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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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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袁行直的娘子真是一身銅臭,哪裏配得上他!”

“她配不上,誰配呢?你嗎?”

“表姐,你……”

金桂搖落,坐在樹下說話的,是江都縣丞之女姚舜華和她的表姐岑靈君。

岑靈君一句話出來,姚舜華就啞了火,她這個表姐,說話一向噎人,她又不敢得罪,都是因為她身份尊貴,她爹是淮南路轉運副使,這一路大小官員家的小娘子,再沒一個能與她比肩的。

顧觀月與袁澄出了園門,隱隱還聽到裏面的話,她擡頭斜一眼袁澄,正要調侃,就見袁澄牽過她的手,將一顆剝好的糖炒栗子放在她手心。

“咦?”顧觀月瞪大眼睛。

“剛才她們說話時,你連吃了五顆,有一顆沒剝幹凈,就著皮兒一起吃的。就這麽好吃?”袁澄手翻過來,手裏是一把炒栗子。

顧觀月失笑:“袁行直,你到人家園子裏吃席,還連吃帶拿的。”

袁澄見她笑了,顯然沒有因為裏面的話生氣,便說到:“我也一身銅臭氣,正好配娘子。姚家小娘子的話,不要放在心上。”

“哼,你被小娘子們可惜,又不是第一回了,我有什麽好放心上的。”

顧觀月沒料到,兩個人一回揚州,袁澄突然搶手起來。這兩個月,她忙著開起兩家寶應花行的鋪子,再招了人手,等忙完一回頭,倏然發現袁澄身邊“群狼環伺”了。

不應該啊?袁行直這斯還是挺有男德的。顧觀月仔細觀察琢磨了兩天,才發現他這是回到了從小長大的地方,這裏一出門,就能碰到他幾個“小青梅”。

隔壁人家未出嫁的小女兒,隔了三條街上已經嫁人的當鋪主婦,甚至誇張到旁邊巷子裏十三歲的小娘子,看到他都喃喃說一句:“袁阿兄原來娶了娘子。”掩面而去。

這就過分了啊,十三歲的小娘子,五六年前袁澄沒回寶應時,她才不過七八歲吧,就想著嫁給袁澄了?

顧觀月終於意識到,她這個郎君,不是沒人搶,而是在寶應的時候,接觸別人家小娘子的機會少。

忽然就想到一個林蕪,一個斯思,再加一個朱宜慧,都是看到袁澄就眼發直的,頭兩個是好姐妹心裏有數只是遠觀,朱宜慧可實打實想嫁他呢。

今日這個姚舜華,看來又是一筆債。

兩個人徐徐走出擷芳園,袁澄不時遞給她一顆板栗,將姚舜華的事三言兩語說個清楚。

袁家住的揚州城北,靠近淮南路治所,這裏既有路一級官員,又有揚州知州下屬一幹官員,圍著治所向南擴建,離北邊州衙越近,住的人家越有身份。

袁家住的不算核心圈,可也不差,與一些中下級官吏混居,姚縣丞的小宅就離他家不遠。兒時家裏長輩往來,小孩子自然認識。

袁澄少時招貓逗狗,領著一群小孩子騎馬打仗、搶親娶新娘,什麽事沒玩過,多少小娘子就芳心暗許。那姚舜華與袁澄可沒任何婚姻之約,且如今也嫁了人,不過是再看到袁澄,心中不忿。

他們夫妻今日去擷芳園,那是岑副使的私園,袁澄托斯黎約了這一日,帶顧觀月去觀摩來著。

因顧觀月找來找去,揚州城內外靠得近的地方,想租來種花的地實在難找,再往外去,就是幾十裏之外的大莊子,找了人種著花,她自己不可能盯在那裏,空在城裏管兩個鋪子倒清閑下來——也不是她喜歡的。

她就想起來,何不建個兼賞花、酒樓於一體的園子,於是又是找地方、又是到處看園子找靈感。

這時雖然已經經濟發達,時人賞花、畫花、吟花、插花的風俗興起,然而單給人游玩的園子還少,且都是私家園林,並不向外開放。就有幾家私園到特定時日偶爾開放,也還在少數。

像後世開放給人游玩的拙政園、獅子園之類,就更是沒影兒的事,就是蘇州園林,當初不也都是私園嘛。

想做就做,她已在城南一片看好了近二十畝地,那裏原本是棚戶區,搭的亂七八糟幾乎不能住人的窩棚,官府也不管。近日因人口日益繁衍,於是需要重新規劃,等收拾好了,留下零零散散上百畝地來,

於是官方招租,正巧叫她趕上最後兩三塊空地。

餘者大的太大、小的太小,就只這個二十畝的,離著花市和她的鋪子也不太遠,方位也還不錯,不遠處就是一個河道。

顧觀月就出手租下了,一租就是十年。這筆錢還是袁澄付的,她城外田地、城裏鋪子,積蓄也花得差不多了。既然出了這一筆近萬兩銀子,不好好規劃可不行。

袁澄能找著叫她去看的私家園子,都帶著她去了,連佛寺、青樓這種地方,她都要去看一看。於是很可惜自己前世是個學什麽企業管理的廢柴,要是學個園林建築之類,也不用這麽狼狽。

岑副使這園子她今日看完,終於決定不再看了,林林總總看了許多,心裏也有些數,慢慢畫一版示意圖,再讓袁澄找人畫詳圖吧。

說起來,這擷芳園在上流社會頗有名氣,平日卻從不開放給外人看,一省二把手的私人園林,如果不是斯黎已經與岑家定親,袁澄也要再轉圜轉圜,才能帶她來。

今日帶他們看園子的岑靈君,就是斯黎剛定親未過門的娘子。她早些年養在汴京,與京中權貴子女交游,做了長沙郡主的伴當,郡主出家後她才回來,是以年紀已經二十五歲,才要說親。

這世間深情,大抵都敵不過現實,斯黎心中再有顧觀月,他是家裏這一輩唯一成年的男丁,總要成親生子,斯縣尊與趙氏將他教得端方,大概那三四年的等待守望,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岑靈君為人孤拐,即使做了郡主幾年伴當,也還是直通通的性子,最喜對人冷眼旁觀,只覺世人皆醉我獨醒,很有些嫁與不嫁無所謂的樣子。

不知怎麽相看到斯黎時,偏覺得這樣一個外頭清雅內裏端方的郎君,折騰起來該是件很有意思的事,她就點頭允了婚。

所以斯黎這邊托她帶“自己兄弟”逛一逛爹爹的園子,她就開開心心來了,難得斯黎使喚她。

不想她出嫁了的表妹舜華,四處打聽袁澄蹤跡,知道袁澄這日來逛家中長輩的園子,說什麽也要岑靈君帶上她。

表姊妹兩人看著袁家夫婦去了,姚舜華就在背後說起人來。

無非因為剛才顧觀月說了一句:“待建好了園子,可賞玩、可宴飲,一定客似雲來。”她還沒說數錢數到手抽筋呢,不知這些錦衣玉食的小娘子們矯情個什麽。

夫婦二人雖聽了一兩句埋汰話,也不放在心上,袁澄還與顧觀月商議著:“斯黎今日明日都當值,不妨等到他後日休沐,咱們約了他城外賞花釣魚去。我現給你片魚膾,讓你嘗嘗我的手藝。也算謝過他了。”

顧觀月吃完了板栗拍拍手,將手鉆進他手心裏,笑他:“就這麽小氣,人家巴巴地賣了臉幫你牽線逛園子,你只請人野外坐著吃魚膾。”

袁澄笑著:“月兒你這就不知了,尋常人可吃不到我的手藝。斯黎饞著這口呢。”

夫妻二人一路棄車走著,穿橋渡水。慢慢月亮升起來,彎彎一道掛在天空,天上月牙、水中月影,周圍燈也漸漸亮起來映在水中,一時間美輪美奐。

袁澄與她指著招幡、樓宇,一處一處說過去,只覺得能與君共此時是極美極美的,連周圍的人聲都仿佛聽不到了。

顧觀月用力牽著袁澄的手,心裏甜意滿滿,仍不忘敲打他:“袁行直,揚州繁華璀璨,你可別被小娘子們晃花了眼。這一輩子,只許陪我看星星看月亮。”

袁澄看著她月影燈光下一張俏臉,恍若玉人,忍不住啄在她唇上:“自然只陪你。”

顧觀月心中嘆息,這麽個美男子,怎麽就看上自己了,我真是有大福氣。想起還在街上,推他:“有人呢。”

袁澄偏在她耳邊輕輕道:“就是想在有人的地方親你。”讓人看看你是我的。

顧觀月忍不住跺一跺腳,心裏嫌棄袁澄,好好一個男人,看著玉樹臨風、明月郎朗的,怎麽對著她就像個無賴。

她這裏眼眉流轉,袁澄心中一蕩,見左右無人,就將她拉近身邊,腳步一轉站在水邊,借著橋下大樹遮擋,狠狠親在她唇上。

黑暗中喘息聲驚了鳥兒,撲楞楞飛起來繞著樹冠轉了一圈,才小心翼翼又落回樹上。

顧觀月叫壓在樹幹上,先是急著推他,後面被他攬著腰一撚,便漸漸放松下來,任由他侵唇占齒,感覺到他某處迅速擡頭,自己也有些受不了,幾乎站立不住。

小夫妻在橋下站了好一會兒,袁澄才將她放開,幫她理了鬢發,低低說到:“月兒,我們回家。”

至於回家怎樣,也不好細說。

單說過了兩日,到了斯黎休沐時候,果然他們三人便約著去了城外。

大城、夾城之間,有一湖與運河相連,是為保障湖。湖上有橋,沿湖有石,山水亭臺之間,秋桂金菊點綴,風景清幽秀麗。

三人隨意揀了一處,將氈毯一鋪,席地而坐。

顧觀月架起魚竿釣魚就要試試身手,誰知她不是個有耐性的,坐不一時就要挑起竿子看看,魚食一會兒還在,一會兒已經沒了,楞是一條沒釣上來。

見袁澄憋笑,顧觀月便叉腰道:“都說會吃魚的釣不上來,不獨我如此。”

斯黎看他兩個湊在一處給魚鉤上餌料,默默搖頭嘆息。忽聽得人叫她:“斯郎君,真是巧了,你們也在此游玩。”

三人同時回頭看,哦,岑靈君與姚舜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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