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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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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許長恒帶著雲念清找了家茶館落了座,將買來的一些點心推到了他跟前,問他道:“你雖然長高了,可是瞧著卻瘦了,是最近吃得不好嗎?”

“清兒是不喜歡吃飯的,若是人不用吃飯還能活著就太好了。”雲念清扯著她的衣袖天真無邪地笑著,“清兒若是能住到衙門就好了,這樣就能日日與捕快哥哥和安叔叔一起成天到晚地玩啦。”

她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腦袋:“衙門裏的人都有差事的,可沒多少功夫能成天到晚地玩。”

“清兒知道啊。”他一本正經道,“但是阿娘主動跟清兒說了這兩天會帶我去找哥哥,沒想到今日就碰上了。”

“是嗎?”她稍有意外,“但是你家這幾天不是很忙嗎?”

“是呀。”雲念清原本熠熠有神的目光黯淡了幾分,“阿爹的忌日要到了。”

見他雖然年紀小卻什麽都知道,她不由心生憐惜,安慰他道:“你阿爹雖然不在了,可你阿娘對你這般好,你也很幸福對不對?”

聽到她提起阿娘,他乖巧地點點頭,突然想起了什麽,問她道:“捕快哥哥,你會做長壽面嗎?”

她突然想起來,雲向奉的忌日便是他的生辰,便問道:“我做得不好,你想吃嗎?”

“阿爹的忌日便是我的生辰,所以我從來沒有吃過長壽面。“他的眼睛裏漸漸有了光,擡頭問她道,“不過阿娘說我今年就能吃到自己的長壽面啦,到時候你能給我做嗎?”

再過兩個月他便六歲了,懂的也漸漸多了,想來李錦合也心疼兒子,故而答應為他做長壽面。

她如此想著,更加不願讓他掃興,便答應道:“好,我一定先學一學,到時候給你做出這世上最好吃的長壽面來。”

雲念清很是開心,將一塊糕點塞到了她的手中,自己也拿了一塊要吃。

“等一下。”她想起了一件事,將他手裏的點心又放了回去,“你忌口太多,這些東西能不能吃還是要先問一問你阿娘,等她同意了再吃,好不好?”

之前雲向迎中秋節中毒時,她便知道了這孩子不能吃棗子與太甜膩的食物。

雲念清倒也聽話,不再碰點心,但立刻打起了桌子上茶水的主意:“那我寫字給你看吧,我近日會寫自己的名字了呢。”

他說著,就將自己的手指伸進了茶盞裏,快得她都來不及攔一下。

然後,他茶水在桌面上開始一筆一劃地寫了起來:“雲……”

他寫得很慢,雲字的上下兩部分也不緊湊,但貴在認真專註。

她含笑看他寫著,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

原來那道符上字的確不是“飛二”而是“飛雲”。

她怎麽能忘了七月山的飛雲寺呢。

當初為了調查秦氏被害案,她與安川去了一趟肅嶺縣,又因為碰到了穆家公子被害的案子而去了七月山的飛雲寺,他們還在那裏遇到了雲向迎與李錦合母子。

後來在穆家小公子的案子告破那日,李錦合在寺廟的枯井中發現了宋汐兄長的屍體,起因是她在寺廟中求了一道符,而貪玩的雲念清將符塞到了蓋著枯井的石頭縫中,後來為了幫她拿到那道符,陸寒用力將石頭推開,結果在石頭剛被移位的時候,一股異味便從深井下面撲面而來,而那枚符也落了進去。

如今再想想,她還記得安川進入井底查驗屍體出來後,他的手中似是攥了一枚符。

難道這當真是李錦合的那道符?

上面還有個“青”字,也可能是“清”,應該是李錦合為雲念清所求的平安符。

想通此層,她先是震驚,而後又盡是失落。

已經從肅嶺縣回來這麽久了,安川不僅還保留著李錦合的這道破舊不堪的符,而且還隨身帶在了身上,不必深思都知道他是何意。

更何況,他還將李錦合在七月山山腳下的祖宅買了下來。

這樁樁件件,無一不在說明李錦合在他心中有多重要。

雖然相信他與李錦合定是清白的,但她心中愈發酸楚。

“快看,清兒寫好了!”雲念清拽著她的袖子開心道,“好不好看?”

聽著他清脆的聲音,她那方才明明還壓抑沈郁的心情卻在一瞬間清朗了許多,仿佛這孩子天生就有種治愈她的魔力。

她認真地看著他用水寫的字,由衷誇道:“真好看,一看便是下了功夫的,練了許久了吧?”

聽到她的肯定,雲念清更是高興,手舞足蹈地向她講述著自己是如何學會寫字的,好像有永遠都說不完的話。

不久後,忙完了正事的李錦合出現了,與他們坐在了一起,要請她吃頓茶點。

總覺得對李錦合有種天然親切感的她並沒有拒絕,三個人坐了許久,歡聲笑語持續不斷。

眼見就要到了晌午,李錦合擔心耽誤她當值,便對感激她道:“多謝許捕快對清兒的厚愛,若以後有緣,我們定要多多來往。”

她遲疑片刻,將一直放在袖袋中的那道符拿了出來遞了過去:“大夫人,這是我撿到的,可是你的?”

李錦合驚訝地接過,一眼便認了出來,點頭道:“這是我在飛雲寺求的往生符。”

原來是為亡者所求的往生符,並非平安符。

她勉力一笑,道:“雖然看起來已經沒有什麽用了,但我覺得還是要物歸原主。”

“不會沒有用。”李錦合感慨道,“這些年我每去一家寺廟,便會求上這樣一道符,因著這是往生符,一人在一廟只能求一道,否則便不靈驗了。故而若是弄丟了,也不能再求第二道,那時我還以為再也找不到了,多謝許捕快還記得那件事。”

難怪當時在飛雲寺時她會對這道符如視珍寶,在其墜入井底前還在竭盡所能地將其拿回來。

想她如此虔誠,這符應該是為她的亡夫雲向奉所求吧。

許長恒不敢多問,怕引她傷心,但她很慶幸自己方才沒有因為私心而將這道符私吞毀損,不由松了一口氣道:“若是還有用,那便太好了。”

但李錦合似是想起了什麽,突然意味深長地看著她問道:“請問許捕快是從何處撿到這道符的?”

她在將符拿出來時便想好了如何應付對方的這個問題,道:“在衙門,想來這道符是當時取證時被無意中帶出來的,不知怎地就到了衙門,我也是在前夜剛剛撿到……”

認真聽著她說話的李錦合忽而輕輕一笑,溫柔地打斷了她的話:“許捕快,其實我與安捕頭之前並不相識,他替我保管這道符也並非因著男女私情,你切莫誤會。”

沒想到她會如此直接又坦蕩地提到安川,許長恒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半晌都沒有反應過來。

“在七月山的時候,下井的人是安捕頭,這道符也是他在井壁找到的,從那時起,他便幫我保管它了。”李錦合對她輕聲解釋道,“他最近覺得是時候物歸原主了,便決定將它歸還給我,卻不想突然又找不到了,原來竟是在許捕快這裏。”

雖然李錦合將話說得很明白,但她卻像是聽不懂一般。

這是什麽意思?!

難道說,安川保管這道符的原因並非是他之前曾對李錦合心有所屬,故而才將她請的符如視珍寶般私藏著以寄相思之情嗎?

“許捕快不必這麽意外,其實我與安捕頭之前從未有過私交,他做這件事也另有原因,但決非風月之事,”看她一時錯愕,李錦合只覺得她可愛得緊,忍不住向她那邊湊了湊,以只有她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你且放心,在我看來,他鐘情的女子,應該從始至終都只有你一人。”

聽到最後一句,她更為震驚,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看到她們交頭接耳,在一旁玩水的雲念清也想來湊熱鬧:“你們在說什麽悄悄話,清兒也要聽!”

李錦合微然一笑,慈愛地摸了摸兒子的腦袋,在他的耳邊也低聲說了一句話。

雲念清聽得甚是開心,蹦蹦跳跳地拍手叫好:“我以後能跟著阿娘學功夫嘍!”

說著,他又高興地撲到了她的懷中:“太好啦太好啦!”

她終於回過神來,抱著雲念清強行讓自己冷靜了下來,不可思議地問李錦合道:“大夫人是怎麽知道我是,我是……”

她最擔心的,是安川將這件事告知了對方。

可李錦合卻輕聲道:“還記得你被慕容嵩的手下重圖挾持的那次嗎?你被他從雲食樓的三樓窗臺推了下去,是我救了你。”

將雲念清放回了椅子後,她恍然大悟。

沒錯,當時李錦合為了救她,曾在她下落時攬住了她的腰將她帶了回去,當時兩人的確身貼著身。

也就是說,那時她便發覺自己是女兒身了,只是從未挑明過。

“許捕快放心,這件事我從未向任何人提起過,也沒有這樣的打算。”李錦合的聲音溫柔而悅耳,“這次只是不想讓你誤會了安捕頭,其實上次你們去雲家調查黃苓的身份時,我便看得出他眼裏都是你,若他也知道你是……也不知該有多開心。”

“多謝大夫人成全。”她想不到李錦合看得如此通透,心中對她既感激又欽佩,坦然道了謝後,聽她提起黃芩,忍不住問道,“說起那件案子,大夫人覺得陸寒真的是殺害黃芩的真兇嗎?”

李錦合神色微變,先是吩咐雲念清去櫃臺點些吃的,才嘆著對她如實道:“其實,在上次你們找到雲家後,我找他問過此事,當時他便承認黃芩的確是他殺的。”

雖然陸寒的確有嫌疑,但李錦合的話還是讓她大吃一驚:“大夫人是說,他親口承認自己是兇手?”

“沒錯。”李錦合緊皺了眉頭,道,“他說,那時我已然要臨盆,可黃芩卻還在纏著我夫君不讓他去看望我,他一氣之下便砍斷了她的一根手指以示警戒。”

而在雲向奉過世後,陸寒對矯揉造作的黃芩愈加厭惡,再加上沒有雲向奉對她的庇護,他便想將她除去。但當時雲向奉剛剛過世,而她又是他在生前最為寵幸的暖床丫鬟,他擔心直接除掉她會連累李錦合,便先在府中散布了大房裏曾被雲向奉寵幸過的丫鬟都要為雲向奉陪葬的流言,惹得黃芩自己生了逃跑之心,然後又將她一步步引到了為雲向奉陪葬的箱子裏。

後來出了府門後便容易多了,他直接在半路上將以為藏在箱子裏便能逃出生天的黃芩一劍封喉,然後將裝著她屍體的箱子沈入了柳水河中。

雲家的人之前都以為她是私逃出府的,故而並沒有人在意她的突然失蹤,只當她是個不忠不義的丫鬟,在主子剛過世時便逃跑了。

原來這便是真相。

若非雲向迎想要逼她以女子身現身而惹出了柳水河的那一出鬧劇,只怕這樁命案永遠不會再見天日。

“當時我便曾勸他去衙門自首,但他不肯,還說就算我將他送到了衙門,他也決不肯畫押認罪,若是將他逼急了,大不了血洗衙門。”李錦合既無奈又內疚道,“當時雲家已到了多事之秋,事事都要用他,而且他還是為了我才殺的人,故而我便起了私心,沒有將他供出來。”

“大夫人此時願將實情相告已然不易了,”許長恒能理解她的難處,道,“其實正如他所說,就算如今衙門將他緝拿歸案了,他什麽都不肯交待,衙門的確無法將他定罪。”

“他自幼便到了雲家,我知道他定然不會只殺過黃芩一人,但他其實有時也有迫不得已的時候,”李錦合的眸中流露出幾分悲憫來,“他只是雲家的一把刀,若是不好用,便連寄人籬下的資格都沒有了。”

在雲家那面看似威風八面的高墻之後活著的人,大抵都有自己的苦衷吧。

心中亦有唏噓感慨,她不由得問道:“大夫人可有什麽話想讓我帶給他嗎?”

苦澀一笑後,李錦合搖頭道:“不必了,雖然他也可憐,但被他害死的無辜之人和他們的家人更可憐。若是此次衙門能定他的罪,那他是死有餘辜,若是他又能僥幸逃脫,希望他日後能悔過自新,僅此而已。”

言罷,李錦合長長地呼了一口氣,站了起來,眸光如春水般清澈溫暖地看著她道:“原本只是想讓清兒與他最不舍的捕快哥哥說會兒話,沒想到最後說得最多的人其實是我,多謝許捕快讓我有了一吐為快的機會,以後若有良機,咱們再聚。”

“能與大夫人結識,也是我的榮幸。”她也站了起來,將方才買的點心遞了過去,“這是剛剛買的,沒有棗泥餡兒的,給小公子帶回去慢慢吃吧。”

李錦合接了過去,莞爾一笑道:“沒想到許捕快還記得清兒的忌口。”

“我有個親人也是吃不得棗子,”她看向了正向她們跑來的雲念清,不由溫柔一笑,“我總覺得與小公子有緣,希望他以後能一直這麽開心快樂地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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