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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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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晨光微熹。

袁澄先醒過來,室內彌漫著暧/昧的氣息,與紅燭燃燒的味道糾纏在一起湧入鼻端。

他不由有些心虛,昨夜太狠了些,累到最後都忘記要水,只拿她的貼身衣物為兩人胡亂擦了。

悄悄地轉身看向他的娘子,她在睡夢中還微微笑著,臉兒睡得嫣紅,瞬間讓他的心情充滿歡愉。

今後每一日,醒來都能看到她了!

他悄悄下床,撿起地上的外衣攏在身上,輕輕開了門問到:“靜春,熱水可備著呢?”

他這院裏,丫頭從來都是粗使,有也像沒有,輕易不出現在他眼前,如今也只能叫顧觀月的婢子。

顧觀月累得狠,開門聲說話聲都沒吵醒她。袁澄回來坐在床邊,輕輕吻在她唇角,模糊喚她:“月兒,起了。要去認親。”

癢癢的感覺令她不適地搖了搖頭,往被衾裏縮了縮,還要繼續睡。

才窩進去,忽然覺察到什麽,猛地睜開眼睛。

是了,這是她的洞房,她昨日嫁人了!

袁澄看她驚醒,迷茫地環顧四周,欺身過來湊到她眼前:“月兒~”

一聲聲,旖旎繾綣,不過是普通的愛稱,從他口中出來,又多了幾分親昵。

顧觀月看他披散著頭發,與自己發絲糾纏,一張俊逸非凡的臉近在咫尺,不由漾出一抹笑容。

“郎君。”她自然地向他伸出手臂,環在他頸間。

袁澄簡直看到自己的心一顫,昨日情濃時,她也是這麽喊的。

兩人正膩個不夠,門上傳來敲門聲,靜春、時鳴在外笑問:“娘子,婢子們進來了?”

顧觀月躲進被子裏慌忙喊到:“不要。”

袁澄大笑:“你們娘子害羞呢,水放在門口吧。”

顧觀月手忙腳亂地起來。衣服零落,拽著錦被四處尋找。

袁澄在一旁看著偷笑,見她羞惱瞪著自己,忙提了水進來,讓她進盥房洗沐。

這才叫靜春她們進來,幫她尋新衣裳。

兩個丫頭未經人事兒,進來就紅著臉低頭幹活。

情/事之後被人圍觀,兩輩子第一次。顧觀月不好意思,話都少了些。

很快梳洗畢,夫妻二人並肩向朱娘子院中去。

大袖下,兩只手緊緊交握。

袁家的規矩不重,只是今日新婚頭天要拜親,得在族親們進來之前到朱娘子處。

朱娘子偏房內早擺好了飯,顧觀月進了門,紅著臉甜甜喊了一聲:“阿姑。”便要站在朱娘子身旁為她布菜。

朱娘子哪裏肯勞動她,這個媳婦一看就不是會伺候人的主,還是免了兩下裏不舒服吧。

看她似模似樣地夾了一筷子腌筍,便一定讓著她坐下了。

過一時,族親們就邀約著到來。

如今袁家與他們最近的兩房是袁澄的大伯和三叔,因維揚書坊爭產一事,他們與大房已是水火不容之勢,只剩一點面子情,大房幹脆只送了禮錢回來,人未親至。

三房在這件事上涉及不深,倒還有些往日情分,今日就來了。

又有袁澄姑姑家,他表妹春鳶早已懷抱別投,他姑姑與朱娘子為此有兩年不曾說過一句話。

只是這三年裏因各節令祭祀不斷,常常需要走動,關系又有所轉圜,是以今日也來了。

另還有堂伯父一家、堂叔父一家等諸多人,都要在這天拜過。

堂上添了凳子,眾人圍坐在一起,歡快地交談著,幾個堂兄弟擠眉弄眼地打趣袁澄。

其他認親、拜親、散紅包、奉禮物等事,不值贅述。

朱娘子看幾個年少的侄兒、侄女兒拿了顧觀月給的銀錁子,圍著顧觀月道謝,還要呲嗒她大姑姐:“你們嫂子是個有大本事的,外頭家裏各樣都來得,這才是真正的好兒媳婦呢。”

袁澄的姑姑在一旁尷尬地笑,也不敢搭話。

靜春在側暗道:怪不得娘子要準備銀子,果然是財大氣才粗。

朱娘子因得了意,給兒子準備的三朝回門禮又厚了幾分。

花滿蹊,張娘子這三天不知道怎麽過的。

早上拿起繡活想元娘,中午收拾花草想元娘,晚上放下書本臥在床上還是想元娘。

縱知道女兒是個厲害的,也擋不住這片慈母心腸。

所慮者無非有三,女婿對女兒的身子是否介意,親家母有沒有為難女兒,女兒到人家家裏適應不適應。

待顧觀月帶著袁澄笑容滿面進了家門,兩人重新跪拜過,張娘子這顆心才算放下一半。

席上見袁澄為顧觀月布菜,顧觀月亦回他一碗鮮湯,兩個人打著眉眼官司,張娘子欣慰道:“見你們兩個這麽好,娘就放心了。元娘打小受的苦太多了,從十歲起就是顧家的當家人,她心性又高,有委屈也不愛給人訴,如今成了行直的房內人,還請行直多看顧她,少使她受些苦。”

袁澄忙放下筷子,鄭重說到:“阿娘放心,月兒的身世、為人我都清楚,因清楚才更疼惜她。她是個嘴上犟心裏軟的,兒斷然不會讓她受委屈。”

顧觀月也斜他一眼,笑吟吟接道:“你倒是給我委屈受受看。”

袁澄亦笑道:“不敢,不忍。”

張娘子看他倆如此,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只是她這裏放心顧觀月,顧觀月卻反過來不放心她了。

見空了便問她:“我這一出嫁,只剩下阿娘一個人,白日裏也無人陪著插花、煮茶、說話,晚間也沒人為阿娘讀書,這樣冷清,我心裏難受。”

張娘子道:“何嫂子陪著我呢。外面這麽大的花園子也盡夠我逛的。再說我這般大的年紀了少了避諱,與你孔師傅也聊聊花經,隨便就是一天。你也不是不回來,不用如此掛心。”

袁澄也忙說:“你想家來時就家來,套上車半個時辰就到了,花滿蹊離了你也是不成。娘那裏我早說過了。”

張娘子笑道:“正是如此。女婿想得很周到。”

顧觀月見他兩個一唱一和,不好再說什麽,只是不由地想起吳慎來。

雖多日不見,她卻知道新婚那天他在袁家喝酒。若……唉,沒得胡思亂想什麽。

自此後,顧觀月便常在寶應縣城、花滿蹊兩地跑,十天裏總有三四天回去,陪伴張娘子。

這麽一個頻次,剛好卡在讓朱娘子快不快活的點上,朱娘子也只好悶頭認了。

自從知道要娶的是這麽個外頭剛強的兒媳,她心裏也做了些準備。

見顧觀月凡在家時也算殷勤,各色事情都要稟過、問過才伸手,讓她做什麽她都極少反駁,哪哪都挑不出禮來,便覺得自己當人家婆母的威嚴也還是有的,因此安心過活了。

於顧觀月而言,不過殷勤些,就能省卻很多啰嗦,讓袁澄中間少犯難,何樂不為。

她這裏一嫁人,門上管得松了,這一日不知怎麽又讓吳慎混進了花滿蹊。

未得張娘子親口拒絕,他總是不肯死心。

他到時,張娘子正在堂上磨茶粉。

聽得何嫂子進來說:“吳二郎君請見,說尋了一枚好刻刀,給您送來。”張娘子楞了一瞬,輕輕嘆口氣。

何嫂子也默,若說她先還沒看出來,這回也察覺了。

張娘子道:“請吳家侄兒在院裏坐吧。”何嫂子便出來請進。

吳慎見著她就緊張,磕磕絆絆說:“嬸……平日裏刻印章,不知有沒有趁手的家夥,我……尋到一個好工匠,打了幾把刻刀,或許可用。”

張娘子真誠瞧著他,柔聲說到:“不必再費心了,我如今已不刻了。”

吳慎不死心: “今後都不刻了嗎?”

“今後都不刻了。”

吳慎心裏發澀,她的聲音還如往常溫柔,說出的話卻似不容置疑,口內拒絕的是刻刀,實際拒絕的是什麽?

張娘子幾乎不忍看他。

呆坐了似乎半盞茶的時間,吳慎起身,聲音發緊地說:“我……這就家去了。”

張娘子點頭,說著:“請何嫂子送送。”她轉身走回房中。

吳慎看著她纖弱的背影,踉蹌而去。

見他果真去了,張娘子松了口氣。這事兒,不能讓任何人知曉,連元娘也不行。

顧觀月的確不知道她娘也拒絕了吳慎一次。

她的婚後生活適應得還算順利,這一日照常回花滿蹊看張娘子,也未發覺她任何變化。

母女兩個,一個在花圃裏嫁接菊花,一個在亭子裏繡花兒,累了就在亭裏坐著說話喝茶,好一派安然恬淡的田園生活。

半下午,顧觀月陪著張娘子描繡樣,還說了一回她舅舅的事,要再寫封信去。

張娘子道:“該走一趟揚州,認認周內官,打聽清楚再寫信。”

正謀劃間,忽然何嫂子引著一人進來,正是李二娘的二女兒,菡香。

菡香是個十三四歲豆蔻少女,身材瘦小,穿得也襤褸,卻有一雙極漂亮的眼睛,比其姐姐荷香多著十分的靈透。

李二娘從春上,常派她來打些秋風。

菡香這回,卻不是李二娘攆著來的。見了她母女,忍恥問到:“姨姥,元姨,今天又要麻煩你們。”

張娘子憐她不易,顧觀月也喜歡她,忙讓她坐了說話:“哪裏就這樣客氣了。菡姐兒有什麽事兒?”

菡香於椅上淺淺坐了,便道:“想借些豆子。我姐姐她,這些日子總想吃些炒豆……家裏沒有這些。”

孕婦嘛,口味千奇百怪,顧觀月笑道:“讓何嫂子找找,有多少都給你帶去。”

她家也沒專門存豆子,因廚房管著外面大夥兒的飯,才樣樣都有些。

菡香抿著唇,有些羞愧地點頭。似乎覺得該解釋解釋,又道:“都說是北地旱災,咱這裏糧食跟著貴了,我們才……”才一次次來借糧食。

顧家母女跟著嘆氣:“咱家花圃上跟著孔師傅的大武、小武,還是北地來的呢,怎麽今年還接著旱。”

見何嫂子扛著半布袋豆子來了,停下話頭。

菡香接過袋子,再三感激,才去了。

顧觀月也跟著出來,回城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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