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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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自古逃荒沒有不死人的。出發前，村長已經做好了全村減員的準備。
他不敢去想到達目的地前，村裏大概會死上多少的人。但下定決心逃荒的前一夜，他一宿沒睡，仔細摩挲著家裏幾個小孫子的面龐，焊煙抽了一袋又一袋。
他做好了，會失去幾個小孫子的準備。也設想過，自己這把老骨頭，會徹底埋葬在荒郊野嶺的路邊。
逃荒路上，老人和孩子，是最不易撐住的。
然而，他們村竟然一個都沒少!
說出去，誰敢信
出發前，誰敢想
簡直是奇跡。這就是奇跡!
施漪微笑，有些心虛: “只是當初說好了帶領村人到新家園的。沒想到世事難料，好端端的村子多了一千多號人出來。還望村長見諒，不要嫌麻煩……”
如今北溪村人數比之從前，幾乎擴充了兩倍有餘。這意味著，村中的庶務也會超級加倍，村長的責任愈發艱重。
換她是村長，遇見這種情況，心中肯定是不樂意的。
村長這職務，聽著不錯，其實壓根不屬於黎朝官員體系。既沒工資也沒編制，還得十二時辰隨時待命，凈處理些東家長西家短的雞毛蒜皮小事，比前世的街道辦還勞累。
人家街道辦好歹有編制有工資，手下也有不少社工和網格員幫著分擔瑣事，村長有個啥。
施漪越想越心虛，生怕村長撂挑子不幹了。
村長目光奇異: “漪姐兒這是，還讓我當村長”
施漪硬著頭皮: “滿村沒有比您更德高望重的人，您當村長給你，最合適不過。”
除了眼前的村長，她去哪兒再找這麽個，負責又細心的冤大頭
“那三當家的呢”村長猶豫。
施漪: “快別提三當家的字眼了，您直接喊他名字就好。他現在是咱北溪村的良民一份子，不是啥三當家。”到底心中歉疚，就又補了一句: “您若是覺著村務太多，忙不過來，平時可以喊他給您打打下手。”
她是不可能讓樊鵬海當村長的。
樊鵬海以後得繼續帶青壯操練，替她練兵。哪來的閑工夫伺候北溪村的東家長西家短。
“既然這樣，那我老張就繼續領了村長一職!”村長忽然豪氣幹雲，他握著嶄新的戶籍冊子，對著施漪深深鞠了一躬: “漪姐兒，你放心，我定會管理好村中事務。你別看我生得老，其實我老張還不滿五十，將將四十九，能幹著咧!”
施漪心說她有什麽不放心的，又不關她的事。口中卻仍然積極勉勵道: “我相信您的，老驥伏櫪，老當益壯。將來您定能帶著咱們北溪村，做大做強，再創輝煌!”
村長樂呵呵，村人喜笑顏開。
各個都覺著他們北溪村就是牛逼。
施漪純粹是隨口一說，村人也是聽個吉利。
大家沒啥文化水平，就覺著四個字四個字的挺好聽。唯有原青龍寨的三當家，樊鵬海，在山上跟著教書先生識了兩年字，想得就別旁人多了些。
“做大做強，再創輝煌。”這可是，適應他們土匪寨子的口號啊。
否則一個村子要做什麽大，創什麽煌。只有匪寇幫派，乃至造反隊伍，才需要做大做強，開創輝煌。
這個北溪村施漪，果然不容小覷。
她拉了他們一千多匪寇下山，果然所圖甚大。
至此，樊鵬海已經徹底忘記。當初，是他自己拉了隊伍要跟施漪走的。施漪從頭到尾，全程並沒有提過一句招攬之語。
“哇——”嬰兒的啼哭，打破了安靜的氛圍，在空曠的原野間，響亮清澈。
王家小媳婦兒抱著懷裏的雙胞胎，笑呵呵地走過來: “兩小兒至今還沒取名呢，村長給取個名字，像秀才公那樣的。”
此前不知道何時才會到達新家園，擔心兩個孩子在路上保不住，王家人一直沒給新生兒取名。
村長看著繈褓中的兩個嬰兒，回憶自己當初給葉霽取名的壯舉，豪氣沖天，大手一揮，賜下姓名: “老大叫王奇跡，老二叫王希望!”
“好咧!王奇跡，王希望。”王家人心花怒放。
兩個衙役拍拍手，揮著手中的尺繩木矩: “好了，都動起來幫忙，爺們來給你們各家量畝分地!”
眾人歡呼，大人們幫著拉繩子丈量，小孩們風一般得跑來跑去，忙著幫大人們多撿些石頭木樁子做記號。
天青水澈，蘆葦飄香，黃老垂髫，笑逐顏開。
施漪叼著根狗尾巴草，遠遠地看著這一幕，唇角含笑。她懶洋洋地歪坐在牛車上，享受著孟欣桐坐在旁邊，水蔥樣兒的纖長手指，給她剝好新鮮的菱角吃。
人之愜意，不過如此。
正快活著，忽見與歡愉氛圍格格不入的一幕。
所有人都去參與量畝分地了，圍著衙役轉來轉去，問東問西。唯有一人，遠離人群，脊背彎曲，眉頭緊皺，苦大仇深。
且她還苦大仇深地過來了。
遠遠地，施漪就瞧見，吳月荷拖著葉霽的竹筐走過來。
她力氣小，抱不動也背不動竹筐。只能用麻繩將竹筐纏繞捆了，像纖夫一樣，老牛拖著曲稼轅犁耕地時一般，將兩股麻繩負在肩上，彎著腰，吃力得，一步一步磕磕絆絆，將竹筐緩緩拖至施漪面前。
“幹什麽”施漪問。
吳月荷將麻繩朝地上一扔，指著竹筐道: “物歸原主。”
孟欣桐驚訝，施漪蹙眉。
“物”
吳月荷: “反正這東西還給你了。”
施漪冷笑: “東西。葉霽哥哥是人，不是物件。”
吳月荷梗住，又辯解: “我說的是竹筐。”
施漪: “竹筐本來就是你的，不必還我。”
吳月荷咬牙，幹脆道: “從此以後，我不會再照顧表弟。我有自己的親兄弟需要照顧，沒道理撇了親兄弟不管，成天盡照顧著表弟的。”她強調道: “他是你的男人，理應由你照顧他。”
施漪頭也不擡: “他也是你的男人。”
吳月荷: “你是他的未婚妻!”
施漪: “你還是他的妾呢。”
吳月荷: “我還沒過門。”見施漪又要開口，她語速飛快，生怕對方說出，她施漪也沒有過門的話，直接跺著腳道: “我之前說的做妾話，只是和姑母私下說說的玩笑話，當不得真。不像你，你是正式下定，和表弟交換過八字庚帖和婚書的。”
施漪: “哦這是什麽意思”
吳月荷咬牙，脆生生道: “意思就是，我不給表弟做妾了!”
施漪:……
見施漪沈默，她警惕道: “我是良家女，是有正經戶籍的。我若不願意，依著大黎朝律法，沒人能強逼我做妾!”
施漪笑: “竟還開始懂律法了。”
吳月荷賭氣: “就只許你懂，不許我也去問一問人麽”
施漪: “沒說不許，下次不懂的直接來問我。”
吳月荷低頭，雙手的手指絞著衣角，半晌才說了一句: “反正我不要再做妾了，你必須同意。”
施漪: “就像你說的，你還沒過門。可以自己選擇，不需要我同意。”
吳月荷: “哦。”
孟欣桐來了興趣，難得的開口問道: “不給葉霽做妾了，你以後做什麽呢”
吳月荷茫然，沒想到世家女孟欣桐竟然會和她講話。此前孟欣桐在北溪村隊伍裏，和誰都不攀談，一副生人勿近，眼下無塵的高貴模樣，除了施家人以外，她幾乎沒同任何人講過話。
現在高貴的孟欣桐主動和她搭話，吳月荷以為自己會受寵若驚，結果並沒有。
她仔細地想了想孟欣桐的問題: “我也不知道，應該是幫著我爹娘種地吧。”她的語氣快活起來，言語間充滿希望: “按著永安郡政策，我也有四畝地呢，得好好種才行。”
孟欣桐難得點頭: “挺好的。”
吳月荷開心，感覺長久以來壓著心頭的石頭，稍微輕了一些。
施漪倒是沒什麽細膩感情。
“地有什麽好種的。”她說， “又臟又累。”
“什麽”吳月荷瞬間又來了氣，指著施漪罵: “你清高，你能幹，你不用種地，我最討厭你這個樣子!從小就討厭!”
施漪不明所以: “我說錯了嗎本來嘛，又苦又累還沒什麽收益，純粹靠天吃飯，也就適合男人這種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生物去幹。”
古代種地可沒有機械化高科技。
良種化肥都沒有，更沒有拖拉機收割機，純天然全手工，累死個人了。還動不動洪澇幹旱，苛捐雜稅的，傻子才會愛種地。
反正她施漪不愛。
吳月荷氣得眼圈都紅了: “你，你這人怎麽這樣啊!”
她好不容易迸發的生活熱情，好不容易揣出來的決心希望，被施漪一句話就給毀了。
就連孟欣桐，都覺著施漪有點過分。但她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她對吳月荷這個前世端妃並無好感，甚至還有惡感。
施漪不明所以: “我怎麽了”
吳月荷生氣又崩潰: “我不種地，還能幹嘛!”
施漪: “你可以跟周老頭學醫啊。”
吳月荷: “什麽”
施漪: “聽周老頭講，王家的那倆雙胞胎，生產的時候，是你幫著割的臍帶吧”
吳月荷楞楞的，下意識回答: “對，當時他家媳婦半路難產，娃子在肚裏被臍帶纏著。我就聽了周老的吩咐，去拿剪刀剪了臍帶。”
“你這不挺能幹的”施漪說。
“我能幹”吳月荷楞楞的。
施漪沒回答，直接道: “我若是你，我就好好哄了周老，讓他傳授一點醫術給我。哪怕就只傳接生這一項，那也夠用了。正好他一個人被綁到咱北溪村，身邊也沒個親人照顧，好哄得很。”
吳月荷眼睛發亮。
施漪瞧她神情，又補了一句: “你若真想學，動作得加快。我哥也正哄著他，指著能從周老身上摳點東西出來呢。”
“我這就去!”吳月荷眉間的陰霾一掃而空，她語氣歡快，神色喜悅，快樂地就朝原野那邊跑。跑兩步，又折回來，沖著施漪喊: “謝謝你，漪姐兒!”
施漪無所謂地擺擺手，示意她趕緊走，別在她跟前晃。
吳月荷快樂跑開。
施漪看著牛車下，孤零零被丟下的竹筐葉霽，眉頭緊鎖，開始發愁。
愁著愁著，她眼睛一亮，轉頭看向孟欣桐。
“桐兒啊，若蒙不棄，葉霽願聘汝為——”
“大當家的!”孟欣桐嚇了一跳，快言快語，飛速堵住施漪未說完的話: “妾身願替您照顧葉霽。但聘妻納妾這種話，就不必須再說了。實在要聘，就由您自己來聘妾身吧!”
施漪:……
施漪沮喪: “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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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敢去想到達目的地前，村裏大概會死上多少的人。但下定決心逃荒的前一夜，他一宿沒睡，仔細摩挲著家裏幾個小孫子的面龐，焊煙抽了一袋又一袋。
他做好了，會失去幾個小孫子的準備。也設想過，自己這把老骨頭，會徹底埋葬在荒郊野嶺的路邊。
逃荒路上，老人和孩子，是最不易撐住的。
然而，他們村竟然一個都沒少!
說出去，誰敢信
出發前，誰敢想
簡直是奇跡。這就是奇跡!
施漪微笑，有些心虛: “只是當初說好了帶領村人到新家園的。沒想到世事難料，好端端的村子多了一千多號人出來。還望村長見諒，不要嫌麻煩……”
如今北溪村人數比之從前，幾乎擴充了兩倍有餘。這意味著，村中的庶務也會超級加倍，村長的責任愈發艱重。
換她是村長，遇見這種情況，心中肯定是不樂意的。
村長這職務，聽著不錯，其實壓根不屬於黎朝官員體系。既沒工資也沒編制，還得十二時辰隨時待命，凈處理些東家長西家短的雞毛蒜皮小事，比前世的街道辦還勞累。
人家街道辦好歹有編制有工資，手下也有不少社工和網格員幫著分擔瑣事，村長有個啥。
施漪越想越心虛，生怕村長撂挑子不幹了。
村長目光奇異: “漪姐兒這是，還讓我當村長”
施漪硬著頭皮: “滿村沒有比您更德高望重的人，您當村長給你，最合適不過。”
除了眼前的村長，她去哪兒再找這麽個，負責又細心的冤大頭
“那三當家的呢”村長猶豫。
施漪: “快別提三當家的字眼了，您直接喊他名字就好。他現在是咱北溪村的良民一份子，不是啥三當家。”到底心中歉疚，就又補了一句: “您若是覺著村務太多，忙不過來，平時可以喊他給您打打下手。”
她是不可能讓樊鵬海當村長的。
樊鵬海以後得繼續帶青壯操練，替她練兵。哪來的閑工夫伺候北溪村的東家長西家短。
“既然這樣，那我老張就繼續領了村長一職!”村長忽然豪氣幹雲，他握著嶄新的戶籍冊子，對著施漪深深鞠了一躬: “漪姐兒，你放心，我定會管理好村中事務。你別看我生得老，其實我老張還不滿五十，將將四十九，能幹著咧!”
施漪心說她有什麽不放心的，又不關她的事。口中卻仍然積極勉勵道: “我相信您的，老驥伏櫪，老當益壯。將來您定能帶著咱們北溪村，做大做強，再創輝煌!”
村長樂呵呵，村人喜笑顏開。
各個都覺著他們北溪村就是牛逼。
施漪純粹是隨口一說，村人也是聽個吉利。
大家沒啥文化水平，就覺著四個字四個字的挺好聽。唯有原青龍寨的三當家，樊鵬海，在山上跟著教書先生識了兩年字，想得就別旁人多了些。
“做大做強，再創輝煌。”這可是，適應他們土匪寨子的口號啊。
否則一個村子要做什麽大，創什麽煌。只有匪寇幫派，乃至造反隊伍，才需要做大做強，開創輝煌。
這個北溪村施漪，果然不容小覷。
她拉了他們一千多匪寇下山，果然所圖甚大。
至此，樊鵬海已經徹底忘記。當初，是他自己拉了隊伍要跟施漪走的。施漪從頭到尾，全程並沒有提過一句招攬之語。
“哇——”嬰兒的啼哭，打破了安靜的氛圍，在空曠的原野間，響亮清澈。
王家小媳婦兒抱著懷裏的雙胞胎，笑呵呵地走過來: “兩小兒至今還沒取名呢，村長給取個名字，像秀才公那樣的。”
此前不知道何時才會到達新家園，擔心兩個孩子在路上保不住，王家人一直沒給新生兒取名。
村長看著繈褓中的兩個嬰兒，回憶自己當初給葉霽取名的壯舉，豪氣沖天，大手一揮，賜下姓名: “老大叫王奇跡，老二叫王希望!”
“好咧!王奇跡，王希望。”王家人心花怒放。
兩個衙役拍拍手，揮著手中的尺繩木矩: “好了，都動起來幫忙，爺們來給你們各家量畝分地!”
眾人歡呼，大人們幫著拉繩子丈量，小孩們風一般得跑來跑去，忙著幫大人們多撿些石頭木樁子做記號。
天青水澈，蘆葦飄香，黃老垂髫，笑逐顏開。
施漪叼著根狗尾巴草，遠遠地看著這一幕，唇角含笑。她懶洋洋地歪坐在牛車上，享受著孟欣桐坐在旁邊，水蔥樣兒的纖長手指，給她剝好新鮮的菱角吃。
人之愜意，不過如此。
正快活著，忽見與歡愉氛圍格格不入的一幕。
所有人都去參與量畝分地了，圍著衙役轉來轉去，問東問西。唯有一人，遠離人群，脊背彎曲，眉頭緊皺，苦大仇深。
且她還苦大仇深地過來了。
遠遠地，施漪就瞧見，吳月荷拖著葉霽的竹筐走過來。
她力氣小，抱不動也背不動竹筐。只能用麻繩將竹筐纏繞捆了，像纖夫一樣，老牛拖著曲稼轅犁耕地時一般，將兩股麻繩負在肩上，彎著腰，吃力得，一步一步磕磕絆絆，將竹筐緩緩拖至施漪面前。
“幹什麽”施漪問。
吳月荷將麻繩朝地上一扔，指著竹筐道: “物歸原主。”
孟欣桐驚訝，施漪蹙眉。
“物”
吳月荷: “反正這東西還給你了。”
施漪冷笑: “東西。葉霽哥哥是人，不是物件。”
吳月荷梗住，又辯解: “我說的是竹筐。”
施漪: “竹筐本來就是你的，不必還我。”
吳月荷咬牙，幹脆道: “從此以後，我不會再照顧表弟。我有自己的親兄弟需要照顧，沒道理撇了親兄弟不管，成天盡照顧著表弟的。”她強調道: “他是你的男人，理應由你照顧他。”
施漪頭也不擡: “他也是你的男人。”
吳月荷: “你是他的未婚妻!”
施漪: “你還是他的妾呢。”
吳月荷: “我還沒過門。”見施漪又要開口，她語速飛快，生怕對方說出，她施漪也沒有過門的話，直接跺著腳道: “我之前說的做妾話，只是和姑母私下說說的玩笑話，當不得真。不像你，你是正式下定，和表弟交換過八字庚帖和婚書的。”
施漪: “哦這是什麽意思”
吳月荷咬牙，脆生生道: “意思就是，我不給表弟做妾了!”
施漪:……
見施漪沈默，她警惕道: “我是良家女，是有正經戶籍的。我若不願意，依著大黎朝律法，沒人能強逼我做妾!”
施漪笑: “竟還開始懂律法了。”
吳月荷賭氣: “就只許你懂，不許我也去問一問人麽”
施漪: “沒說不許，下次不懂的直接來問我。”
吳月荷低頭，雙手的手指絞著衣角，半晌才說了一句: “反正我不要再做妾了，你必須同意。”
施漪: “就像你說的，你還沒過門。可以自己選擇，不需要我同意。”
吳月荷: “哦。”
孟欣桐來了興趣，難得的開口問道: “不給葉霽做妾了，你以後做什麽呢”
吳月荷茫然，沒想到世家女孟欣桐竟然會和她講話。此前孟欣桐在北溪村隊伍裏，和誰都不攀談，一副生人勿近，眼下無塵的高貴模樣，除了施家人以外，她幾乎沒同任何人講過話。
現在高貴的孟欣桐主動和她搭話，吳月荷以為自己會受寵若驚，結果並沒有。
她仔細地想了想孟欣桐的問題: “我也不知道，應該是幫著我爹娘種地吧。”她的語氣快活起來，言語間充滿希望: “按著永安郡政策，我也有四畝地呢，得好好種才行。”
孟欣桐難得點頭: “挺好的。”
吳月荷開心，感覺長久以來壓著心頭的石頭，稍微輕了一些。
施漪倒是沒什麽細膩感情。
“地有什麽好種的。”她說， “又臟又累。”
“什麽”吳月荷瞬間又來了氣，指著施漪罵: “你清高，你能幹，你不用種地，我最討厭你這個樣子!從小就討厭!”
施漪不明所以: “我說錯了嗎本來嘛，又苦又累還沒什麽收益，純粹靠天吃飯，也就適合男人這種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生物去幹。”
古代種地可沒有機械化高科技。
良種化肥都沒有，更沒有拖拉機收割機，純天然全手工，累死個人了。還動不動洪澇幹旱，苛捐雜稅的，傻子才會愛種地。
反正她施漪不愛。
吳月荷氣得眼圈都紅了: “你，你這人怎麽這樣啊!”
她好不容易迸發的生活熱情，好不容易揣出來的決心希望，被施漪一句話就給毀了。
就連孟欣桐，都覺著施漪有點過分。但她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她對吳月荷這個前世端妃並無好感，甚至還有惡感。
施漪不明所以: “我怎麽了”
吳月荷生氣又崩潰: “我不種地，還能幹嘛!”
施漪: “你可以跟周老頭學醫啊。”
吳月荷: “什麽”
施漪: “聽周老頭講，王家的那倆雙胞胎，生產的時候，是你幫著割的臍帶吧”
吳月荷楞楞的，下意識回答: “對，當時他家媳婦半路難產，娃子在肚裏被臍帶纏著。我就聽了周老的吩咐，去拿剪刀剪了臍帶。”
“你這不挺能幹的”施漪說。
“我能幹”吳月荷楞楞的。
施漪沒回答，直接道: “我若是你，我就好好哄了周老，讓他傳授一點醫術給我。哪怕就只傳接生這一項，那也夠用了。正好他一個人被綁到咱北溪村，身邊也沒個親人照顧，好哄得很。”
吳月荷眼睛發亮。
施漪瞧她神情，又補了一句: “你若真想學，動作得加快。我哥也正哄著他，指著能從周老身上摳點東西出來呢。”
“我這就去!”吳月荷眉間的陰霾一掃而空，她語氣歡快，神色喜悅，快樂地就朝原野那邊跑。跑兩步，又折回來，沖著施漪喊: “謝謝你，漪姐兒!”
施漪無所謂地擺擺手，示意她趕緊走，別在她跟前晃。
吳月荷快樂跑開。
施漪看著牛車下，孤零零被丟下的竹筐葉霽，眉頭緊鎖，開始發愁。
愁著愁著，她眼睛一亮，轉頭看向孟欣桐。
“桐兒啊，若蒙不棄，葉霽願聘汝為——”
“大當家的!”孟欣桐嚇了一跳，快言快語，飛速堵住施漪未說完的話: “妾身願替您照顧葉霽。但聘妻納妾這種話，就不必須再說了。實在要聘，就由您自己來聘妾身吧!”
施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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