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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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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懷

飽餐後,羅桐給遲兮語配了個小丫鬟,年歲不大,面相看著憨厚,喚為杜鵑。

羅桐念及她自遠方來,一路奔波定然是累了,天還未黑便讓杜鵑帶著她回房間歇息。

將軍府景色甚好,亭臺水榭倒頗為雅致,處處栽種花草,原本以為將軍府應該是肅穆威嚴,不成想也可以這般清幽綿長。

“姑娘小心臺階。”身側的杜鵑適時的扶住遲兮語的手臂,提醒她留意腳下。

“多謝。”遲兮語忙著道謝,從小到大她都野慣了,可沒受過這等禮遇,如今到了將軍府,還是生平頭一遭。

“姑娘客氣了。”杜鵑甜甜的笑著,心想這姑娘看起來不僅模樣兒好,而且脾氣也好。

由杜鵑陪著一路來到寒松院,拐到一處角落廂房,此時夕陽正打在門外花枝上,花影重疊壓在門上,一陣幽香傳來,令人心曠神怡。

“姑娘,到了,”杜鵑推門而入,又扶著遲兮語進了門,“夫人吩咐了,往後姑娘便住在這裏,奴婢往後便聽姑娘差遣,這裏是寒松院,是公子的居所,從這花墻拐出去便是公子的書房,再往前走便是公子的居室。”

“公子,哪個公子?”遲兮語心頭一驚,有些不好的預感。

“就是程修公子啊,將軍和夫人的獨子。”

“這是他的院子?”遲兮語眉目微挑,語氣中皆是不可思議,怎麽還和他住一個院子。

“是啊,”杜鵑點頭,“不過姑娘放心,雖然聽起來只有這花墻之隔,可是離得很遠,繞過去也要費些功夫,寬敞得倒像是兩個院子,平日裏公子也不常在府。”

聞言,遲兮語的心稍稍安下,若是這樣便好,眉目垂下,手指無聊的摳著衣袖上的刺繡,腦海裏浮現的確是那程修犀利的眼神和幾乎抿成一條直線的嘴巴。

本想著和杜鵑打探一番,轉念一想自己初來乍到便問東問西似乎不太好,也便作罷。

杜鵑替她鋪好床鋪,伺候她休息,遲兮語並不習慣這樣的待遇,於是便讓她出去玩,說自己來便可以。

屋內只剩下她自己的時候,她才敢松懈下來,身子早就疲乏不堪,隨意歪坐在床榻上。

手中還捏著出門前夫人塞給她的那半塊兒玉佩,說這本就是念遙母親的,應當她保存才是。

看著玉佩她有些心虛,手指輕輕摩挲著,隨後寬衣上床,才翻了個身,便覺著眼皮打架,說什麽也張不開了。

沈沈睡了不知多久,遲兮語夢回路上的那間破廟,還有那棵遲念遙墳頭的松樹。

一時間她也分不清夢境還是現實,只在嘴裏喃喃的說著“等我回來。”

***

程修書房一側便是那道長長的花墻,立在書房窗前,目光透過花墻,卻見那頭漆黑一片,並沒掌燈。

書童阿末捧了一摞書進來,見程修望著花墻那頭,將書放在桌案上,一邊整理一邊問道:“公子還是不放心念遙姑娘?”

阿末可是自小跟在程修身邊的,程修一舉一動他都清楚明白。

“我總覺著不對,”程修側頭,“你這兩天悄悄尋個人將她模樣畫下來,再找人去臻州打探一番。”

“是,”阿末應下,隨之斟酌著又開口,“小的倒覺著這次是公子多慮了,念遙姑娘可是帶著夫人的信物來的。”

“信物,”程修輕笑一聲,“信物又不是了不得的東西,你沒聽母親說,遲念遙家裏亂七八糟的親戚多,真假難辨。”

“您的意思是,有人拿著夫人的信物冒充?”阿末在身後挺直了身子,覺著有些不可思議,“這……是不是公子過於謹慎了……”

“今日與母親談話,得知母親故友也是出身書香門第,教的女兒定也是知書達理,可她只身一人千裏迢迢來到京城,可不是嬌貴女子容易做到的。”

程修負手而立,回想她的音容樣貌,嬌美,看起來卻不柔弱,和他從前見過的女子本質上有很大的不同。

“就憑這點……”阿末聳聳肩,還是覺著自家公子多心了。

***

次日清晨,遲兮語起了個大早,昨夜睡的是她逃難這麽些日子以來最好的一個覺,以往都是枯草山洞,今日醒來在雕花梨木床上,身上還蓋著軟織錦被,一時間有些恍惚,腦袋居然有些發懵,直到杜鵑端了洗臉水進來。

隔了繪著青山綠水的屏風,遲兮語聽見銅盆落架的聲音,於是起身下床。

“姑娘醒了,是奴婢吵醒您了嗎?”杜鵑忙問。

“不是,我早就醒了。”遲兮語笑著搖頭。

“那姑娘來洗臉吧。”說著,杜鵑將毛巾雙手遞上。

杜鵑手腳麻利,一看就是平日訓練有素,可遲兮語從小到大都是自己動手,也沒讓人伺候過什麽,於是回絕了杜鵑,讓她自己去忙,自己梳洗打扮。

著了幹凈衣裙,老夫人那邊遣了人來請遲兮語用早飯。

遲兮語不敢耽擱,一方面是餓了,一方面是將軍府太大,生怕腿腳慢了讓她久等。

收拾妥當後,遲兮語便提了裙往外走,憑著昨日來時記憶穿過花墻,陽光正灑在花墻上,斑駁的花影打在身上,鼻尖兒傳來陣陣幽香。

不說旁的,只覺得這花墻立的別出心裁,徜徉花海如夢似幻。

腳下匆匆走著,腦海裏一時為這花墻分神,一轉彎沒留神,撞到一堵軟墻上,遲兮語瘦弱,這一撞措手不及,向後彈退了兩步。

一擡眼,居然是程修立在面前。

遲兮語一緊張,微張著嘴立在那裏,不知該如何稱呼他。

程修眉頭微皺,方才還忽然覺著心口一陣馨香的綿軟撞了滿懷,轉瞬才見原來是她。

鼻尖兒處還有淡淡香氣縈繞,一時竟分不清是來自這花墻上還是來自她身上。

“該用早飯了。”程修率先打破這尷尬的場景。

“是。”遲兮語反應過來,略顯遲鈍的點了點頭。

程修沒有多言,大步踏出院子,隨之感受到身後輕快緊湊的腳步聲不遠不近的隨著。

二人一路無言,一前一後步入廳堂。

羅桐見他二人一齊進來,眼前一閃,居然忽覺這二人看起來十分般配。

“來,念遙,坐到姨母這來。”羅桐朝遲兮語招手,遲兮語乖巧坐過去,而程修坐到了另一旁。

“昨個兒睡的還好嗎?”羅桐問。

“很好,睡的很沈,”遲兮語擡頭觀摩羅桐的臉色,見她臉色不算太好,“姨母,您身子好些了嗎?”

“好多了,原本需要慢慢養著,如今見了你便好了大半兒了。”

聞言,遲兮語笑得有些尷尬,實則心裏是虛的。

這頓飯吃的安靜,可是遲兮語一直有個疑慮,為何從不見將軍,雖然好奇卻不敢多問。

遲兮語只顧著吃自己面前的菜,羅桐看了她兩眼,將自己面前的一道軟炸酥肉換到她面前。

“這是姨母親手做的,你嘗嘗,”隨即又言,“從前你娘親就愛吃這口,一次能吃小半碗椒鹽料,我不知給她做了多少次。”

說起少時趣事,難得羅桐的雙眼中透出些孩子氣的光亮來,遲兮語卻聽的雲裏霧裏。只淺笑作回應。

“我還親手教過她做這個,你娘可做過這個給你吃?”

遲兮語夾起一筷子酥肉放在口中,外酥裏嫩鮮香可口,屬實好吃,唯獨就是味道淡了些,她從前可真不知道世間還有這麽一道菜,只含糊應著:“是做過的……”

其餘不敢再多言。

程修在一旁一邊細嚼慢咽,一邊盯著她的一舉一動,一手抄起一邊的茶盞輕抿一口,適當的掩蓋了自己若有似無的笑意。

飯才吃了一半,丫鬟稟報有人要求見夫人,羅桐起身凈了手便去見客,臨走前還叮囑遲兮語多吃一些。

羅桐這麽一走,廳堂裏離得近的,只剩下程修和遲兮語。

遲兮語知道面前這個茬兒是不好惹的,也不敢多事,只顧低頭吃自己的。

這酥肉確實好吃,她連吃了幾塊。

程修將茶盞放下,手執筷子輕指了那盤酥肉,語氣淡淡的卻難得透著些溫柔好聽,“這酥肉好吃嗎?”

遲兮語停頓一下,隨即放緩牙齒咀嚼的速度,輕聲應著,“好吃。”

“不覺得淡嗎?”程修又問。

遲兮語眨巴了兩下眼睛,“確實有點兒……不過還是很好吃……”

“那你娘曾經給你做的時候沒有告訴過你吃這道菜要配上椒鹽的嗎?”

程修將筷子放下,擡手將羅桐不知何時擺在遲兮語面前的椒鹽小蝶推得更近了些。

遲兮語腦袋“嗡”得一聲響,她第一次吃這東西,哪裏知道是要配椒鹽吃的,怪不得方才羅桐說得椒鹽料,原來就是這東西……

“我在家吃的時候是不配這吃的……”

遲兮語心怦怦亂跳,撒謊她實再不算擅長,尾音越發的沒底氣,這一瞬間,她甚至在想,要不然此時趁著羅桐不在,就全招了吧!

“阿末!”

正當遲兮語心裏打鼓的時候,程修將阿末喚來。

“之前騙了咱們程府銀子的那個人都招了嗎?”

程修問著阿末,目光卻一直停留在遲兮語頭上。

“起初還嘴硬,後來打得皮開肉綻命都丟了半條才肯將實話吐出來。”

其實阿末也不知道程修問的是誰,可是既然問了,就是要敲打人,也便默契的與他附和,胡言亂語一通便是。

這通胡話聽在遲兮語的耳朵裏便如芒刺,紮得生疼,那些場面連想都不敢想的。

“其實……其實我……”遲兮語咬了後槽牙,鼓起全身勇氣才終於敢對上程修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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