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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皎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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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皎十六

“明月!”莫念劍光如雪,斬向蛇影,蛇影揚起頭,作出攻擊的姿態,向她撲來。

莫念橫劍,架住一對毒牙,巨大的力量推著她不斷向後滑去。

燕鳴刀的刀鋒隨即斬向蛇影後方,莫念與謝拂衣一前一後,同蛇影纏鬥。

“墨雲。”扶明月扶起倒在地上的墨雲,片刻功夫,蛇毒已經走遍他的全身,唇角溢出的鮮血都已泛著黑色。

“我沒事。”墨雲目光渙散,勉力搖了搖頭。

扶明月看向同鬼方纏鬥的莫念二人,咬牙將墨雲放下,操縱著玄絲加入戰局。

鬼方雖失了雙目,但動作狠辣,更勝之前。

蛇原本就是生活在黑暗裏的生物,他的嗅覺之敏銳,就是他的第二雙眼。

況且修煉至他的境界,即便沒有了視覺和嗅覺,僅憑周身細微的靈力波動,也能感應到物體的變動。

瞎了一雙眼,不僅沒有制衡住他的動作,反而激起了他的兇性。

“謝拂衣。”莫念揚聲道。

謝拂衣一點頭,揮出一刀,“土生金,金生水。”

目之所及的泥土懸浮起來,凝聚為一塊塊堅硬石塊,轉瞬又化而為水,如無數細小的飛箭,向蛇影疾射而去。

蛇影直立而起,蛇信嘶嘶作響,澎湃靈力將水箭都炸的粉碎,化為漫天細雨般澆在蛇影之上。

莫念閉目凝神,劍尖一點寒芒如雪,直指蛇頭。

蛇影張開大嘴,尖銳的兩根毒牙銜住她的劍,接住這一招雪落。

劍意如霜,自毒牙開始,竟向蛇影周身蔓延開來,將它周身濕意,凝結成冰。

鬼方一驚,蛇尾用力一甩,卻已經來不及,整條蛇一時被冰封住,不能動彈。

這劍意凝成的寒冰如普通的冰不同,但對鬼方來說,掙脫也不過一瞬間的事。

鬼方體內靈力湧動,薄薄冰面轉瞬出現無數裂痕。

“九天八寶,生死蒙恩。飛鈴流金,萬鬼潛行!”莫念高高擲出八寶鈴,銀鈴發出一聲清越長吟,流轉的金光籠罩住蛇影,金光籠罩下,蛇影顯出真切的形體,墨綠色小蛇重新化為人形,雙目緊閉,綠色妖紋爬滿了半張臉。

“趁現在!”

扶明月銀鐲輕響,無數玄絲疾射而出,死死纏住鬼方的身體,橫秋劍帶著寒意的劍光與燕鳴刀炙熱的刀光交織在一處,直直刺入鬼方的心口。

鬼方發出一聲痛苦的長吟,七竅之中都溢出鮮血。

他霍然睜開眼睛,一只眼睛黑洞洞的沒了瞳孔,另一只眼睛被玄絲隔傷,墨綠色豎瞳破碎。

他那只破碎的豎瞳望向扶明月所在的方向,忽而露出一個笑容,一張嘴,口中鮮血凝為一支血色毒箭,向著扶明月射去,“明月小姐,隨我一起走吧。”

“小心!”

莫念閃身,擋在扶明月身前,劍光如雨,斬向這支鮮血凝成的毒箭。

鬼方臨死之前發出的這最後一擊,帶著他最後的強大力量,竟震碎了莫念的劍光,直直向著莫念心口而來。

避無可避,莫念眼中倒映著一片血色。

預料中的痛楚卻沒有到來。

莫念周身爆開一股溫和而澎湃的靈力,淡金色的蓮花自她心口徐徐綻放,將她包裹其中。

血色小箭有一瞬間的凝滯,莫念立即提劍,再度斬向這血箭。

血箭被劍意斬碎,但在這強大的靈力震蕩中,金色蓮花也一片片碎裂,化為齏粉,莫念也被震得飛出去,吐出一口鮮血。

血色小箭終於徹底化為塵土,消散於月色之下。

莫念倒在地上,摸向自己心口,師姐所贈,她一直戴在身上的金色蓮花已經化為齏粉,頸間只餘一條紅色細繩。

是師姐的靈力保護了她,否則,剛剛那支血箭,足以要了她的性命。

莫念來不及松口氣,轉頭望向扶明月,扶明月跪在地上,懷中抱著墨雲的身體。

墨雲的嘴唇都已化為黑色,看不見,也聽不見。

蛇毒已經走遍了他的全身。

這鬼方是不知活了多少年的大妖,他的蛇毒,不是一般的藥物能解。

“明月。”墨雲勉強擡起一只手,摸索著扶明月的臉龐,扶明月握著他的手貼在自己臉畔,墨雲有些艱難地露出一個微笑,“明月,別哭。”

扶明月的眼淚順著臉頰滴落,她才發現,不知何時,她的淚已流了滿面。她以為,自己早已流不出眼淚了。

“皎皎明月,載缺載盈,我酒在庭。悠悠明月,載盈載缺,我酒在室。”墨雲的目光渙散,仿佛看向遙遠的地方,“明月,你還記得嗎?”

那個時候,他們日夜相伴,他停在窗臺上,聽她念詩,看她梳妝。

雖然只能以一只鳥兒的模樣陪伴在她身邊,那是他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我記得。”扶明月泣不成聲,“我記得。”

墨雲的雙目慢慢合上,手也無力垂落下去。

扶明月的眼淚滴落在他臉頰之上,“你不是答應我,會永遠陪在我身邊嗎?”

“你那日對我說的話,我還沒答你。”一滴淚珠落在墨雲眼尾,緩緩滑落,扶明月俯下身去,輕柔地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扶明月撿起墨雲落在地上的鴛鴦短劍,大仇已報,她的親人、愛人都只餘孤墳荒冢,在這世上,她孑然一身,了無牽掛。

扶明月舉起三尺青鋒,對著自己心口處。

“不要!”莫念大聲道。

緊隨其後,只聽聞叮的一聲,謝拂衣丟出一塊石子,打落扶明月手中的劍。

“蛇膽,蛇膽或許可以解毒!”莫念的目光落在地上的蛇屍之上,鬼方已死,重新化為墨綠色的一條小蛇,鱗片已沒了光彩,僵直地躺在地上。

“快!”莫念指著那蛇屍道。

謝拂衣手起刀落,剖開那墨綠小蛇的屍身,取出蛇膽,塞入墨雲口中,以靈力迫他吞咽下去。

幾雙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墨雲。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眼睫終於輕輕閃動了一下。

“墨雲。”扶明月淚如雨下,緊緊擁住他。

“太好了。”莫念也松了口氣,放心地攤開雙臂,精疲力盡倒在地上。謝拂衣也力竭,坐在地上。

月光灑落下來,溫和地落在她的臉上。

莫念閉上眼睛,露出笑容,“太好了。”

太好了,他們都還活著。

莫念和謝拂衣滿臉血汙,相視一笑。

“把毒牙和妖丹也帶走,到時候送給愛青師姐練器去。”

是莫念記仇的聲音響起。

...

鬼方伏誅,這安寧縣也終於能夠恢覆真正的安寧。

墨雲的傷也漸日好轉起來。

夜色悄悄,輕柔的曲聲於夜色中輕輕流淌。

是謝拂衣一襲青衣,站在柳梢之下,唇邊橫著一片細長柳葉,輕輕吹奏。

莫念站在他身後,探出半個身子,好奇道,“你還會吹這個。”

莫念也折了一片細長柳葉放在唇邊,有樣學樣,卻只吹出幾聲調不成調的破碎音節。

謝拂衣露出一點笑意,笑看著她。

“你的傷怎麽樣了?”莫念將柳葉放下。

“好多了。”謝拂衣不以為意。

“你吹的是什麽曲子?”莫念隨意倚靠在樹下。

曲子她不大懂,但仿佛隱約能聽出來,這曲子吹的是相思意,不能言。

謝拂衣搖搖頭,“沒有名字,隨便吹的。”

“謝拂衣。”莫念忽然道,“你有喜歡的姑娘嗎?”

謝拂衣一楞,唇邊的曲聲頓了頓,長睫微閃,低聲道,“有。”

“真的嗎?”莫念的笑容中帶了幾分促狹,湊近道,“那姑娘叫什麽名字?長什麽模樣?漂亮嗎?”

謝拂衣漆黑的眼中倒映著月色和她的身影。

半晌,卻輕輕搖了搖頭,不肯多言,只將柳葉放在唇邊,悠揚的樂聲緩緩響起。

莫念彎了彎眼角,安靜地聽著這小曲。

曲聲中,月落日升。

“你們要走了嗎?”扶明月望著莫念道。她為自己的法器玄絲所傷,面上,手上都還帶著尚未愈合的一道道血痕,卻也無損她的美麗。

莫念點點頭,“我們還有一個地方要去。”

扶明月拉著她的手,將一對帶著涼意的纏絲鐲子套在她腕間,“二位大恩,我無以為報。如今唯一有的,只有這個了。”

莫念笑,“不用了,我還是習慣使劍。”

“留著吧,就當做個紀念。”扶明月微微笑,“此法器名為繭,可隨使用者心意發出萬縷千絲,鋒利無比。”

不過以她之力,根本無法將這件法器的威力發揮到最大。

總歸她以後也用不到這東西了。

“你們今後打算去什麽地方?”既如此,莫念也不再推讓。

扶明月微笑,“我們想尋個安靜的地方定居。”像尋常人一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她沒告訴墨雲,其實她體內的半顆妖丹,已經開始潰散了,她不知道,這顆妖丹化成的心,還能在她胸膛之中跳動多久,或許,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但是,不論她還能擁有多少時間,她要好好珍惜這段時光。

這樣才能對得起墨雲、阿念,對得起爹爹、靈草,對得起這些拼盡全力,為她搶回這條命的人們。

晨曦的陽光落在她的眼睫之上,扶明月露出一個淺淡的微笑。

還能活著,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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