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紈絝二少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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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紈絝二少25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
經久不絕的笑聲在慕俞腦海中轉來轉去，他終於忍不住了，在心中惱火道：“閉嘴，不準笑！”
系統壓根不理他，繼續大笑：“哈哈、呃哈哈！你、你不是聲稱體術很強，把科長按在地上揍嗎？怎麽、怎麽還能把自己絆倒？”
慕俞憋了好一會，才吭出了聲：“體術強，就不能摔倒了嗎？”
“哈、哈哈哈！”系統要是有個擬人形象，肯定是個笑得前仰後合捧肚子的形象，它壓根不聽慕俞在說什麽，只顧著邊笑邊道：“我、我看是你們科長、把你按在地上揍得喵喵叫吧，哈哈哈！”
要不是因為系統是數據生物，慕俞都懷疑它要把自己給笑死了，他快被系統氣死了，怒聲道：“不許再笑了！再笑我演不下去，反派評分上不去，回快穿局我就扒了你的鐵殼，抽了你的數據線！”
系統不理他，依舊哈哈哈哈哈。
就慕俞這個樣子，揍人都能平地摔，還反派評分呢！它看慕俞還是早日脫離小世界回快穿局看寶寶巴士吧！
慕俞實在搞不定腦海中肆意妄為的系統，便只能把怒氣洩到現實的人，於是他狠狠瞪了程啟一眼，惡聲道：“看我幹什麽？還不把他按好？！”
罵完程啟，他又把氣洩到被程啟按在地上的許暮寧身上，便蹲下身，扯著許暮寧的長發，態度極其惡劣，“還有你，你住的這是什麽破地方？害得小爺在這裏摔倒，你就說你該怎麽賠我吧！”
這話實在是沒道理，明明是他自己擅自進了別人的屋子，還帶了個保鏢要揍人，也是自己把自己絆倒的，若不是有許暮寧做墊底，還不知道會摔得多厲害，現在卻全部怪到了別人頭上。
至於受害人本人，經過了一番掙紮之後最後還是被慕俞的保鏢束著雙臂壓在了地上，頭發還被慕俞扯著，被迫仰起了腦袋，可他看向慕俞的眼神，非但沒有一絲恨意，相反，竟是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粘稠感。
猶如一條毒蛇看到了心儀的獵物，便吐著蛇信，日夜計劃著如何將毒牙紮進獵物白皙的頸脖，將獵物化為己有。
正是因為他有這樣的眼神，因此在慕俞扯起許暮寧頭發時，程啟竟是一陣膽寒，立即道：“慕少爺，我勸你離他遠點。”
高大保鏢平日習慣了做雇主身邊的背景板，不擅長勸說，他好意的勸告落在慕俞耳邊，反倒變成了對自己惡劣行為的阻礙，慕俞不但沒有如程啟所言遠離許暮寧，扯許暮寧頭發的動作還更加粗暴了，主打的就是一個逆反。
細細密密的疼痛感從頭皮處傳來，許暮寧的瞳孔似是因為疼痛而縮得極緊，他的聲音已全然低了下來，而非先前的放輕，“慕少爺，我哪裏做得不好嗎？為什麽要讓保鏢這麽壓著我？”
“哪裏做的不好？”慕俞冷哼，他氣得連弧度柔和的桃花眼都快吊起來了，“你騙了我，還好意思問我哪裏做得不好？”
他用另一只手在許暮寧喉嚨上一陣亂摸，沒多久就找到了目標，拇指按在喉結處，威脅般上下摩挲著，似乎隨時都要按下去般，冷冷道：“我說你為什麽總是戴著口罩，就是為了藏你的喉結吧？”
如果一開始見面，許暮寧就像其他女裝大佬一樣在脖子上綁個絲帶遮掩喉結，或是穿高領的衣服遮擋，慕俞說不定一下子就發現了他的不對勁，可許暮寧沒有遮擋，而是戴著口罩，如此一來慕俞每次看向他，都會被他臉上的口罩吸引視線，自然就忽略了他的喉結。
許暮寧沒有回應，他的喉結在慕俞摩挲之下，幅度很大地滾動了一下。
無言相當於默認，慕俞從口中哼出一聲嗤笑，但還是有一點他沒想通：“說真的，要不是那天你當著我的面進了男廁所，還對我……”慕俞這時頓了一頓，連程啟都擡眼朝他看來，眼神中滿是疑惑。
對他做了什麽事？
就像是所有說書人般，到了最勾人心魄的部分，卻又閉嘴不說了，慕俞再開口時，已經跳過了那個部分，只問道：“你明明可以繼續裝女孩，為什麽要暴露自己的性別？”
許暮寧盯著慕俞看了一會，在慕俞以為他不會回答時，他卻忽然道：“因為沒意思。”
“沒意思？”慕俞皺起眉頭。
許暮寧輕聲道：“慕少爺，我發現了，你對自己的處境完全不了解。”
慕俞眉頭越皺越緊。
隱隱的預感告訴慕俞，若是放任許暮寧繼續說下去，許暮寧很可能會說出些他難以預想的話來。
然而，慕俞卻選擇了放任。
許暮寧刻意放輕放柔了的聲音，就仿佛毒蛇的嘶叫聲，“就比如說，要是你那個大哥要是發現了，你不是他的親弟弟，他會對你做什麽呢？”
那一瞬間，慕俞的腦海中簡直是一片空白，就連扯著許暮寧頭發的手，都不覺間松開了。
就連程啟也沒想到，這個人會說出這種話，他擡眼見慕俞臉色慘白，仿佛汁水都被擠揉開的玫瑰，展開後顯出了蒼白的底色般，他想也沒想，便再度用力將人又往地上壓了幾分，怒道：“閉嘴，老板和慕少爺是不是親兄弟，你能知道什麽？！”
“對，你、你知道個屁……我和我哥天下第一親，誰支使的你說這些話？！”仿佛被程啟的話重新灌註了力量，慕俞的臉色又恢覆了些血色。
“真的是這樣的嗎？”許暮寧竟是冷笑了一聲，“如果慕少爺堅信自己是傅總的親生弟弟，又為什麽要避著他在醫院裏做親子鑒定？”
慕俞的下唇顫抖起來，“你、你怎麽會知道？……你跟蹤我？！”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我為什麽這麽做？”許暮寧臉上的笑意漸漸擴大，“那天你離開這間出租屋時，不就看到了那張相片了嗎？”
慕俞茫然的目光轉向玄關處，一張相片樹立著擺在墻上的架子上。
之前他也想過，相片這種有紀念價值的東西，為什麽要擺在那麽靠近門口、那麽容易碰倒的地方。
“我的母親，或者說，我的養母。”許暮寧淡淡道，“就是你的生母。”
“至於慕夫人，雖然我很不想承認。”
“但她似乎才是我的生母。”
許暮寧冷淡的聲音，就像是在說別人的事。
……
慕俞抱著那張相片，上次匆忙一瞥，沒能細看，這一回他終於能拿著相片，好好端詳了。
照片上的美麗女人對著鏡頭溫柔地笑著，懷裏抱著一個孩子，長相雖然很稚嫩，但依稀看得出來是許暮寧小時候的模樣。
其實這樣看起來，除了那雙桃花眼，相片上的女人似乎也沒別的地方和慕俞相似了，慕俞摸上自己的眼睛，雖然他早有猜測，進入小世界後身體發生的任何變化都是有一定原因的，可當事情真的發展到這一地步時，他竟也生出了點茫然的感覺來。
他在心裏朝系統訴苦：“歸根到底，事情會發展成這樣，還是得怪你們不給全小世界的設定。”
系統早在許暮寧爆瓜時就止住大笑了，聽慕俞這麽說，它忙跳出來為自己正言：“你要怪就怪快穿局，我什麽都不知道！我只是個小系統罷了。”
慕俞幽幽道：“這就很奇怪了……把我丟到這種信息不全的世界裏，配的系統卻一點用處也沒有，說是能陪宿主嘮嗑吧，你除了懟我，好像也沒別的作用了……”
系統：“呃……”
這話怎麽說得它良心有點痛？不對，它一個系統，怎麽可能會有良心呢？
無數代碼開始瘋狂運轉起來，為系統尋找最佳的解決方法。
最終，它弱弱道：“其實吧……我也沒你說的那麽沒用。”
慕俞暗暗豎起耳朵，“哦？”
系統猶豫了許久，終於是眼一閉、腳一跺，認命道：“我還能給你放音樂放電視劇電影！”
慕俞：“……”
系統咬牙，為了隱藏自己的能力，它可憋了整整一年沒放音樂沒看電視劇電影了，這下子全暴露出來，它也還算是夠義氣了，便道：“怎麽樣，也算是用處了吧。”
慕俞的心聲語氣平淡得就像一條直線，“哇，真厲害呢。”
幹，他還以為系統能有什麽用處呢，居然就這個！真是個廢物系統！
車忽然停了下來，慕俞稍稍回神，才看到車前不知何時排了長龍，車龍盡頭則是紅燈。
“慕少爺，你還好吧？”關切的聲音從一旁傳來，正是坐在駕駛座上的程啟，他有些擔憂地看著慕俞。
平日裏輕佻混賬的小少爺忽然開始沈默，還是在發生了那種事之後，程啟甚至都不知道他該怎麽安慰慕俞，組織了半天語言，才笨拙道：“傅總這麽疼你，就算知道你不是親弟弟，也一定不會怎麽樣的。”
這句話不僅沒起到一點安慰的作用，反而還讓情況變得更加糟糕了，程啟渾身冰冷，眼睜睜看著眼淚一滴滴從慕俞那雙桃花眼中掉出，滑過臉頰，落在領口。
程啟簡直手足無措，他想安慰慕俞又不知從何做起，交通燈又恰好轉綠，車後響起了喇叭聲催促他開車，程啟便只能先把車開出路口，到可臨時停車的路段靠邊停車，這時慕俞已經整張臉都是淚水了，胸前的衣襟都濕了一小片，哭得眼眶和耳垂都完全紅透了。
見狀，程啟忙抽了好幾張紙去擦慕俞的淚水，慕俞卻老是偏頭不讓他擦，程啟便只能笨手笨腳地拿紙巾追著他的臉頰，他的淚水，一邊安慰他：“別哭，慕少爺。”
“別叫我慕少爺。”慕俞解開了安全帶，整個人都側向車窗的方向，蜷縮在副駕駛座上，許久，才擠出帶著點泣聲的一句：“以後我估計就不是什麽少爺了。”
說完，慕俞的肩膀就開始顫抖起來，似乎是哭得很厲害，但又死死咬著嘴唇不願讓一旁的保鏢聽見自己的哭聲，然而他這樣，程啟卻又恰恰能聯想到他哭得滿臉淚水的模樣。
車窗外還淅淅瀝瀝地下著雨，從來都是神采飛揚著的小少爺，卻抱著自己的膝蓋，默不作聲地掉著眼淚。
活到二十幾歲，做了七八年的保鏢，可無論是哪一個時刻，程啟都從未像此時一般無措過。
無數安慰的話湧到他嘴邊，可再怎麽安慰，似乎都並不能讓現在的情況有任何的好轉，慌亂間，程啟餘光瞥見被慕俞丟在一旁的相片，看到女人臉上那雙眼熟的桃花眼，又看到她懷裏的孩子面無表情盯著相片外的模樣。
思緒流轉間，程啟下定了決心。
“慕少爺，傅總還不知道今天發生的一切對吧。”程啟沈聲道。
慕俞的情緒一下子激動起來，“他要是知道，我就完蛋了！”
對於慕俞到底會不會完蛋，程啟沒有作任何評價，但平日裏傅總對慕俞的寵愛，他都看在眼裏，就他看來，這種寵愛是絕不會因為慕俞不是親弟弟就立即消失的，但這樣的話慕俞是不會相信的，也根本安慰不了他。
唯一能安慰到他的，只有，“如果傅總一直不知道這一切，慕少爺不就不用再擔心這些問題了？”這時從嘴裏吐出的話，冷酷得連程啟自己都不敢相信。
可他確實是說出來了，不僅如此，當他看見慕俞因自己的話稍稍止住顫抖，輕聲問他：“真的嗎？”時，程啟心中竟還稍稍安定了一些。
“真的。”程啟篤定道。
慕俞終於轉回身了，對上那雙被淚水浸透了的桃花眼，程啟就像是被下了咒般，一時間竟是無法將視線移開。
如果說相片上的女人的桃花眼給人如沐春風的溫柔感，那麽慕俞的桃花眼，則帶著點若有似無的……
誘人意味。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後，程啟幾乎是有些驚慌的，可他卻實在難以將這個念頭徹底揮斥開。
“要怎麽做，才能讓大哥永遠不知道這件事？”紅唇一張一合，像是在蠱惑，又仿佛只是單純的詢問。
程啟像是有些著魔了，直勾勾盯著慕俞，“讓知道真相的人，永遠接觸不到傅總，他就永遠不會知道這一切了。”
忽然之間，程啟身體一僵，他不可置信地低頭看去，卻見慕俞竟是越過主副駕駛座之間的阻擋，緊緊抱住了他。
慕俞的柔軟身體似乎帶著點說不出的香氣，緊緊貼在程啟身上，就像是弱小生物在尋求庇護一般。
也許真是被施了咒，程啟一動也不敢動了。
“程大哥，”青年的聲音裏還帶著點哭腔，此時竟是顯出了一絲眷戀的依賴意味，“你真是個好人。”
“大哥”兩個字，從來都是傅遠擎的專屬，可現在，慕俞叫他“程大哥”。
程啟在青年猛地湊近時擡起的手於空中僵硬地舉了一會，最後猶如受到了蠱惑般，漸漸放了下來。
按在了慕俞背後。
然而程啟只看到慕俞縮在自己懷裏的依賴模樣，卻根本想不到。
此時將腦袋埋在他懷裏的慕俞，正竊竊的笑著，而那正是一幅，詭計得逞了的模樣。
車子再度啟動時，到最近的路口掉了頭，開往醫院的方向。
直至進醫院鑒定部的前一刻，程啟臉上仍是不同意的表情，他低聲道：“慕少爺，如果你真的打算讓那個人從傅總的視線中消失，為什麽又要做這種鑒定？”
慕俞臉上的淚痕早已擦幹凈了，只眼眶還微微紅腫，聞言他瞥了程啟一眼，“要是他騙我怎麽辦？我必須把事情都弄清楚才行。”
程啟卻並不覺得這是個聰明的做法。
要讓真相徹底消失在世上，最好的做法，就是不追究、不探究，在其還未明朗時，就將它徹底埋沒。
慕俞卻反其道而行，直至剛剛，程啟才知道他在之前就做了自己和慕夫人的親子鑒定，還說自己趁那人不註意拔了對方幾根頭發，軟磨硬泡要來醫院做那人的DNA鑒定……在程啟看來，這種行為無疑是替自己埋了個不定時炸彈。
慕俞當然知道程啟的疑問，但一個優秀的反派，當然要黑化得有理有據才行，於是他勾上程啟的手，將微紅的雙眼擡起，緊緊盯著對方，道：“程大哥，真的不可以嗎？”
程啟只和他對視了一分鐘，便徹底倒戈卸甲。
“……如果慕少爺想做，那就做吧。”他無奈道。
系統在慕俞腦海中嘖嘖同情道：“可憐的保鏢，真是被你拿捏得死死的。”
慕俞表面上紅著眼眶，似乎是有些憂郁的模樣，但心裏卻在奸笑，“哼，我是什麽人，一個小保鏢，還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從一開始，他帶著保鏢去見許暮寧，打的就是讓保鏢同情自己，成為自己同盟的打算，從前幾次與主角的對決，慕俞就已經發現了，一個單打獨鬥的反派絕不會是什麽好反派，之前他做什麽都費勁，就是因為他沒有正常反派都會有的下屬。
於是，他便決定將保鏢發展成自己的同謀。
通過之前與保鏢的相處，他已經算是摸清了保鏢的脾性，知道了他大約是個看似強硬實際極其容易心軟的紙老虎，只要稍加示弱，這個保鏢就徹底不行了，只不過最初他是想讓保鏢知道許暮寧扮女孩騙自己初吻的事，讓保鏢同情自己，幫著自己對付許暮寧，卻沒想到許暮寧能爆出這麽大一個瓜來，間接幫他拿捏住了保鏢。
系統同情道：“嘖嘖嘖，可憐的保鏢啊，就這麽莫名其妙變成大反派的走狗了。”
慕俞哼笑，“我又沒逼他。”哼笑轉成奸笑，“是他自願的！”
至於他為了讓保鏢“自願”成為他走狗而做下的布置，卻是一點也不提，萬惡的大反派就是這樣。
到了醫院，慕俞一走到鑒定部咨詢櫃臺前，站在櫃臺後的護士立即就擡起了頭，微笑道：“您好，是來咨詢什麽業務的？”
不知為何，慕俞總感覺對方的態度熱情得有些過分了，但他也沒多想，這畢竟是家私人醫院，來這裏看病的大多都是有錢人，護士的態度熱情點似乎也不算什麽問題。
他把自己的來意一說，護士立刻就低頭在電腦上隨手一點，道：“嗯，是的，這裏有您六天前在本院做的DNA鑒定項目，預計明天出結果，請問您是要？”
慕俞從口袋中拿出同樣用塑料袋包裹著的，屬於許暮寧的頭發，“把它也一塊鑒定了。”
“是和年長一點的樣本嗎？”
“對。”
慕俞把頭發交了出去，他本來以為護士會問他點關於這份新樣本的問題，比如說叫什麽，多大年紀，對方是否同意之類的，但護士什麽也沒問，只是在電腦上劈裏啪啦地打了一會字，隨後拿走慕俞帶來的的小塑料袋，進了裏屋一會，出來後，仍是那副完美的微笑，“好了，您可以離開了，明天我們就會出報告，到時候請您到這裏領取報告。”
這整個流程實在是太過順利的，慕俞滿頭霧水，“這樣就可以了？”
“是的。”
“不用額外付錢嗎？”
“不用，六天前您已經在這裏支付過了。”
“不用多等上七天嗎？”
“不用，這次您的要求是把這份樣本和之前的樣本作對比，而之前樣本的DNA已經基本提取完畢，比對的流程少了一半，因此明天您就能拿到結果。”
第二天是慕俞在這個世界的生日，按照慕俞的計劃，在生日那天就拿到親子鑒定的結果，似乎有點快。
但慕俞轉念一想，從到這個世界做任務到現在，他就沒幾個計劃是正常運行的，這樣一比較，親子鑒定提早拿到結果似乎也不算是什麽大事，便道：“那我明天就來拿。”
護士微笑著目送慕俞和程啟離開。
等他們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野中，護士便轉過身，進了裏屋。
裏屋是鑒定部工作人員的辦公室。
然而這日，辦公室卻來了個大人物，就連院長都親自來了鑒定部，小心翼翼替對方泡茶。
護士暗暗看向那個大人物，只見對方面容陰郁，凹陷的眼窩蓄滿陰影，臉色顯得有幾分灰白，他正垂著臉看手上拿著的東西。
那正是剛剛護士拿進來的小塑料袋。
似乎察覺到了護士的視線，男人擡起臉看來，露出另外半張臉，另一只耳朵裏似乎還佩戴著藍牙耳機。
護士被他看得心裏一驚，但男人對於她偷看的行為，並沒有說什麽，只是將手中的塑料袋朝她的方向遞來，道：“現在就拿去鑒定。”
他的聲音啞得很厲害。
*
第二天一早，慕俞就從床上醒了過來。
洗漱過後，他在更衣間裏挑挑揀揀，挑了老半天還決定不了這天要穿什麽。
系統都快看不下去了，“有什麽好挑的，隨便拿件穿了得了。”
“這可是我的大日子，怎麽能隨便穿呢？”慕俞對系統這種隨意的心態很是嗤之以鼻，“就你這個心態，難怪你混了這麽久就只能放放電影聽聽歌。”
系統一聽不樂意了，“放電影聽歌怎麽了？這也是個本事啊！像你們人類就做不來吧！”
對此，慕俞哼了一聲，高聲叫了他另一個人工智障：“俞寶！”
“誒~”智能家居的人工智能被喚醒了，“主人有什麽吩咐？”
“放音樂！”
臥室裏頓時響起了歡快的音樂，慕俞得意道：“看吧，我們人類還是做得來的。”
系統：“……”
它咬牙切齒，“遲早有一天你得求著我給你用這個技能！”
“哈哈，那就等著看咯。”看慕俞的樣子，顯然是不信。
慕俞終於挑好了衣服，臭美的紈絝二少最愛穿的當然就是各式各樣的高定西裝，西裝外套並不扣上紐扣，內裏的絲綢襯衫若有似無地勾勒出寬肩細腰，領口隨意搭著花哨的紅色條紋領帶，一雙長腿在□□布料的襯托下更是又細又直又長，簡直騷包得不行。
系統評價道：“比起過生日的人，你看起來更像那個禮物。”
慕俞臭美道：“我知道，你是在誇我太好看了是吧？”
系統：“……”
慕俞啪嗒啪嗒下樓，路上碰見不少平日裏都見不著影的傭人，一個兩個都忙碌著在裝扮別墅，為晚上小少爺的生日宴會做準備，卻不見最應該出現在這裏的傅遠擎，只在一樓見到了保鏢程啟。
見到程啟，慕俞便稍稍收斂了一點歡快的步伐，露出“我只是表面高興實際上內心很憂傷”的神情，走到了對方面前，問道：“我哥呢？”
“傅總……”程啟猶豫道：“在公司。”
這話說出來，連他自己都有點不敢置信，照傅總之前疼愛慕俞的那個勁，慕俞生日當天不時時刻刻跟在現場都算是稀奇，更不用說像今天這樣，連慕俞睡醒後的第一面都來不急見，就到公司裏去了。
慕俞也感覺有點奇怪，但傅氏集團到底不是什麽小公司，突然之間有什麽大業務，以至於總裁忙得回不了家，也是有可能的，於是他只是道：“應該是公司太忙了吧。”
這要是昨天之前的他，哪裏會說這種話，聽到傅遠擎在公司裏，說不定還要打電話叫人回來給自己過生日，慕俞就是故意在程啟面前賣慘，讓程啟可憐他。
果然，程啟看他的眼神覆雜了起來，傻大個保鏢的情緒特別好懂，一點都不需要猜，他低聲安慰慕俞：“今天是慕少爺的生日，傅總肯定是會趕回來的。”
慕俞心裏偷樂，嘴上卻道：“希望吧。”
只他在程啟面前還裝不了多久憂郁小少爺，慕母就抵達傅宅了。
這可是他未來的靠山啊！慕俞立刻化身作媽寶，取代了慕母身邊保姆的位置，扶著慕母到沙發上，圍在慕母身邊像只快樂的小蜜蜂，中途系統看不過眼，提醒他：“你不是還在保鏢面前裝小可憐嗎？別殷勤過頭了。”
慕俞這才記起這回事，連忙抽空看了眼程啟，卻見他不遠不近地站著，望來的眼中滿是憂色。
慕俞一看就知道，程啟估計是以為他在刻意討好慕母——某種意義上也沒錯。
於是慕俞淡定地回了系統一句：“沒事。”接著繼續向慕母獻殷勤。
一直到下午五點，傅遠擎都沒出現，也沒打電話給慕俞解釋情況，連慕母都感覺出不對了，她輕輕在慕俞手上拍了拍，問道：“你哥哥呢？”
慕俞對她沒心沒肺地笑著：“他在公司呢，估計忙得腳都沾不了地了吧。”
慕母用溫和中帶著點嚴厲的口吻道：“再怎麽忙，家人生日也不能不回來，給他打個電話，讓他回來。”
慕俞於是終於把自己從慕母身上撕下來，到了比較空曠的地方，給傅遠擎打了電話。
每次慕俞給傅遠擎打電話，那頭向來都是秒接的，這次忙音卻整整響了三聲，才被接起。
“餵？”男人沙啞沈悶的聲音傳來，慕俞還從來沒聽過他用這種語氣說話，似乎真是疲憊到了極致，頓時心裏的疑惑就消失了，大概公司確實是很忙吧。
“大哥，你公司忙完了嗎？”
青年歡快的聲音從話筒處傳來，傅遠擎稍稍清醒了一些，才意識到自己正躺在慕俞最喜歡坐的沙發上，屋裏一片漆黑，窗簾將辦公室落地窗遮掩得嚴嚴實實，一點光都透不進來，唯有通話中的手機亮起一點微光。
傅遠擎坐起身，幾乎是起身的那一瞬間，疼痛感便擊穿了大腦，他一時間有些聽不清慕俞的聲音，直至慕俞再度問道：“大哥？”
“沒事。”這兩個字幾乎是從喉口擠出來的，傅遠擎一邊用力按揉著太陽穴，一邊憑借著記憶摸索手機的位置。
中途有什麽東西被他碰掉在了地上，傅遠擎睜開眼，見是兩張略有些破碎的白紙。
紙上的內容一入他眼中，便引發一陣刺痛，傅遠擎下意識移開視線，拿起手機，並直起身離開了這片區域。
看到手機上時間的他皺起眉頭，“已經到下午了嗎？抱歉，大哥忙了個通宵，剛剛不小心睡著了。”說話間，傅遠擎的語氣已經恢覆成平日裏最平常的模樣。
他撒了謊。
為了將這天挪出來陪慕俞，他早就將今天的所有事務都提前完成了，又怎麽可能會忙一個通宵。
之所以會整整一夜沒休息，則是因為……另一件事。
這件事，遠遠比所謂公司要重要許多倍。
慕俞似乎沒有察覺到什麽問題，只在電話那頭道：“那現在公司怎麽樣了，大哥？”
青年的聲音是面對兄長時一貫有的甜甜的撒嬌調調。
“現在公司沒事了，我馬上就回家。”傅遠擎低聲道，他站在被窗簾遮擋著的窗後，黑暗將他籠罩，離開了柔軟溫暖的沙發後，冰冷重新蔓延上他的肢體。
“那就好。”
不知為何，一股莫名的沖動湧上心頭，傅遠擎向來視沖動為魔鬼，人生詞條中更是從未出現過沖動兩個字，可當那股古怪的熱意從胸腔中生起之時，他竟是不管不顧地出了聲，“小俞。”
“什麽？”慕俞準備掛斷電話的動作一頓。
“如果，我不是你的親生哥哥，你……”話說到了一半，傅遠擎竟又停住聲音。
怎麽突然問起這種問題？
慕俞頓時就警惕起來，傅遠擎是發現了什麽嗎？
可思來想去，他實在想不到自己是哪裏漏了底，除非傅遠擎有什麽未蔔先知的超能力，又或者能偷聽到他說的話，否則怎麽可能會知道這些，於是慕俞又淡定下來，只道這是他生日到了，傅遠擎作為哥哥的敏感肌可能有點發作，便施展出渣男安撫小情人的技能來，順著傅遠擎的毛摸，安撫道：“哪有那麽多可能，再說了，就算你不是我的親哥哥，大哥也是我最重要的人。”
最重要的人。
傅遠擎拉著窗簾的手不覺間用起力，自動窗簾漸漸打開，被阻擋在外的陽光一瞬間湧進冰冷陰暗的辦公室內，被陰霾覆蓋的雙眸漸漸明亮起來。
忽然之間，他感覺他這一整天煩惱的一切，不過是個笑話。
他以為親兄弟的血緣是勝過一切的穩固，他與慕俞都會是彼此人生中最不可割舍的一部分，然而就在不久前，一張薄薄的紙卻斷絕了他的希望，可現在想來，就連母子都能悄無聲息分離十幾年，由此可見血緣也並非他想象中的穩固。
最重要的人。
傅遠擎無暇去思考慕俞所說到底是不是真心話，哪怕前不久他才剛從慕俞口中聽到與此時此刻所聽截然相反的話語，最重要的人，如今他的心頭只有這幾個字，最重要的人——僅僅只有五個字，卻仿佛沈甸甸的，壓在傅遠擎心頭。
然而與此同時，他的心頭卻還被茫然束縛著，是他從未體會過的，古怪的感覺。
“小俞說的，最重要的人，指的是什麽？”傅遠擎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
問出這樣的話，實在不是他的風格，傅遠擎感覺自己像是被分裂作了兩半，另一半掌控了他的身體，做出他平時絕不會做的事，說出他平時絕不會說出的話，他自己卻無可奈何，只能眼睜睜看著，無從制止。
慕俞只用他輕快的聲音回道：“就算大哥不是我的親哥哥，我當然也會拿大哥當最親的大哥看呀。”
青年的聲音活潑而悅耳，帶著點撒嬌的意味，這無疑是傅遠擎最喜愛的聲音，然而此時傅遠擎聽著他口中的話語，卻是感到一陣焦躁。
他想要的，不是這種回答。
他想要的，不止是這種回答。
可他想要的，究竟是什麽回答？
傅遠擎沈默了許久，無數答案交集在一起，似乎依稀可見，又似乎遠不可及，直到他意識到自己的沈默過於漫長，才終於低聲道：“……有你這句話，大哥就放心了。”
然而，是真的放心了嗎？
幾句寒暄過後，傅遠擎任憑慕俞先掛斷了電話，他站在落地窗前，光滑如鏡的玻璃面上映出他的模樣，頭發散亂地垂在額邊，眼下泛著微微的烏青，就連臉頰邊都冒出了淺淺的胡渣，身上的衣服經過在沙發上的輾轉，依然皺得不能再看。
真是頹廢。
傅遠擎沈沈地註視著玻璃窗中的自己。
小俞一定不會喜歡他這幅模樣。
傅遠擎轉身進了辦公室配備的盥洗室，洗漱結束，他換了一身衣服，梳起散落的額發，整理過行裝之後，倒映在鏡子裏的又是那個強勢嚴厲的總裁。
唯有眼中的血絲隱約透出一絲疲憊。
他離開了盥洗室，此時，他又看到散落在沙發邊的兩張紙。
這次，他沒有移開視線，而是徑直走了過去，將它們撿了起來。
那是兩份親子鑒定證明。
只有一份，兩位鑒定者的DNA相似度為99.99%。
他的小俞，則是另一份。
傅遠擎垂眸看了一會那兩份鑒定書，仿佛化作高大而靜默的石像，一動不動。
不知過去多久，他終於動了。
傅遠擎拿著那兩張薄薄的紙，走到碎紙機前，打開電源，寂靜的屋裏頓時響起機器運行的嗡嗡聲。
那兩份鑒定書就在這樣的嗡嗡聲中，碎成無數雪花般細小而無法拼湊的紙屑，最終落入垃圾桶深處。
同樣的鑒定書，也來到了慕俞手上。
臥室的門緊閉，智能家居的音樂大得能蓋過一切動靜，程啟站在門邊，一邊防備著外人誤入，一邊看著慕俞手上揪著那兩份鑒定書，指尖力道大得幾乎將那兩份鑒定書揉皺。
雖然看不清慕俞的表情，但程啟卻能猜得到，他一定是在哭泣。
朝夕相處的家人忽然不再是自己的家人，百般威脅自己的人才是他們的家人，換作是程啟，也會感到痛苦。
“慕少爺。”程啟忽而低聲叫道。
聽到程啟的聲音，慕俞立刻朝背對他的方向側了側身，擡起手似乎是在擦淚水，等他轉回頭時，臉上的眼淚已經擦幹凈了，只露出通紅的眼眶與鼻尖。
不把自己的淚水展示在保鏢面前，似乎已是他最後的堅持。
慕俞一看程啟的樣子，就知道他在想什麽，但這正是他想看到的，不然他揉那麽大力眼睛和鼻子是為了什麽？
“不要叫我慕少爺。”慕俞深知收買人心要拉近兩人的內心距離，便用低落的聲音輕聲道：“叫我慕俞就好。”
程啟看著慕俞，他本該堅持稱慕俞為慕少爺，可不知為何，一張嘴，冒出的稱呼卻變成了：“慕俞。”
慕俞。
光是念出這兩個字，竟就叫程啟心跳加快速度。
慕俞將那兩張紙塞進了床底，程啟心底並不認同他這一做法，在他看來，那兩張紙最好是徹底銷毀為好，但緊接著慕俞朝他走來，忽地將他抱住了。
那一瞬間，程啟忘了自己該說什麽。
直至慕俞接下來說出的話，將他拉回現實。
“程大哥，你答應過我，會幫我讓那個人弄走，對吧？”慕俞悶悶的聲音透過程啟的胸膛傳來，震動感仿佛藤蔓，蔓延至程啟全身。
“對。”程啟道。
“就今晚吧。”慕俞踮起了腳，紅唇猛地湊近了，覆在程啟耳旁，呼出的熱氣帶著陰謀的香味，然而程啟退無可退，也沒有退後。
“我有一棟別墅，晚上十二點，你幫我把他帶到那裏……”
悄聲細語結束，程啟低聲道：“好。”
保鏢沈悶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狠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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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
經久不絕的笑聲在慕俞腦海中轉來轉去，他終於忍不住了，在心中惱火道：“閉嘴，不準笑！”
系統壓根不理他，繼續大笑：“哈哈、呃哈哈！你、你不是聲稱體術很強，把科長按在地上揍嗎？怎麽、怎麽還能把自己絆倒？”
慕俞憋了好一會，才吭出了聲：“體術強，就不能摔倒了嗎？”
“哈、哈哈哈！”系統要是有個擬人形象，肯定是個笑得前仰後合捧肚子的形象，它壓根不聽慕俞在說什麽，只顧著邊笑邊道：“我、我看是你們科長、把你按在地上揍得喵喵叫吧，哈哈哈！”
要不是因為系統是數據生物，慕俞都懷疑它要把自己給笑死了，他快被系統氣死了，怒聲道：“不許再笑了！再笑我演不下去，反派評分上不去，回快穿局我就扒了你的鐵殼，抽了你的數據線！”
系統不理他，依舊哈哈哈哈哈。
就慕俞這個樣子，揍人都能平地摔，還反派評分呢！它看慕俞還是早日脫離小世界回快穿局看寶寶巴士吧！
慕俞實在搞不定腦海中肆意妄為的系統，便只能把怒氣洩到現實的人，於是他狠狠瞪了程啟一眼，惡聲道：“看我幹什麽？還不把他按好？！”
罵完程啟，他又把氣洩到被程啟按在地上的許暮寧身上，便蹲下身，扯著許暮寧的長發，態度極其惡劣，“還有你，你住的這是什麽破地方？害得小爺在這裏摔倒，你就說你該怎麽賠我吧！”
這話實在是沒道理，明明是他自己擅自進了別人的屋子，還帶了個保鏢要揍人，也是自己把自己絆倒的，若不是有許暮寧做墊底，還不知道會摔得多厲害，現在卻全部怪到了別人頭上。
至於受害人本人，經過了一番掙紮之後最後還是被慕俞的保鏢束著雙臂壓在了地上，頭發還被慕俞扯著，被迫仰起了腦袋，可他看向慕俞的眼神，非但沒有一絲恨意，相反，竟是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粘稠感。
猶如一條毒蛇看到了心儀的獵物，便吐著蛇信，日夜計劃著如何將毒牙紮進獵物白皙的頸脖，將獵物化為己有。
正是因為他有這樣的眼神，因此在慕俞扯起許暮寧頭發時，程啟竟是一陣膽寒，立即道：“慕少爺，我勸你離他遠點。”
高大保鏢平日習慣了做雇主身邊的背景板，不擅長勸說，他好意的勸告落在慕俞耳邊，反倒變成了對自己惡劣行為的阻礙，慕俞不但沒有如程啟所言遠離許暮寧，扯許暮寧頭發的動作還更加粗暴了，主打的就是一個逆反。
細細密密的疼痛感從頭皮處傳來，許暮寧的瞳孔似是因為疼痛而縮得極緊，他的聲音已全然低了下來，而非先前的放輕，“慕少爺，我哪裏做得不好嗎？為什麽要讓保鏢這麽壓著我？”
“哪裏做的不好？”慕俞冷哼，他氣得連弧度柔和的桃花眼都快吊起來了，“你騙了我，還好意思問我哪裏做得不好？”
他用另一只手在許暮寧喉嚨上一陣亂摸，沒多久就找到了目標，拇指按在喉結處，威脅般上下摩挲著，似乎隨時都要按下去般，冷冷道：“我說你為什麽總是戴著口罩，就是為了藏你的喉結吧？”
如果一開始見面，許暮寧就像其他女裝大佬一樣在脖子上綁個絲帶遮掩喉結，或是穿高領的衣服遮擋，慕俞說不定一下子就發現了他的不對勁，可許暮寧沒有遮擋，而是戴著口罩，如此一來慕俞每次看向他，都會被他臉上的口罩吸引視線，自然就忽略了他的喉結。
許暮寧沒有回應，他的喉結在慕俞摩挲之下，幅度很大地滾動了一下。
無言相當於默認，慕俞從口中哼出一聲嗤笑，但還是有一點他沒想通：“說真的，要不是那天你當著我的面進了男廁所，還對我……”慕俞這時頓了一頓，連程啟都擡眼朝他看來，眼神中滿是疑惑。
對他做了什麽事？
就像是所有說書人般，到了最勾人心魄的部分，卻又閉嘴不說了，慕俞再開口時，已經跳過了那個部分，只問道：“你明明可以繼續裝女孩，為什麽要暴露自己的性別？”
許暮寧盯著慕俞看了一會，在慕俞以為他不會回答時，他卻忽然道：“因為沒意思。”
“沒意思？”慕俞皺起眉頭。
許暮寧輕聲道：“慕少爺，我發現了，你對自己的處境完全不了解。”
慕俞眉頭越皺越緊。
隱隱的預感告訴慕俞，若是放任許暮寧繼續說下去，許暮寧很可能會說出些他難以預想的話來。
然而，慕俞卻選擇了放任。
許暮寧刻意放輕放柔了的聲音，就仿佛毒蛇的嘶叫聲，“就比如說，要是你那個大哥要是發現了，你不是他的親弟弟，他會對你做什麽呢？”
那一瞬間，慕俞的腦海中簡直是一片空白，就連扯著許暮寧頭發的手，都不覺間松開了。
就連程啟也沒想到，這個人會說出這種話，他擡眼見慕俞臉色慘白，仿佛汁水都被擠揉開的玫瑰，展開後顯出了蒼白的底色般，他想也沒想，便再度用力將人又往地上壓了幾分，怒道：“閉嘴，老板和慕少爺是不是親兄弟，你能知道什麽？！”
“對，你、你知道個屁……我和我哥天下第一親，誰支使的你說這些話？！”仿佛被程啟的話重新灌註了力量，慕俞的臉色又恢覆了些血色。
“真的是這樣的嗎？”許暮寧竟是冷笑了一聲，“如果慕少爺堅信自己是傅總的親生弟弟，又為什麽要避著他在醫院裏做親子鑒定？”
慕俞的下唇顫抖起來，“你、你怎麽會知道？……你跟蹤我？！”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我為什麽這麽做？”許暮寧臉上的笑意漸漸擴大，“那天你離開這間出租屋時，不就看到了那張相片了嗎？”
慕俞茫然的目光轉向玄關處，一張相片樹立著擺在墻上的架子上。
之前他也想過，相片這種有紀念價值的東西，為什麽要擺在那麽靠近門口、那麽容易碰倒的地方。
“我的母親，或者說，我的養母。”許暮寧淡淡道，“就是你的生母。”
“至於慕夫人，雖然我很不想承認。”
“但她似乎才是我的生母。”
許暮寧冷淡的聲音，就像是在說別人的事。
……
慕俞抱著那張相片，上次匆忙一瞥，沒能細看，這一回他終於能拿著相片，好好端詳了。
照片上的美麗女人對著鏡頭溫柔地笑著，懷裏抱著一個孩子，長相雖然很稚嫩，但依稀看得出來是許暮寧小時候的模樣。
其實這樣看起來，除了那雙桃花眼，相片上的女人似乎也沒別的地方和慕俞相似了，慕俞摸上自己的眼睛，雖然他早有猜測，進入小世界後身體發生的任何變化都是有一定原因的，可當事情真的發展到這一地步時，他竟也生出了點茫然的感覺來。
他在心裏朝系統訴苦：“歸根到底，事情會發展成這樣，還是得怪你們不給全小世界的設定。”
系統早在許暮寧爆瓜時就止住大笑了，聽慕俞這麽說，它忙跳出來為自己正言：“你要怪就怪快穿局，我什麽都不知道！我只是個小系統罷了。”
慕俞幽幽道：“這就很奇怪了……把我丟到這種信息不全的世界裏，配的系統卻一點用處也沒有，說是能陪宿主嘮嗑吧，你除了懟我，好像也沒別的作用了……”
系統：“呃……”
這話怎麽說得它良心有點痛？不對，它一個系統，怎麽可能會有良心呢？
無數代碼開始瘋狂運轉起來，為系統尋找最佳的解決方法。
最終，它弱弱道：“其實吧……我也沒你說的那麽沒用。”
慕俞暗暗豎起耳朵，“哦？”
系統猶豫了許久，終於是眼一閉、腳一跺，認命道：“我還能給你放音樂放電視劇電影！”
慕俞：“……”
系統咬牙，為了隱藏自己的能力，它可憋了整整一年沒放音樂沒看電視劇電影了，這下子全暴露出來，它也還算是夠義氣了，便道：“怎麽樣，也算是用處了吧。”
慕俞的心聲語氣平淡得就像一條直線，“哇，真厲害呢。”
幹，他還以為系統能有什麽用處呢，居然就這個！真是個廢物系統！
車忽然停了下來，慕俞稍稍回神，才看到車前不知何時排了長龍，車龍盡頭則是紅燈。
“慕少爺，你還好吧？”關切的聲音從一旁傳來，正是坐在駕駛座上的程啟，他有些擔憂地看著慕俞。
平日裏輕佻混賬的小少爺忽然開始沈默，還是在發生了那種事之後，程啟甚至都不知道他該怎麽安慰慕俞，組織了半天語言，才笨拙道：“傅總這麽疼你，就算知道你不是親弟弟，也一定不會怎麽樣的。”
這句話不僅沒起到一點安慰的作用，反而還讓情況變得更加糟糕了，程啟渾身冰冷，眼睜睜看著眼淚一滴滴從慕俞那雙桃花眼中掉出，滑過臉頰，落在領口。
程啟簡直手足無措，他想安慰慕俞又不知從何做起，交通燈又恰好轉綠，車後響起了喇叭聲催促他開車，程啟便只能先把車開出路口，到可臨時停車的路段靠邊停車，這時慕俞已經整張臉都是淚水了，胸前的衣襟都濕了一小片，哭得眼眶和耳垂都完全紅透了。
見狀，程啟忙抽了好幾張紙去擦慕俞的淚水，慕俞卻老是偏頭不讓他擦，程啟便只能笨手笨腳地拿紙巾追著他的臉頰，他的淚水，一邊安慰他：“別哭，慕少爺。”
“別叫我慕少爺。”慕俞解開了安全帶，整個人都側向車窗的方向，蜷縮在副駕駛座上，許久，才擠出帶著點泣聲的一句：“以後我估計就不是什麽少爺了。”
說完，慕俞的肩膀就開始顫抖起來，似乎是哭得很厲害，但又死死咬著嘴唇不願讓一旁的保鏢聽見自己的哭聲，然而他這樣，程啟卻又恰恰能聯想到他哭得滿臉淚水的模樣。
車窗外還淅淅瀝瀝地下著雨，從來都是神采飛揚著的小少爺，卻抱著自己的膝蓋，默不作聲地掉著眼淚。
活到二十幾歲，做了七八年的保鏢，可無論是哪一個時刻，程啟都從未像此時一般無措過。
無數安慰的話湧到他嘴邊，可再怎麽安慰，似乎都並不能讓現在的情況有任何的好轉，慌亂間，程啟餘光瞥見被慕俞丟在一旁的相片，看到女人臉上那雙眼熟的桃花眼，又看到她懷裏的孩子面無表情盯著相片外的模樣。
思緒流轉間，程啟下定了決心。
“慕少爺，傅總還不知道今天發生的一切對吧。”程啟沈聲道。
慕俞的情緒一下子激動起來，“他要是知道，我就完蛋了！”
對於慕俞到底會不會完蛋，程啟沒有作任何評價，但平日裏傅總對慕俞的寵愛，他都看在眼裏，就他看來，這種寵愛是絕不會因為慕俞不是親弟弟就立即消失的，但這樣的話慕俞是不會相信的，也根本安慰不了他。
唯一能安慰到他的，只有，“如果傅總一直不知道這一切，慕少爺不就不用再擔心這些問題了？”這時從嘴裏吐出的話，冷酷得連程啟自己都不敢相信。
可他確實是說出來了，不僅如此，當他看見慕俞因自己的話稍稍止住顫抖，輕聲問他：“真的嗎？”時，程啟心中竟還稍稍安定了一些。
“真的。”程啟篤定道。
慕俞終於轉回身了，對上那雙被淚水浸透了的桃花眼，程啟就像是被下了咒般，一時間竟是無法將視線移開。
如果說相片上的女人的桃花眼給人如沐春風的溫柔感，那麽慕俞的桃花眼，則帶著點若有似無的……
誘人意味。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後，程啟幾乎是有些驚慌的，可他卻實在難以將這個念頭徹底揮斥開。
“要怎麽做，才能讓大哥永遠不知道這件事？”紅唇一張一合，像是在蠱惑，又仿佛只是單純的詢問。
程啟像是有些著魔了，直勾勾盯著慕俞，“讓知道真相的人，永遠接觸不到傅總，他就永遠不會知道這一切了。”
忽然之間，程啟身體一僵，他不可置信地低頭看去，卻見慕俞竟是越過主副駕駛座之間的阻擋，緊緊抱住了他。
慕俞的柔軟身體似乎帶著點說不出的香氣，緊緊貼在程啟身上，就像是弱小生物在尋求庇護一般。
也許真是被施了咒，程啟一動也不敢動了。
“程大哥，”青年的聲音裏還帶著點哭腔，此時竟是顯出了一絲眷戀的依賴意味，“你真是個好人。”
“大哥”兩個字，從來都是傅遠擎的專屬，可現在，慕俞叫他“程大哥”。
程啟在青年猛地湊近時擡起的手於空中僵硬地舉了一會，最後猶如受到了蠱惑般，漸漸放了下來。
按在了慕俞背後。
然而程啟只看到慕俞縮在自己懷裏的依賴模樣，卻根本想不到。
此時將腦袋埋在他懷裏的慕俞，正竊竊的笑著，而那正是一幅，詭計得逞了的模樣。
車子再度啟動時，到最近的路口掉了頭，開往醫院的方向。
直至進醫院鑒定部的前一刻，程啟臉上仍是不同意的表情，他低聲道：“慕少爺，如果你真的打算讓那個人從傅總的視線中消失，為什麽又要做這種鑒定？”
慕俞臉上的淚痕早已擦幹凈了，只眼眶還微微紅腫，聞言他瞥了程啟一眼，“要是他騙我怎麽辦？我必須把事情都弄清楚才行。”
程啟卻並不覺得這是個聰明的做法。
要讓真相徹底消失在世上，最好的做法，就是不追究、不探究，在其還未明朗時，就將它徹底埋沒。
慕俞卻反其道而行，直至剛剛，程啟才知道他在之前就做了自己和慕夫人的親子鑒定，還說自己趁那人不註意拔了對方幾根頭發，軟磨硬泡要來醫院做那人的DNA鑒定……在程啟看來，這種行為無疑是替自己埋了個不定時炸彈。
慕俞當然知道程啟的疑問，但一個優秀的反派，當然要黑化得有理有據才行，於是他勾上程啟的手，將微紅的雙眼擡起，緊緊盯著對方，道：“程大哥，真的不可以嗎？”
程啟只和他對視了一分鐘，便徹底倒戈卸甲。
“……如果慕少爺想做，那就做吧。”他無奈道。
系統在慕俞腦海中嘖嘖同情道：“可憐的保鏢，真是被你拿捏得死死的。”
慕俞表面上紅著眼眶，似乎是有些憂郁的模樣，但心裏卻在奸笑，“哼，我是什麽人，一個小保鏢，還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從一開始，他帶著保鏢去見許暮寧，打的就是讓保鏢同情自己，成為自己同盟的打算，從前幾次與主角的對決，慕俞就已經發現了，一個單打獨鬥的反派絕不會是什麽好反派，之前他做什麽都費勁，就是因為他沒有正常反派都會有的下屬。
於是，他便決定將保鏢發展成自己的同謀。
通過之前與保鏢的相處，他已經算是摸清了保鏢的脾性，知道了他大約是個看似強硬實際極其容易心軟的紙老虎，只要稍加示弱，這個保鏢就徹底不行了，只不過最初他是想讓保鏢知道許暮寧扮女孩騙自己初吻的事，讓保鏢同情自己，幫著自己對付許暮寧，卻沒想到許暮寧能爆出這麽大一個瓜來，間接幫他拿捏住了保鏢。
系統同情道：“嘖嘖嘖，可憐的保鏢啊，就這麽莫名其妙變成大反派的走狗了。”
慕俞哼笑，“我又沒逼他。”哼笑轉成奸笑，“是他自願的！”
至於他為了讓保鏢“自願”成為他走狗而做下的布置，卻是一點也不提，萬惡的大反派就是這樣。
到了醫院，慕俞一走到鑒定部咨詢櫃臺前，站在櫃臺後的護士立即就擡起了頭，微笑道：“您好，是來咨詢什麽業務的？”
不知為何，慕俞總感覺對方的態度熱情得有些過分了，但他也沒多想，這畢竟是家私人醫院，來這裏看病的大多都是有錢人，護士的態度熱情點似乎也不算什麽問題。
他把自己的來意一說，護士立刻就低頭在電腦上隨手一點，道：“嗯，是的，這裏有您六天前在本院做的DNA鑒定項目，預計明天出結果，請問您是要？”
慕俞從口袋中拿出同樣用塑料袋包裹著的，屬於許暮寧的頭發，“把它也一塊鑒定了。”
“是和年長一點的樣本嗎？”
“對。”
慕俞把頭發交了出去，他本來以為護士會問他點關於這份新樣本的問題，比如說叫什麽，多大年紀，對方是否同意之類的，但護士什麽也沒問，只是在電腦上劈裏啪啦地打了一會字，隨後拿走慕俞帶來的的小塑料袋，進了裏屋一會，出來後，仍是那副完美的微笑，“好了，您可以離開了，明天我們就會出報告，到時候請您到這裏領取報告。”
這整個流程實在是太過順利的，慕俞滿頭霧水，“這樣就可以了？”
“是的。”
“不用額外付錢嗎？”
“不用，六天前您已經在這裏支付過了。”
“不用多等上七天嗎？”
“不用，這次您的要求是把這份樣本和之前的樣本作對比，而之前樣本的DNA已經基本提取完畢，比對的流程少了一半，因此明天您就能拿到結果。”
第二天是慕俞在這個世界的生日，按照慕俞的計劃，在生日那天就拿到親子鑒定的結果，似乎有點快。
但慕俞轉念一想，從到這個世界做任務到現在，他就沒幾個計劃是正常運行的，這樣一比較，親子鑒定提早拿到結果似乎也不算是什麽大事，便道：“那我明天就來拿。”
護士微笑著目送慕俞和程啟離開。
等他們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野中，護士便轉過身，進了裏屋。
裏屋是鑒定部工作人員的辦公室。
然而這日，辦公室卻來了個大人物，就連院長都親自來了鑒定部，小心翼翼替對方泡茶。
護士暗暗看向那個大人物，只見對方面容陰郁，凹陷的眼窩蓄滿陰影，臉色顯得有幾分灰白，他正垂著臉看手上拿著的東西。
那正是剛剛護士拿進來的小塑料袋。
似乎察覺到了護士的視線，男人擡起臉看來，露出另外半張臉，另一只耳朵裏似乎還佩戴著藍牙耳機。
護士被他看得心裏一驚，但男人對於她偷看的行為，並沒有說什麽，只是將手中的塑料袋朝她的方向遞來，道：“現在就拿去鑒定。”
他的聲音啞得很厲害。
*
第二天一早，慕俞就從床上醒了過來。
洗漱過後，他在更衣間裏挑挑揀揀，挑了老半天還決定不了這天要穿什麽。
系統都快看不下去了，“有什麽好挑的，隨便拿件穿了得了。”
“這可是我的大日子，怎麽能隨便穿呢？”慕俞對系統這種隨意的心態很是嗤之以鼻，“就你這個心態，難怪你混了這麽久就只能放放電影聽聽歌。”
系統一聽不樂意了，“放電影聽歌怎麽了？這也是個本事啊！像你們人類就做不來吧！”
對此，慕俞哼了一聲，高聲叫了他另一個人工智障：“俞寶！”
“誒~”智能家居的人工智能被喚醒了，“主人有什麽吩咐？”
“放音樂！”
臥室裏頓時響起了歡快的音樂，慕俞得意道：“看吧，我們人類還是做得來的。”
系統：“……”
它咬牙切齒，“遲早有一天你得求著我給你用這個技能！”
“哈哈，那就等著看咯。”看慕俞的樣子，顯然是不信。
慕俞終於挑好了衣服，臭美的紈絝二少最愛穿的當然就是各式各樣的高定西裝，西裝外套並不扣上紐扣，內裏的絲綢襯衫若有似無地勾勒出寬肩細腰，領口隨意搭著花哨的紅色條紋領帶，一雙長腿在□□布料的襯托下更是又細又直又長，簡直騷包得不行。
系統評價道：“比起過生日的人，你看起來更像那個禮物。”
慕俞臭美道：“我知道，你是在誇我太好看了是吧？”
系統：“……”
慕俞啪嗒啪嗒下樓，路上碰見不少平日裏都見不著影的傭人，一個兩個都忙碌著在裝扮別墅，為晚上小少爺的生日宴會做準備，卻不見最應該出現在這裏的傅遠擎，只在一樓見到了保鏢程啟。
見到程啟，慕俞便稍稍收斂了一點歡快的步伐，露出“我只是表面高興實際上內心很憂傷”的神情，走到了對方面前，問道：“我哥呢？”
“傅總……”程啟猶豫道：“在公司。”
這話說出來，連他自己都有點不敢置信，照傅總之前疼愛慕俞的那個勁，慕俞生日當天不時時刻刻跟在現場都算是稀奇，更不用說像今天這樣，連慕俞睡醒後的第一面都來不急見，就到公司裏去了。
慕俞也感覺有點奇怪，但傅氏集團到底不是什麽小公司，突然之間有什麽大業務，以至於總裁忙得回不了家，也是有可能的，於是他只是道：“應該是公司太忙了吧。”
這要是昨天之前的他，哪裏會說這種話，聽到傅遠擎在公司裏，說不定還要打電話叫人回來給自己過生日，慕俞就是故意在程啟面前賣慘，讓程啟可憐他。
果然，程啟看他的眼神覆雜了起來，傻大個保鏢的情緒特別好懂，一點都不需要猜，他低聲安慰慕俞：“今天是慕少爺的生日，傅總肯定是會趕回來的。”
慕俞心裏偷樂，嘴上卻道：“希望吧。”
只他在程啟面前還裝不了多久憂郁小少爺，慕母就抵達傅宅了。
這可是他未來的靠山啊！慕俞立刻化身作媽寶，取代了慕母身邊保姆的位置，扶著慕母到沙發上，圍在慕母身邊像只快樂的小蜜蜂，中途系統看不過眼，提醒他：“你不是還在保鏢面前裝小可憐嗎？別殷勤過頭了。”
慕俞這才記起這回事，連忙抽空看了眼程啟，卻見他不遠不近地站著，望來的眼中滿是憂色。
慕俞一看就知道，程啟估計是以為他在刻意討好慕母——某種意義上也沒錯。
於是慕俞淡定地回了系統一句：“沒事。”接著繼續向慕母獻殷勤。
一直到下午五點，傅遠擎都沒出現，也沒打電話給慕俞解釋情況，連慕母都感覺出不對了，她輕輕在慕俞手上拍了拍，問道：“你哥哥呢？”
慕俞對她沒心沒肺地笑著：“他在公司呢，估計忙得腳都沾不了地了吧。”
慕母用溫和中帶著點嚴厲的口吻道：“再怎麽忙，家人生日也不能不回來，給他打個電話，讓他回來。”
慕俞於是終於把自己從慕母身上撕下來，到了比較空曠的地方，給傅遠擎打了電話。
每次慕俞給傅遠擎打電話，那頭向來都是秒接的，這次忙音卻整整響了三聲，才被接起。
“餵？”男人沙啞沈悶的聲音傳來，慕俞還從來沒聽過他用這種語氣說話，似乎真是疲憊到了極致，頓時心裏的疑惑就消失了，大概公司確實是很忙吧。
“大哥，你公司忙完了嗎？”
青年歡快的聲音從話筒處傳來，傅遠擎稍稍清醒了一些，才意識到自己正躺在慕俞最喜歡坐的沙發上，屋裏一片漆黑，窗簾將辦公室落地窗遮掩得嚴嚴實實，一點光都透不進來，唯有通話中的手機亮起一點微光。
傅遠擎坐起身，幾乎是起身的那一瞬間，疼痛感便擊穿了大腦，他一時間有些聽不清慕俞的聲音，直至慕俞再度問道：“大哥？”
“沒事。”這兩個字幾乎是從喉口擠出來的，傅遠擎一邊用力按揉著太陽穴，一邊憑借著記憶摸索手機的位置。
中途有什麽東西被他碰掉在了地上，傅遠擎睜開眼，見是兩張略有些破碎的白紙。
紙上的內容一入他眼中，便引發一陣刺痛，傅遠擎下意識移開視線，拿起手機，並直起身離開了這片區域。
看到手機上時間的他皺起眉頭，“已經到下午了嗎？抱歉，大哥忙了個通宵，剛剛不小心睡著了。”說話間，傅遠擎的語氣已經恢覆成平日裏最平常的模樣。
他撒了謊。
為了將這天挪出來陪慕俞，他早就將今天的所有事務都提前完成了，又怎麽可能會忙一個通宵。
之所以會整整一夜沒休息，則是因為……另一件事。
這件事，遠遠比所謂公司要重要許多倍。
慕俞似乎沒有察覺到什麽問題，只在電話那頭道：“那現在公司怎麽樣了，大哥？”
青年的聲音是面對兄長時一貫有的甜甜的撒嬌調調。
“現在公司沒事了，我馬上就回家。”傅遠擎低聲道，他站在被窗簾遮擋著的窗後，黑暗將他籠罩，離開了柔軟溫暖的沙發後，冰冷重新蔓延上他的肢體。
“那就好。”
不知為何，一股莫名的沖動湧上心頭，傅遠擎向來視沖動為魔鬼，人生詞條中更是從未出現過沖動兩個字，可當那股古怪的熱意從胸腔中生起之時，他竟是不管不顧地出了聲，“小俞。”
“什麽？”慕俞準備掛斷電話的動作一頓。
“如果，我不是你的親生哥哥，你……”話說到了一半，傅遠擎竟又停住聲音。
怎麽突然問起這種問題？
慕俞頓時就警惕起來，傅遠擎是發現了什麽嗎？
可思來想去，他實在想不到自己是哪裏漏了底，除非傅遠擎有什麽未蔔先知的超能力，又或者能偷聽到他說的話，否則怎麽可能會知道這些，於是慕俞又淡定下來，只道這是他生日到了，傅遠擎作為哥哥的敏感肌可能有點發作，便施展出渣男安撫小情人的技能來，順著傅遠擎的毛摸，安撫道：“哪有那麽多可能，再說了，就算你不是我的親哥哥，大哥也是我最重要的人。”
最重要的人。
傅遠擎拉著窗簾的手不覺間用起力，自動窗簾漸漸打開，被阻擋在外的陽光一瞬間湧進冰冷陰暗的辦公室內，被陰霾覆蓋的雙眸漸漸明亮起來。
忽然之間，他感覺他這一整天煩惱的一切，不過是個笑話。
他以為親兄弟的血緣是勝過一切的穩固，他與慕俞都會是彼此人生中最不可割舍的一部分，然而就在不久前，一張薄薄的紙卻斷絕了他的希望，可現在想來，就連母子都能悄無聲息分離十幾年，由此可見血緣也並非他想象中的穩固。
最重要的人。
傅遠擎無暇去思考慕俞所說到底是不是真心話，哪怕前不久他才剛從慕俞口中聽到與此時此刻所聽截然相反的話語，最重要的人，如今他的心頭只有這幾個字，最重要的人——僅僅只有五個字，卻仿佛沈甸甸的，壓在傅遠擎心頭。
然而與此同時，他的心頭卻還被茫然束縛著，是他從未體會過的，古怪的感覺。
“小俞說的，最重要的人，指的是什麽？”傅遠擎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
問出這樣的話，實在不是他的風格，傅遠擎感覺自己像是被分裂作了兩半，另一半掌控了他的身體，做出他平時絕不會做的事，說出他平時絕不會說出的話，他自己卻無可奈何，只能眼睜睜看著，無從制止。
慕俞只用他輕快的聲音回道：“就算大哥不是我的親哥哥，我當然也會拿大哥當最親的大哥看呀。”
青年的聲音活潑而悅耳，帶著點撒嬌的意味，這無疑是傅遠擎最喜愛的聲音，然而此時傅遠擎聽著他口中的話語，卻是感到一陣焦躁。
他想要的，不是這種回答。
他想要的，不止是這種回答。
可他想要的，究竟是什麽回答？
傅遠擎沈默了許久，無數答案交集在一起，似乎依稀可見，又似乎遠不可及，直到他意識到自己的沈默過於漫長，才終於低聲道：“……有你這句話，大哥就放心了。”
然而，是真的放心了嗎？
幾句寒暄過後，傅遠擎任憑慕俞先掛斷了電話，他站在落地窗前，光滑如鏡的玻璃面上映出他的模樣，頭發散亂地垂在額邊，眼下泛著微微的烏青，就連臉頰邊都冒出了淺淺的胡渣，身上的衣服經過在沙發上的輾轉，依然皺得不能再看。
真是頹廢。
傅遠擎沈沈地註視著玻璃窗中的自己。
小俞一定不會喜歡他這幅模樣。
傅遠擎轉身進了辦公室配備的盥洗室，洗漱結束，他換了一身衣服，梳起散落的額發，整理過行裝之後，倒映在鏡子裏的又是那個強勢嚴厲的總裁。
唯有眼中的血絲隱約透出一絲疲憊。
他離開了盥洗室，此時，他又看到散落在沙發邊的兩張紙。
這次，他沒有移開視線，而是徑直走了過去，將它們撿了起來。
那是兩份親子鑒定證明。
只有一份，兩位鑒定者的DNA相似度為99.99%。
他的小俞，則是另一份。
傅遠擎垂眸看了一會那兩份鑒定書，仿佛化作高大而靜默的石像，一動不動。
不知過去多久，他終於動了。
傅遠擎拿著那兩張薄薄的紙，走到碎紙機前，打開電源，寂靜的屋裏頓時響起機器運行的嗡嗡聲。
那兩份鑒定書就在這樣的嗡嗡聲中，碎成無數雪花般細小而無法拼湊的紙屑，最終落入垃圾桶深處。
同樣的鑒定書，也來到了慕俞手上。
臥室的門緊閉，智能家居的音樂大得能蓋過一切動靜，程啟站在門邊，一邊防備著外人誤入，一邊看著慕俞手上揪著那兩份鑒定書，指尖力道大得幾乎將那兩份鑒定書揉皺。
雖然看不清慕俞的表情，但程啟卻能猜得到，他一定是在哭泣。
朝夕相處的家人忽然不再是自己的家人，百般威脅自己的人才是他們的家人，換作是程啟，也會感到痛苦。
“慕少爺。”程啟忽而低聲叫道。
聽到程啟的聲音，慕俞立刻朝背對他的方向側了側身，擡起手似乎是在擦淚水，等他轉回頭時，臉上的眼淚已經擦幹凈了，只露出通紅的眼眶與鼻尖。
不把自己的淚水展示在保鏢面前，似乎已是他最後的堅持。
慕俞一看程啟的樣子，就知道他在想什麽，但這正是他想看到的，不然他揉那麽大力眼睛和鼻子是為了什麽？
“不要叫我慕少爺。”慕俞深知收買人心要拉近兩人的內心距離，便用低落的聲音輕聲道：“叫我慕俞就好。”
程啟看著慕俞，他本該堅持稱慕俞為慕少爺，可不知為何，一張嘴，冒出的稱呼卻變成了：“慕俞。”
慕俞。
光是念出這兩個字，竟就叫程啟心跳加快速度。
慕俞將那兩張紙塞進了床底，程啟心底並不認同他這一做法，在他看來，那兩張紙最好是徹底銷毀為好，但緊接著慕俞朝他走來，忽地將他抱住了。
那一瞬間，程啟忘了自己該說什麽。
直至慕俞接下來說出的話，將他拉回現實。
“程大哥，你答應過我，會幫我讓那個人弄走，對吧？”慕俞悶悶的聲音透過程啟的胸膛傳來，震動感仿佛藤蔓，蔓延至程啟全身。
“對。”程啟道。
“就今晚吧。”慕俞踮起了腳，紅唇猛地湊近了，覆在程啟耳旁，呼出的熱氣帶著陰謀的香味，然而程啟退無可退，也沒有退後。
“我有一棟別墅，晚上十二點，你幫我把他帶到那裏……”
悄聲細語結束，程啟低聲道：“好。”
保鏢沈悶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狠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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