容,蹭過他如含朱一般的唇瓣。

蕭瑜睜開眼睛,不顧由黑暗到光明的不適,此刻他的眼睛裏只有冬兒。

一雙桃花眼隱隱有星沙流動,眼眸裏映著這元宵佳夜的所有美好。

如此一來,在場老的少的,男子女子,都要羨慕嫉妒這一對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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