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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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楊語卓在小路上跑得飛快，好幾次差點崴了腳，心跳得跟打鼓似的，“撲通撲通”的聲音很密集。
她滿腦子都是吳慧英和楊現談起這棵樹時驕傲的表情和語氣裏滿滿的自豪。
她完全不敢想象他們倆要是知道大櫻桃樹被人砍了會是什麽反應。
花了近十分鐘楊語卓才跑到地方，一路直奔楊現和吳慧英所在的片區，把兩人叫到一旁。
當時吳慧英正和一旁的女人聊得開心，頗有些不願意，“有什麽事你說呀。”
“這事兒要單獨說。”楊語卓面色凝重，把吳慧英看得心裏突突直跳。
一家三口在田邊的圍在一起。
“閨女兒，你到底有什麽事要說啊？”吳慧英心裏越發不安。
“爸，媽。”楊語卓的視線在兩人臉上逡巡。
這倆人不是她的生父母，和她也沒有很深的感情基礎，他們是最樸素的農民，但同時，他們也很善良。
楊語卓很清楚一顆這麽大的櫻桃樹對兩個兢兢業業半輩子的農民來說意味著什麽。
這種經濟條件下，不說做成成品，哪怕只簡單把數據成木材賣掉都是一筆數目不小的收入。
良久，楊語卓聽到自己的聲音艱澀地說，“我們家的大櫻桃樹，被人砍掉了。”
楊現和吳慧英有一瞬間的忡怔，才反應過來確認她說話的內容。
“你說什麽？”楊現問。
“我們家的櫻桃樹？”吳慧英仿佛有些不可置信，“被別人砍了？！”
楊語卓抿著嘴唇，嗓子眼都在發幹，“對，我剛剛回去餵小狗，回來走的是昨天那條小路，就看見大櫻桃樹不見了，地上只剩樹樁，地上還有砍伐過的木材碎末。”
吳慧英當場難以自控，聲音陡然拔高，“我去看看，現在就去！”
楊現還存著一絲理智，他一把拉住了她，他不想在大庭廣眾下丟人現眼，說話的聲音壓得很低，“慧英，等下午下工了再說。”
吳慧英下意識想反駁，張了張嘴，但眼睛瞧著周遭投過來的視線，慢慢又啞了。
她咬了咬嘴唇，“不甘心”三個字幾乎是寫在臉上的。
“……”看著眼前兩口子這副模樣，楊語卓剛還有些心疼的情緒一下子蕩然無存。
這麽大棵樹讓人砍了啊？！都沒辦法激起你倆的憤怒嗎？！都不足以讓你們倆在大庭廣眾下發瘋嗎？！
便宜爹媽忍得了，楊語卓可忍不了一點。
她腦子裏想象著悍婦的模樣，一手叉著腰，扯著嗓子大喊，“是哪個不要臉的把我家的櫻桃樹砍掉了？！有種就站出來！”
楊現和吳慧英當場懵了，一時都忘記了反應。
“有膽子做沒膽子擔是吧？還算什麽男人啊！這點老鼠膽子還不如我一個女人呢！”楊語卓也不知道砍樹人是男是女，但這麽大棵樹，昨天還好好在那兒站著，僅僅一晚上的時間就沒了，連根殘枝都找不到，這不是一個女人能做得到的。
當然，也有可能是團夥作案。
但這個團夥中必定有男人！
大概率中國人看熱鬧的愛好是寫在基因裏的，原本還在辛勤勞作的人們聽到這麽高聲喊的幾句，紛紛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望著那個大聲撒潑的女孩兒。
楊語卓一屁股坐地上，“哇嗚”一聲，仰著腦袋假哭了起來，“鄉親們評評理啊！我們家辛辛苦苦等大這麽一棵樹，一夜之間就沒了，那棵樹起碼值六百塊，是家裏弟弟上學的錢啊，老天……這讓我們怎麽過啊！”
楊現和吳慧英足足反應了有七八分鐘，才對望一眼，不知所措。
“……”楊語卓根本帶不動這倆，哭得更大聲了，“人善被人欺，馬善讓人騎，我的父母為人和善，被人騎到頭上了也沒說一句過分的話，越是這樣，你們這些天殺的越是不要臉！”
她這波明示暗示著說他們兩口子窩囊，楊現和吳慧英臉上都掛不住了。
兩人這麽多年的婚姻生活，臉色一變就知道對方是什麽意思。
下一秒，吳慧英往地上一坐，學著楊語卓的樣子又哭又鬧。
“我的櫻桃樹啊！我的六百塊！做賊的時候膽子大，怎麽這會兒敢做不敢當了？！”吳慧英一邊拍著自己的大腿，一邊哭鬧。
楊現則是抄起手邊的鋤頭，無差別朝著身邊的人挖過去，嘴裏瘋了一樣喊著，“是你砍了我家的櫻桃樹！是不是！都得死！你們都得死！一個也跑不掉！”
一個成年男性發起瘋來一兩個人很難摁得住，更何況他手裏還拿著“武器”，周圍看熱鬧的連忙後撤，圈子越來越寬。
都是鄉裏鄉親的，楊現為人軟弱，輕易不得罪人，所以，當事情與自己無關時，村民們還是願意站在受害者一方的。
“是啊！做事悄悄摸摸的，算什麽男人啊！”
“就是！人還在做活兒呢，悄摸兒就把人樹砍了，這不純純欺負人嗎？！”
“誰幹的就趕緊站出來唄，一直擱著耽擱著，活兒不用幹了？”
“敢做就要敢當，這麽孬還敢砍人家樹！丟人都不夠丟的！”
人群中有一名男性，聽到這一句又一句刺耳的話，身側的手緊緊攥成了拳頭，一只腳都踏出去一步了，又退了回來。
楊語卓一看毫無進展，立刻開始想別的辦法。
火燒不到自己身上時，大家都是旁觀者。
於是，她一邊哭一邊喊，“如果今天抓不到砍樹的人，我以後每天半夜都不睡覺，把各位家裏種的樹全砍了！”
眾人一聽，這事兒可大了！
“到底他媽誰砍的？一人做事一人當，有種就給老子站出來！”
“我家的樹要是因為你被砍掉，等我抓著你，就把你剁了餵狗！”
“到底誰砍的樹？！再不出來咱今天就一直在這耗著了！”
人群裏站著的一個男人拳頭緊了又緊，還是穩住了，沒站出來。
太陽從頭頂一路繞過，落到西邊的山峰邊緣，一直都沒人站出來承認砍了楊現家的櫻桃樹。
等的人們也逐漸失去了耐心。
“我沒時間跟你們在這兒耗，我要回家了，牲口還沒餵！”
一個大哥說完準備走，楊現一把拿過豎在邊上的鏟子，直直朝那個人肚子鏟過去！
“你媽的！”那男人驚叫一聲，連連往後跑了數十步才躲開楊現一下接一下的攻擊，喘息聲密集，“楊現！你瘋了吧！”
“叮”的一聲，鏟子尖端插.入土壤，楊現身上那股窩囊勁兒一褪去，整個人看起來都比平時高大了許多，他眼神平靜，但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堅定，“今天我就站在這兒了，誰走我就當我的櫻桃樹是他砍的！”
“你有毛病吧！你家的事非得害全村都陪你們在這耗著？！”男人情緒激動，說話時唾沫星子都飛濺起來。
楊現沒說話，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
男人無端一陣毛骨悚然，大罵了聲“操”，回原地呆著不動了。
他這出一整，那些本來蠢蠢欲動的村民們紛紛熄了火，有的把衣服一解，鋪在地面上，屁股往下一坐，大有一晚上都坐這兒的架勢。
問心無愧的人都說著話了下來，仍著的人就顯得尤為突兀。
站著的人一共有仨。
天色很暗，三人朝楊現一家三口走過來時甚至看不清臉。
等走到了眼前，面容才清晰了。
從左到右依次是楊征樹，楊征永，楊征言。
他們分別是楊語卓的四叔，三叔，小叔。
楊現傻站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什麽，抖著嘴唇問出一句話。
“是、是你們砍的？”
三人參差不齊地回答“是”。
“行、行了行了，你、你們家的事，自自自己回家去商量！”張結巴說完，大手一揮，催促楊現一家趕緊下工回家。
楊語卓麻溜地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褲腿上的泥，在眾人都看不見的角度咧嘴笑了一下。
站在旁邊一言不發，把整場鬧劇看完的周尹滿臉迷茫。
他剛才覺得自己看懂了一點楊語卓，這下又完全看不明白了。
她和他認識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楊語卓太跳脫了，一點也不循規蹈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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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語卓在小路上跑得飛快，好幾次差點崴了腳，心跳得跟打鼓似的，“撲通撲通”的聲音很密集。
她滿腦子都是吳慧英和楊現談起這棵樹時驕傲的表情和語氣裏滿滿的自豪。
她完全不敢想象他們倆要是知道大櫻桃樹被人砍了會是什麽反應。
花了近十分鐘楊語卓才跑到地方，一路直奔楊現和吳慧英所在的片區，把兩人叫到一旁。
當時吳慧英正和一旁的女人聊得開心，頗有些不願意，“有什麽事你說呀。”
“這事兒要單獨說。”楊語卓面色凝重，把吳慧英看得心裏突突直跳。
一家三口在田邊的圍在一起。
“閨女兒，你到底有什麽事要說啊？”吳慧英心裏越發不安。
“爸，媽。”楊語卓的視線在兩人臉上逡巡。
這倆人不是她的生父母，和她也沒有很深的感情基礎，他們是最樸素的農民，但同時，他們也很善良。
楊語卓很清楚一顆這麽大的櫻桃樹對兩個兢兢業業半輩子的農民來說意味著什麽。
這種經濟條件下，不說做成成品，哪怕只簡單把數據成木材賣掉都是一筆數目不小的收入。
良久，楊語卓聽到自己的聲音艱澀地說，“我們家的大櫻桃樹，被人砍掉了。”
楊現和吳慧英有一瞬間的忡怔，才反應過來確認她說話的內容。
“你說什麽？”楊現問。
“我們家的櫻桃樹？”吳慧英仿佛有些不可置信，“被別人砍了？！”
楊語卓抿著嘴唇，嗓子眼都在發幹，“對，我剛剛回去餵小狗，回來走的是昨天那條小路，就看見大櫻桃樹不見了，地上只剩樹樁，地上還有砍伐過的木材碎末。”
吳慧英當場難以自控，聲音陡然拔高，“我去看看，現在就去！”
楊現還存著一絲理智，他一把拉住了她，他不想在大庭廣眾下丟人現眼，說話的聲音壓得很低，“慧英，等下午下工了再說。”
吳慧英下意識想反駁，張了張嘴，但眼睛瞧著周遭投過來的視線，慢慢又啞了。
她咬了咬嘴唇，“不甘心”三個字幾乎是寫在臉上的。
“……”看著眼前兩口子這副模樣，楊語卓剛還有些心疼的情緒一下子蕩然無存。
這麽大棵樹讓人砍了啊？！都沒辦法激起你倆的憤怒嗎？！都不足以讓你們倆在大庭廣眾下發瘋嗎？！
便宜爹媽忍得了，楊語卓可忍不了一點。
她腦子裏想象著悍婦的模樣，一手叉著腰，扯著嗓子大喊，“是哪個不要臉的把我家的櫻桃樹砍掉了？！有種就站出來！”
楊現和吳慧英當場懵了，一時都忘記了反應。
“有膽子做沒膽子擔是吧？還算什麽男人啊！這點老鼠膽子還不如我一個女人呢！”楊語卓也不知道砍樹人是男是女，但這麽大棵樹，昨天還好好在那兒站著，僅僅一晚上的時間就沒了，連根殘枝都找不到，這不是一個女人能做得到的。
當然，也有可能是團夥作案。
但這個團夥中必定有男人！
大概率中國人看熱鬧的愛好是寫在基因裏的，原本還在辛勤勞作的人們聽到這麽高聲喊的幾句，紛紛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望著那個大聲撒潑的女孩兒。
楊語卓一屁股坐地上，“哇嗚”一聲，仰著腦袋假哭了起來，“鄉親們評評理啊！我們家辛辛苦苦等大這麽一棵樹，一夜之間就沒了，那棵樹起碼值六百塊，是家裏弟弟上學的錢啊，老天……這讓我們怎麽過啊！”
楊現和吳慧英足足反應了有七八分鐘，才對望一眼，不知所措。
“……”楊語卓根本帶不動這倆，哭得更大聲了，“人善被人欺，馬善讓人騎，我的父母為人和善，被人騎到頭上了也沒說一句過分的話，越是這樣，你們這些天殺的越是不要臉！”
她這波明示暗示著說他們兩口子窩囊，楊現和吳慧英臉上都掛不住了。
兩人這麽多年的婚姻生活，臉色一變就知道對方是什麽意思。
下一秒，吳慧英往地上一坐，學著楊語卓的樣子又哭又鬧。
“我的櫻桃樹啊！我的六百塊！做賊的時候膽子大，怎麽這會兒敢做不敢當了？！”吳慧英一邊拍著自己的大腿，一邊哭鬧。
楊現則是抄起手邊的鋤頭，無差別朝著身邊的人挖過去，嘴裏瘋了一樣喊著，“是你砍了我家的櫻桃樹！是不是！都得死！你們都得死！一個也跑不掉！”
一個成年男性發起瘋來一兩個人很難摁得住，更何況他手裏還拿著“武器”，周圍看熱鬧的連忙後撤，圈子越來越寬。
都是鄉裏鄉親的，楊現為人軟弱，輕易不得罪人，所以，當事情與自己無關時，村民們還是願意站在受害者一方的。
“是啊！做事悄悄摸摸的，算什麽男人啊！”
“就是！人還在做活兒呢，悄摸兒就把人樹砍了，這不純純欺負人嗎？！”
“誰幹的就趕緊站出來唄，一直擱著耽擱著，活兒不用幹了？”
“敢做就要敢當，這麽孬還敢砍人家樹！丟人都不夠丟的！”
人群中有一名男性，聽到這一句又一句刺耳的話，身側的手緊緊攥成了拳頭，一只腳都踏出去一步了，又退了回來。
楊語卓一看毫無進展，立刻開始想別的辦法。
火燒不到自己身上時，大家都是旁觀者。
於是，她一邊哭一邊喊，“如果今天抓不到砍樹的人，我以後每天半夜都不睡覺，把各位家裏種的樹全砍了！”
眾人一聽，這事兒可大了！
“到底他媽誰砍的？一人做事一人當，有種就給老子站出來！”
“我家的樹要是因為你被砍掉，等我抓著你，就把你剁了餵狗！”
“到底誰砍的樹？！再不出來咱今天就一直在這耗著了！”
人群裏站著的一個男人拳頭緊了又緊，還是穩住了，沒站出來。
太陽從頭頂一路繞過，落到西邊的山峰邊緣，一直都沒人站出來承認砍了楊現家的櫻桃樹。
等的人們也逐漸失去了耐心。
“我沒時間跟你們在這兒耗，我要回家了，牲口還沒餵！”
一個大哥說完準備走，楊現一把拿過豎在邊上的鏟子，直直朝那個人肚子鏟過去！
“你媽的！”那男人驚叫一聲，連連往後跑了數十步才躲開楊現一下接一下的攻擊，喘息聲密集，“楊現！你瘋了吧！”
“叮”的一聲，鏟子尖端插.入土壤，楊現身上那股窩囊勁兒一褪去，整個人看起來都比平時高大了許多，他眼神平靜，但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堅定，“今天我就站在這兒了，誰走我就當我的櫻桃樹是他砍的！”
“你有毛病吧！你家的事非得害全村都陪你們在這耗著？！”男人情緒激動，說話時唾沫星子都飛濺起來。
楊現沒說話，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
男人無端一陣毛骨悚然，大罵了聲“操”，回原地呆著不動了。
他這出一整，那些本來蠢蠢欲動的村民們紛紛熄了火，有的把衣服一解，鋪在地面上，屁股往下一坐，大有一晚上都坐這兒的架勢。
問心無愧的人都說著話了下來，仍著的人就顯得尤為突兀。
站著的人一共有仨。
天色很暗，三人朝楊現一家三口走過來時甚至看不清臉。
等走到了眼前，面容才清晰了。
從左到右依次是楊征樹，楊征永，楊征言。
他們分別是楊語卓的四叔，三叔，小叔。
楊現傻站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什麽，抖著嘴唇問出一句話。
“是、是你們砍的？”
三人參差不齊地回答“是”。
“行、行了行了，你、你們家的事，自自自己回家去商量！”張結巴說完，大手一揮，催促楊現一家趕緊下工回家。
楊語卓麻溜地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褲腿上的泥，在眾人都看不見的角度咧嘴笑了一下。
站在旁邊一言不發，把整場鬧劇看完的周尹滿臉迷茫。
他剛才覺得自己看懂了一點楊語卓，這下又完全看不明白了。
她和他認識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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