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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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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讓她再送一份來。”◎

十月初五, 雲霽與韓自中從臨安家中返回汴京,先去了明威將軍府。

韓武轉述了官家的旨意:“樞密院都承旨張殊南選尚昭寧公主,拜駙馬都尉。”

說罷, 他特意去看雲霽的臉色, 見她面色平靜如水,才接著道:“禦史臺彈劾張殊南與我私下勾結, 任人唯親。與雲霽私交甚密,狐綏鴇合。”

雲霽冷笑道:“欲加之罪, 何患無詞。”

韓武看著韓自中, 輕聲道:“自中,東西帶回來了嗎?”

他點頭, 從貼身衣物裏摸出合婚庚帖呈上。

韓武小心接過, 仔細翻看後, 方才對雲霽道:“我與張殊南思來想去, 唯有此法可以破局,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我兒的人品, 你與他共事三年,應當很是了解, 韓家絕不會讓你受委屈。我明日便去請官家賜婚, 過完年咱們就啟程回寧武, 離得遠遠遠的,謠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雲霽看著倆人許久,忽然一笑:“我這人一碼歸一碼, 這件事上將軍處處為我著想, 我也並非不識好歹之人。若不完婚, 丟的是明威將軍的面子, 日後再被有心人拿出來說事, 那便是欺君的大罪了。”

韓自中遲疑道:“你的意思是……?”

“一切從簡,六禮減為三禮,納采納幣親迎。如今納采已定,你要委屈我,直接上門親迎嗎?”雲霽反問。

韓自中上前兩步,低聲道:“你可想明白了?不需要你顧慮什麽面子不面子的,你只需要管好自己。”

雲霽道:“這把火已有燎原之勢,很難獨善其身了。”

韓自中一時間說不上來是高興還是難過,楞楞的看著雲霽。倒是韓武反應過來了,他伸手推搡了一下傻兒子,眉開眼笑:“傻啦?還不去備禮!”

韓自中埋著頭往外走了兩步,又折回來,一本正經地問:“聘禮是送到你大哥府上嗎?”

雲霽被他逗樂了,應當算是苦中作樂,她笑講:“你是當真不知道,還是舍不得禮?”

韓自中不大好意思的揉了揉腦袋,看起來還算冷靜:“我頭一回。”

“好巧,我也是。”雲霽正色道。

朝會時,臺諫們的矛頭仍舊對準樞密院,礙於官家與皇後殿下的情面,對駙馬都尉張殊南寬容許多,雪花一樣的彈劾奏章直指寧武關明威將軍,說他擁兵自重,指使雲霽勾結樞密院重臣。

合婚庚帖在手,韓武就有了底氣。

在臺諫們疾言厲色的指責中,韓武從容不迫,春風滿面地走出隊列,呈上合婚庚帖:“官家容稟,犬子韓自中與雲霽在寧武關相處三載,出生入死,風餐露宿,他們有袍澤之誼,亦有男女真情。今日呈上婚書,叩請官家賜婚。”

立在隊列中的張殊南神情微動,縱然是提前商量好的說辭,乍聽還是刺耳。

朝上眾人皆是一楞,沒想到韓武劍走偏鋒,避鋒芒不談,好似沒事人一般。中書省的孫輔當即道:“韓將軍顧左右而言他,實非大丈夫作為啊。”

韓武道:“臣已向官家解釋了。”

孫輔像是聽了什麽滑稽話,笑道:“大殿之上,韓將軍還是莫要耍小心思了。”

張殊南徐徐出列,神色肅穆道:“若我沒記錯,孫諫官是景泰二年的進士二十一名。”

“駙馬記得不錯。”孫輔昂首看人,神情倨傲,連中三元如何,狀元郎又如何,還不是做了入贅郎。

張殊南註視他:“那我便將韓將軍的話說得再淺顯些,好讓孫諫官明白世間的情誼有千百種變化,正如我與官家是君臣,與諸位是同僚,與雲霽亦師亦兄。聽明白了?”

誰也沒料到張殊南會同孫輔這個刺頭當場翻臉。

孫輔怒發沖冠,指著張殊南道:“你幼時家貧,受雲懷為接濟度日。如今他一雙兒女全在朝中,你認不認?”

“為何不敢認?”張殊南平靜道,“雲安是景泰十年的三甲進士,你若有疑惑,大可去調檔翻閱。至於雲霽——”

張殊南頓了頓,望向今上:“她軍功卓越,是官家於朝上親封的致果校尉,孫諫官是否心有不滿?”

孫輔怒道:“你少血口噴人。你罔顧國法軍規,勾結韓武,讓雲霽進軍營,認不認?”

張殊南似笑非笑道:“雲霽是韓將軍親衛,並未在京中入伍,所以沒有兵籍,此事今上與三位相公早已知曉,孫諫官也有疑惑?”

不等孫輔反駁,張殊南繼續道:“就因為我與雲霽一家曾是舊交,孫諫官便篤定我們之間有私,那我就要向您請教一二了。”

“在朝結親者,是否都存私?”張殊南神情平淡,“臣與昭寧公主呢?”

他前半句是問孫輔,後半句是逼官家開口。

好大的膽子。鄭肇等人神色大變,今上的臉色亦不好看,朝上一片寂靜無聲。

孫輔也沒想到張殊南會如此不管不顧,他被架在了火上烤,上不來下不去。他倒吸了一口涼氣,臉憋的通紅,遲緩道:“聖人言飲食男女,人之大欲。”

這場爭執到這裏,當孫輔強詞奪理,搬出聖人言時已然是落了下風。

“哎呦,你這學生說話忒沒水準。”王清正哈哈一笑,看向身邊的鄭肇。

“既然要斷章取義,怎麽能不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只需要八個字就能把小女子雲霽踹出朝堂,這才好稱中書省的心意啊。”

王相公聲音不大不小,語速不快不慢,自然而然地將矛頭轉向孫輔,暗暗地給張殊南解圍。

鄭肇心裏明白,但若是惹得今上不快,大家都吃不了兜著走,口吻嚴厲道:“孫輔,還不退下?”

沈寂了一個早上的姚相公清了清嗓子,幽幽開口:“同朝為官,各有職責,將誤會說開就好,張承旨覺得呢?”

張殊南拱手道:“如此甚好。”

禦座上的皇帝臉色看起來緩和不少,他讓韓武上前,頗為感慨:“雲霽真是位奇女子。她從前是你的親衛,如今是寧武關的校尉,往後是你韓家的新婦。你們這一家子,是朕的左膀右臂,要替朕,替宋國守好寧武關。春暖花開,完婚後再返回寧武關吧。”

韓武領旨謝恩,官家又吩咐身邊的胡內侍:“指一位入內內侍進府操辦婚事。”

官家將話說到此處,意思已十分明顯了,先前叫叫嚷嚷地一波人順桿而下,不敢再提張殊南,紛紛恭喜韓武。

散朝後,今上留了宰相與三位相公議事,只安排張殊南立於廊下聽旨。議事畢,除了賜婚的旨意,還有一道關於樞密院的旨意。

王清正臉色鐵青,看著廊下仍舊風輕雲淡的張殊南,他氣不打一出來,壓著火氣道:“你隨我來。”

前腳剛進樞密院,門一闔,王清正後腳就發了好大的脾氣,指著他罵:“官家罷了你的職,你明日不必來了。”

張殊南拱手道:“學生知道了。”

“官家顧著你的顏面,將旨意壓下不發,過兩日調撥你去中書省任著作郎。殊南,這就是你的辦法?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王清正不解,“今日在朝上,就算你一言不發,他們也不能拿你怎麽著,你為何偏要往槍口上撞,偏要惹怒官家?”

張殊南道:“她的婚事,是最後一步棋,這場局再走下去只有死路一條,唯有官家才能破局。從今往後,雲霽的身份不容有疑,樞密院與韓武亦是清清白白,至於我——”

他頓了頓,須臾,笑意不在:“我已是駙馬都尉了,老師不必擔憂。”

王清正默了一默,負手在背,緩緩地踱步了一會。而後站定,看著窗外秋景,遲疑道:“止步於此,你當真不悔?”

張殊南避而不答,鄭重行禮:“來日方長,老師珍重。”

告別王清正後,他孤身走進細細秋風之中,見枯黃墜落,伸手承接了一片在掌心。

樹葉失去了水分,只需指尖輕輕一撚,便消散的無影無蹤。

“郎君,東西已經收拾妥當了。”趙靖拎著箱籠走出來,日光正盛,他卻楞楞地看著張殊南的背影,莫名覺得寂寥。

他想,郎君心裏應當很苦吧。多年累積,一日傾覆,論誰都不能坦然接受。

張殊南含糊地說了幾個字,自問:“秋風起了,繞路去買些糕點吧?”

聲音越來越低,低進塵埃裏,痛楚難當。他自答道:“罷了,是該換一換口味了。該換了。”

張殊南回府後有兩道吩咐,一是不見任何來客,二是不見雲霽。

他自以為藏得很好,深居簡出,用一堵厚墻隔絕了世間喧囂。直到有一日看見案頭的喜帖,鮮紅刺眼,讓他煎熬。

“她來了?”張殊南靠在桌邊,輕聲問。

“是的。”趙靖頓了頓,“二娘子與韓郎君一道來的。您吩咐不見客,他們留下喜帖便離去了。”

張殊南僵了片刻,他伸手去夠茶盞,卻不慎將喜帖打濕。

“讓她再送一份來。”張殊南撣了撣衣袍上的茶梗,呼吸漸穩,只是神情依舊冷淡。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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