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競日相攜(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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競日相攜(4)

謝書臺覺得他們兩個都有病。

她目不斜視從二人中間穿過,晨起初陽重新落到身上,周身那股幽冷才算散了。

裴玉斐追著她的步子,急道:“今日不用早膳了嗎,我專門來吃飯的。”

顧如期也跟了過去,只是一話未發。

謝書臺頭也不回:“我去練靶,不餓,你隨便跟扶疏采點果吃吧。”

裴玉斐道:“這怎麽行呢?早上不吃飯多傷身體,來,我去給你獵點肉吃。”

謝書臺毫不退讓:“我去練靶。”

“是啊,練靶。”裴玉斐道,“你就搭著弓對準那些獵物,活靶不比場子上那些死物好用?”

謝書臺:……

言之有理。

她有些心動:“可……”

“真巧,我昨日摸了一遍周邊,北起那片密林地勢平坦,阿姐若是想去那處練射,我亦可陪同。”

顧如期垂袖,沖她輕輕一笑。

謝扶疏察覺到氣氛不對,眼睛一轉,飛快拉起謝若和就要離開:

“我想起來了,我哥讓我進來以後先找我嫂子報個平安,就先走了啊,阿姐,我晚點回來。”

她特意咬重“晚點”二字,聽上去卻不像晚點回來,而更像是不回來了一樣。

謝若和一臉莫名,他拉著自己被扯偏的衣服,滿臉防備:“你報平安就報平安,拉我幹什麽?”

謝扶疏一心救他遠離修羅場,語重心長道:“怎麽能這麽說呢?我哥不就是你哥?我們謝家人應該上下齊心才對,聽我的,跟我走!”

謝若和道:“我又不是你們謝家的。”

“管那麽多做什麽?自古謝家跟城主府不分家——不是你到底走不走,你不走我可就不管你了。”

謝若和當然不會走,他還想看看顧如期說的所謂阿姐真面目呢。

於是謝扶疏恨鐵不成鋼地獨自離開了,沒多久顧如期便知道她為什麽要拉自己走了。

這三個人之間的相處模式……嗯,確實讓人望而生畏。

一個一言不發,從頭到尾搭弓拉箭,只是準頭不行,好幾次獵物都堪堪擦著她的箭羽逃脫。

一個行為跳脫,以教習之名纏著謝書臺,然而稍靠近些就遭到無情拒絕。

一個眼沈如水,表面上卻裝出和煦笑意,不時輕聲:“阿姐,我射到了一只兔子,你拿回去吃。”

謝書臺忍無可忍:“我是來練箭的,你們要實在沒什麽事情做,去外頭考校場給其他學子喝彩如何?”

謝若和也忍無可忍,他將顧如期拉到一邊:“你不是說阿姐被裴玉斐蠱惑了嗎,怎麽還跟他比起來了?”

照這個情勢來看,謝書臺有沒有被蠱惑他看不出來,但顧如期心懷不軌好像是真的。

顧如期收斂敵意,雲淡風輕道:“阿姐被蠱惑只是在關系到城主府名望的時候,為今之時,我有更重要的事要確認。”

謝若和狐疑:“什麽事?”

顧如期問:“你沒發覺嗎,每個認識她的人都會不自覺往她身邊靠,你如此,裴玉斐如此,謝扶疏也是如此。在城內,你有見過別的人這樣嗎?”

謝若和想了想,搖頭:“沒有。”

“那就對了。”顧如期道,“我便是為了揭穿她,才假意與裴玉斐與她斡旋。”

謝若和覺得這話十分古怪,卻說不出怪在哪裏。

過了許久他才問:“你的意思是,你是故意向阿姐示好?”

顧如期睨他一眼:“不然呢,難道你真被她蒙騙過去了?”

這話說得,謝若和想都沒想就否認:“當然不是,我也……跟你一樣,想看看她是憑什麽騙人的。”

顧如期唇角微不可查地輕輕勾了勾。

另一面,謝書臺心底的煩躁因見謝若和跟顧如期咬耳朵而更上一層。她垂下手中弓箭,對裴玉斐說:“我還是覺得他們最近未免太親近了些。”

裴玉斐也這樣覺得。

但目前來看這好像不是什麽壞事,他寬慰道:“這樣也好,謝若和年紀小,心智都還未成熟,正是需要人引導的時候。你又常常不得空,讓他跟著顧如期比跟著先前的那些狐朋狗友好,自從從衡刑司回來,他就再也沒出去喝過酒了。”

這倒也是。

謝書臺收斂情緒,又重新拉開弓箭,她閉上一只眼瞄準了不遠處剛從洞中出來覓食的兔子。

右手松開箭矢的瞬間,裴玉斐輕輕一撞,箭頭微偏,鋒利的寒鐵無聲破開那團雪白皮肉。

裴玉斐話中盈著笑意:“真不用我教?”

謝書臺深吸了口氣:“想回去了?”

聽出她話裏的威脅,裴玉斐訕訕一笑:“開個玩笑。”

他後邊安分了不少,倒是顧如期還時不時向謝書臺“上供”,謝書臺打不中的獵物都讓他盡數收了去,而後還笑瞇瞇地呈給謝書臺讓她晚上“加餐”。

謝若和很想他問一句:我們晚上不用吃飯嗎?

但他還沒來得及問出口,裴玉斐也加入到了顧如期的“上供”隊伍裏,眼見著近處的獵物都被他們打完,裴玉斐一揚眉:“等著,哥兩個進裏邊去給你打大家夥來。”

顧如期皺眉,雖不願意跟他“哥兩個”,但還是沒出言反駁。

看出謝書臺心情不好,謝若和小心翼翼地問她:“阿姐……我們也去嗎?”

那兩道莫名激起了勝負欲的身影越走越遠,謝書臺緩緩放下弓,說:“不了,我們回去。”

“回去?”謝若和一時沒反應過來,“不等他們了嗎?”

“等他們做什麽?”

說要回去,謝書臺毫不拖泥帶水地收好背後的箭矢往回,“我是來練靶的,此地沒了獵物,練不了箭,當然要回去。”

.

回程路上,謝書臺一言不發。

謝若和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後。這要是在以前,謝書臺這個行為指定能讓她心底樂開了花,但是現在想起顧如期的話,他心裏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再怎麽說那兩個人都是為了討她歡心,阿姐這樣行徑,是否有些太無情了?

他正想著,前方的人突然停滯原地,謝若和一個不察撞到了她後背,吸著冷氣揉額角:“阿姐?”

謝書臺冷眼望向面前出現的不速之客,她一話不發,神情如常,突然急促起來的呼吸聲卻還是出賣了此刻內心的不平靜。

對面衛瑤正與幾個同伴閑話聊天,見到她,目光瞬間黏在了她身上。

“謝小姐。”

他微微擡起了頭,神情倨傲,“真巧啊,能在這裏遇見你。”

拳頭瞬間捏緊,謝若和直直沖了出去:“你個混蛋,還敢出現在我阿姐面前!”

此前的一切疑慮煙消雲散,不管謝書臺無情還是有情,至少此時此刻,他是真的很想把這個曾經傷害過阿姐的混蛋給揍一頓。

然而還沒往前跑出幾步,他的手驟然被人拉住,謝若和暴怒回頭,見是謝書臺,不可置信問:“阿姐?”

謝書臺抿唇:“你打不過他。”

“我就是被他打死也要給你報仇!”

謝若和雙目通紅,額上青筋隱現,“你放開我,放開我!”

“夠了!”謝書臺將他狠狠拽了回來,聲音嚴厲,“你就是打死他又有什麽用?無非攪得所有人更不安生罷了,你有沒有想過自己沖動的後果,這要傳出去,別人要怎麽看待城主府?”

又是城主府!

謝若和眼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寒意,他不知道這些虛無縹緲的名聲到底有什麽可在意的,人活在世上本就該只為了自己痛快,若因為別人的眼光不斷忍一時意氣,那還有什麽可活?

想起顧如期的話,謝若和不禁在心底冷笑。是了,他阿姐就是這樣,冷心冷情,她自己都不在意那些事,他又何必上趕著替人著急?

謝書臺也後悔自己說了重話,只是她向來不會服軟,許久才說了一句:“我不是那個意思。”

謝若和理平衣袖,神情漠然:“阿姐教訓得是,是我沖動,以後再也不會了。”

謝書臺仍舊凝眉。

近處衛瑤勾唇一笑:“還是謝家小姐更明事理,聽說去年那件事後再沒有人去城主府提過親,這事終究是我害的,如果小姐不棄,我還是願意負這個責的。”

他嘴上說著“若小姐不棄”,那神態卻似謝書臺要上趕著巴上來似的。

謝若和聽得氣悶,但他已打定主意不管謝書臺的事,為免氣出病來,便隨意找了個理由離開了。

謝書臺不動如山:“衛公子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謝家家風嚴厲,常年流連風月場所的夫婿,我是不敢要的。”

衛瑤並未被她的話觸怒,反而一笑:“男人還是不能太呆板木訥,謝小姐如今還未婚嫁,等日後成親了,自然就知道男人風流的好處了。”

這分明是把葷話放到明面上來了,與衛瑤玩到一處的也大多常常耽於城內各名妓釵裙之下,聞他所言,都不約而同露出下流的笑。

數道意味不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不像在看溫婉端慧的城主府千金,那視線跟打量任人挑選的名妓也無所不同。

謝書臺微微瞇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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