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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門嫡庶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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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門嫡庶案

“柳珠凝,你瘋了?”趙白志怒目圓瞪,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幕。

“我沒有。”柳珠凝看了看身後的蘇雨棠,瞧見她沖自己點頭,心裏多了一些底氣。她緊緊攥著自己的拳頭,把之前憋在肚子裏的話全都說了出來。

“趙白志,當初是你站在明月之下,與我賭咒發誓說此生非我不娶。如今又是你毀約在先,讓我成了整個青州城的笑柄。方才既然你說讓我有什麽火氣沖你發,好,這一個耳光便是我對你的教訓,更是我柳珠凝對你們二人的賀禮。”

柳珠凝說完這番話,瞧著趙白志臉上五個通紅的手指印,自覺胸中的憤懣散去不少。她早看趙白志與柳悅兒不滿,只是自從柳悅兒墜湖之後,她在府裏的境遇每況愈下,實在由不得她再找趙白志說道。

“這……”趙白志一陣語塞。盡管臉上火辣辣的疼,但這事畢竟是自己不對,他也不好回嘴狡辯,只得生生忍受下來。

只不過,他的心裏依然有些窩火。這麽長時間以來,趙白志早已習慣了往日那個滿心滿眼都裝著自己的柳珠凝。那時的柳珠凝性格怯懦,只知道委曲求全,無論自己提出如何無理的要求,柳珠凝都會滿足。

可如今,這個柳珠凝竟然對自己動了手。這讓他覺得實在難以接受。他甚至下意識的覺得,即使自己選擇了柳悅兒,柳珠凝也只能傾心於自己,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竟然敢當著眾人的面讓自己下不來臺。

“你別忘了,你可是個大家閨秀!方才我聽見你在背女德?呵,女德有雲,修身莫若敬,避強莫若順。故曰敬順之道,婦人之大禮也。你這教習也在旁邊,難不成都不知道訓誡麽?”趙白志一邊痛斥柳珠凝,一邊不忘夾槍帶棒的諷刺蘇雨棠一句。

柳珠凝性格原本就怯懦,方才打他一個耳光還是全憑沈庭指點,此刻見他用女德中的話來教訓自己,一時竟想不出回答來。

就在這會,蘇雨棠淡淡笑出了聲,按住柳珠凝的手說道:“為師讓你背《女德》,是讓你以德奉夫,可不是讓你教訓別人家的混小子。”

說完,她又冷冷看向趙白志道:“敢問公子可是大姑娘的夫婿?”

趙白志此刻很想說是,這樣他就能狠狠教訓柳珠凝一番了。可惜,他早在半月前就改定了柳悅兒為妻,所以此刻只能搖了搖頭。

“這便是了。既然不是大姑娘的夫婿,那便不能以女德約束大姑娘。”

“你!”趙白志冷哼了一聲,氣得胸口一起一伏。柳悅兒見狀湊到前頭來,扯了扯趙白志的袖口道:“表哥,姐姐的性格一向如此,你就別跟她計較了。至於蘇教習嘛,我想母親也不會允許她如此頂撞你的。”

“是麽?”蘇雨棠看向柳悅兒。

這一雙嚴師般的目光,讓柳悅兒心裏一虛。她忽然想到,自從蘇雨棠來了以後,蔣氏就像變了一個人一番。先是把自己最想要的那個鐲子賞給了柳珠凝,又說自己近來讓她不滿意,就連下午自己腹痛求她,她都不肯面見自己。

這個蘇雨棠是給蔣氏下了什麽迷魂藥?柳悅兒的心裏越發毛了。蔣氏真的不會允許蘇教習頂撞趙白志嗎?她現在一點都不確定。

這青州第一女教習,當真如此厲害麽。

柳悅兒感覺似乎惹上了一個不該惹的人。

“大姑娘,你方才不是說要看我帶來的孫海善墨寶麽,你隨我來吧。”蘇雨棠不願意再瞧這對男女,沖著柳珠凝徐徐說道。

柳珠凝雖然性格綿軟,但卻不失聰慧,雖不知蘇雨棠的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卻知道是在幫自己,於是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

卻沒想到,身後趙白志的神色竟然忽然變得激動起來。“孫海善的墨寶?你竟然有孫海善的墨寶?不,不可能的,孫海善的墨寶早就失傳了……”

柳珠凝見他詆毀蘇雨棠,不由得蹙了眉道:“正書居靜以治動,草書居動以治靜。孫老寫字提按輕松自如,結體平中求險,焦濃重淡多變,又糅以八大山人之圓潤,如虎行高川紆徐跳躍,是不是他的真跡,我一眼就能瞧得出來,不勞趙公子費心了。”

說完話,柳珠凝便頭也不回的隨著蘇雨棠走開了,留下身後的趙白志心癢難耐。

直到身邊的柳悅兒連連喚了幾聲,趙白志才看了她一眼道:“悅兒,方才那位教習說有孫海善的墨寶,我要過去看看,你等我一會,可好?”

孫悅兒一聽這話,眉眼不由得耷拉下來。“不好!我才不管什麽動不動,靜不靜的呢。孫海善再厲害能厲害到哪去,還不是一個畫老虎的!”

趙白志一楞:“什麽畫老虎的?”

“方才姐姐說得啊,什麽變得如老虎。表哥,我看你還是別過去了,小廚房最近做了一種很好吃的點心,我們一起去嘗嘗,好不好?”柳悅兒自以為乖巧可愛道。

卻不知,此刻的趙白志心裏忽然有些厭煩。雖然知道柳悅兒不愛讀書,但他從未想過她竟連孫海善這樣的名家都不認識。他不由得想起方才柳珠凝提起孫海善時那行雲流水般的談吐。

不過三言兩語,便把孫海善墨寶的真諦說得一清二楚。想必許多讀書人也比不得她。

那才是一位大家閨秀真真正正的樣子。那才是柳門嫡女的風範。

而眼前的這一位庶女呢,除了容貌更嫵媚一些,幾乎沒有半點比得上柳珠凝。再想想平素相處時,那柳珠凝也是寬厚大度,勤勉慎行,不像柳悅兒這般只會撒嬌使小性,又是個好吃懶做的主兒。

趙白志的心在一瞬間收緊。他忽然覺得,自己好像錯失了一顆光輝熠熠的明珠。

“表哥你不想吃點心嗎?那你陪我去放風箏可好?”柳悅兒眼如溪水盼道。可惜,往日這些能勾起趙白志清趣之事此刻對他都失去了吸引力。

“不,我要去看孫寶善的墨寶。”趙白志推開了柳悅兒的手道。

“表哥,你是不是還在怪我喜歡上了你?是不是還在想著姐姐?”柳悅兒撅起嘴,委屈巴巴的看向趙白志。

趙白志的心裏愈發不耐煩。“不是不是,我只是想去看看那墨寶。”

“我不讓你去,你就是還在惦記姐姐。趙白志,今日你要是去了,我就跳湖給你看!”柳悅兒只以為抓住了趙白志的痛腳,卻不知這句話讓他的心裏咯噔一聲。

他只是想去看看那墨寶,柳悅兒便以跳湖要挾?

“我告訴你,趙白志,咱兩的婚約都已經定下來了。要是我這個時候再跳一次湖,那你就徹底坐實了負心漢的名聲!”柳悅兒掐著腰說道。

趙白志對著這一張雲團似的美人面,忽然覺得她更像是個難纏的妖精。他不由得想起之前與柳珠凝相處的時光來。

柳珠凝為人心胸寬廣,即便是他接連應酬半月而未入柳府探望,柳珠凝都不會有半分怨言。偶爾趙白志被柳悅兒拉去指點讀書,柳珠凝也是笑著點頭答應。

可眼前柳悅兒的這一副做派,簡直與那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潑婦無異。

趙白志蹙了蹙眉,忽然想到之前柳悅兒跳湖一事。她口口聲聲說被柳珠凝所逼,但此刻看來,或許一切並沒有那麽簡單。至少,珠凝不是這樣的人。

趙白志不知道為何自己忽然意識到了柳珠凝的好,但此時恐怕一切都來不及了。

不過轉念想想,這柳悅兒雖然不必柳珠凝聰慧,但在柳家的地位卻遠高於柳珠凝。所以只憑這一點,他還是要選擇柳悅兒。

不知不覺嘆了一口氣,輕聲安慰柳悅兒道:“好了,悅兒乖,我既然選擇了你,就一定會對你好的。孫海善是前朝的書法名家,一字千金,我只是想去看看他的字罷了。你放心,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真的?”柳悅兒問道。

趙白志淡淡嗯了一聲。

“那好,那你去吧。對了,那個字既然那麽貴,不如你把它要過來,反正姐姐一向是好說話的。”柳悅兒破涕為笑道。

趙白志苦笑著點了點頭。

此刻,柳珠凝正坐在書房裏,一臉茫然的盯著自己方才打過人的那只手。

沈庭不由得一笑,和緩說道:“這怕是小姐第一次打人吧。”柳珠凝點了點頭,隨即看向蘇雨棠道:“姐姐呢?姐姐可打過人?”

蘇雨棠與沈庭相視一笑,“大概數不過來了吧。”

她這麽一說,柳珠凝便也笑出了聲。“該打之人,打一打也無妨。對了,姐姐你真的帶了孫海善的墨寶嗎?”

“帶了,也沒帶。”蘇雨棠吟吟一笑道。

柳珠凝有些詫異,但一想蘇雨棠在青州的名聲本事,也就不見怪了。“其實我一直就很喜歡孫老的字,只是都是拓本,沒見過真跡。對了,我還臨摹過一些,姐姐可要看看?”

“嗯,好。”蘇雨棠毫不猶豫的點點頭。她既然答應了柳珠凝要幫她揚名青州,自然要對她多一些了解。

聽著蘇雨棠答應,柳珠凝很快在書畫閣裏翻出了一個卷軸,迫不及待的翻開,然後不無得意的看向蘇雨棠。“姐姐你瞧,這是我最拿手的作品《五言聯》。”

“嗯,算是很不錯了。”蘇雨棠點點頭道。

聽見這個評價,柳珠凝卻不是很高興。這幅字她苦練了兩年有餘,每次拿出來給別人看得時候都足以震驚四座,卻沒想到在蘇雨棠這吃了個癟。

或許因為她是教習,所以不願意承認自己比她強吧。柳珠凝如此想到。

蘇雨棠一眼看破她的心思,卻並未點出來,而是噙笑說道:“更衣,研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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