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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回追“妻”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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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回追“妻”去,也?

蜀中,物華天寶之地。卻也每日都在經歷各種各樣的生離死別。

江水這一次的離開,她自己完全沒有意識。她沒有看見江母沈默著,臉上斑斑淚痕,似心如刀絞,有氣無力斜靠於闌幹。也沒有看見哥哥怕侍衛粗手粗腳弄傷自己,緊緊跟著她,一步不離,眉頭揉成一團,他在譴責自己沒有本事留下妹妹。

她也不會想到,裴回回去的路上遇到了侯府的侍衛,他不願意將自己交給他們,在雨中大打出手。白宛臨走時在她手裏塞了一個小木笛,嫂子將兩只揪甲一同放在了行李裏。

這次沒有任何人說迫不得已。

扶著江母坐下後,江山和妻子立於旁邊,無語凝噎。她和女兒最後一次說話,以不愉快收場。當再一次看見裴回抱著她回來,忽然發現原本白白胖胖的小孩,竟然有了成熟的曲線。縱使裴回輕手輕腳,她也怕江水如柳般纖細的腰被他折斷。

她躺在他懷裏,安靜地如一只受傷的白兔。她很想和之前一樣,立馬跑去廚房,為淋雨晚歸的皮孩子煮一碗姜湯。可今日,陰森森在本就不大的院子裏站了這麽些人,冷眼旁觀,帶上江水立馬就要啟程的架勢,她止步了。

若不是裴回拼命帶她回來換下淋濕的衣裳,她怕是見不到自己的女兒了,江水怕是也要再生一場大病了。

江母內心愧疚自己迫不得已,是自己放棄了江水。依這小姑娘的脾氣,怕是一輩子也不想看見自己了吧。這樣也好,江母艱難地抽了抽嘴角。

江山站在旁邊出神,他希望江水過得好,但也不知道江水會不會就此忘記自己。長路漫漫,幾年兄妹情已,不知此生是否還能相見。

另外一邊,裴回火急火燎地趕回茶館就要收拾行李。他想陪著她,京城路遠,他已然開始牽掛。

“你要走?”白宛仍然懶洋洋地躺在藤椅上,撇了一眼收拾行李的裴回,“舍不得我們江水啊?”

她伸手從青綠瓷盤中拿起一顆圓潤飽滿的葡萄。通體透亮,盈盈綠意,被如蔥白的手指送進嘴裏。這些年的歲月倒是把她改變地徹徹底底,不再像之前一樣遇事魯莽,先坐下來,喝一杯茶的時間總是有的。

“你這新傷舊傷的,淋了這麽大一場雨,再等幾日再啟程吧。”

裴回被戳中了心事,面帶不悅:“無足掛齒,再見了白姨,蜀中待不下去了就去京城找我。”他邪魅一笑,說著就往外走。

“這山高路遠的,你……”白宛還沒勸完,裴回已經“咚”地一聲倒地。行軍之人,身材魁梧,裴回又身高七尺,簡直如一座大山傾倒。一聲巨響,惹得樓下夥計連忙上來關系自己的老板,若是出了什麽事,不得向撈點油水再走?

白宛不緊不慢朝門口走去,翻過裴回的頭,已然燙得可以烤紅薯了,不禁扶額:這家夥究竟是對自己的身體狀況一概不知呢,還是心思全在那丫頭身上。真是令人頭大,敵國的將軍偏偏老靠自己來救。

江水被馬車顛地日漸消瘦,眼看就只剩下架子骨了,還好到了。

侯府理皇城不遠,是當初開國元勳的宅子,後來因各種罪名被罰沒。新皇帝年輕氣盛,偏愛有為青年,宋麒才高八鬥,一路過關斬將摘了榜眼。這位朝中沒有什麽根基的榜眼甚得皇帝歡心,賜個住得近的宅子,有事半刻鐘便能趕到皇帝面前出謀劃策。

宋侯爺有個糟糠之妻,早些年一路支持他求學考功名,夫妻之間情感甚是不錯。封侯後也未忘記這位夫人,姓劉,字卻沒幾個人知道,平日裏就夫人夫人地叫,沒人關心她的姓名。

後來這位讀書人越讀越迂腐,偏偏要去那書中尋找什麽黃金屋,顏如玉。找不到就整日郁郁寡歡,老夫人見狀,連忙塞了個秦姨娘過來。

為了讓她看起來卻似顏如玉,老夫人可費了些功夫。先是去門第較低的人家尋,原是劉夫人和宋麒出生本就不高,不能蓋過了他們。尋得秦姨娘後,日日讓教養婆婆規矩行為舉止,學一些皮毛的詩書,窈窕美人的形象便立住了。

據說是在除夕夜送去的,老夫人見兒媳肚子生了一胎後再沒動靜,可真狠得下心。萬家燈火初上,黑夜中星星點點,煙火綻放的一剎那,開出了秦姨娘這朵美麗的花。她似從月中走來,娉娉婷婷,於樓閣上彈奏一曲相思,撩動了宋麒的心弦。

那一晚,江水並不在乎誰和她一起跨年,桌上有好吃的點心,就夠她守一晚上歲了。稚童的眼裏全然是看不清母親的憂傷。

車馬一停,江水感覺自己經過了無數雙手,有的孔武有力,只是勒得自己青疼,手上繭子很多,吹在自己臉上的呼吸也很重,應是個粗使婆婆;而有的手十分纖細,像是把自己架在兩根樹杈上,一陣酸痛,這樹杈又不甚結實,搖搖晃晃地,隨時都會被甩出去。

江水癱軟了身子仍由她們擺布,終於被柔軟的被子給包裹住。耳邊有個溫柔的女聲一直在吩咐著“快去給姑娘煮一壺紅棗蓮子茶,多放些冰糖,這孩子怕苦。”“你們服侍姑娘更衣,這衣服材質不行,睡著會難受。”“你們去吩咐廚子備一些姑娘幼時愛吃的東西,等姑娘醒了就端上來。”這應該是她的母親了。

“母親,這是阿姊嗎?”過了不久有一清俊男聲在耳邊說話,他離江水很近,應是在細細打量自己的姐姐。江水可以聞到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奶香,甜甜的。

“夫人,姑娘前幾日過了風寒,這一路舟車勞頓,又暈又吐的。夫人別染上了病氣,母女相逢本事喜事,夫人先去休息吧,等姑娘醒了再見也不吃。”

這是在馬車上聽見的那個婆婆的聲音,聲音很熟悉,像是個多年未見的老友。語氣裏也盡是情真意切,應是小時候的嬤嬤,卻始終也記不起具體的樣貌和性情了。

屋裏有絲絲檀木清香,凝神效果十分顯著,江水在婢女們來來回回為自己準備這兒準備那兒的聲音中沈沈地睡了過去。

“母親,我怎麽從未見過阿姊,她是母親的孩子嗎?”宋冬景跟在劉夫人身後一個勁兒地追問。作為嫡子,他一出生便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所有東西,還有哥哥,宋冬陽對他十分疼愛,他自幼跟著老夫人生活,沒染上秦姨娘的心機本事。

可冬景總是覺得自己缺點什麽。私塾裏上學時,他總是很羨慕別的小孩有阿姊給縫制的荷包,冬日還有手套,當別人說起自己阿姊研究了什麽好吃的點心時,他只能微小點頭。自己的哥哥可從來沒有做過這些,他沒什麽想說的。

於是,當宋冬景知道自己還有個姐姐的時候,他大喜過望。他就差個姐姐!

“你阿姊小的時候身體不好,被娘送到蜀中去養身子了,是以你沒見過。”劉夫人流利地說著這麽多年編來欺騙自己和他人的謊言。

“可阿姊這麽多年都沒養好嗎?”宋冬景雖說比江水小了幾歲,可小男孩長得很快,他的身高已經遠遠超過江水。從背影看去,長身直立,不知是誰家俊俏公子。他愛穿一身青綠長衫,腰帶裹緊,發髻高束,是白凈版的江山。英姿颯爽,引得多少小姑娘眉目傳情。

近看冬景的臉上卻比江山多了幾分稚嫩,畢竟是在所有人愛護下成長的,哪如江山在市井裏討生活來的粗糙。冬景臉上沒有一絲瑕疵,比起江水來毫不遜色,皮膚白皙透亮,微微嘟著些嬰兒肉,惹得姑娘們又愛又嫉妒。

“莫非?”冬景臉色一沈,恍如受到晴天霹靂,“阿姊要不行了?將她接回來安葬!”

冬景好生嘆息,這麽多年沒見到自己的姐姐,一見面,竟是永別。

“別瞎說話,你阿姊就是路上受了風寒,過幾日就會好的。這幾日你別去煩她,讓她好生將養。”劉夫人把剛才王婆婆勸自己的話,翻譯了一遍警告自己的兒子。

冬景是個憨直的,聽到這話後又恢覆晴天萬裏的心情,主動出發去學堂了,他這麽多年沒這麽主動過。雖說幾日前就知道自己姐姐的消息,沒有見到真人他是不會透露的,今日他可要去好生宣揚一番,自己的姐姐回來了,自己的姐姐入喉也會給自己做荷包,不僅做手套,還會做帽子,不僅做點心,還會熬鮮湯。

另一頭的院子裏,秦姨娘和宋冬陽互相陰陽怪氣著。

“今日可去見你阿姊了?”

“未曾,我聽說阿姊她因為路上感染了風寒,暈過去了,今日也是見不到的,日後等阿姊身體好些,我再去。”

“你臉色為何如此難堪?莫非還在怪我?”

“兒子不敢,兒子是怪自己。不是自己當時不小心跌入池塘,母親不會因為心疼兒子,在父親面前說錯了話,冬華阿姊也不會離開家這麽久。”

“你。”宋冬景對自己這個母親是看清了的,嘴裏沒有絲毫不敬,卻懟得秦姨娘說不出半個字。

冬華,她叫宋冬華。好陌生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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