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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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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

這幾日的秋雨下個不停,且一日冷過一日。

楊沫他們將邸舍之中的貨物都搬到了東市,從布行的後門進去,這一處的繡坊和布行因為那日的事情已經關門許久。

如今就算要重新開門也要一段時日之後了。

楊沫和蔣先生將最後一個紅木的箱子打開,箱子裏頭少的正是那日楊沫送給蘇月心的那件鬥蓬,蔣先生有些吃驚的看了過來。

“你那日送的是那頂白狐貍毛?”

因為當日的鬥篷是折好被楊沫裝進了包裹之中,所以蔣先生並不知道楊沫拿去送人的竟然是她們這裏最好的一頂。

“那頂白狐貍毛,我自然不會白送。”楊沫沖著蔣先生笑了笑,一邊將木箱子裏的其他幾件拾起來等過陣子天氣好了再曬上一曬,一邊同蔣先生說道,“雖然我不曾去過那個什麽霜露宴,但是那裏的達官顯貴一定不少。”

蔣先生一聽她的話也明白過來,將手中的皮毛仔細地收在布行的倉庫裏,“你就不怕那位蘇小姐不帶過去。”

楊沫聞言遺憾的搖頭說道:“那就只能說明我們這布行同那霜露宴的貴人們緣分太淺……不過,我想蘇先生應該是明白的。”

蔣先生一想也是,從那個蘇政的做派來看,可以說得上是一個老奸巨猾的老狐貍了,能不花一分錢宣傳宣傳他們布行和繡坊的東西,他才不會錯過,要知道,這布行如今也算是有蘇政的一半。

兩個人又在倉庫中收拾了片刻,就在準備離開之前,兩個人都聽到來自前院沈悶有序的敲門聲,楊沫同蔣先生對視一眼,這個時候,還是這個聲名狼藉的布行,有誰會到這個地方來?

楊沫被蔣先生拉到身後,兩個人走出布行的倉庫,來到了前門的地方,門栓好好地掛在門上,外頭站著的那人看上去格外的高。

蔣先生狐疑地打開木門,隨後就看見綿密的秋雨中,一個眼熟的人撐著一把泛黃的油紙傘,站在布行的門外沖著她倆笑。

“阿蓉,你可太過分了,竟然瞞著我偷偷跑了。”

聽見熟悉的聲音,楊沫探頭看著外頭小將軍那張看上去放蕩不羈的臉:“將軍,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高大的青年幽怨的看了一眼蔣先生,毫不客氣的踏進了還沒有仔細打掃好的布行,隨後用那把還滴著水珠的紙傘戳了戳地面,地上瞬間就多了幾道水痕:“這不是你拐著阿蓉就上了京,我還以為她不願在塞北軍呆了呢?”

楊沫聽著這話滿頭的疑問,據蔣先生所說,她先前離開塞北軍同她一道進京可是經過將軍同意的,怎麽會是她拐的呢?

而她身旁的蔣先生,這會兒別扭的轉開頭,沒有看那只開屏的公孔雀。

“你來這裏做什麽?將軍上京應是匯報軍務,而不是在這裏管我們兩個的閑事。”

楊沫雖然看不明白他們二人之間發生了什麽誤會,但不影響她意識到這兩個人似乎需要單獨聊聊的空間,“你們二人先聊,我去倉庫看看。”

“不必。”

“等會兒。”

兩個人同時開口,楊沫的手腕被蔣先生拉住,她疑惑地轉過頭,還不見蔣先生開口,就聽到林玨嘆了一口氣說道:“實在是我回來的不是時候,正好趕上那個什麽霜露宴,我家那老頭非趕著我去,我可不想被那些鶯鶯燕燕纏著。”

“怎麽樣,小沫有興趣陪我一道去看看嗎?阿蓉如今也算是小沫的先生了,怎麽樣也得陪著小沫一道去吧?”

明白了,她不過就是個工具人,讓蔣先生一道去霜露宴的工具人。

如果是林將軍開口,楊沫當然是沒法拒絕的,這已經是她這幾日第二次聽見這霜露宴了,如果決定要去,她自然是要搞清楚,這所謂的霜露宴,到底是做什麽的。

楊沫拉住想要說話的蔣先生,“去自然可以去,不過……你得穿著我們布行的披風去。”

楊沫是了解林小將軍的,往年在塞北,每一回的慶功宴或是刺史的宴會,塞北的那些姑娘們都是愛圍著他的,畢竟,林小將軍的這張臉,是能把塞北的大部分男子打下去的。

她曾聽東方先生說,即便是在京城,林小將軍也是姑娘們追逐的對象,當然,這話林玨自己是不承認的。

林玨沈思片刻道:“這當然可以,只是……”

“只是林將軍需要同我們說一說,這霜露宴到底是什麽樣的宴會。”

楊沫笑瞇瞇的將林玨同蔣先生一道拉到布行的櫃臺旁邊坐了下來,小將軍猶豫了片刻,他總覺得上了賊船,可這提議又是他自己個兒提出來的。

-

根據林玨所說,所謂霜露宴,原本是霜降的日子,大周祈願新雪的日子,所謂瑞雪兆豐年,不外如是。

只是後來一連幾年沒有新雪,就將這祈福的宴會取消了,還是本朝元年之後,長公主周霜元,也就是小皇帝的姐姐,重新將這宴會辦了起來。

只是已經不如往年鄭重了,這宴會的地點也從皇宮變成了清頤園,而原本祈願新雪的目的也變成了各家貴族世家帶著姑娘公子前來相看,聽說有好些人家在清頤園當場就定下了親事。

楊沫總算是明白為什麽林老將軍非要林玨去那霜露宴了,擺明了是覺得他年紀大了,結果到如今別說一兒半女,就連個通房妾室也沒有。

“既然如此,那等霜露宴之後,先生再回塞北吧。”

楊沫本打算再將布行開門的日子再拖一拖,畢竟如今離布行名聲盡毀的日子,也沒有幾日。

只是既然她已經決定了要去那霜露宴,自然要是物盡其用的。

“這幾日我會盡快整完布行裏咱們的東西,過兩日蘇先生會挪一部分西市的物件到這裏,東西會比較多,先生你叫方明帶兩個兄弟一道過來整,聽說蘇先生支過來的掌櫃也會同那些物件一起過來,到時候你喊商隊裏的羅老和阿枝跟著那位掌櫃學一學,咱們總得有兩個自己人留在這裏。”

阿枝在塞北也算是跟著他們在塞北的布行掌櫃學過一些,也是羅老的徒弟,這一回本來是帶著一道來見見世面,留在京城倒也無妨。

畢竟阿枝在塞北已經沒有什麽親人了,就是苦了羅老,若不是他這一次自願留下來,楊沫也許還是會叫羅老回塞北去,聽聞年紀大的人都不愛走動,一到了年歲就念叨著落葉歸根。

楊沫一邊同蔣先生交代,一邊將鋪面上秦家留下來的那些東西收起來。

一轉頭就看見蔣先生悶悶地應了兩句,也不看對面的林玨,自顧自收拾著櫃臺上的物件。

楊沫自覺地繞進了後頭的倉庫,打開先前收起那些皮貨的櫃子,她記得原先那個紅色的箱子裏頭還有一件銀灰色的雪狼毛皮。

往底下翻了幾層,果然見到了那件披風。

淺灰色的皮毛上頭泛著銀色細微的光澤,全身幾乎沒有一絲雜色,楊沫扯過方才帶進來的一塊棉布將這件披風同樣仔細地包裹起來。

又再倉庫磨蹭了一刻鐘,她才帶著那個小布包走出了倉庫,回到了前邊的布行。

一走到那處她就看見蔣先生一副惱羞成怒的樣子,將林玨往布行的外頭推了出去,幾滴雨絲落到了他二人的頭上,她才反應過來外頭還下著雨,又氣沖沖地走回來,拿過方才林玨放在一邊的油紙傘塞回到他手裏。

“快走吧你!”

楊沫揉了揉腦袋,追過去將布包一起塞進了林玨的懷裏,還叮囑道:“可不準給我淋濕了。”

等林玨已經走得看不見影子了,楊沫正想關上布行的門,就見到街對面的書坊裏頭,不知道什麽時候站著一個青衣長衫的人,正淺笑著看著她,手中一把深棕色的油紙傘,落在上頭的透明色雨滴宛若游蛇一般從紙傘的前頭落了下來,打在了那人手中捧著的一個木盒子上頭。

楊沫沖著那人招了招手。

“先生!”

那人閑庭信步一般穿過纏綿的秋雨,將手上的木盒子放到了楊沫的手心。

東方涇低頭看著楊沫,笑道:“一猜就知道小將軍往這裏來了,他一回京城就沖我打聽你們的消息。”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應該是來邀請你們參加霜露宴的吧?”

“先生知道?”

楊沫微微擡頭,有些吃驚,但也沒有那麽吃驚,東方先生一向善於測算人心,而且林小將軍的心思其實也沒那麽難猜。

“我不僅知道他來邀請你們參加霜露宴,我還知道你們兩個大概沒什麽姑娘家的衣服。”

楊沫的視線落到了方才東方先生塞到自己手裏的那個箱子,他果然是善於測算人心,而且很了解她們兩個。

這回上京城,考慮到一路上不僅遠,還要節省車隊的空間,她一件姑娘家的東西都沒帶過來,更何況是塞北軍出身的蔣先生。

“先生也會去嗎?”

東方先生往年在塞北就不愛去這種宴會,楊沫猜測這一回先生也是不會去的,然而,東方涇只是搖了搖頭,“我不一定會去,但可能……”

東方涇看著她輕笑了一聲,索性也沒有將話說滿。

“長公主舉辦的霜露宴會邀請許多人,除了王公貴族之外,還有許多京城之內頗有成就的商人,但你知道,士農工商,商人的地位一向很低,你和蔣蓉去那裏大概會被人排擠,實在不行,你們就跟著林玨走。”

她的頭發被對面的青年拍了拍,“不需要強行宣傳你的布行,有眼光的人自然能看見。”

外頭的雨漸漸的停了下來,有細碎的陽光穿過逐漸散開的雨絲和雲層,灑在布行門前那片濕漉漉的地面上,東方涇拿起方才放在一邊的油紙傘。

“我先前同你說的你再好好想一想。”

“青州的事情你總要解決的,逃避並沒有任何作用。”

“小沫,作為你的先生,我希望你的心中沒有任何陰霾。”

“所以,有空的時候,就回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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