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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欠的該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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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欠的該還了

楚祈眼皮一跳, 二話沒說便要撐著起身,沈之柳皺眉拽住了他的袖口,未忍住嘀咕了句:“不要命了?”

雖說楚祈的身子確實遠比常人要來得強健,但也經不起人這般造作的。

可楚祈微頓, 只覷了他一眼。

那眼眸實在是太過冰冷, 頃刻間便將他想要勸阻的心思給打消得一幹二凈。

不是他不想攔, 奈何是攔不住。

沈之柳立馬松了手靠在了一旁,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

他是已經盡到一名醫者該盡的職責了, 可病患不願配合, 他向來也不是什麽願意好言相勸的人。

“你想要去哪兒?”

楚淩風擋在了他的面前。

二人年歲上相差無幾,但名義上畢竟是叔侄關系, 楚淩風偏眸看向身側擦肩而過的楚祈時,眉眼間含了抹似笑非笑。

雖說因神態上差距懸殊平日裏鮮少有人將二人放在一起比較。

可真當兩張臉擱在一起的時候, 卻當真是出奇的相似。

“好侄子, 我是否應當再提醒你一聲, 你現在是戴罪之身, 哪兒也去不了?”

楚祈的腰身挺得很直, 分明傷口方才勉強止住血, 紗布上還滲著紅,可他眉間竟不見絲毫松動, 似毫無影響般。

唯有泛白的唇能夠出賣他此刻的虛弱。

可他面對著楚淩風的挑釁,卻只是偏了偏眸,不見有絲毫情緒的起伏, “你攔不了我。”

這語氣中不含絲毫威懾或憤怒。

他好似只不過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可偏偏這個認識令楚淩風完全參不透他的自信來自於何處。

楚祈是否已經清晰認識到自己已經不過是甕中之鱉?

他現在的生殺大權都可以說是拿捏在他楚淩風的手中, 又究竟是何處來的底氣。

“楚淩風, 你確實比我想象得要聰明,但你找錯了盟友。”楚祈直身, 綿延的目光卻似不經意瞟向了東邊,日輝灑下的方向。

楚淩風的臉色立刻便是一僵。

他意識到了什麽,目光也是下意識偏向了皇城。

“一位年老體弱的皇帝,你究竟是憑何根據他能夠成為你的助力。”楚祈的手掌摁在他的右肩,將人輕而易舉地推開。

雲帝早已被楚祈架空了,只是遲遲不曾動手而已。

不僅只是他們所掌握的鎮南、鎮北兩位將軍是他的黨羽,而是他已經近乎完全掌控了皇城。

今日那一劍,是他欠趙歲歡的。

她不願嫁給他,所以他才特意放她走的。

只可惜,他使勁了渾身解數,都未能換得她一絲憐心,主動留下。

-

這是楚祈頭一回踏入偏宅,那處地牢。

在秋華的幫助下,趙歲桉還是近乎是率人將宅子的殘骸給清理個遍,這才尋得了地牢的入口。

它被死死地壓在地底,不見天日,又靜謐地守候在原地,等待被發掘。

太不起眼了。

將地鉤拽起時,木板上餘落的塵土被震得揚起,於半空中沈浮,吱吱嘎嘎的聲音磨得人心惶惶。

呈現在眼前的是四四方方的一個黑窟窿,能夠隱隱看到沒入的臺階,除此之外什麽也沒有。

好似邁出一步就會被吞噬。

但楚祈走起來卻並沒有什麽猶疑。

如若說這是趙歲歡曾待過的地方,那便好似並無多少恐懼可言。

撲面而來的氣味教人難以形容。

有些灰燼,又好似包含了潮濕陰冷的苦澀,還有無法形容的腐爛味。

同行而來的士兵各個臉色都不太好看。

“往這邊。”趙歲桉的聲音自前方不遠處傳來,於空曠中回蕩。

地牢其實不大,但也分了好幾個隔間,其他幾處燃後還算幹凈,證明其內並無旁物。

唯有一處尤其漆黑,也燒剩下了不少殘渣,顯然有幾分不同。

但饒是如此,左右卻也不過只是個監牢罷了。

“她在墻上留了劃痕。”

在楚祈走進去的那一刻,趙歲桉選擇了留在外面,他似是不願再靠近一分。

嗓音也不知是因灰塵還是什麽,變得有些幹澀。

順著趙歲桉的所指,楚祈看向了墻面,指腹也跟著貼了上去。

盡管已經被熏得焦黑,但撫摸起來的時候確實那般清晰,一道道算著日子的刻痕,深深地凹陷著,生成一道道白色的豎線。

此處著實是太暗了,令人根本看不清楚祈的神情。

“沒有其他線索了嗎?”

趙歲桉搖頭。

大火足以將一切都給燃燒殆盡。

如今能夠剩下的,已經是他們能夠找到的全部了。

他無從知曉楚祈的心情。

在他這個做哥哥的眼中,他向來是覺著楚祈對不起小妹的。

至親當前,小妹在他的眼中便是世間最好的女子,可他未曾珍惜,楚祈在他的心中變成了世間眼光最差的男人。

他的性子也是那般冷不可近,時常令人猜不透心中所想。

但是在眼下,就是在這深不見底的牢獄中,他竟然能夠清晰地感受到他蔓延開來的哀傷。

“你先率人上去吧。”

黑暗中,趙歲桉唯一能夠看清的便是他的眼眸。

他要一個人再待一會。

“……是。”猶豫片刻,趙歲桉還是僅僅只提醒了一句下面空氣稀薄,不應久留後,便帶人先退了出去。

他想他或許需要時間。

楚祈總認為自己是愛她的。

自以為她死後,他便從未有一日忘記過她。

沒日沒夜的思念,他浸泡在苦楚中難以抽身。

明明知曉趙家有問題,卻也只是按兵不動,想要得到確鑿的證據。

他總是愛將事情拿捏得十成九穩了才願意動手。

這是有錯的嗎?其實是沒有的。

但他偏偏過於在乎了事情的合理性,認為只要將問題連根拔起,便是最佳的方案。

他忽略了趙歲歡的感受,甚至可以說是從未放在眼裏。

“只要將幕後黑手找出來了,她便安全了。”

他是這麽堅信著的。

明明知曉這幾年來她應當是過得苦不堪言,卻還是認為“解決問題”才是正確的,對她好的。

可對於趙歲歡而言她已經沒有能力繼續支撐了,她甚至想要破罐子破摔,玉石俱焚。

是他太想當然了。

他有錯嗎?他沒有錯。

可是他得出的答案不是她需要的,甚至也在無形中逼她繼續退讓,這世間從來不缺少以愛之名的傷害。

楚祈的手觸及到了一旁燒得只剩下了半面的矮桌,這似乎是一個臨時的書案。

他半撐在了上面,從未有一刻像眼下這般無力過,另一只手重重地垂落了下來。

被關在這裏的那些日子裏,她究竟在想些什麽呢?

每日在墻壁上多出一道刻骨銘心的痕跡,是否都是留在心口的一道刀痕?

他想象不出。

也不知究竟是在下面待了多久,久到已經遠遠傳來了趙歲桉的呼喚。

楚祈沒有應答,他便再度下了地牢尋他。

見他似垮了般趴在矮桌上,分明沒什麽精氣神,眼睛卻睜得清明到出奇。

“王爺,我們該上去了。”

楚祈輕“嗯”了一生作為應答,站起身時卻是感到了眼前一陣眩暈,只能撐著墻面穩住搖搖欲墜的身型。

“哢”的一聲輕響。

無論是楚祈還是趙歲桉都楞住了。

心中的猜測一閃而過,楚祈的手順著方才摸到的方位繼續探尋了起來。

不是機關,只是一塊可以移動的磚。

趙歲桉似也猜到了什麽,立馬燃了火折子遞到面前照亮。

不是很明顯,卻能夠看到一塊有裂痕的磚塊,火燒後紋路變得愈發清晰,二人很輕易地便將它取了下來。

裏面是一個空洞。

楚祈沒半點猶豫便探了進去。

他抓到了什麽。

一卷被揉皺的宣紙。

磚塊的空間太小了,只能塞進這麽些許,沒想到起了這麽大的火都能幸免於難,只是被熏黑了好幾處,也有零星的火星飛進去燃了幾處破洞,大部分還是能夠看清的。

是二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字跡。

“已經被關了一年多了,她在這時候送了筆紙過來,竟說是要記錄,我不想幫她寫”

“我將線索藏在了假信中,她沒有看出來,阿兄能嗎?”

趙歲桉捏著紙角的手微微一縮。

“她又來折磨我了”

“她真令我惡心”

“哪裏都好疼”

“我好像哭不出來了”



“我想回家”

“我好害怕”

“死的時候娘會來接我嗎?”

從這裏開始,字跡開始變得扭曲。

他們無人多說一句,甚至就連呼吸聲都在這片死寂中顯得唐突。

她的情緒開始變得愈發得不穩定,若是先前還是有一線希望牽著她,可很顯然後面發生的事情將她擊垮了。

他們都知曉那件事是什麽。

“好像日子也沒那麽難熬了”

“他說我已經被拋棄了,會在這裏被關一輩子”

他?

字從某一日開始變成了紅色,也愈發淩亂,應當是墨耗盡了,或者是被“他”拿走了。

可這紅色的墨跡是什麽?

“我已經被關了多久了?”

“阿靈找到我了”

“他不該這麽做的”

“我想殺了他”

戛然而止,窒息卻在蔓延。

再往後翻閱時便沒有字了。

“我聽說當時發現的屍體有兩具,一男一女”

既然她還活著的話,那麽死的便是阿靈與那個看守的了。

趙歲桉略帶擔憂地看了楚祈一眼,他不知曉他現在的想法,因為這般多的內容中不曾有一句言及他。

反倒顯得奇怪。

“你去將趙笙笙帶來。”

趙歲桉本還不知曉那假冒之人是誰,如今看了這,卻是已經再清楚不過了。

宣紙被楚祈分外珍惜地卷起,收入袖中。

隨著地牢再度恢覆寂靜,楚祈跪坐下來,輕輕撫過每一處縫隙,好像還能隨著她的字跡,感受到她存在過的痕跡。

趙笙笙欠了她那麽多,也該是時候償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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