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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歌萬戶喧(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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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歌萬戶喧(二更)

當日蕭琳帶著那個從紀王舊府得來的木匣探望蕭瑜,因為木匣上的銅鎖做工精細,重密掛布,蕭瑜提出可能這鎖孔中有機關相連,若是貿然打開,恐會破壞其中藏物,便約定先由蕭琳秘密尋找破解之法,明日晚間二人再會。

因蕭瑜當時年紀尚小,尚不知道紀王一案其中內情,蕭琳便為蕭瑜講述了一段血色過往。

“本朝至今歷經三代,皇祖父建朝時曾分封六位共基奠江山的異姓王,第一代山陽紀王百裏都便是當年六王之一。”

蕭瑜前世因執著於仇恨,入京後恨不得改朝換代一洩心頭之恨,對當朝歷史知悉不多,聞言心中一驚: “百裏氏……可是十年前被淩遲處死的紀王不是蕭氏宗親,是漢人嗎”

蕭琳點頭道: “百裏氏雖為外族,但是當年曾立下汗馬功勞,皇祖父先英祖皇帝特賜國姓為蕭,這段往事也是前年外祖對我將起,鮮有人知。”

蕭瑜道: “聽說十二年前紀王蕭平弢被父皇從封地山陽召回京城,委以重任,紀王深受百姓愛戴,這是否與紀王之死有關”

蕭琳搖頭稱自己不能說明: “當年紀王蕭平弢身體文弱,所得不過一子一女,其人也早已不再習武,並無帶兵領將之能,何況紀王一脈與被誅殺的其餘五位異姓王大不相同,恪守禮法,愛民安居,若是父皇擔憂其功高蓋主,大可令其返回封地山陽。”

“我當時年紀尚輕,只與紀王世子與郡主有些淺交,世子謙和有禮,為人謹慎,郡主亦是閨秀之風,從不仗勢欺人驕縱蠻橫,足見紀王教養之風。”

“因此在慘案發生之後,我默默調查,只憑著對世子為人的尊敬與那兩百多條枉死的姓名不平,認為紀王被誅是一樁冤案。”

蕭瑜為蕭琳滿茶,寬慰他不必讓自己背負太多。

“我只知道當年一案從速判決,似有異常,不知道二哥是如何得知這是一樁冤案”

蕭琳輕嘆: “偶然得知那是在昭王黃興兵敗之後,黃興的一位門客曾在拷問之時供出紀王曾與昭王勾結反叛,卻不知道為何當年昭王起兵反叛之時沒有參與其中,加之薛承容一派輪番上表,說是掌握了紀王勾連碓拓使臣通敵叛國的罪證。”

蕭瑜與蕭競權早就沒了父子之情,直言道: “若是父皇想殺紀王,那位門客的供詞有何不可捏造,關鍵在於這所謂勾連碓拓使臣的罪證。”

蕭琳回憶往,又是一聲長嘆。

“當年父皇曾為碓拓質子,與斡卓國也曾有一段淵源,加之當時父皇登基不滿十年,根基不穩,此番經歷便是他的逆鱗,一聞此事,龍顏大怒,將紀王家眷及王府上下貶為奴籍,盡數逮捕入獄,杖殺之人多大兩百餘——那位梅音姑娘的父親趙嶺便是牽連其中。”

蕭瑜冷笑一聲: “他行事一貫如此,班茲部族,紀王,哪一個不是委冤慘死”

當年班茲協助蕭競權大破碓拓,強推了一把不得寵的蕭競權登上帝王之位,蕭瑜的母親梅妃薩妲那蘭以班茲之禮與他結為夫妻,甘願進入中原為妃,可是蕭競權竟然因為斡卓國其他貴族收納碓拓流民,班茲族人征討碓拓不利為由將其等騙入京中誅殺。

“薛承容一派在此後勢力空前壯大,在朝堂之上呼風喚雨,也不知道父皇作何感想。”

蕭琳又講述了與梅音發現這個木匣的經歷,蕭瑜提出,若這個木匣真的是當年郡主之物,會不會是郡主在情急之下留下了什麽,想要通過梅音將此物交給其父趙嶺,只是不曾料到趙嶺一家被牽連。

“我正有此意,而且我認為,這物件可能就是紀王留給郡主用以保全族人的物件。”

蕭瑜輕嘆: “只可惜已過去十餘載,時事境遷,如今再糾察起來,難度便很大了。”

“不會,九弟不是還和我說你開春後要去幽州和斡卓做謀劃,我雖然不知你想做什麽,卻也能料想這番並非易事,天下之事,事事艱難,只有有那份決心,又有什麽是做不得的呢”

“既然如此,二哥便先去查這破解木匣之法,明日夜裏冬兒睡下後,你我到蕓香樓會見。”

聽蕭瑜說起冬兒,蕭琳便多問了一句二人是否是日久生情私定終身,蕭瑜回答稱是。

或許是想到了和茹瑩的往昔歲月,蕭琳只告誡蕭瑜珍惜眼前人,保護好心愛之人,不要寒夜之時空留遺憾。

只是他不知,這樣痛的話,是蕭瑜用了兩世才消弭入心的。

“瑜弟記住了,只是……二哥用這話來教瑜弟,自己卻不能忘記啊。”

蕭琳淡淡回答,言語中是對他自己的嘲弄。

“她們的命本來會更好,跟了我卻白白受盡侮辱,丟了性命……你們都當我是緬懷茹瑩不是!茹瑩的命我會去還,哪怕是用我自己的都可以,可是若是再見一個無辜的女子因為而死,我又有何臉面坦然接受愛慕,去愛別人”

“二哥,我問你一個問題,倘若一夢醒來,發現自己重活一世,茹瑩皇嫂還活著,你還為被父皇賜婚,你會如何做呢”

蕭琳怔怔思忖,答道: “大約是拼盡全力護著她,就算是將我貶為貧民我也要不會讓薛妙真傷害她。”

“就算是早早謀劃奪嫡,爭搶天下,誅滅薛氏,也在所不惜。”

蕭瑜輕笑: “如此,二哥不是已經有了答案了麽皇嫂的好,就連瑜兒也是念念不忘,可是若皇嫂在天有靈,或許會希望二哥尋一位心意相投的佳人相伴。”

*

初七子夜,蕭琳帶著成碧一同到蕓香樓等候蕭瑜前來,夜深寒冷,因蕭競權為蕭瑜加派了不少公文批看,蕭琳握筆不停,不禁打了一個寒噤。

成碧為他披上了一間裘袍,學著梅音教過的方法,把蕭琳要看的文書提前拿在燭火上烤一烤,讓他手上能暖和一些,蕭琳冷漠地讓成碧少管閑事,不要把文書燒壞了。

“殿下這幾日愈發偏心了,梅音姑娘不都是這麽做的麽為什麽只嫌棄屬下一個人”

“沒有梅音,只有君憶。”

聽到梅音的名字,蕭琳也不想再看繁瑣的公文,默默推開檻窗賞大雪初霽的景色,蒼穹仍顯陰沈,淩冽的寒風折擾著蕭琳的心。

他竟然有些後悔把梅音留在了王府中,若是被薛妙真發現了她的女子身份,豈不是給梅音招來殺身之禍。

客棧之中分外闃寂,依稀能聽到樓下的雜役們鬥牌喝酒的聲音,蕭琳正打算讓成碧回王府照看梅音,蕭瑜擎著一盞蠟燭,披著一件深色鬥篷推門進來了。

“對不起,二哥,冬兒夜裏睡覺淺,我擔心她發現我不在後會受到驚嚇,來晚了一些。”

蕭琳聞言,成碧更是不回王府不行了。

蕭瑜往客棧中那架大床看了一眼,昨日的木匣已經被打開,果然是一個妝奩。

“我猜裏面什麽都沒有,是不是。”見二哥不說話,蕭瑜徑自走上前去看那木匣,裏面只有各種金銀細軟和一封很長的書信,其中的內容也不過是紀王蕭平弢寫給郡主的訴父女之情而已。

蕭瑜感嘆道: “紀王一族武將出身,沒想到到了這一代成了文官預備,這書信文采斐然,讀來字字真切啊。”

蕭琳問道: “呵,誇獎這做什麽,你可讀出來什麽異樣沒有”

“前篇摛藻雕章,侈麗閎衍,不似當世行文之風,後篇又直言訴情,似是平日裏所說的白話。”

蕭瑜放下那書信,沈聲說道。

兩人相識一笑,蕭琳將那木匣上拆下鎖給蕭瑜仔細看過,除了鎖上的圖案怪異些,也並無不同。

“我想這應當是一封密信,只是如何破解,還需要再研究一番。”

對坐桌前,蕭瑜收起公文,蕭瑜忽然想起了方才進屋時看到成碧拿著那書冊子在火上烤,試著用那書信在火上烤,書信上的字竟然消失了不少,只是卻無法連成章句,而第二封書信便是如何用火烤,都沒有再顯露字跡了。

蕭琳又拿起了那把鎖,沾著茶水用布巾將其上泥汙擦拭幹凈,竟然露出了一個異獸的圖案。

“瑜兒可認得這是什麽猛獸”

蕭瑜端詳一番,並不解,恰好這時成碧回來了,說是他已經安排了人看好梅音,擔心蕭琳和蕭瑜二人在客棧中有危險,才帶了手爐和一些暖身的燒酒回來。

見二人端詳那鎖,成碧也上前湊熱鬧,忽然開口說道: “九個頭莫不是那名為九嬰的兇獸,能吐水能吐火的。”

蕭瑜和蕭琳讀書固然比成碧多,可是這種怪奇之談自然是鮮少聽聞,可是結合方才發現的事,登時便知曉這第二張信紙要如何破解,

蕭琳命成碧端來一盆溫水,將那書信泡入水中,片刻之後那書信上的字又消失了不少。

待第二封書信晾幹之後,蕭瑜將兩張信紙重疊,命成碧謄寫其上字跡,才寫到一半,成碧便惶然失色,直至謄寫完畢,將書信交給了蕭瑜和蕭琳。

二人堪堪掃了兩行,眸中神色大變。

信上所言,是薛承容參與昭王謀反一事,並詳細說明其餘證據存放在京城幾個當鋪與寺廟之中。

蕭琳讓成碧收好那木匣和書信,讓蕭瑜先回住處,明日早朝之後再議此事。

黑雲如墨,寒風如刀,方才發生之事讓蕭瑜心中有一番難耐之情。

書信上羅列了薛承容的種種罪狀,其中甚至還寫到有關班茲部族被誅殺一事。

一場小雪下了起來,朔風刮在臉上,讓人絲絲作痛,蕭瑜懷著心事回到住處,正欲翻墻進入,卻見到墻頭有兩個黢黑的腳印。

他頓時心中一驚,奔趕回寢屋,卻見床上茵褥枕衾亂作一團,更讓他骨血生寒是的——冬兒並不在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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