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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舉(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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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舉(3)

陸子羨前兩輪都是第一,公平起見,這一輪他需要最後一個出場。他站到一邊,手中不經意把玩著一枚石子,眼睛卻緊緊盯著那幾個木偶。

第一個上場的是個壯漢,渾身孔武有力,一看就是多年習武的成果。按照規矩,他需要先選一個靶子,共有三次射箭機會,取最高一次作為最後的成績。

他挑了把弓,大剌剌走到中間的位置,不客氣道:“俺在家排行老三,靶子也選老三!討個好彩頭!”

話音未落,他搭箭上弓,“嗖”一聲就將箭放了出去。因為他力氣極大,弓被拉得很滿,那箭仿佛一道閃電,直直朝著木偶射去。

眾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這力氣,估計木偶人都要被射穿。

眼看那箭就要射中眉心,半空突然傳來“鐺”的一聲。一枚石子憑空出現,不偏不倚正好攔住了箭的前路。

因為這一變故,那支箭偏了一點點方向,也就是這一點點偏離,竟讓那箭擦著眉心而過,從木偶人的頭頂躍了過去。

而先前那枚攔路的石子,在撞上箭頭的瞬間就碎成幾塊,在慣性的作用下朝不同的方向砸落下去。

臺下頓時一片唏噓。

“太可惜了,就差一點點。”

“怎麽會突然冒出個石頭來?運氣也太差了。”

“還有兩次機會呢,再看看。”

周圍議論紛紛,陸子羨嘴角卻揚起了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

那枚石子被分成幾塊,剛好砸在了每一個木偶人身上。而他剛剛看得清楚,其它幾個木偶人都有輕微的搖晃,只有最後那個——

絲毫沒有晃動。

臺上的壯漢有點失望地搓了搓手,卻並沒有太過在意,又一次搭弓上箭,穩穩地射了出去。這次沒有石子的幹擾,這支箭準確地射中眉心。

壯漢對自己的表現很滿意,他將弓放回原位,擺了擺手道:“射中就成,俺滿足了!下面個誰,直接來吧!”說罷,大剌剌走下了臺。

接下來的比試很順利,考生依次上臺,成績有好有壞。只是有一點很奇怪,每當有人想選最後一個靶子時,總會被莫名其妙的東西彈到手,要麽是石子,要麽是樹葉,有一次竟然是一根草藥。一來二去,大家都覺得最後一個靶子不吉利,竟沒有一個人再選它。

嚴歸盯著臺上的動靜,眼神漸漸陰翳起來。許景彥坐在一旁,瞥了眼嚴歸的神色,又看了眼那足有一人高的木偶,立時便明白了其中關竅。

他搖了搖頭,將身邊的小廝喚來,低聲道:“去查查恍然書坊的老板是誰,給他家人送點銀子過去。不要說是我給的。”

小廝會意,悄聲退了下去。許景彥看著那排被當作靶子的木偶,長長嘆了口氣。

嚴歸這心狠手辣的程度,真是超乎他的想象。也不知道被關在木偶裏的人是誰,要是沈知錦被這樣折磨……

許景彥渾身一個激靈,趕緊將這種莫名其妙的想法甩到腦後。沈知錦這會兒應該好好呆在沈府呢,怎麽可能跟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有關。

他暗笑自己簡直著了魔,什麽事情都能聯想到她。他再次下定決心,等這場比試結束,一定要第一時間去見她。

四個考生接連比完,輪到陸子羨上臺了。

他挑了第一個人用過的那支弓,取了三支利箭,從容地走到最後一個靶子前,搭弓準備上箭。

有眼尖的人察覺異常,定睛一看,立時驚呼道:“他要射兩支箭!”

兩支?眾人仔細看去,這才發現陸子羨竟同時將兩支箭搭在一起,遙遙對準了靶心。

所有人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人也太狂妄了,同時射兩支?”

“說不定這是種策略,兩支比一支射中的可能性更大。”

“別說話別說話,他要動手了!”

許景彥循聲望去,見來人是陸子羨,臉色立刻難看起來。他冷哼一聲,扭頭不想再看,就在這時,他派去的小廝匆匆趕了回來。

“回大人,查到書坊的老板是誰了。”

許景彥點了點頭,不冷不淡道:“嗯,給他家人送點銀子,好好安撫安撫。”

“可是……”小廝遲疑道:“他家恐怕……不是那麽好安撫。”

“嗯?”許景彥這才轉過頭來:“是哪家的人物,這麽有來頭?”

“回大人,是……是沈家。”

許景彥騰地站了起來,不可置信道:“你說什麽!”

“回大人,書坊的老板是…..是沈家姑娘,沈知錦。”

沈知錦!

許景彥感覺天旋地轉,臉色立時煞白一片。他猛然轉頭看向陸子羨,阻止的聲音就要沖口而出。

“嗖嗖”兩聲,陸子羨將兩支箭射了出去,沒等兩支箭射中,緊接著又射出了第三支箭。第三支箭撞上了前兩支的尾端,那兩支箭吃重,竟硬生生拐了個彎,直直朝著木偶的側邊射去。

陸子羨扔下長弓,一甩長袍,緊跟著沖了出去。

許景彥怔了一瞬,立刻反應過來。他來不及懊惱自己的後知後覺,立刻跟著陸子羨的腳步,向最後一個木偶的方向沖了過去。

“鐺鐺”兩聲,兩支箭釘進了木偶的側邊縫隙,因為沖力過大,木偶猛地震了震,竟從中間開始緩緩裂開,最後散成前後兩片,哐當砸在地上。

而裏面,赫然站著一個綁在十字架上的姑娘。

此時的沈知錦早已渾身無力,意識渾渾噩噩。因為缺氧過久,她的嘴唇發紫,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全靠一絲意志力撐到現在。

突如其來的陽光讓她的意識清明了一瞬,她努力睜開眼,只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朝她沖了過來,隨後便支持不住,整個人重重向地面砸去。

就在即將砸到地面的一瞬間,一個人影猛然沖了過來,穩穩將她接在懷裏。

“別怕,我來了。”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沈知錦長長松了口氣,感覺腦海裏最後一絲勉強支撐的絲線,終於可以放心地斷裂。

她顫動著嘴唇,掙紮著喊道:“陸……子……羨……”隨後便再也支撐不住,整個人沈沈地昏睡過去。

陸子羨探了她的鼻息,確認她氣息尚存,這才輕聲回應道:

“是我。”

他解開她身上的綁繩,將她打橫抱起,無視周圍眾人驚詫的目光,快步朝場邊走去。

就在這時,許景彥沖了過來。

“把她放下!”許景彥攔住他的去路,快速道:“她現在狀態很不好,貿然行動會加劇她身上的傷,你不能……”

一道寒光閃過,一柄長劍直直穿過許景彥的腿。

陸子羨冷冷盯著他,道:“滾。”

許景彥低頭看去,只見大腿一道深深的劍痕,鮮血浸濕了衣袍,強烈的痛楚讓他不由自主軟了下去,撐著地面再難站起。

他不可思議地看向陸子羨,不敢相信他竟然會真的動手。

陸子羨卻看也不看他,沈著臉抱著沈知錦,大步從他身邊走過。

許景彥想攔住他,大腿卻痛得發顫,根本站不起來。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陸子羨將沈知錦抱走,眼神裏幾乎要噴出火來。

為什麽,為什麽每次都是這樣!每次都是他搶先一步!到底憑什麽!

早知道,早知道……

小廝撥開人群,著急地沖到許景彥身邊,邊說邊張望:“大人,大夫找來了,沈姑娘人在哪裏?”

許景彥狠狠咬著嘴唇,幾乎要將嘴唇咬出血來。半晌,他才轉頭看向小廝,聲音冷漠狠厲:“滾開!”

*

沈府。

周南安仔細地替沈知錦把脈,眉頭漸漸緊縮起來。片刻後,他擡起頭,沈著聲音道:“出去說。”

陸子羨點頭,將沈知錦的手放回被褥,掖好被角,這才快步走了出去。

周南安認真道:“沈姑娘確實中了博落回的毒,而且從脈象上看,中毒不輕。我之前跟你說過,配解藥需要點時間,這期間你得仔細看著她,別讓她有什麽閃失。”

“好。”陸子羨沈默了片刻,道:“需要幾天?”

“最晚三天。”周南安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臉,嚴肅道:“幫我收拾一間房,這幾天我就住在這裏,不要讓任何人打擾我。”

陸子羨點頭。他了解周南安,雖然平日吊兒郎當,但在治病救人這件事上,絕不會有任何含糊。

周南安給他留下了幾支活血化瘀的膏藥,又留下一副用於鎮靜的藥方,這才走進旁邊一間房,將房門鎖了起來。

陸子羨將藥方在懷裏收好,拿著膏藥,轉身走回了沈知錦的房間。

沈知錦雙目緊閉,臉色十分蒼白,嘴唇緊緊咬著,像是在經歷十分難受的事情。

陸子羨輕輕掀起一小塊被角,露出她的一截手腕,隨後取過藥膏,幫她擦起藥來。

她手腕上的勒痕很深,因為勒的時間太長,已經形成了一片淤紫。周南安交代過,必須每天給傷口用藥,及時讓淤血散開,這樣才能不留下後遺癥。

陸子羨動作很輕,可大概是傷口實在很痛,在指尖碰到手腕的一剎那,她竟然猛地一顫。

陸子羨動作一頓,有些不確定地喊道:“沈知錦?”

沈知錦眉頭緊皺,眼球快速轉動,片刻之後,竟緩緩睜開了眼。她一言不發,目光牢牢盯著陸子羨的臉。

陸子羨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沈知錦別過了臉。見她有所反應,陸子羨才舒了口氣:“你終於醒了,看來也沒有周南安說的那麽……”

“對不起。”

陸子羨一怔:“……沈知錦?”

“對不起。”沈知錦擡眼看他,眼裏閃著淚光。她囁嚅著唇,似是有許多話想說,最後卻只有一句“對不起”。

陸子羨沈默了一瞬。他盯著沈知錦,良久之後,沈聲問道:“沈知錦,我是誰?”

沈知錦閉上眼睛,淚水從眼角滑落。她似是十分痛苦,臉色慘白如雪,渾身微微發顫。她嘴唇翕動,片刻之後,顫著聲音道:“我沒想到會這樣。”

“對不起,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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