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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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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沈遲卻沒有立馬回答。

時遇正要回頭看他,就聽見他突然問:“你出過車禍嗎?”

時遇:?

雖然莫名其妙,但她還是搖搖頭。

“怎麽了?”

——那你為什麽一天天都好像失憶了一樣。

沈遲垂眼瞧她,這意味十分明顯。

“你這是什麽眼神?”時遇終於察覺到了怪異。

“沒什麽,突然想到的,”沈遲避開時遇那充滿懷疑的目光,“你想不想聽聽我在伯明翰出車禍的事?”

時遇覺得自己旁邊好像站了本書。

全身都是故事。

但好奇心還是讓她妥協了。

“聽聽。”

於是沈遲一直講到下船,果然她就忘了追問他們到底有沒有見過這件事。

魚的記憶。

出了碼頭再拐個彎有一條商業街,除了大排檔以外就是些賣海螺和土特產之類的紀念品店,和別的海濱城市大同小異。

沈遲帶著時遇挑了家看起來最大的餐館,進去就發現後門吃飯的位置臨近沙灘。

“在外面吃還是在裏面啊?”老板拿著菜單過來。

時遇探頭看了一眼,被風吹得抖了抖又縮回來,卻還是有點不甘心。

“外面太冷了,”沈遲替她做了決定,“就靠窗這兒吧,沒太大區別。”

“你要外套嗎?”時遇這才想起來。

“你先穿著,”沈遲把菜單遞給時遇,“看看想吃什麽。”

“那個皮皮蝦沒有,太小了沒拿貨,”老板從耳朵後面取下圓珠筆準備記菜,順嘴調侃,“大冷的天,生意也少,就你們這些小情侶有興致來。”

“來個香辣蟹,蔥油海螺,海膽蒸蛋——”時遇點著菜沒反應過來,“啊?”

沈遲輕笑,“再加個姜蔥小青龍。”

老板在本子上刷刷寫著,“好嘞。”

他們都沒把那話當回事,時遇再去否認反而尷尬,於是她默默把菜單放回去,沒再說什麽。

菜很快上齊,屋檐下搭著的燈串也在天色暗淡之後亮起,代替了這個時節零散的星星。

飯店的窗做的也是落地式,玻璃被擦得幹幹凈凈。一邊吃飯,一邊能看見外面的沙灘和遠處翻滾的浪花。

菜品都是新鮮的,帶著大火配合鐵鍋熗出的獨特煙火氣。再加上本身的海味,不需要多重的調料就已經足夠下飯。

“好舒服啊,”時遇吃飽之後懶懶地靠在椅背上,“這種感覺。”

沈遲還挺配合聊天,“什麽感覺?”

時遇仔細想了想,“說不上來。”

老板給他們送了點自家釀的白葡萄酒,沈遲要開車所以沒喝,時遇倒是嘗了一些,臉上不知道是從第幾杯起開始染上的紅暈,說話也變得慢慢悠悠的,“可能是,吃飯的時候不用穿長裙,和高跟鞋,也不用坐得太直——的感覺。”

她以為自己藏得很好,卻沒想到沈遲很清楚她在指什麽。

這些能說出來的“不舒服”只是冰山一角。

那個人給她造成的巨大痛苦,在每個一起失眠的夜裏,沈遲都能從窗邊溜進來的嗚咽聲中窺見。

白天看似解脫,可一旦夜幕降臨,那頭潛伏在暗處的猛獸又會亮出它的獠牙。

時遇擡頭,對上沈遲深不見底的眼眸,一陣沒來由的心慌讓她忍不住別過臉去。

但外面的夜色已經讓玻璃變成了一面鏡子。

往前看是他,往旁邊看是和他。

時遇拿起手機,“回去吧?”

明明這個動作已經表明她迫不及待要逃離這種詭異的暧昧氣氛,嘴上卻還是征求意見的意思。

沈遲順從地站起身,“走。”

回程的路上有些堵,沈遲在等待的間隙打開音響,轉頭就見時遇正看著窗外發呆。

目光所至之處,是街角的一家蛋糕店。

“你又餓了?”

“什麽叫又——”時遇翻了個白眼,差點沒想理他,“今年的生日蛋糕都沒吃。”

“生日嗎,”沈遲這才發現他對這件事並不了解,“什麽時候?”

時遇其實也不怎麽在意,“好像是上周?二月十九吧。”

司媛去世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時遇對過生日都是十分抗拒的。日子久了,慢慢就變得無所謂了。現在順嘴一提,也只不過是想找個借口吃蛋糕。

話都這麽說了,沈遲自然領悟,在路邊找了個地方停車。

“想吃什麽?”

時遇有些意外,但看他人都下車了,只能試探般道:“珍珠……爆漿蛋糕?四寸就行,如果你不吃的話。”

這名字一聽就是個熱量炸彈。

沈遲有健身的習慣,也不太愛吃這些。但在店員問他蛋糕要多大的時候,他還是指了那個六寸的。

最近的時遇,比他跨年那晚見到的還清減不少。

沈遲提著包裝好的蛋糕過馬路,遠遠就看到時遇把下巴擱在窗沿望向這邊。

雖然瘦了,但臉上好歹留了點肉。頰邊的緋紅褪去一半,眼神卻還有些迷離。披散下來的頭發蓬松順滑,顯得她更像只毛茸茸的小動物。

沈遲按下那陣揉她腦袋的沖動,從窗外把蛋糕放到她懷裏,繞過車前的時候就聽見她歡快地“嗚”了一聲,“你真是個好人。”

——這就發好人卡了?

沈遲沈著臉拉開車門。

時遇隔著透明的蛋糕盒往裏打量,“怎麽這麽大啊?”

“好人”不太想說話。

時遇用手肘捅了捅他的胳膊。

沈遲很快敗下陣來,說的卻是他早就準備好的謊話,“四寸的賣完了。”

“好吧,”時遇抱著蛋糕盒,“這個我努努力也能吃完。”

果然在預料之中。

沈遲忍住了,沒笑。

回到家裏,時遇就帶著她的蛋糕到餐桌上努力去了。

沈遲洗了澡躺在床上想事情,等到外面窸窸窣窣的動靜消失之後,他枕邊那從來靜音的手機突然傳來震動加提示音。

上次A完房租,沈遲還是厚著臉皮跟時遇加了好友。

沒想到第一條消息是她先發過來的。

“船票還有飯和蛋糕,一共花了多少?”

沈遲無奈地嘆了口氣,開始打字。

“你下次請回來不就好了。”

時遇猶豫了一下,“那樣算不清誒。”

卻不知道他要的就是“算不清”。

沈遲剛要再說點什麽,楚珩的電話就打了過來。他只得先接起,“又怎麽了?”

“少拿這渣男用語跟我說話嗷,”楚珩毫不客氣,“明天我去北島,出來迎接一下。”

“有事啊?”沈遲問。

“想你不算事啊?”楚珩開始騷。

接著就是沈遲長達半分鐘的沈默。

楚珩尷尬地咳了幾聲,“紡織廠現在做起來了,之前不是還說想試試服裝那塊嗎,這不有人給我搞到了Frantz的設計展門票,在北島,就打算去看看。”

這個名字,沈遲在時遇那間工作室裏看到過,就寫在幾張模特照片上。

他後來還搜了,知道那是一位個人風格鮮明的設計師。那些作品如果要概括,大約就是把一堆布撕爛再縫起來。偏偏這樣的重組又能在毫無違和感的情況下給人帶來耳目一新的感覺。

雖然有這麽一點了解,但這確實不在沈遲的專業範圍。

“你能看明白?”

“不能,”楚珩理直氣壯,“但能接受熏陶。”

“可以,”沈遲妥協,“還有票嗎?”

楚珩迷茫了,“不是就我們兩個嗎,這個‘還’是什麽意——”說到這他突然反應過來,“哦還得帶上她是吧?要是搞不到第三張票我就自動退出是吧?老子真的無語……”

在楚珩的逼逼賴賴停不下來之前,沈遲就掛了電話。

楚珩立馬發來消息: “明早十點,南灣機場線下battle。”

沈遲轉而點進時遇的對話框。

在“那樣算不清誒”之後她還等了一會兒,見他沒回,才又多說了句“也行吧”。

“明天去看Frantz的設計展嗎?”沈遲問。

那邊很快發來一連串的問號。

“真的假的,Frantz嗎!!!”隔著屏幕,沈遲都能想象出時遇震驚的表情,“我問了好多人都說沒有票,你怎麽弄來的?”

“我朋友托人幫的忙,”沈遲說,“男的,也要一起去,你介意嗎?”

“不介意不介意!”時遇秒回,“女的我也不介意!”

沈遲:“……”

這個“女的我也不介意”一下子把他氣得不想說話。

隔著一道門,客廳那邊依稀傳來蹦蹦跳跳的聲音。Leona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卻也跟著興奮,汪汪叫了幾聲。

時遇怕打擾到鄰居,趕緊停下來安撫Leona,讓它閉嘴,然後在沙發上滾了一圈,趴起來接著給沈遲發消息。

“我太喜歡Frantz了嗚嗚嗚嗚。”

“謝謝你想起我!!!”

“改天給你做好吃的!你想吃什麽!”

“說錯了,不要改天,看完展就可以安排!”

沈遲看著對話框裏的白色氣泡不斷冒出來,嘴角又不自覺地染上笑意。

“先睡吧,明天還要去機場接人。”他說。

時遇心情大好,最後還說了晚安。

沈遲也回了個晚安,扣下手機安心睡去。

卻沒想到有人的“晚安”只是對他結束營業的意思。

第二天臨出門前,沈遲早就已經收拾好了,時遇卻還在公用的浴室裏磨蹭。

“你到底在幹什麽,”沈遲見她開著門,人就站在梳妝鏡前,於是忍不住走過去,“十五分鐘前不是跟我說已經到眼影了嗎——你那眼影是第幾個步驟?”

“哎呀別催,這個有點遮不住,我再補一下。”

沈遲站在門邊往鏡子裏瞧,見時遇拿一把小刷子從虎口處蘸了些什麽,接著往黑眼圈懟,上面的烏青頓時淡掉不少。

沈遲看懂了,“你熬夜了?”

“太激動睡不著,就起來畫圖了,”時遇仔細補完遮瑕,把刷子插回收納筒裏,然後轉頭面向沈遲,“幫我看看有沒有卡粉。”

她怎麽說也是個會畫畫的,對光影的理解能很好地運用在“臉”這張紙上。再加上長得好看,不用過多修飾就很完美。

唯一需要擔心的只是熬夜過後來不及急救的皮膚狀態。

沈遲低頭研究半晌。

“卡粉是什麽意思?”

時遇沈默片刻,“就是,裂開。”

沈遲:“……”

又過幾秒,聽見他說“沒有”,時遇才松了口氣,低下頭避開那陣由兩人之間拉近的距離帶來的緊張感。

“那走吧。”

進了停車場,時遇摸到口袋裏的車鑰匙,突然停下腳步,“我車是兩座誒。”

不遠處另一輛車的前燈應聲亮起。

時遇楞楞地看著沈遲朝那輛雙門的911走去,“你什麽時候租的?”

沈遲拉車門的手一頓。

“怎麽不能是買的?”

“啊,”時遇還怪不好意思,小跑著跟上去,“我以為……”

她突然間又說不出口。

“以為你背井離鄉一貧如洗”嗎?

怪怪的。

沈遲卻好像猜到了她的想法,看她的眼神有點一言難盡。

時遇默默上車,沒敢再說什麽。

機場在郊區,因為時遇遮了一會兒黑眼圈的關系,原本算好的到達時間也跟著推遲了。好在楚珩還要排隊取行李,到他出來的時候,這兩人反而還多等了十分鐘。

時遇從車窗往外看,在認出楚珩的第三秒突然扶上車門,一副想逃跑的樣子。

楚珩卻快步走過來,在她下定決心之前鉆進車裏,連招呼都懶得跟沈遲打,註意力首先放在了副駕。

“喲,”楚珩暧昧一笑,剛要說點騷話,“嫂子”的那個“s”都發出音來了,卻在後視鏡裏對上沈遲冷冰冰的眼神,於是硬把平舌拐成了翹舌,“時遇——是吧?”

“楚珩,”沈遲給時遇介紹,“王字旁加個行。”

時遇沒敢跟楚珩對視,回頭的角度僅僅能讓目光落到沈遲的肩膀處,就這麽意思了一下,“你好。”

“久仰。”楚珩意味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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