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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裏梅花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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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裏梅花發

“若是你沒有答應我,我還這樣問你,便是我行事不端,你可以罵我不知禮數,但既然今後一日你是我的皇後,那我們便不是普通的男女了,雖然睡在同一張床榻上,卻是合乎禮節的,對不對?”

冬兒知道蕭瑜說的話道理一點都沒有,都是強詞奪理。

但是看他乞求的可憐模樣,冬兒還是心軟了。

冬兒是這樣想的,從前並非沒有人同自己一起擠過床睡。

剛入宮的時候,梅音還有其他幾個小姐妹和自己都是睡在一起的,宮外的大戶人家裏,若是男主人不在了,女主人也會和通房丫頭在一起睡。

既然如此,自己就把蕭瑜當成是九公主就好了。

不過不知道和九公主睡會不會臉紅。

她抱著自己的被褥來到蕭瑜身邊,蕭瑜一下子來了精神,也不是那副差半口氣就要死掉的樣子了,起身幫她鋪好被褥,一舉一動都是很開心的模樣。

蕭瑜知道冬兒把最好的棉被都給了自己用,她的床鋪那邊又臨近窗邊,夜裏寒涼,早就不是被子保暖,而是用人身上的熱氣暖了棉料。

記憶裏冬兒一入冬就渾身是病,想來就是這段時間落下了病根。

他是想和冬兒親近不假,但更多的是,是心疼她。

冬兒睡在床內側,蕭瑜睡在邊上,說是怕她半夜掉下來吵到自己,冬兒不忿,卻也拗不過他。

狐白裘成了兩人的衾被,蕭索清苦的宮殿裏,兩人睡在同一張床榻上,好像瞬間就抵禦了所有的寒冷和苦痛。

想來尋常人家的普通夫妻,冬日裏也是這樣兩相依偎,蕭瑜在無邊夜色裏露出了又淺又淡的笑容。

“好暖和啊。”

冬兒沒忍住這樣的舒適,小聲感嘆道,雖然這樣子睡覺有些奇怪,可是比起前幾日,確實好多了。

睡在那張羅漢床上,她覺得自己的骨頭縫裏都滲著寒氣,每每早上醒來,就是劇烈的頭痛,像是被人套上頭箍一般。

蕭瑜神色微怔。

他忽然格外恨前世的自己,明明知道冬兒受苦受累,卻因為可悲的自尊,擔心被她嫌棄,什麽都不做。

如今,他終於可以大大方方說出自己的心意了。

“既然這樣,那就好好睡在這裏吧,我們挨得近一些,還能省下一些炭火。”

“那好吧,奴婢多謝殿下。”

冬兒的聲音有些顫抖,她聽到蕭瑜的呼吸聲就在自己的身邊,聽到他轉身時衣服和被子細細的摩擦聲。

更讓人羞怯的是,她的心砰砰跳個不停,真怕被蕭瑜聽去了,那樣該有多丟人啊。

蕭瑜輕聲問道:“你喜歡側身睡嗎?若是側身睡,便不要面朝這個方向,根據五臟五行之說,壓到心口睡覺會不舒服的。”

冬兒本就緊張,被他這樣一說更是有些手足無措,乖乖轉過了身。

卻發現幽幽夜裏,一雙含情美目望著自己,幽邃至極,像是要把夜色都吞吸進去一般。

就這樣,冬兒和蕭瑜面對面睡到了一起,彼此的呼吸撲在臉上。

“殿……殿下。”

冬兒許是緊張過頭,不知道為何就在叫蕭瑜。

“嗯,怎麽了?”

冬兒頓時心如擂鼓,她回答不出口,搖著頭把視線移到枕頭上,蕭瑜卻從被中伸出了手,將她額角的一綹碎發理在耳後。

“你想不想握住我的手。”蕭瑜問道。

冬兒遲疑地把手抽出,放在枕邊,蕭瑜要她閉上眼睛,冬兒也照做,耳邊簌簌,還有他起身時帶起的陣陣微風,手腕上似乎被套上了一個溫潤的事物。

“可以了,睜開眼睛吧。”

蕭瑜說道,冬兒看到他舉了油燈,半伏在自己身邊,握著自己的手指,手腕上已然戴上了一個白玉鐲子。

那玉鐲細膩精致、飽滿光滑,上面刻著“福壽康寧”四個字。

冬兒覺得自己配不上這麽好的東西,想要還給蕭瑜。

“殿下,奴婢的手太糙了,配不上這鐲子,您還是留給別人吧。”

這鐲子是蕭瑜向母親要來的,他問道:“若是不給你,還能給誰呢。”

“那些官家小姐,王公貴族家的千金才適合戴,奴婢每日做粗活,手已經養不好了,何況還會弄壞了這樣好的東西。”

“嗯,冬兒說的有道理,”蕭瑜頓了頓,“那就先收起來,等著以後再戴,不過以後還有更好的給你。”

他將冬兒的手放在自己的面頰上,挑起她一綹細軟烏黑的秀發,溫柔地笑了笑。

“我已經有了你,還要那些人做什麽,王公貴族的千金是很好,可是不是冬兒。”

“以後不要胡思亂想了,我只要你。”

他閉上了眼睛,腦海中閃過前世對冬兒日日夜夜的思念。

“就算天下最好的玉,在你面前也是黯淡無光。”

蕭瑜最近總是說這樣的胡話,冬兒知道他只是一時興起,好像忽然對自己很有興致,她並非不相信蕭瑜要做出一番大事業。

她是不相信自己。

如果有一天他成為了天子,一樣也會是姬妾成群,會娶很多大臣家的千金,而她孟小冬,只是一個身份地位的宮女。

冬兒這樣想著,心頭卻壓著一顆有一顆沒有熟的青梅子,咕噥咕噥,冒著清脆的酸澀苦悶。

雖然道理很明白,冬兒卻沒法說服自己,想到今後蕭瑜也會對別的女人這樣子說情話,她就不是很開心。

蕭瑜好像讀懂了她的心思一樣,放下油燈,長眉微揚,道:“我答應你,以後絕不會和別的女子親近,若是要和別的女孩子說話或是外出,我都先請示過你。”

“當朝要求女子謹遵訓誡,我可以為你遵循‘三從四德’。”

他話鋒一轉,呢喃道:“我只怕你會嫌棄我,如今我蠶室之身,命如螻蟻,想來除了你,也不會有人把我當人看了。”

聽他這樣說,冬兒心疼不已,急忙用手指點在蕭瑜的唇上,眼中霧氣蒙蒙,閃著淚光。

“殿下不要說傻話……那個,奴婢有些話想對殿下說,殿下不要生氣。”

蕭瑜溫聲道:“你說吧,我不會生氣的。”

“殿下雖然受了宮刑,但是不要因此傷心難過,奴婢從來沒有嫌棄過殿下,殿下變成什麽樣,奴婢都不會離開您的。”

這樣的話蕭瑜巴不得刻在腦袋裏日日溫習,攥緊了冬兒的手指,聽她細細碎碎講了許多宮裏的閑雜事,直到冬兒有些迷糊,說起話也不流利了。

“殿下……那以後,只可以冬兒來照顧您……”

從沒有睡得這麽暖和安逸過,冬兒實在抵不住困倦,人一犯困,就好像喝了酒,開始亂說胡話。

“唔,殿下……我的記性真差……本來還想問問您,您……方才都去做什麽了?”

小鹿一樣的靈動眼睛終於沈沈合上,蕭瑜輕笑了一聲,眷戀地摩挲拍打她的後背,讓她睡得更熟。

“沒有做什麽要緊的事,明天都會和冬兒講清楚。”

天色昏暗,燭火欲盡,冗長的夜裏,蕭瑜終於不再是一個人面對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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