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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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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不是四人,是五人。”◎

雲霽小心翼翼地抿上兩口水, 幹笑道:“哦,那還挺有特色的。”

她坐下來,接著說道:“上面三個問題, 你還沒回答我。”

韓自中低頭翻了一頁書, “這事說來話長,咱們須得從長計議——”

“麻煩你長話短說。”雲霽用兩根蘿蔔敲敲桌沿, “快點,我道耐心有限。”

韓自中慢悠悠地將書一合, 迎上她的眼, 說:“你一箭射死了契丹的十一王子耶律奇正,就是昨夜那個騎黑馬的男人。”

驢頭不對馬嘴, 她問的壓根不是這事。

雲霽剛要發作, 眼睛突然亮了一下, 嘴角難以抑制地揚起弧度, 追問他:“你是如何得知的?”

韓自中說:“我哪裏有這樣的本事,是探子傳回來的消息, 契丹人已經在準備葬禮了。你睡了兩日,抓緊收拾一下, 我爹要見你。”

“好, 你替我打盆水進來, 我要梳洗。”雲霽起身往裏屋走,沒走兩步又轉過身來,舉起十個小蘿蔔, 強忍著笑說, “這玩意能拆了嗎?怪丟人的。”

韓自中“嘁”了一聲, 揶揄道:“看來你是曉得要論功行賞, 在我面前耍起官威來了。”

嘴上這樣說著, 他還是去廚房端了一盆水。

雲霽臨窗坐著,正低頭解紗布。韓自中將袖子一卷,往盆裏撂了塊臉帕,邊擰邊說:“解開也不能沾水,別費力氣了。”

他拿著濕臉帕走過來,毫不客氣地往雲霽臉上招呼,壞笑道:“湊合點,小爺沒伺候過人。”

雲霽也不扭捏,頭向前探了探,好讓他擦拭的更方便,聲音透過臉帕後有點發悶:“兩日沒洗臉了,你擦幹凈點,別糊弄我。”

韓自中的動作忽然變得溫柔起來,他緊抿著唇,試圖讓視線只停留在皮膚上,卻還是不自主地去尋她的眼,他想,魔君寶座上的黑珍珠,不過爾爾。

意料之外的四目相對。

雲霽眨巴了一下眼睛,問他:“你看我做什麽?”

韓自中覺得自己的喉嚨有點發澀,他飛快地把眼睛挪開,專註地去搓已經幹凈的不能再幹凈的額頭,惡狠狠地反問:“你洗臉還睜著眼睛?”

“我看看你洗到哪裏了。”雲霽覺得他的反應有些莫名其妙,催促道,“好了嗎?”

“啪嗒”一聲,臉帕被韓自中丟進盆裏,濺起不小的水花。

“好了好了,有人伺候還挑三揀四。”他虛張聲勢,不自然地摸了摸發紅的耳垂,若無其事地往外走,“你抓緊收拾,咱們還能趕上大營的午飯。”

雲霽頗費力地換了一套衣服,坐在鏡子前梳頭時,她才發覺自己的皮膚已被風沙研磨粗糙,摸上去皺巴巴的。唯獨一雙眼睛還算亮,在小麥色皮膚的襯托下,倒還真有點滄海遺珠的味道。

原來他是在看這個。

雲霽沈默著將頭發盤好,墻上掛著的長弓反射在鏡中,她忽然從抽屜裏摸出紙筆,倒水研墨,飛快地寫下一封家書。

她走進院子,韓自中立刻嚷嚷了起來:“姐姐,您也忒慢了一些,飯都吃不上熱乎的了!”

樊忠將馬牽出來,大林關切地問她:“你這手能騎馬不?”

雲霽笑道:“那是自然。”

她翻身上馬,環顧四周後,突然問道:“阿辰怎麽不去?”

樊忠和韓自中沒說話,大林笑了笑,若無其事道:“阿辰在周副將那,你放心吧。”

她聽明白了。

雲霽默了一默,旋即勒緊韁繩,“咱們走吧。”

一行四人往寧武大營去。

*

寧武大營內,將士們各個面帶喜色,在看見雲霽等人時紛紛駐足,並投以示好的目光。

城北邊墻一戰,眼前這位小娘子巾幗不讓須眉,竟然射死了耶律奇正與四名隨行將領,最令人驚訝的是,她一共只射了六支箭。

將軍營帳裏,常統制和王、蔡兩位正將都在,韓武一見雲霽和韓自中就笑開了花,連忙招呼他們坐下。

陸康沒來,聽大林說,他身體抱恙不便前來。

韓武道:“這一仗打得真是漂亮,你們六十六伍有功。”

除了雲霽和韓自中的功勞,還有樊忠和大林。

大林的“收放戰術”讓契丹人摸不著規律,心煩焦慮,忙中出錯。而樊忠則游走於戰場之中,只要契丹人一落馬,他乘亂上前牽馬,一場仗打下來,竟然順走了十二匹戰馬,還有四匹受傷的在馬廄治療。

王峰笑道:“老蔡得好好犒勞樊忠,上回還說戰馬不夠用,這回憑白多了十幾匹,我羨慕你喲。”

蔡赫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只得幹笑笑。這個王峰哪裏是羨慕,分明是故意膈應他。

樊忠和蔡赫可是老熟人,樊忠原來是騎兵營的兵馬使,不過他脾氣古怪,見不得底下人拿戰馬當畜生待,騎兵營裏的人沒幾個看他順眼的,蔡赫只好革了樊忠的職。

樊忠聽不明白這裏頭的彎彎繞繞,拱手道:“這是卑職的分內之事。”

蔡赫借坡下驢,當機立斷道:“本將憐惜人才,你還是回騎兵營領職吧。”

樊忠怔了怔,擡眼看了看大林,又看了看雲霽,搖頭道:“卑職還是想呆在六十六伍。”

他看大林,是真舍不得。看雲霽,是舍不得流星。

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還是常統制出來打圓場,他說:“這幾個人在一起才有大用處,分開了恐怕就不行了。”

韓武看向雲霽,道:“你射死了耶律奇正,這是大功勞。上報朝廷,替你請軍功是不必說的,在我這裏,你還想要什麽獎賞?”

眾人都在等雲霽的回答。

雲霽緩緩道:“我一個人是做不到的,如果要賞,就請韓將軍犒勞全軍吧。”

賞賜都是身外之物,她不是為了賞賜才來到這裏的。

韓自中適時笑道:“那就全軍上下,殺羊吃肉喝酒!”

“有你什麽事。”韓武笑罵一聲,隨即大手一揮,“就這麽辦,咱們慶上三天三夜。”

王、蔡兩人出去後,韓武對常統制說道:“既然他們四人不肯分開,就一並納入神威營中。平常在鷹眼營參訓,作戰時由神威營指揮。”

“不是四人,是五人。”雲霽說道。

大林臉上一僵,神情有些無奈。

今天沒有周副將勸阻,她終於將這句話說出來了。

“是一名叫阿辰的士兵,發現渾河斷流的是他,助我射殺耶律奇正的也是他。”

韓武來了興趣,問道:“那他為何不來?”

大林怕雲霽一股腦兒地將阿辰地身世說出來,忙道:“他今日在周副將那做事,所以不曾前來。”

“難怪,那下回帶來給我見見。”韓武道。

眾人剛走出將軍營帳,雲霽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又折了回去。

她從袖中掏出家書,放在陳舊桌案上,笑道:“還是要一份獎賞吧,這是我的家書,請將軍替我捎回去。”

“我就猜到你要回頭。”韓武抽出一張板凳讓她坐下,認真道,“你哥哥雲安,今秋的殿試中考取三甲,賜同進士出身,封八品國子監丞。先前沒告訴你,是怕你分心。”

雲霽知曉大哥的動向,心中放心不少,笑了笑,“那今日怎麽又告訴我了?”

韓武咽下一口濃茶,開門見山道:“我呈與官家的軍報,你是用國子監丞舍妹的身份,還是臨安雲霽?”

“自然是——”

“你聽我說完,考慮好再回話。”韓武擺擺手,示意雲霽聽下去,“重文輕武之風盛極幾朝,此前關外雖有女子從軍的先例,但大都是城中居民為了自保的無奈之舉,不曾上報朝廷。所以雲霽,我不知官家會如何看待此事,更無法確定這件事是否會對雲安產生影響。這世道啊,對女子確實是難了一些。”

雲霽垂著眼睛,無可奈何地一笑:“所以我才來到這裏啊。”

她深吸了一口氣,對上韓武的視線,眼神格外地堅定,“掙軍功還分什麽男女,將軍只說臨安雲霽就好。時日還長,總有一日,我會讓朝廷記住這個名字的。”

韓武欣慰地笑了起來,又問:“韓自中沒給你添麻煩吧?”

“他很好,我們相處地很融洽。”雲霽回道。

韓武點點頭,“那我就放心了,去吧好孩子,回去好好地歇一歇,等到冬日來臨,日子就有些難熬了。”

雲霽走出大營,韓自中懶洋洋地靠在木柱子上,一見她就開始絮叨:“還以為你一會就能出來,這時候去吃飯,白面饅頭指定是沒有了。”

這韓自中哪裏都好,就是嘴太碎,雲霽默默想著。

倆人並肩走著,雲霽問她:“大林和樊忠呢?”

“他們先去吃飯了,是不是覺得我特義氣?”韓自中用肩膀頂了頂她。

雲霽“哦”了一聲,抿著唇,神情有些凝重,“大林是不是生我的氣了?”

韓自中側首看了她一會,語氣平平:“既然知道大林會生氣,為什麽還要說?你應該曉得,他們不想讓阿辰活在光下,這對他也是一種保護。”

雲霽靜靜地看著天上飄過的雲,有些感慨,“我只是想讓他堂堂正正的活著,往後沒有大林,沒有我們,阿辰也能好好活著。”

“他每次看向我的時候,眼裏都飽含著期待和崇拜,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阿辰一輩子生活在陰暗中。你能做到見死不救嗎?我做不到。”

韓自中定定地看著雲霽,忽然微微一笑: “我騙你的,大林沒有生氣,我想他只是需要靜一靜。”

雲霽猛地推搡了他一把,從馬廄裏牽出流星,翻身上馬,揚長而去。

韓自中跟在後面喊:“飯都不吃了嗎?你這小娘子脾氣怎麽這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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