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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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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你的神識臟了。”◎

文昌帝君的神色還算得上平靜, 但帝君今日恰好穿了一件墨色長袍,如同高山一般嚴嚴實實地擋在司命面前,令他壓力不小, 語氣上甚至有些央求:“帝君, 臣當真有事……”

文昌問道:“什麽叫平地起波瀾,本君聽不懂, 還請司命星君解釋清楚。”

如此淺顯易懂的五個字,他是假不懂, 真找茬。司命星君欲哭無淚, 猶猶豫豫道:“這個……帝君當真要臣解釋清楚?”

文昌默默看著他,意思很是明顯。

司命星君把心一橫, 牙一咬, 從齒縫裏擠出大逆不道的一句:“那女子都沒有來尋帝君, 您心裏還不明白嗎?”

他越說越起勁:“實話同您說吧, 每一條規矩背後都有許多難以啟齒的故事,從前命簿可以隨意翻閱, 數不清的仙君、元君要與凡世的戀人再續前緣。若是兩情相悅也就罷了,更多的是一廂情願, 苦苦糾纏。後來東王公大手一揮, 設下不許仙者翻閱命簿的規矩, 蓬萊島才重歸清凈。”

空氣有一瞬間的凝固,彌漫的霧氣慢慢結成晶瑩剔透的霜花。

文昌木然的沈默,他曾想過許多種解釋, 卻獨獨沒有想到這一點——她不願意見他。無數黑夜中的輾轉難眠, 午夜夢回時的空虛痛苦, 都變成了癡心妄想。

司命星君縮著脖子, 被他嚇得瑟瑟發抖:“是帝君非要臣解釋清楚!”

文昌口中落下一聲自嘲輕笑, 嘲笑自己始終若一的癡心。他腳下緩緩挪動,無奈又勉強的讓開一條道。

“改日再來拜訪帝君。”

司命星君撒腿就跑,直到登上仙舟,他才敢回頭遙望蓬萊島。文昌帝君仍然佇立在原地,猶如一座幕在白霧中萬古不化的冰雕。

他真該死啊,司命暗暗地想,但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只好委屈文昌帝君傷心傷情了。

哎,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歷經情劫後傷心欲絕的仙君他可見得太多,剛開始都如同文昌帝君一般,寂寞冷酷無情。過個十天半個月,至多不超過幾年,突然遇到一位令他心馳神往的仙子,立刻活蹦亂跳,癡心相對,此生非伊不娶。

如此循環往覆,倒也算是漫長生命中不可多得的一點樂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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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的夏猶清,終歸是比不上瑯邪臺的。

人不似從前,就算搬來六界奇觀異景,也是枉費工夫。

同羅睺攤牌後,玄女索性不裝了,整日緊閉房門,悄無聲息。羅睺幾次來找她,站在月洞窗下好聲好氣地說話,都被一道屏障擋了回去,空中飄出冷冰冰的兩個字:“滾開。”

他們連仇人都算不上,仇人至少會如何殺死對方而費盡心思。

這一日,他剛吃了玄女的閉門羹,一肚子火氣沒地撒,四位妖君就找上門來,要與他商討戰術。

討伐仙界戰術商討了大半年,每次說到最後,都要問一句:“可否請玄女娘娘出來一見?”

就算九天玄女不願出手,只要她肯露一露面,他們就能打著神界的旗號,理直氣壯地去反抗仙界□□。

可九天玄女遲遲不肯露面,連一句話都沒有。妖界與鬼界也搖擺不定起來,傳的沸沸揚揚的謠言究竟幾分真幾分假,會不會是羅睺為了騙他們聯合出兵,編了個瞎話?

仙魔兩界的交界處時常爆發沖突,妖鬼兩界起先還會出手搗亂,後來就不摻合了,蹲在陰暗角落裏看熱鬧。

長此以往,本就不大堅硬的聯盟恐怕要散。

羅睺自是不會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

他耐心亦被玄女磨的一幹二凈,於是硬闖進她屋子裏。

昏暗孤寂的房間裏點了一柱檀香,香煙裊裊上升與濃烈的酒香混在一起,“呼”她吹滅燒的灼眼的火星,酒壇子順著衣袍滑落,洋洋灑灑地潑了半壇酒,玄女的神情裏帶著醉醺醺的慵懶,極不耐煩地看向他。

羅睺踢開腳邊大大小小的空酒壇,神情冷淡:“孤帶了東西給你。”

仇閆捧著東西緩慢地走進來,那一雙腿軟弱無力,脊背快要彎到地上,玄女立刻就笑了起來:“你還真拿父君當仆人使啊。”

仇閆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他手上捧著的黑色漆盤歪斜,露出紮眼的紅衣,玄女攏了攏松垮的衣服,語氣聽不出道歉的意味:“不好意思,本尊忘了,他不是你兒子了。”

羅睺睨她一眼:“若不是你下了詛咒,孤應該會給他一個痛快。”

“哎,你既然頂著東荒小魔主的皮囊,就少說些傷人話,怪造孽的。”玄女的視線仍然停在仇閆的臉上,“本尊說的有沒有道理,東荒魔君?”

漆盤“哐”一聲砸在地上,仇閆手足無措,布滿皺紋的臉上似乎有點點淚光。

“滾出去。”羅睺不快甩袖,門窗“轟”地關上,他撿起地上的衣服,當著玄女的面抖開,獻寶似的前後展示。

“喜歡嗎?”羅睺問。

哦,是一件嫁衣,看樣子還是出自織女之手。

玄女撐著下巴,眼神冰冷:“你什麽意思?”

“孤命人觀星占蔔,算出下月初五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好日子。”羅睺摸著嫁衣柔軟的料子,“織女取彩霞中最綺麗顏色,引金烏、碧華之輝,再以鳳凰之羽,青龍鱗片擰成金絲銀線,晝夜不停趕制而成。”

羅睺慢慢坐到她身邊:“喜帖已命人發了出去,仙魔妖鬼四界,只要真心祝福,來喝喜酒即是客人。”

玄女偏過頭看他,明知故問:“哦,你要辦喜宴,新娘是誰?”

“自然是你,雲霽,你要嫁我兩回了。”羅睺含笑回望,“我在你的屍首前立誓,上窮九天,下落黃泉,一定會找到你。

羅睺這話說的太過深情惡心,玄女渾身莫名顫栗,微微皺眉道:“什麽?”

羅睺像是被凍結了一般,場面一度尷尬。他突然伸出手去摸她的臉,玄女立刻後仰避開,眼中幾乎在一瞬間就泛了惡心。

她到底是有多厭惡他的觸碰,才能條件性反射般的躲開,甚至連眼中的惡心都來不及掩蓋,無比直白的展示給他看。羅睺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眼底浮動著異樣情緒:“你忘了?在凡間,你是我的妻子。”

“你是誰?”玄女淡定回望,反問,“你又以什麽樣的身份同我說話。”

羅睺道:“他是我,我就是他。”

玄女腦海中有關於凡間歷劫的記憶早已成了封印文昌記憶的籌碼,她冷眼冷臉的看著羅睺,道:“可本尊不是那個凡人,也沒有興趣聽凡間的破事。”

“破事?”羅睺重覆了一遍,他看著她冷漠的樣子,暴怒的魔息一點點逸出,神情突然變得無比陌生,“你說我們在人間,是破事?”

玄女也沒有慣著他的意思,周身湧出刺目清光與魔息激烈碰撞,空氣開始震顫,屋內的陳設被碾成粉末,撲簌簌地飛舞。

“想動手?”玄女揮手驅散塵土,挑釁似的提起,“我們有血契。”

羅睺五官開始變得扭曲,陰霾在他的臉上慢慢地擴散開,他無比痛苦的朝玄女撲過去,她被重重砸在地上,他緊緊箍著她的下巴,哀哀地說:“你為什麽不肯愛我,我陪了你這麽多年,一心一意為你,為什麽還是比不上張殊南?他到底哪一點強過我?”

這是換人了?換成仇千行了,還是執著於凡間情愛的仇千行。

仇千行柔情似水地眼睛死死盯著她,生怕漏掉一絲一毫的情緒。他嗚咽著訴說,試圖用凡間的過往來喚醒她心中從未存在的愛。

分明是同一張臉,玄女冷若冰霜的態度令他飽受折磨。

如同拳頭打在棉花上,她實在是聽不下去了,面無表情地推著仇千行的肩膀,一把將他掀翻,站起來拍了拍自己的衣袍,事不關己的態度:“嘖,兩男爭一女,好老套的故事。”

仇千行仰面躺在地上,忽然大笑不止,翻來覆去止不住顫抖的身子像一條脫水瀕死的魚。

他的聲音飛快的轉換,一會是羅睺,一會又是仇千行。兩個魂魄共用一個身體,隔空對話,割裂且詭異。

“她不是雲霽,你快去找,快去把我的雲霽找回來!”

“雲霽是玄女的一縷神識,雲霽是她,她就是雲霽。”

“錯了,錯了!我只要那一縷神識,不要什麽九天玄女,把她還給我,還給我!”

“閉嘴,閉嘴,閉嘴!”

……

徹底的寂靜,靜到只能聽見灰塵浮動的沙沙聲,靜的像一座墳墓。

玄女抱臂看著自墳墓裏緩緩坐起來的人,是羅睺,他又拿回了這副身體的掌控權。

“好吵。”羅睺煩躁的揉了揉腦袋,抱怨道,“他總在我的腦海裏說話,執念太重,攪得我不得安生。玄女,有什麽辦法能讓他徹底消失?”

玄女一笑:“告訴我魔魂在哪,我賞你個痛快。”

對,就是要這樣,這樣的玄女才是玄女,這樣他們在一起才有意思。

羅睺仰頭看她,輕輕嘆了一口氣:“他那麽愛你,你為什麽不肯成全呢?我答應了仇千行,便不能反悔。不如你大方些告訴我,你將那一縷神識藏去何處了?”

羅睺果然精通偷雞摸狗之道,他竟發現的這樣快。

不過,她也大意了,一心只想著保護文昌,低估了仇千行於凡人雲霽的執念。

玄女眼底落下了兩粒火星,意味不明道:“好啊,拿你的魔魂來換。”

羅睺看著她發怒的眼睛,笑得更愉快了:“這不一樣。我的魔魂是純潔的,它無比完整的屬於你,但你的神識給了誰?”

他惋惜地搖搖頭:“你的神識臟了。別擔心,孤會將它找回來,洗的幹幹凈,一塵不染。”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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