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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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林悠悠從小都是作為天之驕子一般長大的, 如果說生活裏有什麽煩惱，那一定就是林家過於壓抑嚴苛的規矩了
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這也要學那也要學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 她對於林家都是深惡痛絕, 怎麽都不想回去, 只想生活在大姨家的避風港裏，想幹什麽就幹什麽, 快快樂樂的，她覺得那裏才是家
直到她知道那裏確實才是她家
那是她讀初中的時候, 在她心裏確實也是穆瓊那邊才是家，但是等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她卻沒有想象中的驚喜，而是像是大冬天被扔進冰天雪地的湖中一半, 從身體到心裏涼了個透頂
即便嘴上心裏念著要是方家是她家就好了, 大姨是她親媽就好了, 她也知道方家和林家根本不能比, 甚至她大姨他們對她這麽好，也完全是因為林家
林家不說上面林老爺子林奶奶身居高位，地位穩穩，舉足輕重，就說林家其他幾房人不說全部都有出息, 至少也占了大半，更別說光是他們家
林守光基本是林家默認的這一代的領頭人，穆瀾雖然靠不住穆家, 但是個人能力也少有人能比, 夫妻倆都是蒸蒸日上，越來越好
下面的孩子也是肉眼可見的優秀, 不管是林衡還是林穆還是穆澤，三個人從小開始就從沒得過第二名，人也是出了名的優秀，在一堆優秀的二代子弟裏都是最優秀的那一批，以後也是肉眼可見都能頂門立戶的人，起碼幾十年內是不用擔心林家的未來的
相比之下，穆家這邊日漸沒落
穆瀾還好，靠自己也越來越好，但是相比起穆家，她更多是林家人。
穆瓊的話，根本沒啥真才實學沒什麽能力，當初跟著還是街頭混混的方康勝私奔，後面雖然在穆家安排下夫妻倆都有了工作，這幾十年下來也只是沒實權最底層的小組長小領導，工資全靠那點工齡
家裏更是
十個孩子
十點，就是十個孩子，七個女孩三個男孩
這也是當初林守光和穆瀾都認為穆瓊不可能是為了林悠悠好才換孩子的，她們就是典型的重男輕女，前面五個孩子都是丫頭，後面才生出來個小子，然後又接著生，一直到現在家裏最小的孩子也就是寧英的弟弟出生，總算是生不下去了
這麽多孩子靠他們夫妻那點工資是完全養不起的，也就是這些年穆家老兩口一直貼著錢，就這，他們那日子也是一團糟的。這孩子多了，金錢精力都很難顧及，在加上穆瓊和方康勝這麽多孩子，還真沒兩個能幹的，全都被影響了
丫頭沒兩個拼事業，全都在婚後拼孩子，還全是伏地魔。小子也是不成器，三天兩頭惹事
這樣的家庭，林悠悠作為大有前途的小姨家孩子待在方家，和方家自己孩子在這裏，那之間是兩個區別
知道真相的那段時間，是林悠悠和穆家走得最遠的一段時間，堅持了兩個月，但是林家沒一個人發現的
所有人都在忙自己的，林守光和穆瀾夫妻倆那段時間忙著工作更是直接沒回過家，但是給林悠悠安排的各種任務各種老師還是按時上門
林悠悠堅持了兩個月，還是在林家棟‘冷漠’和穆瓊的‘蠱惑’下偏向了穆瓊這邊，她一面心虛內疚害怕，一面又舍不得這樣的生活，一面又覺得自己像個寄生蟲，一面又覺得也不能怪她她只是個受害人
如果林家不這麽冷漠強勢沒有人情味，她會這麽沒有安全感嗎？
這也不能怪她啊
再這樣壓抑之下，她走向偏方，和校外小流氓王霸天走到了一起
一開始，她對這麽個什麽都沒有像是垃圾堆裏長大的小混混嗤之以鼻，但是在家裏人知道後的警告之下反叛心就來了
你們不讓我幹什麽，我非要幹
她跟著王霸天抽煙喝酒打牌打架搶地盤……
她覺得找到了久違的自由，這裏沒人會管她，那些以前被嚴令不能做的事情在這裏都是正常的，她那壓抑的情緒和生活都釋放了出來
但是紙包不住火，這事還是被發現了
林悠悠不想去回想當時兵荒馬亂的情況，不敢去想當時林家人憤怒失望嫌棄的目光，好像在說，他們家怎麽就出了這麽個次品，一個個都彰顯她的格格不入
她最後還是妥協了，她也無力反抗，她只能順著走，又回到了以前，成為了林家安排下的沒有自我的‘玩偶’
她以為自己能忘記的，但是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她總會懷念當初的自由，沈浸在那時的愧疚之中
再後來，真相出來，林悠悠驚慌的同時更多的是狠狠松了口氣
她總算不用再提心吊膽，不用再無數次幻想事情爆發後林家人嫌棄鄙夷的目光和冷漠的話語
比起她想象的那些，事發之後什麽都沒有，她甚至都沒有見到人，就被趕了出來，像是垃圾一樣，進了垃圾堆一般狹窄帶著異味的破舊宿舍
林悠悠又有些不甘，她沒想到林家人能這麽狠，把她趕出來就算了，還把她大姨，不，應該說是她親媽給送進監獄，那時親姐妹啊，他們真的狠啊
一想到他們竟然還去方家要了五千撫養費，林悠悠惱羞的同時，心也徹底放了下來，她覺得自己自由了，再也不欠林家了
除了這個工作
現在工作也還了，她對林家再也沒有一點虧欠，再沒有一點關系，多年來一直期盼著的、一直害怕的事情結束了，林悠悠莫名又有些不是滋味
她躺在床上，眼角溢出些許的淚水，看著那邊赤著上半身的男人，見到他後背上交雜的傷疤，心裏更不是滋味，有苦澀有後悔也有心疼
“那些傷，是那時候的嗎？”她輕輕說著，靠在床頭，薄薄粗布的被子從肩頭滑落，上面紅漬點點，除此光潔細膩，沒有絲毫傷痕，可見平日生活良好
“不然呢？”王霸天譏諷地勾了勾嘴角，穿著棕色的皮帶，又拿上一邊的衣服披在身上，走到床邊，伸手捏住住林悠悠的下巴
“怎麽？後悔了？收收你這虛偽的表情，你以為我還會信？怎麽，沒了林家，你娘家也靠不上了，現在知道我了？晚了”
“有必要一直說得這麽難聽嗎？”見王霸天還是這個態度，林悠悠心裏刺痛，她咬了咬唇，難堪道，“你要是不想見我，我走就是”
“走？你能去哪？”王霸天臉上嘲諷越發強烈，惡劣地說著，“你覺得你還能去哪？林家？穆家？方家，還是”
“你那明面上的丈夫家裏”
林悠悠臉一下又白了下來，咬了咬牙，說道
“你說的”
“對啊，我說的，你既然要和林家兩不相欠，就要把工作還給人家，對吧？”王霸天繼續捏著林悠悠的下巴，臉上帶著惡劣的笑，悠悠說道
“這沒有了工作，你要麽下鄉，要麽就嫁人，但是我以前因為你吃了那麽多苦，受了那麽多罪，在牢裏就差把命都丟了，你想要補償過，想和我在一起，那就陪我一起沈淪”
“但是，你憑什麽覺得我會娶一個二婚的人？”
“林悠悠，你還記得我有未婚妻嗎？我們過兩天就訂婚了，你看看你在做什麽？你以前最是清高不過了，但是現在，你一個有夫之婦和我一個有婦之夫在這裏幹什麽？”
“偷情？”
看著林悠悠逐漸慘敗的神色，王霸天臉上閃過痛快，甩開她的臉，站了起來，冷笑
“過兩天我要訂婚了，就不來找你了，你自己安分點，這些錢你省著點用，別以為自己還是以前的大小姐”
林悠悠臉色徹底白了下去，怔怔地看著惡劣的王霸天，帶著些不可置信
“什麽意思？你從頭到尾，都是在玩弄我？”
“不然呢？”王霸天扯了扯嘴角，嘲弄，“你以前玩弄我的時候不就是這樣嗎？”
“我沒……”
沒給林悠悠繼續說的機會，王霸天打斷了她
“我還要感謝你這種大小姐，才讓我認清了現實，知道權勢的重要性”王霸天扣著自己的扣子，勾著嘴角，臉上兇戾模樣越甚
“也好，你和林家脫離關系也好，免得到時候我報覆回去了，你又左右為難，你看，我對你好吧？”
林悠悠怔怔地看著他，只覺得現在面露兇色的他，和記憶中那個紅著臉又堅定又仰望滿心都是自己的大男孩，好像越來越遠了
“怎麽？覺得我變了？”王霸天輕嗤一下，道，“那就讓你失望了，那個滿心都是你的人，早就被你送到牢裏葬送了。”
“走了，你自己待著，別給我亂跑，需要什麽就讓黃皮給你帶，哦，你知道他是誰嗎？就是你丈夫，屁都不會放的人，現在是你丈夫了。指不定剛才還在門口聽著，嘖，感覺如何？”
王霸天俯下身捏著林悠悠下巴，語氣暧昧又帶著殘忍
“曾經高高在上的林大小姐，現在在放門口被別人聽床角，感覺如何？”
“啪”
林悠悠忍無可忍一巴掌打了過去，手指掐入手心，惱羞心涼憤怒各種情緒交雜，這段時間以來被支配玩弄，長久以來的忍耐在這時候忍不住了。看著王霸天臉上的驚愕怒火，她難得起了幾分痛快，咬牙道
“挺好的，不過你說錯了一點，那不是別人，是我的丈夫，不是嗎？”
“丈夫？”王霸天臉色一變，伸手掐住林悠悠的脖子，眼中燃著濃濃怒火，“怎麽？認了啊？不會我走了，就爬上他的床吧，你也不挑啊。不過可惜了啊，那小子就是太監，怕是滿足不了你”
“我要是挑的話，當初也不能自甘墮落和你這種小混混攪和了”林悠悠咬牙，一把把人推開站了起來，拿上一邊的裙子穿上，在王霸天怒氣沖沖之下，她冷笑
“怎麽？不是要回去訂婚了嗎？還想留下來看我和我丈夫相處？”
“你敢”王霸天怒氣沖沖看著她，惡狠狠道
“我都敢在高中和你這樣的小混混廝混，你覺得我有什麽不敢的？”林悠悠上前幾步，伸手摸上王霸天的臉
她五官清淡，從小嬌養長大，即便在中途走偏，但是多年培養出來的氣質也不可能突然消失，長發及腰，清冷高傲，即便摻雜水分，也是這會兒最為稀有的大學生
“小天啊，我是要哄你，但是你也別太過分了。我再怎麽不濟，我爸我媽我哥都不管我了，我大姨他們也不管我，你說我姥姥姥爺會不會管我？”
“不管我再怎麽墮落，不管他們再怎麽說，你說別人會不會信他們真的不管我了？我再是二婚我也是大學生，我還有這麽好相貌，你說我要是改嫁能不能找對象？”
“你也別太逼我”
林悠悠只是喜歡犯蠢，但是不代表她傻，她再不濟再差，她也是個大學生，她身後還有穆家，她是犯蠢犯傻，但是她親媽當初不也是？穆家就沒管人了嗎？
自然不可能的
她再怎麽樣，都有她傲慢的底氣，只不過，面對王霸天她總是愧疚
“呵，好，很好，倒是我小看你了，怎麽，好玩嗎？”王霸天怒極反笑，看著面前林悠悠的模樣，恍惚間又仿若回到高中那會兒，她也是這樣清冷傲慢，仿若給他一個好臉就是他莫大榮幸一樣
那會兒她高高在上，得到她的笑容就是他最大的願望，現在
“不過再怎麽好玩，也要註意分寸，畢竟，你可不是以前的你了”王霸天按住瘋狂的心，甩開她的手，深深看了林悠悠一眼，轉身離開
房門重重關上
房間裏清冷傲慢仿若一切盡在掌握的林悠悠瞬間想像是失去所有力量一般癱在地上，神色帶著些迷茫，好一會兒抱頭痛哭
以前出事被林家帶回去的時候她不覺得，她身後還有穆家方家，還能想著王霸天，現在出事了
沒有了林家，就連王霸天也這樣，林悠悠有些迷茫無助，找不到任何支撐和主心骨，她好像是孤立一人
林家回不去，穆家方家……
不對
還在地上痛哭的林悠悠突然想起，她還有依依，她還有孩子，今天是，孩子生日
她瞬間站了起來，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打開方面，和外面偷聽的人對了個正著
這是
黃皮子，原名黃來貴，是王霸天的小弟，很小時候就混在一起，平日畏畏縮縮膽小如鼠，但是現在
他帶著些慌張和心虛後退兩步，他和林悠悠差不多高，瘦瘦小小一個，看著沒有絲毫威脅，林悠悠面上閃過幾分惱怒和嫌惡，說了聲滾，就打步朝著外面走去
很明顯，她並不拿這樁婚事當一回事，這只是她避免下鄉的辦法，也是她和王霸天賭氣的東西
但是人明顯不是東西，看著林悠悠離開的背影，怯弱膽小如鼠的黃來貴擡了擡頭，一眼不眨地看著她高挑的背影，手捏在腿邊又放下，帶著些羞惱又帶著些貪婪
這些林悠悠顯然不會去註意了，從小衣食無憂吃過最大的苦就是打手心的她哪裏會去在意這些旁人的意見？她現在一心只有自己孩子的生日
雖然說，這個孩子自小就見不得光
**
不過有見不得光的人，就有在陽光下閃耀的人
同樣的時間下，作為這個原故事裏最不起眼只是幾句話略過的小崽子蹦跶在烈日之下，重重地翻了兩個大大的跟鬥，兩個頂在頭頂的小揪揪上面包裹著小老虎樣式的發帶，金黃輝映，在陽光下金絲反著光
小臉蛋圓乎乎，小嘴紅紅，露出白白的小嫩牙，脖子上掛著一條小拇指粗的金項鏈，上面掛著q版的金老虎，眼珠是由兩顆紅寶石
作為生日宴的主角，小崽子今天穿得紅紅艷艷金碧輝煌的，款式有些偏舊式，整體紅色，上面金線加圖，金色盤扣，紅色步鞋，那叫一個紅紅火火，就跟天上的小火球似的，可是顯眼了
等到魚魚跟鬥成功翻了下來，周圍立馬出現一片響亮的掌聲還有一堆誇獎的聲音
“好棒”
“魚魚真厲害”
……
魚魚從小就是被誇大的，那誇獎聲是沒少聽的，但是這麽多一次性的全新人的誇獎，還是讓小崽子有些飄了，暈乎乎擦了擦腦袋上的汗水，雄赳赳仰著下巴，奶聲奶氣表示
“我還會爬樹”
“真的？魚魚這麽厲害啊”周圍人下意識繼續吹著吹著
小崽子已經利索吧嗒吧嗒跑到那邊墻角上去爬樹了，那身手，還別說，那麽高的樹她一下子就爬上去了，那小腿小胳膊都可真的是相當有力了啊
就是吧
“哎喲，快下來了”
“小心點小心點”
剛才那些還在湊熱鬧的客人們這會兒也不看了，一個個擔心地看著順著樹看著就要爬到墻上去的小崽子，可是擔心了
別跑遠了啊
魚魚可想不到這麽多呢，她樂咯咯爬著這棵大樹，真挺大的，在他們鄉下也是有分量大了，枝幹粗壯結實，讓本來只是想想隨便爬爬的魚魚都來了勁，順著就越爬越高，就要扒到那紅墻了
“虞魚魚”直到虞聽寒雙手抱胸，擡頭看著這翻天的小崽子，沒好氣道，“趕緊給我下來，你耍猴呢？”
“才不是猴，人家是小老虎”魚魚鼓了鼓嘴嘴，奶聲奶氣給自己辯解
他們山上的猴子，那是相當的
不好看
魚魚可一點不想被當做猴子
“我管你是猴子老虎還是豬，我數三二一”虞聽寒繼續喊
“下來啦，兇媽媽”魚魚癟癟嘴，又邁著小短腿開始往下面爬了，等到了一截樹幹的時候，她瞅瞅底下的凳子，又瞅瞅那邊的虞聽寒，大眼珠子轉了轉，奶聲奶氣大喊一聲
“媽媽接我”
說這人就哧溜一下從上面跳了下來，虞聽寒接了個結結實實，沒好氣地一把拍向她的屁股，把人放到地上，轉身朝著圍觀的客人們道歉
“不好意思了，大家，小崽子太皮了，讓你們看笑話了”
這些人虞聽寒就沒一個認識的，但是能被穆瀾他們請過來的，那就沒一個是小人物，一個個穿得體面，神態或溫和、或嚴肅、或慈祥……
但是身上都帶著身居高位的氣勢和不露聲色，身上帶著各色袖章肩章，沒一個簡單的，也就這小崽子看不懂，或者說是眼光太好了，一下子就從那邊小孩青年區跑到這邊來耍猴了
“沒有的事，小家夥真活潑，這要不說真看不出來才三歲，可會說話了”中年女人笑道，“小老虎今天也給我們講個笑話唄？要沒說過的”
魚魚立馬用小手杵著下巴，作出了思考的模樣，有一會兒了，她深深嘆了嘆氣，幽幽地說道
“其實我很瘦的，只是看起來重，大家知道是為什麽嗎？”
周圍人心想，這可能真只是看起來重的，這小軟肉的，那必須是有些分量大，但是還是跟著她走
“為什麽啊？”
“因為啊”魚魚深深嘆了嘆氣，拉長聲音，然後雙手叉腰，大聲道，“因為我心事重重啊”
說完，魚魚就開始哈哈哈大笑了起來
“……”
沈默，沈默是他們這些人對於見過的世面的尊重
虞聽寒聽著跟著扶額，正想拉著說話呢，就看到魚魚說了一個不盡興，又興沖沖跑去那邊白頭發爺爺那邊，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對方
手裏的酒杯
“曾姥爺，少喝點酒，你要小心肝”魚魚眨巴眨巴大眼睛說道
“喲謔，魚魚還知道這個啊，沒事沒事，我身體好著呢”林老爺子樂呵呵的
“不對不對，曾姥爺回答不對”魚魚大眼睛溜溜轉著，一看就沒打什麽好主意，林老爺子看得好笑，還是跟著她說道
“那魚魚說，我應該怎麽說？”
“您應該說啊”魚魚又開始她的表演，肉包子臉上閃過沈思，然後拉長聲音，說道
“小寶貝”
說完她又咯咯咯笑了起來
很好，那邊的虞聽寒已經開始腦殼痛了，這小崽子最近謎語猜完了，又開始迷上冷笑話了，真是一個比一個冷，偏偏她笑點低，啥都好笑，話還多，最近家裏人可沒少受到她的迫害
“哈哈哈”林老爺子反應過來，倒是笑得很開心的，把手裏的杯子放了下去，樂呵呵彎下腰把魚魚給抱了起來
“您可小心點，魚魚重”虞聽寒連忙上去幫他把人扶住
林老爺子明年也八十了，身體再是硬朗，也耐不住小崽子是真的敦實，萬一閃著老腰的可不得了
“不重，輕著呢，還沒有我當年扛的炮重，別擔心”林老爺子把魚魚抱在懷裏，臉上也是樂呵呵的，又掂了掂，還是感嘆
“真結實，一般人可養不出來，這些年啊，也是苦了你這孩子了”
“其實也沒有，我爸媽哥哥嫂嫂他們都很好，我又是家裏最小的，說起來還真沒吃過什麽苦。雖然說生活條件不能和這邊比，但是也是快快樂樂的，可以上山下河，這也是城裏沒有的”
虞聽寒說著，臉上的笑容很是坦然，她是發自內心這樣覺得的
即便是現在給她一次機會從頭選擇，虞聽寒也絕對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虞家，在她看來，虞家才是她的家，不管婚前婚後
“你這孩子，好，好啊，就是要這樣想”林老爺子拍拍虞聽寒的肩膀，滿意中帶著些感嘆，道，“事情發生了也沒辦法改，人啊，就是要往前看。我們那些年那麽苦，那就剩一口氣了，咬咬牙也挺過來了”
“這挺過來了，就是另一個新生活了。你這孩子像穆瀾那丫頭，有勁，好好搞慢慢來，姥爺相信你這丫頭以後肯定厲害”
說著，林老爺子又看向他懷裏的睜著大眼睛認真聽著他們說話的奶乎乎的魚魚，又感嘆
“這小丫頭也厲害，不得了，不得了”
“咯咯”魚魚聽著他誇自己，立馬就樂咯咯地笑了起來，雄赳赳表示，“魚魚以後超級厲害噠”
“要厲害啊，以後就要好好學習，多學點知識建設國家”林老爺子拍了拍魚魚的腦袋，和藹地笑道，“魚魚好好加油，以後厲害了，還能留書咧”
“必須噠，我超厲害的”魚魚雄赳赳的，那時半點不虛的，就是一個非常自信的小崽子了，一看就是家裏和睦父母寵溺環境下能養出來的孩子
“真棒”林老爺子又摸了摸魚魚的腦袋，然後把人放到地上，看向虞聽寒，樂呵呵道，“孩子爸爸呢？怎麽沒見著過來？”
“他和大哥他們在那頭接待客人，姥爺要見他嗎？我去喊他過來”虞聽寒笑道
“去吧，這麽久了，還真沒怎麽和這外孫女婿好好說過話”林老爺子樂呵呵道，“你這也丫頭也帶著孩子到處走走，來了這麽多人，總得讓大家都看看這小壽星長什麽樣。”
這是要單獨和虞聽堯說話的意思了
虞聽寒倒是也不擔心的，她家五哥也不是見不得世面的人，除了家世不比，個人方面不比在場任何一個人差，她牽著魚魚和在場眾人打了個招呼，然後去那邊找人去了
相比較林老爺子他們這邊的清幽安靜，穿過這邊回廊，這邊就熱鬧非凡了，這一邊的年輕人居多，基本都是二三十歲的人，有年齡差但是又不多，這些人不少，但是推來推去，所有人都是沾親帶故的，即便有內向一些的人，但是這裏面也總有熟悉的熟人可以聊的，氣氛很是熱鬧
虞聽寒牽著魚魚過來，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和人喝酒的虞聽堯，他今天穿著正式的襯衣西裝皮鞋，肩寬腰窄大長腿，完美撐起了西服，帶著一股西裝暴徒的力量感，又很好的收斂沾著些儒雅的味道
這些年下來，不只是虞聽寒失去了最寶貴的青春時期，虞聽堯也在最該肆意奮進的時候停滯下來，收斂性情，變得更為成熟了
虞聽寒看著有些恍然，她出事的那會兒其實虞聽堯也很年輕，他也不過比她大了四歲，但是卻要承擔住家裏家外的各種壓力護著她，照看家照看孩子，不用細想，也知道他過得肯定不怎麽樣
“魚魚啊”虞聽寒低頭看向自家小崽子
“咋啦？”魚魚歪歪腦袋看著她
“等後面魚魚給媽媽說說你和爸爸的小故事好不好？”
虞聽寒說道，她記憶中那段時間的虞聽堯有些模糊，但是如果讓她來總結，那就是一個刻意裝出來的溫柔模板，他從頭到尾都是在哄著心智倒退的她的
實際上虞聽堯根本不是這樣的
他能和一個小傻子裝，但是總不能和孩子也裝吧？
虞聽寒也問過虞采花他們這些年虞聽堯是怎麽過的，但是大家都很敷衍，隨便一兩句就略過去了，這樣才更顯得有問題
“好呀好呀”魚魚立馬眼睛一亮，興奮了起來，她最近最喜歡講故事這種流程了，可有意思了，就跟她講笑話猜謎語是一樣的
只能說小崽子的學舌期，真是恐怖如斯了
母女倆暫時說定了，就走過去那邊人吃席的地方了，這邊院子裏擺了滿滿幾十桌，真是各行各業的人都有了
虞聽寒今天主要就是牽著魚魚在這邊逛一逛，然後認識那些老一輩的人，主角說是魚魚，但是其實她才是
不過相比起來，最忙碌的到還是虞聽堯了
作為林家丟失多年的女兒，這還牽著個崽崽，這些個最鬧騰的年輕人也不敢對她鬧騰，這邊林家兄弟三還虎視眈眈的，又有林悠悠在前，他們就怕惹了什麽忌諱
倒是虞聽堯這個新女婿，他們可以好好試探試探
他們這些人交朋友，看背景，但是也不能只看背景，背景和人皆有自然是上乘，但是只有背景的話，對他們來說倒是不如人好
像他們這些二代三代，基本上就是兩個極端，要麽優秀要麽爛，至於中間的，哦，不好意思可能沒聽過，他們的時間也是很緊的，不是誰都認識的
反正觥籌交錯的，虞聽堯都不知道被灌了多少酒了，好在他的酒量是真不錯，這麽多下肚看著也好好的，還能註意到那邊過來的母女倆，和旁邊人打了個招呼，他就走過去了
“爸爸臭”魚魚第一時間捏起了鼻子，臉蛋上全是嫌棄，又扇扇鼻子，繼續嫌棄，“臭臭”
“魚魚嫌棄爸爸啊，魚魚臭臭的時候爸爸可不嫌棄你”虞聽堯蹲下身，捏捏小崽子的臉蛋，好笑又好奇，“來，再說一遍，臭不臭？”
“臭臭臭，略略略”魚魚吐了吐舌頭，朝著他做了個鬼臉，就噠噠噠跑去那邊找‘新朋友’玩去了
“當當當，我叫魚魚，小名魚魚，崽崽，大名虞織歡，虞美人的虞，織女的織，歡樂的歡，你們叫什麽名字呀……”
夫妻倆站在這邊都能聽到小崽子那響亮的做自我介紹的聲音，那真是半點都不認生的，非常社牛的小崽子了，跟誰都能磕兩句的。說不客氣一點，路過的螞蟻黃狗，她都能拉著問半晌，這實力真不用多說了
虞聽寒又扶了扶額，完全可以想象這小崽子長大後的樣子了
絕對是人群中最靚的那個崽
“臉都紅了，你這是喝了多少？”想完小崽子，虞聽寒又有些抱怨地看著虞聽堯，摸了摸他泛著紅的臉，嘟囔道
“我看他們就是欠的”
這個他們指的是林衡林穆穆澤兄弟三了，要不是他們搞小動作，絕對不會有這麽多人來灌酒
“沒事，我把他們的寶貝妹妹偷走了，也得讓他們出出氣”虞聽堯輕輕笑著，習慣性地伸手捏了捏她的手腕，暖暖的，不是以前的冰涼
“哪有，我和他們可不熟”
虞聽寒微微鼓嘴，伸手握住他的大手，非常粗糙，上面全都是各種劃痕，手心的繭子很厚，摸著很是刺手。她心裏有些不是滋味，雖然他以前因為幹農活練武這些手也算不上細膩，但是和現在還是有明顯區別的
“怎麽了？”虞聽堯握住她的手，輕聲哄道，“今天雖然是魚魚過生日，但是我們寶寶其實也該過一過，當媽媽可辛苦了”
“魚魚爸爸也一樣辛苦的”虞聽寒又摸了摸他的大手，微微鼓了鼓嘴，小聲嘟囔，“還有，我可不是他們家的，我是你家的”
她可是在虞家長大的
她的聲音很小，但是虞聽堯也是能聽到的，他忍不住低低地笑了笑，握著她的手就到嘴邊親了親
“是我家的，但是作為女婿妹夫，寶寶也得給我個表現的機會是不是？這樣他們以後看著我們，才不會說我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而是說”
“郎才女貌”
“什麽啊”虞聽寒耳尖紅了，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有些不好意思，這麽久了，她還是有些不太適應虞聽堯偶爾的情話
這人真的，慣會裝了，他以前可不是這樣的，說句好聽話都跟要命似的，每每氣得她動手，現在倒是會說了
虞聽寒不適應中又有些小埋怨，果然男人就是重色輕妹，對待妹妹和媳婦兒就是兩個態度，既是妹妹又是情人的她小郁悶
呵，男人
什麽心疼也沒了，她把人推開，輕哼一聲，說道
“姥爺找你，你自己過去吧，讓你喝這麽多，等會兒說錯話被罵可別怪我”
“我要是挨罵了，回來寒寒可得安慰安慰我”虞聽堯悶笑兩聲，又低低道，“我去找姥爺了，這邊就交給你了，你乖乖的好不好？”
“你在懷疑我嗎？我會應付不來這些場面”虞聽寒瞪他
“沒有，那我走了”虞聽堯無奈，伸出大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然後在她發飆前轉身離開
他雖然喝了不少酒，但是除了臉色微紅看不出半點醉意，走在路上步態平穩，腰脊挺直，肩膀寬闊，腿長腰細，臀，咳咳
虞聽寒不可避免聯想到一些不可描述的畫面
這自己訓練出來的人，自己雕琢出的身材，咳咳，只能說養成系真不錯
等到人消失在門欄處，虞聽寒這才轉身，來到了剛才虞聽堯待的那一桌，看著這小嘴叭叭跟好奇寶寶似問問題的小崽子，再看看已經明顯被小崽子噎到的大人們，心裏悶笑
他們家小崽子，這是在給爸爸報仇呢
“什麽冬天？東西的東嗎？哦，不是東西呀”
“叔叔叔叔你有孩子嗎？我可以和他們比爬樹，我爬樹可厲害了，翻跟鬥也可以”
“你是叔叔還是姐姐呀？頭發，好長好長，比魚魚還長”
……
那簡直是一個無差別攻擊，這些毫無知覺的大人一開始還只當小孩子可愛逗著玩，逗著逗著，就笑不出來了
虞聽寒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她拉過小嘴叭叭的小崽子放到林衡懷裏，然後自己手重重搭在林衡肩膀上，‘解救’了這一群人
林衡：……
“各位哥哥姐姐們好啊”虞聽寒笑瞇瞇和他們打著招呼，然後松開壓著林衡的手，到桌子上拿了虞聽堯的酒杯，又端起酒就開始倒
“我這人以前在鄉下長大，這回來了難免有什麽不懂的，要是萬一冒犯到大家了，請多多見諒，我先敬酒為上”虞聽寒說完給所有人倒滿了酒，繼續笑瞇瞇的
“大家要是不介意的話，就陪我喝一杯？”
這，誰能說介意啊
喝，必須喝
“想來大家還是介意的，不然我這第一次見這種場面的人都喝完，各位哥哥姐姐們才喝一口”虞聽寒說著嘆了口氣，帶著些小失望
“不過也不奇怪，畢竟我只是在鄉裏長大，才認回來幾個月，和大家”
“喝，喝完了，你看”
“沒有沒有，小寒你別多想”
這話都說到這了，大家還能拒絕？那必須不能啊，一口悶幹凈，剛剛松下口氣，就看到她再次拿起酒瓶倒了起來
“我這人沒讀過什麽書，沒見過什麽世面，最是羨慕哥哥姐姐們這種博覽群書、出類拔萃的人了，我再敬大家一杯，只要大家不嫌棄我沒讀過什麽書……”
喝，還是得喝
“我這人也沒個工作，每天就家裏孩子的，不像各位事業有成建功立業，有理想有抱負……”
喝，還得喝
“我這人身體打小不好，當年差點在雪地裏凍死，後面又出車禍，也是多災多難，不像各位哥哥姐姐這般洪福齊天長了永康……”
幹，必須幹完
“我這人……”
這天以後，在場的所有人再次聽到‘我這人’三個字的時候，紛紛下意識臉色僵硬，後退一步，能跑則跑
別問，問就是要臉
大幾十上百人被一個小丫頭給喝吐這種事，簡直是半生陰影了
當然，虞聽寒也沒討了好，她身體再好，那也是有限的，這一大院子幾十桌人的，她倒是不醉酒，也得撐著慌，更何況酒量再好，也還是有些暈的
不過她必須表示，在場的年輕人，沒一個能喝的
“小辣雞們”
喝得暈暈乎乎的虞聽寒被放倒在床上，順手揪過新枕頭就往嘴裏塞，狠狠一口下去，還在那裏嘟嘟囔囔
“讓你們欺負人”
那小模樣，看得虞聽堯哭笑不得，俯身摸摸她的腦袋，有些熱但是也還好，他忍不住戳了戳虞聽寒的腦袋，滿眼都是寵溺無奈
“你啊，不難受啊”
“哼哼，我超厲害的”虞聽寒放下枕頭，開始拉虞聽堯的手腕塞嘴裏嗷嗚一口，不輕不重的，然後輕輕舔著上面的傷疤，嗚嗚咽咽
“我壞，我也欺負五哥嗚嗚嗚”
上面的牙印赫然就是虞聽寒剛恢覆那回爆發咬的，即便大半年過去了，上面牙印也是非常明顯的，可見當時咬的有多狠了
“嗚嗚嗚”
虞聽寒現在恢覆了，很少有這種黏黏糊糊的時候了，現在一臉愧疚配上霞紅的臉頰濕漉漉的眼睛，人真是可憐巴巴看的人心都軟成一團亂
“寶寶不壞，寶寶只是生病了啊”虞聽堯眼神柔得宛如能溢出水一般，輕輕摸著她的臉哄著，道，“哥哥皮厚，不疼的”
“真的？”虞聽寒濕噠噠地看著他
“當然”虞聽堯點了點頭
“哥哥壞，你也騙人，才不會不疼”虞聽寒癟了癟嘴，一下子卷著被子把自己關了進去，只露出一雙濕漉漉宛如小動物一般的眼睛，還在那裏軟乎乎說著
“你騙人啊，你怎麽可以騙寶寶？寶寶不和你玩了”
虞聽堯真是哭笑不得了，看著‘無理取鬧’商量不通的人兒，搖了搖頭，轉移話題
“那寶寶在這裏待著，哥哥去給你打水擦擦臉好不好？”
“還要洗腳腳”虞聽寒扭了扭床邊的腳丫子，委屈巴巴，“臟腳腳，不是我的”
虞聽堯看得好笑，心裏軟成一團，捏捏她的臉，出去外面給她打了水進來，就幾分鐘時間，人就改為坐在床邊，被子包裹著上半身，人看著也更委屈了
“你怎麽才回來啊”
“……是哥哥的錯，哥哥下次盡量早一點好不好？”虞聽堯說著放下盆，把她光著的腳丫子放到溫水盆裏，又拿起肩頭的冷毛巾給她輕柔擦起了臉
“好嘛，那我原諒你了”虞聽寒把小腦袋搭在虞聽堯的身上，聲音軟乎乎的，“崽崽呢？”
“崽崽睡著了，和爸媽一起，別擔心”虞聽堯摸摸她的臉蛋，給她把頭發解開，用手給她梳了梳烏黑長發，緊接著又給她按起了腦袋，免得第二天起來不舒服
他可不是隨便按著玩，這些年下來他可是學了一些東西的，按著頭上合適的穴位，按得虞聽寒舒舒服服昏昏欲睡，沒一會兒就打著小呼睡著了
虞聽堯看著肩膀上的小腦袋，寵溺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鼻子，然後小心抱著人到了床上，給她蓋上薄被子，這才出去倒水
簡單洗漱一下回來，行吧，剛才已經躺床上的人又坐了起來，披著被子，睜著大眼睛幽怨地看著他，一句話沒說，但是又什麽都說了
虞聽堯無奈又好笑，果斷認錯，然後落下燈麻利上床躺著，張開雙手，表示自己再也不跑了。
虞聽寒狐疑地瞅著他，怎麽看怎麽不太放心，也趕緊躺回去，用手緊緊摟著人的胸口，小腦袋也靠了上去，這才放心一些，又放心不完全。想了想，她又伸腳緊緊夾著虞聽堯的長腿鎖住，這才滿意地用腦袋蹭了蹭，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了
這可苦了虞聽堯了，一動不能動，雙手靠在腦袋底下，微微嘆氣，帶著幾分嘆息，和濃濃的寵溺
“小壞蛋啊”
長夜漫漫，算了，還是數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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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悠從小都是作為天之驕子一般長大的, 如果說生活裏有什麽煩惱，那一定就是林家過於壓抑嚴苛的規矩了
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這也要學那也要學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 她對於林家都是深惡痛絕, 怎麽都不想回去, 只想生活在大姨家的避風港裏，想幹什麽就幹什麽, 快快樂樂的，她覺得那裏才是家
直到她知道那裏確實才是她家
那是她讀初中的時候, 在她心裏確實也是穆瓊那邊才是家，但是等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她卻沒有想象中的驚喜，而是像是大冬天被扔進冰天雪地的湖中一半, 從身體到心裏涼了個透頂
即便嘴上心裏念著要是方家是她家就好了, 大姨是她親媽就好了, 她也知道方家和林家根本不能比, 甚至她大姨他們對她這麽好，也完全是因為林家
林家不說上面林老爺子林奶奶身居高位，地位穩穩，舉足輕重，就說林家其他幾房人不說全部都有出息, 至少也占了大半，更別說光是他們家
林守光基本是林家默認的這一代的領頭人，穆瀾雖然靠不住穆家, 但是個人能力也少有人能比, 夫妻倆都是蒸蒸日上，越來越好
下面的孩子也是肉眼可見的優秀, 不管是林衡還是林穆還是穆澤，三個人從小開始就從沒得過第二名，人也是出了名的優秀，在一堆優秀的二代子弟裏都是最優秀的那一批，以後也是肉眼可見都能頂門立戶的人，起碼幾十年內是不用擔心林家的未來的
相比之下，穆家這邊日漸沒落
穆瀾還好，靠自己也越來越好，但是相比起穆家，她更多是林家人。
穆瓊的話，根本沒啥真才實學沒什麽能力，當初跟著還是街頭混混的方康勝私奔，後面雖然在穆家安排下夫妻倆都有了工作，這幾十年下來也只是沒實權最底層的小組長小領導，工資全靠那點工齡
家裏更是
十個孩子
十點，就是十個孩子，七個女孩三個男孩
這也是當初林守光和穆瀾都認為穆瓊不可能是為了林悠悠好才換孩子的，她們就是典型的重男輕女，前面五個孩子都是丫頭，後面才生出來個小子，然後又接著生，一直到現在家裏最小的孩子也就是寧英的弟弟出生，總算是生不下去了
這麽多孩子靠他們夫妻那點工資是完全養不起的，也就是這些年穆家老兩口一直貼著錢，就這，他們那日子也是一團糟的。這孩子多了，金錢精力都很難顧及，在加上穆瓊和方康勝這麽多孩子，還真沒兩個能幹的，全都被影響了
丫頭沒兩個拼事業，全都在婚後拼孩子，還全是伏地魔。小子也是不成器，三天兩頭惹事
這樣的家庭，林悠悠作為大有前途的小姨家孩子待在方家，和方家自己孩子在這裏，那之間是兩個區別
知道真相的那段時間，是林悠悠和穆家走得最遠的一段時間，堅持了兩個月，但是林家沒一個人發現的
所有人都在忙自己的，林守光和穆瀾夫妻倆那段時間忙著工作更是直接沒回過家，但是給林悠悠安排的各種任務各種老師還是按時上門
林悠悠堅持了兩個月，還是在林家棟‘冷漠’和穆瓊的‘蠱惑’下偏向了穆瓊這邊，她一面心虛內疚害怕，一面又舍不得這樣的生活，一面又覺得自己像個寄生蟲，一面又覺得也不能怪她她只是個受害人
如果林家不這麽冷漠強勢沒有人情味，她會這麽沒有安全感嗎？
這也不能怪她啊
再這樣壓抑之下，她走向偏方，和校外小流氓王霸天走到了一起
一開始，她對這麽個什麽都沒有像是垃圾堆裏長大的小混混嗤之以鼻，但是在家裏人知道後的警告之下反叛心就來了
你們不讓我幹什麽，我非要幹
她跟著王霸天抽煙喝酒打牌打架搶地盤……
她覺得找到了久違的自由，這裏沒人會管她，那些以前被嚴令不能做的事情在這裏都是正常的，她那壓抑的情緒和生活都釋放了出來
但是紙包不住火，這事還是被發現了
林悠悠不想去回想當時兵荒馬亂的情況，不敢去想當時林家人憤怒失望嫌棄的目光，好像在說，他們家怎麽就出了這麽個次品，一個個都彰顯她的格格不入
她最後還是妥協了，她也無力反抗，她只能順著走，又回到了以前，成為了林家安排下的沒有自我的‘玩偶’
她以為自己能忘記的，但是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她總會懷念當初的自由，沈浸在那時的愧疚之中
再後來，真相出來，林悠悠驚慌的同時更多的是狠狠松了口氣
她總算不用再提心吊膽，不用再無數次幻想事情爆發後林家人嫌棄鄙夷的目光和冷漠的話語
比起她想象的那些，事發之後什麽都沒有，她甚至都沒有見到人，就被趕了出來，像是垃圾一樣，進了垃圾堆一般狹窄帶著異味的破舊宿舍
林悠悠又有些不甘，她沒想到林家人能這麽狠，把她趕出來就算了，還把她大姨，不，應該說是她親媽給送進監獄，那時親姐妹啊，他們真的狠啊
一想到他們竟然還去方家要了五千撫養費，林悠悠惱羞的同時，心也徹底放了下來，她覺得自己自由了，再也不欠林家了
除了這個工作
現在工作也還了，她對林家再也沒有一點虧欠，再沒有一點關系，多年來一直期盼著的、一直害怕的事情結束了，林悠悠莫名又有些不是滋味
她躺在床上，眼角溢出些許的淚水，看著那邊赤著上半身的男人，見到他後背上交雜的傷疤，心裏更不是滋味，有苦澀有後悔也有心疼
“那些傷，是那時候的嗎？”她輕輕說著，靠在床頭，薄薄粗布的被子從肩頭滑落，上面紅漬點點，除此光潔細膩，沒有絲毫傷痕，可見平日生活良好
“不然呢？”王霸天譏諷地勾了勾嘴角，穿著棕色的皮帶，又拿上一邊的衣服披在身上，走到床邊，伸手捏住住林悠悠的下巴
“怎麽？後悔了？收收你這虛偽的表情，你以為我還會信？怎麽，沒了林家，你娘家也靠不上了，現在知道我了？晚了”
“有必要一直說得這麽難聽嗎？”見王霸天還是這個態度，林悠悠心裏刺痛，她咬了咬唇，難堪道，“你要是不想見我，我走就是”
“走？你能去哪？”王霸天臉上嘲諷越發強烈，惡劣地說著，“你覺得你還能去哪？林家？穆家？方家，還是”
“你那明面上的丈夫家裏”
林悠悠臉一下又白了下來，咬了咬牙，說道
“你說的”
“對啊，我說的，你既然要和林家兩不相欠，就要把工作還給人家，對吧？”王霸天繼續捏著林悠悠的下巴，臉上帶著惡劣的笑，悠悠說道
“這沒有了工作，你要麽下鄉，要麽就嫁人，但是我以前因為你吃了那麽多苦，受了那麽多罪，在牢裏就差把命都丟了，你想要補償過，想和我在一起，那就陪我一起沈淪”
“但是，你憑什麽覺得我會娶一個二婚的人？”
“林悠悠，你還記得我有未婚妻嗎？我們過兩天就訂婚了，你看看你在做什麽？你以前最是清高不過了，但是現在，你一個有夫之婦和我一個有婦之夫在這裏幹什麽？”
“偷情？”
看著林悠悠逐漸慘敗的神色，王霸天臉上閃過痛快，甩開她的臉，站了起來，冷笑
“過兩天我要訂婚了，就不來找你了，你自己安分點，這些錢你省著點用，別以為自己還是以前的大小姐”
林悠悠臉色徹底白了下去，怔怔地看著惡劣的王霸天，帶著些不可置信
“什麽意思？你從頭到尾，都是在玩弄我？”
“不然呢？”王霸天扯了扯嘴角，嘲弄，“你以前玩弄我的時候不就是這樣嗎？”
“我沒……”
沒給林悠悠繼續說的機會，王霸天打斷了她
“我還要感謝你這種大小姐，才讓我認清了現實，知道權勢的重要性”王霸天扣著自己的扣子，勾著嘴角，臉上兇戾模樣越甚
“也好，你和林家脫離關系也好，免得到時候我報覆回去了，你又左右為難，你看，我對你好吧？”
林悠悠怔怔地看著他，只覺得現在面露兇色的他，和記憶中那個紅著臉又堅定又仰望滿心都是自己的大男孩，好像越來越遠了
“怎麽？覺得我變了？”王霸天輕嗤一下，道，“那就讓你失望了，那個滿心都是你的人，早就被你送到牢裏葬送了。”
“走了，你自己待著，別給我亂跑，需要什麽就讓黃皮給你帶，哦，你知道他是誰嗎？就是你丈夫，屁都不會放的人，現在是你丈夫了。指不定剛才還在門口聽著，嘖，感覺如何？”
王霸天俯下身捏著林悠悠下巴，語氣暧昧又帶著殘忍
“曾經高高在上的林大小姐，現在在放門口被別人聽床角，感覺如何？”
“啪”
林悠悠忍無可忍一巴掌打了過去，手指掐入手心，惱羞心涼憤怒各種情緒交雜，這段時間以來被支配玩弄，長久以來的忍耐在這時候忍不住了。看著王霸天臉上的驚愕怒火，她難得起了幾分痛快，咬牙道
“挺好的，不過你說錯了一點，那不是別人，是我的丈夫，不是嗎？”
“丈夫？”王霸天臉色一變，伸手掐住林悠悠的脖子，眼中燃著濃濃怒火，“怎麽？認了啊？不會我走了，就爬上他的床吧，你也不挑啊。不過可惜了啊，那小子就是太監，怕是滿足不了你”
“我要是挑的話，當初也不能自甘墮落和你這種小混混攪和了”林悠悠咬牙，一把把人推開站了起來，拿上一邊的裙子穿上，在王霸天怒氣沖沖之下，她冷笑
“怎麽？不是要回去訂婚了嗎？還想留下來看我和我丈夫相處？”
“你敢”王霸天怒氣沖沖看著她，惡狠狠道
“我都敢在高中和你這樣的小混混廝混，你覺得我有什麽不敢的？”林悠悠上前幾步，伸手摸上王霸天的臉
她五官清淡，從小嬌養長大，即便在中途走偏，但是多年培養出來的氣質也不可能突然消失，長發及腰，清冷高傲，即便摻雜水分，也是這會兒最為稀有的大學生
“小天啊，我是要哄你，但是你也別太過分了。我再怎麽不濟，我爸我媽我哥都不管我了，我大姨他們也不管我，你說我姥姥姥爺會不會管我？”
“不管我再怎麽墮落，不管他們再怎麽說，你說別人會不會信他們真的不管我了？我再是二婚我也是大學生，我還有這麽好相貌，你說我要是改嫁能不能找對象？”
“你也別太逼我”
林悠悠只是喜歡犯蠢，但是不代表她傻，她再不濟再差，她也是個大學生，她身後還有穆家，她是犯蠢犯傻，但是她親媽當初不也是？穆家就沒管人了嗎？
自然不可能的
她再怎麽樣，都有她傲慢的底氣，只不過，面對王霸天她總是愧疚
“呵，好，很好，倒是我小看你了，怎麽，好玩嗎？”王霸天怒極反笑，看著面前林悠悠的模樣，恍惚間又仿若回到高中那會兒，她也是這樣清冷傲慢，仿若給他一個好臉就是他莫大榮幸一樣
那會兒她高高在上，得到她的笑容就是他最大的願望，現在
“不過再怎麽好玩，也要註意分寸，畢竟，你可不是以前的你了”王霸天按住瘋狂的心，甩開她的手，深深看了林悠悠一眼，轉身離開
房門重重關上
房間裏清冷傲慢仿若一切盡在掌握的林悠悠瞬間想像是失去所有力量一般癱在地上，神色帶著些迷茫，好一會兒抱頭痛哭
以前出事被林家帶回去的時候她不覺得，她身後還有穆家方家，還能想著王霸天，現在出事了
沒有了林家，就連王霸天也這樣，林悠悠有些迷茫無助，找不到任何支撐和主心骨，她好像是孤立一人
林家回不去，穆家方家……
不對
還在地上痛哭的林悠悠突然想起，她還有依依，她還有孩子，今天是，孩子生日
她瞬間站了起來，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打開方面，和外面偷聽的人對了個正著
這是
黃皮子，原名黃來貴，是王霸天的小弟，很小時候就混在一起，平日畏畏縮縮膽小如鼠，但是現在
他帶著些慌張和心虛後退兩步，他和林悠悠差不多高，瘦瘦小小一個，看著沒有絲毫威脅，林悠悠面上閃過幾分惱怒和嫌惡，說了聲滾，就打步朝著外面走去
很明顯，她並不拿這樁婚事當一回事，這只是她避免下鄉的辦法，也是她和王霸天賭氣的東西
但是人明顯不是東西，看著林悠悠離開的背影，怯弱膽小如鼠的黃來貴擡了擡頭，一眼不眨地看著她高挑的背影，手捏在腿邊又放下，帶著些羞惱又帶著些貪婪
這些林悠悠顯然不會去註意了，從小衣食無憂吃過最大的苦就是打手心的她哪裏會去在意這些旁人的意見？她現在一心只有自己孩子的生日
雖然說，這個孩子自小就見不得光
**
不過有見不得光的人，就有在陽光下閃耀的人
同樣的時間下，作為這個原故事裏最不起眼只是幾句話略過的小崽子蹦跶在烈日之下，重重地翻了兩個大大的跟鬥，兩個頂在頭頂的小揪揪上面包裹著小老虎樣式的發帶，金黃輝映，在陽光下金絲反著光
小臉蛋圓乎乎，小嘴紅紅，露出白白的小嫩牙，脖子上掛著一條小拇指粗的金項鏈，上面掛著q版的金老虎，眼珠是由兩顆紅寶石
作為生日宴的主角，小崽子今天穿得紅紅艷艷金碧輝煌的，款式有些偏舊式，整體紅色，上面金線加圖，金色盤扣，紅色步鞋，那叫一個紅紅火火，就跟天上的小火球似的，可是顯眼了
等到魚魚跟鬥成功翻了下來，周圍立馬出現一片響亮的掌聲還有一堆誇獎的聲音
“好棒”
“魚魚真厲害”
……
魚魚從小就是被誇大的，那誇獎聲是沒少聽的，但是這麽多一次性的全新人的誇獎，還是讓小崽子有些飄了，暈乎乎擦了擦腦袋上的汗水，雄赳赳仰著下巴，奶聲奶氣表示
“我還會爬樹”
“真的？魚魚這麽厲害啊”周圍人下意識繼續吹著吹著
小崽子已經利索吧嗒吧嗒跑到那邊墻角上去爬樹了，那身手，還別說，那麽高的樹她一下子就爬上去了，那小腿小胳膊都可真的是相當有力了啊
就是吧
“哎喲，快下來了”
“小心點小心點”
剛才那些還在湊熱鬧的客人們這會兒也不看了，一個個擔心地看著順著樹看著就要爬到墻上去的小崽子，可是擔心了
別跑遠了啊
魚魚可想不到這麽多呢，她樂咯咯爬著這棵大樹，真挺大的，在他們鄉下也是有分量大了，枝幹粗壯結實，讓本來只是想想隨便爬爬的魚魚都來了勁，順著就越爬越高，就要扒到那紅墻了
“虞魚魚”直到虞聽寒雙手抱胸，擡頭看著這翻天的小崽子，沒好氣道，“趕緊給我下來，你耍猴呢？”
“才不是猴，人家是小老虎”魚魚鼓了鼓嘴嘴，奶聲奶氣給自己辯解
他們山上的猴子，那是相當的
不好看
魚魚可一點不想被當做猴子
“我管你是猴子老虎還是豬，我數三二一”虞聽寒繼續喊
“下來啦，兇媽媽”魚魚癟癟嘴，又邁著小短腿開始往下面爬了，等到了一截樹幹的時候，她瞅瞅底下的凳子，又瞅瞅那邊的虞聽寒，大眼珠子轉了轉，奶聲奶氣大喊一聲
“媽媽接我”
說這人就哧溜一下從上面跳了下來，虞聽寒接了個結結實實，沒好氣地一把拍向她的屁股，把人放到地上，轉身朝著圍觀的客人們道歉
“不好意思了，大家，小崽子太皮了，讓你們看笑話了”
這些人虞聽寒就沒一個認識的，但是能被穆瀾他們請過來的，那就沒一個是小人物，一個個穿得體面，神態或溫和、或嚴肅、或慈祥……
但是身上都帶著身居高位的氣勢和不露聲色，身上帶著各色袖章肩章，沒一個簡單的，也就這小崽子看不懂，或者說是眼光太好了，一下子就從那邊小孩青年區跑到這邊來耍猴了
“沒有的事，小家夥真活潑，這要不說真看不出來才三歲，可會說話了”中年女人笑道，“小老虎今天也給我們講個笑話唄？要沒說過的”
魚魚立馬用小手杵著下巴，作出了思考的模樣，有一會兒了，她深深嘆了嘆氣，幽幽地說道
“其實我很瘦的，只是看起來重，大家知道是為什麽嗎？”
周圍人心想，這可能真只是看起來重的，這小軟肉的，那必須是有些分量大，但是還是跟著她走
“為什麽啊？”
“因為啊”魚魚深深嘆了嘆氣，拉長聲音，然後雙手叉腰，大聲道，“因為我心事重重啊”
說完，魚魚就開始哈哈哈大笑了起來
“……”
沈默，沈默是他們這些人對於見過的世面的尊重
虞聽寒聽著跟著扶額，正想拉著說話呢，就看到魚魚說了一個不盡興，又興沖沖跑去那邊白頭發爺爺那邊，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對方
手裏的酒杯
“曾姥爺，少喝點酒，你要小心肝”魚魚眨巴眨巴大眼睛說道
“喲謔，魚魚還知道這個啊，沒事沒事，我身體好著呢”林老爺子樂呵呵的
“不對不對，曾姥爺回答不對”魚魚大眼睛溜溜轉著，一看就沒打什麽好主意，林老爺子看得好笑，還是跟著她說道
“那魚魚說，我應該怎麽說？”
“您應該說啊”魚魚又開始她的表演，肉包子臉上閃過沈思，然後拉長聲音，說道
“小寶貝”
說完她又咯咯咯笑了起來
很好，那邊的虞聽寒已經開始腦殼痛了，這小崽子最近謎語猜完了，又開始迷上冷笑話了，真是一個比一個冷，偏偏她笑點低，啥都好笑，話還多，最近家裏人可沒少受到她的迫害
“哈哈哈”林老爺子反應過來，倒是笑得很開心的，把手裏的杯子放了下去，樂呵呵彎下腰把魚魚給抱了起來
“您可小心點，魚魚重”虞聽寒連忙上去幫他把人扶住
林老爺子明年也八十了，身體再是硬朗，也耐不住小崽子是真的敦實，萬一閃著老腰的可不得了
“不重，輕著呢，還沒有我當年扛的炮重，別擔心”林老爺子把魚魚抱在懷裏，臉上也是樂呵呵的，又掂了掂，還是感嘆
“真結實，一般人可養不出來，這些年啊，也是苦了你這孩子了”
“其實也沒有，我爸媽哥哥嫂嫂他們都很好，我又是家裏最小的，說起來還真沒吃過什麽苦。雖然說生活條件不能和這邊比，但是也是快快樂樂的，可以上山下河，這也是城裏沒有的”
虞聽寒說著，臉上的笑容很是坦然，她是發自內心這樣覺得的
即便是現在給她一次機會從頭選擇，虞聽寒也絕對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虞家，在她看來，虞家才是她的家，不管婚前婚後
“你這孩子，好，好啊，就是要這樣想”林老爺子拍拍虞聽寒的肩膀，滿意中帶著些感嘆，道，“事情發生了也沒辦法改，人啊，就是要往前看。我們那些年那麽苦，那就剩一口氣了，咬咬牙也挺過來了”
“這挺過來了，就是另一個新生活了。你這孩子像穆瀾那丫頭，有勁，好好搞慢慢來，姥爺相信你這丫頭以後肯定厲害”
說著，林老爺子又看向他懷裏的睜著大眼睛認真聽著他們說話的奶乎乎的魚魚，又感嘆
“這小丫頭也厲害，不得了，不得了”
“咯咯”魚魚聽著他誇自己，立馬就樂咯咯地笑了起來，雄赳赳表示，“魚魚以後超級厲害噠”
“要厲害啊，以後就要好好學習，多學點知識建設國家”林老爺子拍了拍魚魚的腦袋，和藹地笑道，“魚魚好好加油，以後厲害了，還能留書咧”
“必須噠，我超厲害的”魚魚雄赳赳的，那時半點不虛的，就是一個非常自信的小崽子了，一看就是家裏和睦父母寵溺環境下能養出來的孩子
“真棒”林老爺子又摸了摸魚魚的腦袋，然後把人放到地上，看向虞聽寒，樂呵呵道，“孩子爸爸呢？怎麽沒見著過來？”
“他和大哥他們在那頭接待客人，姥爺要見他嗎？我去喊他過來”虞聽寒笑道
“去吧，這麽久了，還真沒怎麽和這外孫女婿好好說過話”林老爺子樂呵呵道，“你這也丫頭也帶著孩子到處走走，來了這麽多人，總得讓大家都看看這小壽星長什麽樣。”
這是要單獨和虞聽堯說話的意思了
虞聽寒倒是也不擔心的，她家五哥也不是見不得世面的人，除了家世不比，個人方面不比在場任何一個人差，她牽著魚魚和在場眾人打了個招呼，然後去那邊找人去了
相比較林老爺子他們這邊的清幽安靜，穿過這邊回廊，這邊就熱鬧非凡了，這一邊的年輕人居多，基本都是二三十歲的人，有年齡差但是又不多，這些人不少，但是推來推去，所有人都是沾親帶故的，即便有內向一些的人，但是這裏面也總有熟悉的熟人可以聊的，氣氛很是熱鬧
虞聽寒牽著魚魚過來，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和人喝酒的虞聽堯，他今天穿著正式的襯衣西裝皮鞋，肩寬腰窄大長腿，完美撐起了西服，帶著一股西裝暴徒的力量感，又很好的收斂沾著些儒雅的味道
這些年下來，不只是虞聽寒失去了最寶貴的青春時期，虞聽堯也在最該肆意奮進的時候停滯下來，收斂性情，變得更為成熟了
虞聽寒看著有些恍然，她出事的那會兒其實虞聽堯也很年輕，他也不過比她大了四歲，但是卻要承擔住家裏家外的各種壓力護著她，照看家照看孩子，不用細想，也知道他過得肯定不怎麽樣
“魚魚啊”虞聽寒低頭看向自家小崽子
“咋啦？”魚魚歪歪腦袋看著她
“等後面魚魚給媽媽說說你和爸爸的小故事好不好？”
虞聽寒說道，她記憶中那段時間的虞聽堯有些模糊，但是如果讓她來總結，那就是一個刻意裝出來的溫柔模板，他從頭到尾都是在哄著心智倒退的她的
實際上虞聽堯根本不是這樣的
他能和一個小傻子裝，但是總不能和孩子也裝吧？
虞聽寒也問過虞采花他們這些年虞聽堯是怎麽過的，但是大家都很敷衍，隨便一兩句就略過去了，這樣才更顯得有問題
“好呀好呀”魚魚立馬眼睛一亮，興奮了起來，她最近最喜歡講故事這種流程了，可有意思了，就跟她講笑話猜謎語是一樣的
只能說小崽子的學舌期，真是恐怖如斯了
母女倆暫時說定了，就走過去那邊人吃席的地方了，這邊院子裏擺了滿滿幾十桌，真是各行各業的人都有了
虞聽寒今天主要就是牽著魚魚在這邊逛一逛，然後認識那些老一輩的人，主角說是魚魚，但是其實她才是
不過相比起來，最忙碌的到還是虞聽堯了
作為林家丟失多年的女兒，這還牽著個崽崽，這些個最鬧騰的年輕人也不敢對她鬧騰，這邊林家兄弟三還虎視眈眈的，又有林悠悠在前，他們就怕惹了什麽忌諱
倒是虞聽堯這個新女婿，他們可以好好試探試探
他們這些人交朋友，看背景，但是也不能只看背景，背景和人皆有自然是上乘，但是只有背景的話，對他們來說倒是不如人好
像他們這些二代三代，基本上就是兩個極端，要麽優秀要麽爛，至於中間的，哦，不好意思可能沒聽過，他們的時間也是很緊的，不是誰都認識的
反正觥籌交錯的，虞聽堯都不知道被灌了多少酒了，好在他的酒量是真不錯，這麽多下肚看著也好好的，還能註意到那邊過來的母女倆，和旁邊人打了個招呼，他就走過去了
“爸爸臭”魚魚第一時間捏起了鼻子，臉蛋上全是嫌棄，又扇扇鼻子，繼續嫌棄，“臭臭”
“魚魚嫌棄爸爸啊，魚魚臭臭的時候爸爸可不嫌棄你”虞聽堯蹲下身，捏捏小崽子的臉蛋，好笑又好奇，“來，再說一遍，臭不臭？”
“臭臭臭，略略略”魚魚吐了吐舌頭，朝著他做了個鬼臉，就噠噠噠跑去那邊找‘新朋友’玩去了
“當當當，我叫魚魚，小名魚魚，崽崽，大名虞織歡，虞美人的虞，織女的織，歡樂的歡，你們叫什麽名字呀……”
夫妻倆站在這邊都能聽到小崽子那響亮的做自我介紹的聲音，那真是半點都不認生的，非常社牛的小崽子了，跟誰都能磕兩句的。說不客氣一點，路過的螞蟻黃狗，她都能拉著問半晌，這實力真不用多說了
虞聽寒又扶了扶額，完全可以想象這小崽子長大後的樣子了
絕對是人群中最靚的那個崽
“臉都紅了，你這是喝了多少？”想完小崽子，虞聽寒又有些抱怨地看著虞聽堯，摸了摸他泛著紅的臉，嘟囔道
“我看他們就是欠的”
這個他們指的是林衡林穆穆澤兄弟三了，要不是他們搞小動作，絕對不會有這麽多人來灌酒
“沒事，我把他們的寶貝妹妹偷走了，也得讓他們出出氣”虞聽堯輕輕笑著，習慣性地伸手捏了捏她的手腕，暖暖的，不是以前的冰涼
“哪有，我和他們可不熟”
虞聽寒微微鼓嘴，伸手握住他的大手，非常粗糙，上面全都是各種劃痕，手心的繭子很厚，摸著很是刺手。她心裏有些不是滋味，雖然他以前因為幹農活練武這些手也算不上細膩，但是和現在還是有明顯區別的
“怎麽了？”虞聽堯握住她的手，輕聲哄道，“今天雖然是魚魚過生日，但是我們寶寶其實也該過一過，當媽媽可辛苦了”
“魚魚爸爸也一樣辛苦的”虞聽寒又摸了摸他的大手，微微鼓了鼓嘴，小聲嘟囔，“還有，我可不是他們家的，我是你家的”
她可是在虞家長大的
她的聲音很小，但是虞聽堯也是能聽到的，他忍不住低低地笑了笑，握著她的手就到嘴邊親了親
“是我家的，但是作為女婿妹夫，寶寶也得給我個表現的機會是不是？這樣他們以後看著我們，才不會說我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而是說”
“郎才女貌”
“什麽啊”虞聽寒耳尖紅了，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有些不好意思，這麽久了，她還是有些不太適應虞聽堯偶爾的情話
這人真的，慣會裝了，他以前可不是這樣的，說句好聽話都跟要命似的，每每氣得她動手，現在倒是會說了
虞聽寒不適應中又有些小埋怨，果然男人就是重色輕妹，對待妹妹和媳婦兒就是兩個態度，既是妹妹又是情人的她小郁悶
呵，男人
什麽心疼也沒了，她把人推開，輕哼一聲，說道
“姥爺找你，你自己過去吧，讓你喝這麽多，等會兒說錯話被罵可別怪我”
“我要是挨罵了，回來寒寒可得安慰安慰我”虞聽堯悶笑兩聲，又低低道，“我去找姥爺了，這邊就交給你了，你乖乖的好不好？”
“你在懷疑我嗎？我會應付不來這些場面”虞聽寒瞪他
“沒有，那我走了”虞聽堯無奈，伸出大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然後在她發飆前轉身離開
他雖然喝了不少酒，但是除了臉色微紅看不出半點醉意，走在路上步態平穩，腰脊挺直，肩膀寬闊，腿長腰細，臀，咳咳
虞聽寒不可避免聯想到一些不可描述的畫面
這自己訓練出來的人，自己雕琢出的身材，咳咳，只能說養成系真不錯
等到人消失在門欄處，虞聽寒這才轉身，來到了剛才虞聽堯待的那一桌，看著這小嘴叭叭跟好奇寶寶似問問題的小崽子，再看看已經明顯被小崽子噎到的大人們，心裏悶笑
他們家小崽子，這是在給爸爸報仇呢
“什麽冬天？東西的東嗎？哦，不是東西呀”
“叔叔叔叔你有孩子嗎？我可以和他們比爬樹，我爬樹可厲害了，翻跟鬥也可以”
“你是叔叔還是姐姐呀？頭發，好長好長，比魚魚還長”
……
那簡直是一個無差別攻擊，這些毫無知覺的大人一開始還只當小孩子可愛逗著玩，逗著逗著，就笑不出來了
虞聽寒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她拉過小嘴叭叭的小崽子放到林衡懷裏，然後自己手重重搭在林衡肩膀上，‘解救’了這一群人
林衡：……
“各位哥哥姐姐們好啊”虞聽寒笑瞇瞇和他們打著招呼，然後松開壓著林衡的手，到桌子上拿了虞聽堯的酒杯，又端起酒就開始倒
“我這人以前在鄉下長大，這回來了難免有什麽不懂的，要是萬一冒犯到大家了，請多多見諒，我先敬酒為上”虞聽寒說完給所有人倒滿了酒，繼續笑瞇瞇的
“大家要是不介意的話，就陪我喝一杯？”
這，誰能說介意啊
喝，必須喝
“想來大家還是介意的，不然我這第一次見這種場面的人都喝完，各位哥哥姐姐們才喝一口”虞聽寒說著嘆了口氣，帶著些小失望
“不過也不奇怪，畢竟我只是在鄉裏長大，才認回來幾個月，和大家”
“喝，喝完了，你看”
“沒有沒有，小寒你別多想”
這話都說到這了，大家還能拒絕？那必須不能啊，一口悶幹凈，剛剛松下口氣，就看到她再次拿起酒瓶倒了起來
“我這人沒讀過什麽書，沒見過什麽世面，最是羨慕哥哥姐姐們這種博覽群書、出類拔萃的人了，我再敬大家一杯，只要大家不嫌棄我沒讀過什麽書……”
喝，還是得喝
“我這人也沒個工作，每天就家裏孩子的，不像各位事業有成建功立業，有理想有抱負……”
喝，還得喝
“我這人身體打小不好，當年差點在雪地裏凍死，後面又出車禍，也是多災多難，不像各位哥哥姐姐這般洪福齊天長了永康……”
幹，必須幹完
“我這人……”
這天以後，在場的所有人再次聽到‘我這人’三個字的時候，紛紛下意識臉色僵硬，後退一步，能跑則跑
別問，問就是要臉
大幾十上百人被一個小丫頭給喝吐這種事，簡直是半生陰影了
當然，虞聽寒也沒討了好，她身體再好，那也是有限的，這一大院子幾十桌人的，她倒是不醉酒，也得撐著慌，更何況酒量再好，也還是有些暈的
不過她必須表示，在場的年輕人，沒一個能喝的
“小辣雞們”
喝得暈暈乎乎的虞聽寒被放倒在床上，順手揪過新枕頭就往嘴裏塞，狠狠一口下去，還在那裏嘟嘟囔囔
“讓你們欺負人”
那小模樣，看得虞聽堯哭笑不得，俯身摸摸她的腦袋，有些熱但是也還好，他忍不住戳了戳虞聽寒的腦袋，滿眼都是寵溺無奈
“你啊，不難受啊”
“哼哼，我超厲害的”虞聽寒放下枕頭，開始拉虞聽堯的手腕塞嘴裏嗷嗚一口，不輕不重的，然後輕輕舔著上面的傷疤，嗚嗚咽咽
“我壞，我也欺負五哥嗚嗚嗚”
上面的牙印赫然就是虞聽寒剛恢覆那回爆發咬的，即便大半年過去了，上面牙印也是非常明顯的，可見當時咬的有多狠了
“嗚嗚嗚”
虞聽寒現在恢覆了，很少有這種黏黏糊糊的時候了，現在一臉愧疚配上霞紅的臉頰濕漉漉的眼睛，人真是可憐巴巴看的人心都軟成一團亂
“寶寶不壞，寶寶只是生病了啊”虞聽堯眼神柔得宛如能溢出水一般，輕輕摸著她的臉哄著，道，“哥哥皮厚，不疼的”
“真的？”虞聽寒濕噠噠地看著他
“當然”虞聽堯點了點頭
“哥哥壞，你也騙人，才不會不疼”虞聽寒癟了癟嘴，一下子卷著被子把自己關了進去，只露出一雙濕漉漉宛如小動物一般的眼睛，還在那裏軟乎乎說著
“你騙人啊，你怎麽可以騙寶寶？寶寶不和你玩了”
虞聽堯真是哭笑不得了，看著‘無理取鬧’商量不通的人兒，搖了搖頭，轉移話題
“那寶寶在這裏待著，哥哥去給你打水擦擦臉好不好？”
“還要洗腳腳”虞聽寒扭了扭床邊的腳丫子，委屈巴巴，“臟腳腳，不是我的”
虞聽堯看得好笑，心裏軟成一團，捏捏她的臉，出去外面給她打了水進來，就幾分鐘時間，人就改為坐在床邊，被子包裹著上半身，人看著也更委屈了
“你怎麽才回來啊”
“……是哥哥的錯，哥哥下次盡量早一點好不好？”虞聽堯說著放下盆，把她光著的腳丫子放到溫水盆裏，又拿起肩頭的冷毛巾給她輕柔擦起了臉
“好嘛，那我原諒你了”虞聽寒把小腦袋搭在虞聽堯的身上，聲音軟乎乎的，“崽崽呢？”
“崽崽睡著了，和爸媽一起，別擔心”虞聽堯摸摸她的臉蛋，給她把頭發解開，用手給她梳了梳烏黑長發，緊接著又給她按起了腦袋，免得第二天起來不舒服
他可不是隨便按著玩，這些年下來他可是學了一些東西的，按著頭上合適的穴位，按得虞聽寒舒舒服服昏昏欲睡，沒一會兒就打著小呼睡著了
虞聽堯看著肩膀上的小腦袋，寵溺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鼻子，然後小心抱著人到了床上，給她蓋上薄被子，這才出去倒水
簡單洗漱一下回來，行吧，剛才已經躺床上的人又坐了起來，披著被子，睜著大眼睛幽怨地看著他，一句話沒說，但是又什麽都說了
虞聽堯無奈又好笑，果斷認錯，然後落下燈麻利上床躺著，張開雙手，表示自己再也不跑了。
虞聽寒狐疑地瞅著他，怎麽看怎麽不太放心，也趕緊躺回去，用手緊緊摟著人的胸口，小腦袋也靠了上去，這才放心一些，又放心不完全。想了想，她又伸腳緊緊夾著虞聽堯的長腿鎖住，這才滿意地用腦袋蹭了蹭，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了
這可苦了虞聽堯了，一動不能動，雙手靠在腦袋底下，微微嘆氣，帶著幾分嘆息，和濃濃的寵溺
“小壞蛋啊”
長夜漫漫，算了，還是數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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