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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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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樣

宋卿時是真的餓了,顧不得什麽淑女形象,用完一碗飯後,在魏遠洲的灼灼註視下,又讓他幫著重新添了一碗。

兩碗米飯混著菜肴,已是她平素裏的雙倍飯量,在她準備添第三碗時,魏遠洲攔下了她: “用多了會積食,晚上胃會難受。”

其實她尚未有足夠的飽腹感,但他說的沒錯,不可貪口腹之欲而遭罪,便只能眼巴巴看著原本該全都進她肚子裏的飯菜被人收走,可惜地扁了扁嘴。

魏遠洲將她的神情盡收眼底,笑道: “我準備些糕點,晚點兒若是還覺得餓,就墊墊肚子。”

“太好了,我想吃桂花糕。”宋卿時聞言,眼神一亮,當即就不客氣的說出自己想吃的糕點。

魏遠洲瞧著她如花般燦爛的容顏,不禁勾了勾唇,溢出幾道克制的笑聲。

擡眸對上他含滿寵溺的眼神,看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剛吃過飯就思忖著下一頓,也難怪他會笑她,嬌嗔道: “你自己說的,可不能反悔哦。”

“妻子提的要求,做丈夫的自然要想盡辦法滿足。”魏遠洲一本正經地說著,宋卿時卻沒臉聽,輕咳一聲, “就你嘴貧。”

說完這話,周遭的氣氛逐漸和緩下來,視線在空中互相交織,宋卿時只覺得那雙眼睛仿佛燃燒著兩團熱烈的火焰,沁著再溫和不過的笑意,她的臉不由得微微一紅。

短暫的溫存,被屋外的敲門聲打斷: “魏大人,夫人的藥熬好了。”

宋卿時接過魏遠洲遞來的碗,濃重的草藥味撲鼻而來,果然,她還是不喜歡這個味道,從小到大,對喝藥都有種抗拒心理。

可她終究不是小孩子,不能鬧著吵著不喝,擡袖遮住唇部,眼一閉心一橫,一口悶下苦澀的湯藥。

嘴裏含著蜜餞,宋卿時忽地想到了什麽,含糊不清地問: “那個鄂溫,到底是什麽身份”

她什麽都不清楚,只能通過零星半點的線索進行猜測,不過大抵是楚饒派來的暗探,最主要的目的是什麽,她猜不出。

“從先帝病重到陛下繼位的近十年來,邊關就一直不太平,經常受鄰國楚饒侵擾開戰,兩國積怨已久,隨時都可能開戰,只等一個契機。”

“而這個鄂溫便是楚饒派來的暗探,打探我朝機密的同時,試圖鼓動部分地方叛軍趁亂起義。”

宋卿時楞楞坐在矮榻上,耳邊回響著魏遠洲的話,更令她感到不安的是,魏遠洲說楚饒派來的暗探,興許還不止這個鄂溫。

可明明上輩子國家沒有出現這麽多變故,當然或許也是因為她沒有特別關註過,牽涉其中才覺得利害性,但這也不是她一個弱女子該考慮的範疇。

“戰爭……”她忍不住喃喃。

十幾年前,她的父親就是死在澧朝與楚饒戰後議和的路上,父親死後,由此引發的蝴蝶效應幾乎影響了她整個人生,故而她打心裏厭惡戰爭。

又會有誰會喜歡戰爭呢沒有人會希望在戰火硝煙中四處逃生,如今這種人們安居樂業,吃得飽穿得暖,生活過得美滿幸福的日子難道不好嗎

為什麽要試圖挑起戰爭呢

用過飯後,藥效上來,宋卿時困得打了個盹兒。

奔波了幾日,她本就身心疲乏,腦袋一沾上枕頭,無知無覺地就睡著了。

等她再次醒過來時,環顧四周魏遠洲已經不在了,她不知在什麽時候就被抱上了床,身上還披著一層薄被

試探性摸了摸額頭,發現已經退燒了,那股強烈的不適感也褪去了大半。

她起身穿好鞋子,打算去倒點兒水喝,就在這時魏遠洲從外面回來,胳膊上了木板用繃帶固定,後面還跟著一身飛魚服飾的衛善,兩人的視線隔空對上,對方遞過來一個友好的微笑。

宋卿時喝水的動作一頓,註意力落在他的胳膊上: “你的手”

魏遠洲還沒回話,他身後的衛善替他開了口: “本來就是要固定的,魏大人為了能夠全心照顧你,就瞞著一直沒處理,若不是我來催他,這手他怕是不想要了。”

“沒他說的嚴重。”魏遠洲接著他的話立馬道。

屋子裏寂靜了好幾秒。

魏遠洲凝著宋卿時沈重的表情,走過來用清朗的嗓音解釋: “是他誇大其詞,根本就沒傷到筋骨,養個把月就好了。”

宋卿時沒吭聲,目光卻一直落在他的胳膊上,想到剛才他親歷親為幫她忙上忙下的模樣,眼眶感動得有些發紅。

都這樣了,還逞強要抱著她來回。

見狀,衛善這時明白過來,女人總比他們這些漢子要敏感得多,趕忙解釋: “魏大人說的是,真的沒那麽嚴重……”

尾音在魏遠洲警告的眼神裏消失,衛善閉上了嘴。

宋卿時勉強扯了扯嘴角,她有心想再問問魏遠洲的手傷,可有衛善在,她只能暫時忍住。

魏遠洲深吸一口氣,柔聲對她道: “衛善過來問你一些問題,例行公事罷了,你只需實話實說就行,不知道的便直接說不知道就好。”

這些時日她與鄂溫在一處,鄂溫與接頭人見面後,或許她能知道些鄂溫的不為人知的計劃也說不定,總之,該問的還是得問。

宋卿時配合地點點頭: “我明白。”

整個過程氣氛凝重且微妙,魏遠洲在一旁作陪,宋卿時一一回答完,如他們所料,並未有任何有價值的信息。

鄂溫生性警惕,與那接頭人談話時都說的楚饒語,宋卿時完全聽不懂。

就算鄂溫給她透露了什麽,也辯駁不了其中的真假,而且很大可能是故意說給她聽的假消息,混淆視聽是鄂溫擅長的領域。

衛善煩躁的揉了揉後脖頸,罷了,如今這兩人都在他們手裏,嘴再硬又如何,進了他們昭獄,不怕他們張不開嘴。

只是腦海裏不由想起翟指揮使的猜測,從鄂溫這些年的動向來看,他藏匿於澧朝,怕是還有另外的目的。

這個目的藏得太深。

實在叫人難猜。

*

夜幕降臨,折騰了這許久,終於可以躺下休息了。

門鎖落下的聲音響起,是魏遠洲回來了。

宋卿時支起身子,撩開帷帳瞧門口望過去,也不知和衛善聊了些什麽,他的臉色瞧著不怎麽好,甚至有幾分凝重。

魏遠洲徑直將油燈熄滅,屋子裏一瞬間陷入了黑暗,唯有從門縫裏透進來幾縷暗光,勉強能視物。

悉悉索索的脫衣聲在床邊響起,沒一會兒察覺到一處熟悉的熱源靠近,宋卿時循著他身上的味道纏上去,特意避開他受傷的左手,虛虛靠著他,纖細柔軟的手臂搭在他溫熱的胸膛上。

“困了吧快些睡,我明日叫你。”魏遠洲呼吸沈悶,語氣卻溫柔。

錦衣衛本就為抓捕罪犯而來,沒有理由再逗留,今日籌備好回京的物資,明日便要踏上回程之路。

目睹她那日被鄂溫挾持帶走的人有很多,也不知會有多少流言傳出。

不過比起還未經歷的,她更在乎是的眼前事,眼前人。

“你的手真沒事還疼嗎”她白日裏就有心想問,但是等衛善離開後,他也就跟著離開了,擔憂憋在肚子裏,一直沒機會詢問。

“真沒多大事,是我嫌麻煩。”魏遠洲不以為然地笑了笑,為了寬她的心,說著還動了動左邊的胳膊, “我現在躺著,還覺得胳膊膈應著呢。”

兩塊木板夾著就是為了限制他大幅度活動,以免拉傷撕裂,造成二次傷害。

宋卿時聽著他雲淡風輕的態度,感到實在難以理解,苦著一張臉,皺起眉頭: “等回京後,你得好好註意休息,免得留下後遺癥。”

“嗯,我心中有數。”魏遠洲活動右手將她攬進臂彎裏,臉頰朝她湊過來,堅毅的下巴上冒著點點胡茬,顯然這些天他沒有空閑的時間收拾自己。

她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刺撓的觸感癢癢的, “我的燒已經退下去了,你先照顧好你自己,不用特別費心照顧我。”

“你是我妻子,我不照顧你又能照顧誰本來讓你被鄂溫擄走,就已讓我極度自責,又怎可能放任你一個人”

兩人挨得很近,她半傾身子,伸手去握男人的手,手掌張合,五指緩緩交纏收緊。

“其實我真的很害怕……”她的情緒上湧,略帶著一絲哽咽。

“別怕,我在這兒,我一直在。”魏遠洲若有所察,伸出手輕輕地扶住她的腦袋,一下又一下撫摸,清淡的嗓音泛著無窮的憐惜之意。

他骨節分明的手掌溫熱有力,完完全全將她的手包裹在內,握的時間久了,就會被染上同樣的滾燙,稍有想要掙開的意圖,就被更加不容拒絕的力道攥緊。

“怕回不來,怕被殺,怕再……也見不到你。”宋卿時說這話時,纏著他脖頸的兩條藕臂越來越收緊,明澈的眸子裏充滿了仿徨和焦灼之色。

她不知何時流出的眼淚濕透了他的衣衫,讓他身體一僵,喉嚨哽住般,一時間說不出話。

魏遠洲將懷裏的可憐人兒拉開些距離,望著她哭得梨花帶雨的面容,用大拇指緩緩地摩挲著她的眼簾下面,感受到被眼淚浸濕的指腹,他的心止不住泛疼,一路疼到了心底,疼得他心慌意亂。

盡管擦拭著她眼淚的舉動看起來淡定從緩,可是指尖的輕抖,還是洩露了他的慌亂和無措。

他不斷柔聲安慰著她,並向她承諾: “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讓你陷入那樣的境地。”

“哪怕死,我也會與你同在。”

聽著這堪比殉情的告白,宋卿時的一顆心暗暗揪作一團,那股子異樣感又湧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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