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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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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我確實心有所屬。”◎

大殿之上, 一派寂靜。

皇帝身邊的幾位內侍膽戰心驚,暗道這位狀元郎好大的架子,駙馬爺都瞧不上。

景泰皇帝垂眼看了他一會, 拇指上的玉扳指轉了一圈, 旋即哈哈一笑:“起來吧,殊南。朕不過是同你嘮幾句家常, 你又是下跪叩頭,又是請罰請罪, 倒成了朕的不是。”

眾人紛紛松了一口氣, 張殊南又是一叩首,這才起身告退。

張殊南走出大殿後, 自屏風後緩緩走出一位裊窕美人。

美人華服玉冠, 面如桃花, 舉手投足間自成風流。

景泰帝將賢妃鄭靈均擁入懷中, 嘖聲:“你方才也聽見了,是這張殊南油鹽不進, 可不是朕不替蔓露著想。”

兩人坐在一起,倒像是父女。

鄭靈均低眉垂眼, 保養得宜的臉龐上尋不到多少皺紋, 她輕輕嘆一息, 指尖劃過袖口上的龍紋,“官家莫不是想替昭寧公主打算?妾身可不答應,咱們蔓露可拖不得。”

景泰皇帝長眉一挑, 道:“越說越沒譜, 手心手背都是肉, 朕怎麽會偏袒哪一個?再說了, 朕疼不疼香山, 你該是最明白的。”

不提還好,這一提“香山”,鄭靈均就氣不打一出來。

大公主封號鏡山,四公主封號香山也是常理之中,可偏偏桑皇後老來得女,不曉得用什麽法子哄騙了官家,賜號六公主“昭寧”,真真是顯她是嫡出公主,不同尋常。

賢妃面上不顯,往景泰皇帝身上湊了湊,嬌聲道:“是妾口不擇言,大丈夫不與小女子計較。”

景泰帝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你放心,回頭朕在讓王清正去說他兩句,興許沒幾日他就想通了。”

大殿上的事沒一會就傳到了桑皇後的耳中,彼時韋元同在裏屋練字,桑皇後牽著韋元同的手坐下來,仔仔細細地將大殿上的情形說與她聽,心情很是愉悅。

韋元同問道:“母親是在高興賢妃娘子的如意算盤落空?”

桑皇後擺擺手,笑意濃厚:“不止,你再猜猜。”

韋元同心裏記掛著那一副還沒寫成的字,心不在焉道:“女兒猜不到。”

“你難道就不想找一位溫潤如玉,軒然霞舉的如意郎君?”桑皇後壓低了聲音,“狀元巡街那日,你不也在宮墻上遙遙相望?”

韋元同飛虹了臉頰,急忙道:“我是仰慕張承旨的才華,並未有他想。”

桑皇後繼續說道:“可你父皇卻想把這樣的好事,拱手送給韋蔓露。那丫頭,十年都讀不完一本書。讓她與張郎君相配,你心裏就不覺得惋惜?”

“張承旨自請調去樞密院,說明此人心系社稷,清正坦蕩,不會貪圖虛名富貴。”韋元同走向書桌,拿起筆桿,“做了駙馬爺便只能掛虛銜,不能參與朝政,這可不是人人都想要的好事。”

桑皇後拿她沒轍,只說:“你總是大道理一籮筐,光替別人著想,絲毫不為自己打算。”

桑皇後出了門,身旁的內侍輕聲道:“殿下請恕臣多嘴,倘若官家真的賜婚,那張殊南還能抗旨不尊?賢妃娘子不是善罷甘休之人,殿下還是得早做打算啊。”

她點頭道:“嗯,這話不錯。公主尚不更事,本宮這個做母親的不能不管。”

沒過兩日,一封書信自仁明殿出,於黃昏時分送進了王清正的居所。

王清正看過桑皇後的書信,又憶起皇帝的囑托,不免頭大。他站在窗前看月,負手在背,頗無奈地笑笑:“月有圓缺,人無兩全吶。”

翌日上值時,王清正把張殊南喊來喝茶。張殊南正好將寧武關的賞賜數目羅列出來,剛要呈上,就見王清正擺擺手,笑道:“這事不急,我有另一件事要問你,你先坐下。”

“殊南啊,若我沒記錯,你應該還未成親吧?”王清正問道。

張殊南微微一笑,反問:“官家找您了?”

得,和聰明人說話就是不費力氣。王清正搖一搖頭,比劃了兩個手指頭,感嘆道:“不止,你現在很是搶手啊。”

除了賢妃,便是桑皇後了。

張殊南唇邊勾出一點弧度,帶著諷刺的笑:“臣已經回絕了官家。”

王清正捋了一把胡子,笑道:“我不替人說媒,替你周旋一番也不費什麽力氣。只一件事,老夫要問個清。”

“王相公請問。”

“你當真是無意於男女之情,還是……”王清正將茶盞扣上,神情格外認真,“你心有所屬,不願辜負?”

張殊南微微一怔,隨即陷入了長久的沈默,久到一盞茶涼,王清正以為他實在有難言之隱,於是擺手示意此事作罷。

“我確實心有所屬。”張殊南忽然開口,對上王清正的視線,誠懇道,“我與她相識多年,是天定緣分。還請王相公替我多多周旋,以成全我多年苦心。”

他本可以不說,王清正也拿他沒轍。但在沈默中,他不自覺地想起了那一雙清棱棱鳳目,是日思夜想,輾轉難眠的煎熬。

王清正略有渾濁的眼睛忽然間有了神采,誰還沒年輕過呢?他無聲地點點頭,從袖中摸出桑皇後的信件,遞給張殊南看。

“只要你初心不改,有老夫在,你放心。”王清正拍了拍他的肩膀,“趁早把事辦了,省的別人惦記。”

張殊南把這話記下了。

幾日後,封賞邊關將士的冊子送到了官家面前。景泰皇帝粗略的掃了一眼,很是爽快的提筆批了,側過頭同身旁的胡內侍說:“這王清正哪裏都好,就是總愛在軍政上與朕離心,可惜了。”

胡內侍回道:“王相公是直爽之人。”

景泰帝命人將冊子送往樞密院,無奈一笑:“這些個武官都是直腸子,說話做事執拗的很,腦筋轉不過彎來,不如鄭肇等人,深得朕心。”

-

十二月初一,朝廷的封賞抵達寧武關。車隊延綿數裏,將士喜出望外,感嘆終於能過個好年了。

景泰皇帝的旨意於半月前送到了韓武的手上,韓武看了再看,翻來覆去的看,楞是沒看見雲霽的封賞,倒是他提了從四品明威將軍。

韓武看著油燈裏微弱的火苗,狠狠地抹了把臉,嘆息中滿是無奈與惋惜。他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同雲霽說,難道要直接挑明了告訴她,朝廷講門楣,論出身,重男子,輕武學,叫她裏外裏死了這條心?

那這丫頭往後該如何自處?她會不會撂挑子不幹?韓武左思右想,瞻前顧後,整晚不得好眠。

第二日,常林見韓將軍兩眼腫似核桃,關切道:“將軍有什麽煩心事?”

韓武眨巴兩下眼睛,哪壺不開提哪壺:“最近雲霽來找你了嗎?她有沒有提起有關朝廷封賞的事?”

常林回道:“大林領著她來過幾回,都是為了練兵的事,私下裏沒聽她提起過。”

“那丫頭似乎不大在乎這些虛名。”常林笑了一下,“小郎君也是,整日跟著雲霽,將軍不擔心嗎?”

韓武摸了摸後腦勺,莫名其妙道:“咋了?他又惹什麽事了?你去把這小兔崽子喊來,看老子怎麽收拾他。”

常林擺擺手,連忙道:“小郎君踏實的很,每日除了練兵,還與雲霽一同學習兵法戰術。”

“那我有什麽好擔心的。”韓武送了一口氣,轉過頭往帳子裏走,走出去了兩三步,突然反應過來了,招手讓常林上前,沈著臉問,“你也看出來了?”

常林點點頭,道:“不止我,大家多多少少都看出了點門路來。上一回小郎君被罰軍棍,實際上是替雲霽受罰。”

“啊?你怎麽沒告訴我?”韓武擰著眉頭問。

“還不是怕您生氣嗎?那日陸康要治雲霽的罪,小郎君當鷹眼營眾將士的面將她死死護在身後,狠嗆陸康,一步不讓。”常林說的繪聲繪色,邊說邊笑,“大家夥都說,小郎君與雲霽是江湖兒女,天造地設呢。”

韓武神情坦然,“哦……那就隨他們說去吧。”

常林楞了楞:“您不管管?”

“咋個管?難道你不喜歡雲霽嗎?”韓武開始收拾面前雜亂的紙張,顯然有些漫不經心。

常林幫著一起收拾:“雲霽這小丫頭,要相貌有相貌,要才華有才華,誰看了不稀罕?我的意思是,既然小郎君與雲霽年齡相當,又志趣相投,不如早些將事情定下。成家以後,她在軍營中行走也更加方便。”

常林將紙抹平整,補充道:“我這也是替雲霽著想。軍營裏的這些大老粗都素了好幾年了……”

他覷了眼韓武,不好意思往下說了。

韓武冷哼道:“誰敢?!老子剁了他們餵狗。”

“不怕賊偷,但怕賊惦記啊。”常林小聲嘀咕。

“孩子們的事,讓孩子們自己解決嘛。”韓武一屁股坐在板凳上,無奈笑笑,“你只曉得我兒子,那雲霽樂不樂意?若是情投意合,哪裏還有你做媒的機會。”

常林一時間啞口無言,捏了捏鼻梁,好一會才到道:“雲霽嘛……好像對小郎君沒那個意思。”

“那你急個屁啊。”韓武哭笑不得,罵罵咧咧的趕常林出去。

常林也覺得自己將這事想的太簡單,紅著臉往外走,又聽韓武喊他:“回來!給你一打岔,我倒把正事忘了。”

韓武一改先前的閑適,神情凝重道:“雲霽沒有軍籍,除了錢絹,朝廷沒有給她封職升遷。不過,軍功記賬,讓她三年後隨我進京述職,一同面聖。雖然朝廷沒有給她封官,但在軍中,我想提她做隊將,寧武關上下只要她瞧中的官兵,都可以收入麾下。”

常林瞪著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震驚於朝廷的決定。但他很快的調整過來,拱手道:“屬下明白了。”

“你將原話告訴她,若她有想不明白的地方,盡管來尋我。”韓武擺手示意常林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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