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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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
到了安宅，裏面十分安靜，許長恒喚了安子睿幾聲，並沒有得到回應。
書房的門是虛掩的，她推開走了進去，很快便找到了印章。
在準備好的文書上蓋好了章，她正準備離開時，聞到了一股若有若無的味道，突然想到了什麽，腳下不由一停。
但遲疑只有那麽一瞬間，隨後她便擡腳離開了安宅。
只是，她並未走遠，而是在附近不遠處藏了起來。
果然沒過多久，有人從安宅走了出來，正是安子睿。
原來他當真就躲在安川的書房裏，方才她聞到的那一股淡淡的皂角味就是他身上的。
安川的身上並沒有明顯的皂角味，故而她一聞到便意識到他的書房中當時還有其他人，但她最不希望那個人會是安子睿。
因為倘若是別人，那就不會是沖著她來的，她也會幫他們找出這別有用心之人。
可是，若藏在裏面的人是安子睿，便說明安川是對她起了疑心，想要試探她會不會趁他不在書房而另有動作。
否則，原本應該替她在街上巡邏的安子睿又怎會出現在這裏。
她心下一涼，分明就在不久前，是他給了她這深秋之中的絲絲暖意。
沒想到，那時他便已經安排安子睿在書房守著了。
他知道自己今日一定會找他簽章，故而即使不去送雲念清到門口，他也會想辦法讓她一個人來他書房一趟。
還好這次她本就只想調出莫章的卷宗，並無其他打算。
她想不明白他究竟為何要試探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哪裏露出了破綻，但可以肯定的是，有些事已然等不得了。
思量片刻後，她擡頭看了看天色，直接去了刑房。
聽到她的來意後，蘇詞收了文書，帶著她進了刑房，讓她在卷宗室外等候。
雖然沒有進去，但她將蘇詞站定的位置看得一清二楚。
可在蘇詞將卷宗遞給她時，她沒有接，反而突然捂著肚子痛苦道：“不行，我腹痛，蘇縣丞先放回去吧，我晚些時候再來。”
說著，她便捂著肚子快速離開了刑房。
然後，她從最近的偏門出了衙門，盡量一路不惹人留意地找到了一處鐵鋪前。
在買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後，她立刻回衙，先去了一趟仵作房。
周福不在，而宋汐正在整理江南翹一案的物證，見了她來後面雖然神色依然清淡，但眸中卻還是流露出了掩不住的歡喜：“許捕快來了。”
見四下無人，她直截了當地低聲道：“我這次來，是想請你幫個忙……”
宋汐打斷了她後面的話：“我答應你，說吧，想讓我做什麽？”
對她幹脆利落的態度，許長恒有些意外，還是道：“可是這件事不能讓旁人知道，而且還是有違衙門規矩的，若是被人發現……”
“我說了我答應你，無論會壞了什麽規矩。”宋汐簡單明了道，“你幫我不止一兩回，這是我應該做的，更何況，倘若你沒有其他法子了，應該也不會想到來找我。”
她甚為感動，在宋汐耳邊低語一番後將剛剛從外面買回來的東西交給了她：“要當心。”
宋汐甚至不問她為何要這麽做，聽清楚後爽快地收了東西，仍神色淡淡道：“放心。”
從仵作房離開後，她又去找了吳映雪
聽完她的計劃後，吳映雪異常興奮：“終於要動手了，你早該來找我的。”
她無奈又愧疚道：“我真的不願將你與宋姑娘牽扯進來，但雲向迎怕是不會放過我，而安川如今也對我有所懷疑，我等不了太久，也不能貿然行動，只能出此下策。”
“看你說些什麽，你的兄長也是我的兄長，更何況周大哥還是我與爹娘的恩人，他蒙冤過世的時候我們一家人無計可施，我爹娘一直既傷心又自責，如今我能為你做點事，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此事是我之大幸，我該謝你才是。”吳映雪安慰她道，“至於宋汐，她早已將你當成知己好友，共患難而已，你要想開些。”
“我知道了。”她還是不安道，“只是，你與蘇縣丞尚未成親，我便讓你去欺瞞他，實在對不住你們。”
吳映雪亦有不忍，但還是道：“你不過是想看一看卷宗而已，又並非要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即便他被發現了，我也能擔得起，到時我就說是我自己想要調查周大哥的案子，沒人會懷疑的，這樣也盡量不會連累他。若是被他發現了……”
她頓了頓後才接著道：“我任由他處置便是，這樁婚事本就不是真的，那時我最多被衙門趕出去，可那又算得了什麽，若是我什麽都不能做，我爹娘知道後怕是會把我打出家門去。”
許長恒心中感懷，卻知此時千言萬語皆是蒼白無力，想抱她卻又擔心被人發現，只能低聲囑咐道：“記住，今晚你去找他的時機一定要把握好，不要太早也莫要太晚，就在他要下工回家時剛剛好。”
“放心吧。”吳映雪點頭道，“我都記住了。”
將東西交給她後，許長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後便轉過了身，一切盡在不言中。
她回到吏舍，著手準備晚上的計劃，好在安川免了她的班，讓她有足夠的時間來做安排一切。
準備妥當後，她一動不動地看著天色，靜待時機。
終於，暮色四合，到了晚膳時候。
她立刻起身，從吏舍往刑房趕去，遇到有人問她，便說自己午後身體不適睡過了頭，以至誤了去刑房的時間。
還好如所計劃的一般，她一路順暢地到了刑房。
快到了下工的時候，刑房裏除了縣丞蘇詞外皆已經回家或去膳堂了，而她到的時候，吳映雪正陪著他在刑房的外間用晚膳，待客用的小圓桌上擺滿了菜。
見了她來，吳映雪趁著蘇詞不備，對她微微點了點頭。
看來宋汐和她都已然照著計劃完成了她們要做的事。
許長恒提著的心放了下來，鎮定地擡腳進去，與他們打招呼：“還好蘇縣丞沒走，原來吳姑娘也在。”
蘇詞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與她互相拱手行了禮，不好意思地道：“吳姑娘帶了晚膳過來，小生便在此用膳了，許捕快身子可好些了？”
“睡了一覺後便好多了，多謝蘇縣丞記掛。”她抱歉道，“實在是叨擾了，原本打算早些過來的，結果突然身體不舒服，不知怎地就睡了過去，還要煩請蘇縣丞再將卷宗取一次。”
“無妨。”蘇詞又一次提醒她道，“不過許捕快應該也知道，只有安捕頭簽章調閱的卷宗是不能拿出刑房的。”
“這是當然，”她點頭，指了指一旁他用來辦公的桌案，“若是蘇縣丞不介意，還請借我桌子一用。”
蘇詞微笑著答應：“還請許捕快稍候，小生這就去取來。”
她看著蘇詞進了刑房的裏間，才向吳映雪看去，默然一笑。
吳映雪也回了她淺淺一笑，示意她放心，並看了一眼蘇詞的桌案。
等她在蘇詞的桌案前坐下後不久，他便將找到的卷宗交給了她，並撤了封蠟：“還請許捕快慢慢看，不急。”
她點頭謝過，等他又走到了吳映雪身邊正好背對著自己坐下後，才微顫著手小心翼翼地打開了卷宗。
“彭家失竊案。”
標題幾個大字赫然在目。
就像是把利劍，一字一劍地讓她緊繃的心瞬間碎裂成片。
她終於拿到了兄長涉案的卷宗。
“案發時間：盛康六年元月十三；地點：城南彭琮府邸；案情：失竊黃金三兩。”
這曾是她在仵作周福的手劄上看過的內容，但盡管手劄再是詳細，也沒有兄長的供詞。
她低著頭，一眼便看見了供詞最後清晰的手指印，還有旁邊蒼勁有力的“周清”兩個字。
真的是兄長的字跡。
她咬緊了牙關，努力克制著自己的痛苦，硬生生地壓制著幾近崩潰的情緒。
然而，在看到卷宗最後“竊者周清認罪伏法並於牢中畏罪自盡”的結語時，她還是忍不住顫抖了起來，眼睛瞬間通紅如血。
在不遠處悄悄留意著她的吳映雪將她的失態看在眼中，見旁邊的蘇詞有意要放下筷子，連忙拉住了他的袖子：“怎麽不吃了？”
蘇詞文雅道：“多謝吳姑娘，小生已經吃飽了。”
吳映雪卻將放得遠了些的兩道菜端到了他的眼前，殷切問道：“還有呢，這是我最拿手的菜，你也不嘗嘗嗎？”
可她像是忘了，給他讓剛才的菜時，她已經說過同樣的話了。
雖然早有飽腹之感，但蘇詞將她的殷勤關切看在眼中，心中十分感動，自然要領受她的好意，將要放下的筷子又拿了起來：“當然要嘗，此乃小生之幸。”
吳映雪對他莞爾一笑：“多吃些，你太瘦了。”
等他再度拿起了筷子，她才得空朝書案的方向看去，只見許長恒已經情緒平靜地在認真謄抄卷宗，才放下心來。
大約一刻鐘後，許長恒放下了筆，也不待謄抄的卷宗墨跡幹透便將其收到了袖袋中，隨後利落地將卷宗小心卷起，最後將筆墨收了起來。
確定眼前的桌面如她剛來時那般幹凈整潔時，她才收拾好了心情，強行扯了扯唇角讓自己露出了幾許淺笑，站起身對蘇詞道：“蘇縣丞，我看完了，還請收起來吧。”
已經撐得再也吃不下一口的蘇詞聽見她的聲音，立刻如遇大赦般松了口氣，但仍還是不忘對吳映雪溫聲解釋道：“我去去就來。”
隨後，他撫著小腹艱辛站起，竟險些吐了出來。
許長恒被他痛苦的模樣驚了一跳，想來吳映雪為了不讓他打擾自己定然逼著他吃了不少，立刻心生不忍，連忙走了幾步將卷宗遞到了他的手中。
他接了過去，艱難地給卷宗上了封蠟，然後向刑房裏面走去。
她仔細聽著他開門的聲音，又在心裏默數到十，立刻擡眼看向了吳映雪。
吳映雪早有準備，立刻“啊”地一聲驚叫，順帶著將身下的椅子踢翻了。
蘇詞聽到了外面的動靜，立刻跑出來：“怎麽了？”
吳映雪一下子撲到了他的懷中，顫顫發抖：“有老，老鼠……”
就在蘇詞楞神的功夫，許長恒指著地面大叫一聲：“在那裏！”
說著，她便擡腳追了上去。
見她向刑房裏間跑了過去，蘇詞下意識地便要跟過去，但吳映雪卻將他抱得更緊了：“不要走，我，我害怕……”
能聞到她身上的淡淡香氣，從來沒有離任何女子這般近的蘇詞又是一陣惶恐，不知所措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別，別怕，有我在。”
就在那時，許長恒也從裏面出來了，手裏果真拎了一只死老鼠：“吳姑娘莫怕，我已經將它給摔死了。”
吳映雪一擡眼，又是“啊”地一聲慘叫，將頭深深地埋到了蘇詞的懷中。
“是我不對，又嚇到吳姑娘了。”她連忙將手中的死老鼠藏在了身後，一邊向門口退去一邊向他們告辭，“我這就將這東西給處理了，吳姑娘莫怕。”
沒過多時，她便踏出了刑房院子的大門，將手中的死老鼠丟到了墻根。
長長地呼了一口氣，她終於徹底放下心來。
但就在她以為大功告成時，突然發覺不遠處似乎有人，等側身去看時，不由渾身一震。
不知何時，安川竟站在那裏靜靜地看著她，像是等了她許久，又像是剛剛出現。
她做了虧心事，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神色緊張地向他行禮：“屬下見過捕頭。”
安川緩步向她而來，在她面前站定，默然良久後才開口問道：“方才我去膳堂時並不見你，他們說你來刑房了，怎麽會這麽晚才過來？”
她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勉強冷靜下來解釋道：“屬下之前來了一次，但突然覺得身子不舒服，故而回吏舍睡了一覺，可不小心又睡過了頭，故而才這麽晚過來，好在蘇縣丞還沒走，正和吳姑娘在裏面用晚膳。”
他神色未動，又問道：“方才是什麽聲音？”
她指了指墻根處，如實道：“裏面有老鼠，驚嚇到了吳姑娘，但屬下已經將其打死了。”
“沒事就好。”他看了看她指尖殘留的墨跡，問道，“可是做了劄記？”
見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指上，她反應了片刻才明白他問的是什麽，從眸子裏掠過一絲緊張，回道：“是，有些地方屬下覺得有必要記下來，便做了劄記。”
剛才她的確已經將大半的卷宗都給謄抄了下來，但那是兄長的案子，而非莫章的案子。
一瞬之後，他向她伸出了手：“讓我看看你有何處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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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遲疑只有那麽一瞬間，隨後她便擡腳離開了安宅。
只是，她並未走遠，而是在附近不遠處藏了起來。
果然沒過多久，有人從安宅走了出來，正是安子睿。
原來他當真就躲在安川的書房裏，方才她聞到的那一股淡淡的皂角味就是他身上的。
安川的身上並沒有明顯的皂角味，故而她一聞到便意識到他的書房中當時還有其他人，但她最不希望那個人會是安子睿。
因為倘若是別人，那就不會是沖著她來的，她也會幫他們找出這別有用心之人。
可是，若藏在裏面的人是安子睿，便說明安川是對她起了疑心，想要試探她會不會趁他不在書房而另有動作。
否則，原本應該替她在街上巡邏的安子睿又怎會出現在這裏。
她心下一涼，分明就在不久前，是他給了她這深秋之中的絲絲暖意。
沒想到，那時他便已經安排安子睿在書房守著了。
他知道自己今日一定會找他簽章，故而即使不去送雲念清到門口，他也會想辦法讓她一個人來他書房一趟。
還好這次她本就只想調出莫章的卷宗，並無其他打算。
她想不明白他究竟為何要試探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哪裏露出了破綻，但可以肯定的是，有些事已然等不得了。
思量片刻後，她擡頭看了看天色，直接去了刑房。
聽到她的來意後，蘇詞收了文書，帶著她進了刑房，讓她在卷宗室外等候。
雖然沒有進去，但她將蘇詞站定的位置看得一清二楚。
可在蘇詞將卷宗遞給她時，她沒有接，反而突然捂著肚子痛苦道：“不行，我腹痛，蘇縣丞先放回去吧，我晚些時候再來。”
說著，她便捂著肚子快速離開了刑房。
然後，她從最近的偏門出了衙門，盡量一路不惹人留意地找到了一處鐵鋪前。
在買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後，她立刻回衙，先去了一趟仵作房。
周福不在，而宋汐正在整理江南翹一案的物證，見了她來後面雖然神色依然清淡，但眸中卻還是流露出了掩不住的歡喜：“許捕快來了。”
見四下無人，她直截了當地低聲道：“我這次來，是想請你幫個忙……”
宋汐打斷了她後面的話：“我答應你，說吧，想讓我做什麽？”
對她幹脆利落的態度，許長恒有些意外，還是道：“可是這件事不能讓旁人知道，而且還是有違衙門規矩的，若是被人發現……”
“我說了我答應你，無論會壞了什麽規矩。”宋汐簡單明了道，“你幫我不止一兩回，這是我應該做的，更何況，倘若你沒有其他法子了，應該也不會想到來找我。”
她甚為感動，在宋汐耳邊低語一番後將剛剛從外面買回來的東西交給了她：“要當心。”
宋汐甚至不問她為何要這麽做，聽清楚後爽快地收了東西，仍神色淡淡道：“放心。”
從仵作房離開後，她又去找了吳映雪
聽完她的計劃後，吳映雪異常興奮：“終於要動手了，你早該來找我的。”
她無奈又愧疚道：“我真的不願將你與宋姑娘牽扯進來，但雲向迎怕是不會放過我，而安川如今也對我有所懷疑，我等不了太久，也不能貿然行動，只能出此下策。”
“看你說些什麽，你的兄長也是我的兄長，更何況周大哥還是我與爹娘的恩人，他蒙冤過世的時候我們一家人無計可施，我爹娘一直既傷心又自責，如今我能為你做點事，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此事是我之大幸，我該謝你才是。”吳映雪安慰她道，“至於宋汐，她早已將你當成知己好友，共患難而已，你要想開些。”
“我知道了。”她還是不安道，“只是，你與蘇縣丞尚未成親，我便讓你去欺瞞他，實在對不住你們。”
吳映雪亦有不忍，但還是道：“你不過是想看一看卷宗而已，又並非要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即便他被發現了，我也能擔得起，到時我就說是我自己想要調查周大哥的案子，沒人會懷疑的，這樣也盡量不會連累他。若是被他發現了……”
她頓了頓後才接著道：“我任由他處置便是，這樁婚事本就不是真的，那時我最多被衙門趕出去，可那又算得了什麽，若是我什麽都不能做，我爹娘知道後怕是會把我打出家門去。”
許長恒心中感懷，卻知此時千言萬語皆是蒼白無力，想抱她卻又擔心被人發現，只能低聲囑咐道：“記住，今晚你去找他的時機一定要把握好，不要太早也莫要太晚，就在他要下工回家時剛剛好。”
“放心吧。”吳映雪點頭道，“我都記住了。”
將東西交給她後，許長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後便轉過了身，一切盡在不言中。
她回到吏舍，著手準備晚上的計劃，好在安川免了她的班，讓她有足夠的時間來做安排一切。
準備妥當後，她一動不動地看著天色，靜待時機。
終於，暮色四合，到了晚膳時候。
她立刻起身，從吏舍往刑房趕去，遇到有人問她，便說自己午後身體不適睡過了頭，以至誤了去刑房的時間。
還好如所計劃的一般，她一路順暢地到了刑房。
快到了下工的時候，刑房裏除了縣丞蘇詞外皆已經回家或去膳堂了，而她到的時候，吳映雪正陪著他在刑房的外間用晚膳，待客用的小圓桌上擺滿了菜。
見了她來，吳映雪趁著蘇詞不備，對她微微點了點頭。
看來宋汐和她都已然照著計劃完成了她們要做的事。
許長恒提著的心放了下來，鎮定地擡腳進去，與他們打招呼：“還好蘇縣丞沒走，原來吳姑娘也在。”
蘇詞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與她互相拱手行了禮，不好意思地道：“吳姑娘帶了晚膳過來，小生便在此用膳了，許捕快身子可好些了？”
“睡了一覺後便好多了，多謝蘇縣丞記掛。”她抱歉道，“實在是叨擾了，原本打算早些過來的，結果突然身體不舒服，不知怎地就睡了過去，還要煩請蘇縣丞再將卷宗取一次。”
“無妨。”蘇詞又一次提醒她道，“不過許捕快應該也知道，只有安捕頭簽章調閱的卷宗是不能拿出刑房的。”
“這是當然，”她點頭，指了指一旁他用來辦公的桌案，“若是蘇縣丞不介意，還請借我桌子一用。”
蘇詞微笑著答應：“還請許捕快稍候，小生這就去取來。”
她看著蘇詞進了刑房的裏間，才向吳映雪看去，默然一笑。
吳映雪也回了她淺淺一笑，示意她放心，並看了一眼蘇詞的桌案。
等她在蘇詞的桌案前坐下後不久，他便將找到的卷宗交給了她，並撤了封蠟：“還請許捕快慢慢看，不急。”
她點頭謝過，等他又走到了吳映雪身邊正好背對著自己坐下後，才微顫著手小心翼翼地打開了卷宗。
“彭家失竊案。”
標題幾個大字赫然在目。
就像是把利劍，一字一劍地讓她緊繃的心瞬間碎裂成片。
她終於拿到了兄長涉案的卷宗。
“案發時間：盛康六年元月十三；地點：城南彭琮府邸；案情：失竊黃金三兩。”
這曾是她在仵作周福的手劄上看過的內容，但盡管手劄再是詳細，也沒有兄長的供詞。
她低著頭，一眼便看見了供詞最後清晰的手指印，還有旁邊蒼勁有力的“周清”兩個字。
真的是兄長的字跡。
她咬緊了牙關，努力克制著自己的痛苦，硬生生地壓制著幾近崩潰的情緒。
然而，在看到卷宗最後“竊者周清認罪伏法並於牢中畏罪自盡”的結語時，她還是忍不住顫抖了起來，眼睛瞬間通紅如血。
在不遠處悄悄留意著她的吳映雪將她的失態看在眼中，見旁邊的蘇詞有意要放下筷子，連忙拉住了他的袖子：“怎麽不吃了？”
蘇詞文雅道：“多謝吳姑娘，小生已經吃飽了。”
吳映雪卻將放得遠了些的兩道菜端到了他的眼前，殷切問道：“還有呢，這是我最拿手的菜，你也不嘗嘗嗎？”
可她像是忘了，給他讓剛才的菜時，她已經說過同樣的話了。
雖然早有飽腹之感，但蘇詞將她的殷勤關切看在眼中，心中十分感動，自然要領受她的好意，將要放下的筷子又拿了起來：“當然要嘗，此乃小生之幸。”
吳映雪對他莞爾一笑：“多吃些，你太瘦了。”
等他再度拿起了筷子，她才得空朝書案的方向看去，只見許長恒已經情緒平靜地在認真謄抄卷宗，才放下心來。
大約一刻鐘後，許長恒放下了筆，也不待謄抄的卷宗墨跡幹透便將其收到了袖袋中，隨後利落地將卷宗小心卷起，最後將筆墨收了起來。
確定眼前的桌面如她剛來時那般幹凈整潔時，她才收拾好了心情，強行扯了扯唇角讓自己露出了幾許淺笑，站起身對蘇詞道：“蘇縣丞，我看完了，還請收起來吧。”
已經撐得再也吃不下一口的蘇詞聽見她的聲音，立刻如遇大赦般松了口氣，但仍還是不忘對吳映雪溫聲解釋道：“我去去就來。”
隨後，他撫著小腹艱辛站起，竟險些吐了出來。
許長恒被他痛苦的模樣驚了一跳，想來吳映雪為了不讓他打擾自己定然逼著他吃了不少，立刻心生不忍，連忙走了幾步將卷宗遞到了他的手中。
他接了過去，艱難地給卷宗上了封蠟，然後向刑房裏面走去。
她仔細聽著他開門的聲音，又在心裏默數到十，立刻擡眼看向了吳映雪。
吳映雪早有準備，立刻“啊”地一聲驚叫，順帶著將身下的椅子踢翻了。
蘇詞聽到了外面的動靜，立刻跑出來：“怎麽了？”
吳映雪一下子撲到了他的懷中，顫顫發抖：“有老，老鼠……”
就在蘇詞楞神的功夫，許長恒指著地面大叫一聲：“在那裏！”
說著，她便擡腳追了上去。
見她向刑房裏間跑了過去，蘇詞下意識地便要跟過去，但吳映雪卻將他抱得更緊了：“不要走，我，我害怕……”
能聞到她身上的淡淡香氣，從來沒有離任何女子這般近的蘇詞又是一陣惶恐，不知所措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別，別怕，有我在。”
就在那時，許長恒也從裏面出來了，手裏果真拎了一只死老鼠：“吳姑娘莫怕，我已經將它給摔死了。”
吳映雪一擡眼，又是“啊”地一聲慘叫，將頭深深地埋到了蘇詞的懷中。
“是我不對，又嚇到吳姑娘了。”她連忙將手中的死老鼠藏在了身後，一邊向門口退去一邊向他們告辭，“我這就將這東西給處理了，吳姑娘莫怕。”
沒過多時，她便踏出了刑房院子的大門，將手中的死老鼠丟到了墻根。
長長地呼了一口氣，她終於徹底放下心來。
但就在她以為大功告成時，突然發覺不遠處似乎有人，等側身去看時，不由渾身一震。
不知何時，安川竟站在那裏靜靜地看著她，像是等了她許久，又像是剛剛出現。
她做了虧心事，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神色緊張地向他行禮：“屬下見過捕頭。”
安川緩步向她而來，在她面前站定，默然良久後才開口問道：“方才我去膳堂時並不見你，他們說你來刑房了，怎麽會這麽晚才過來？”
她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勉強冷靜下來解釋道：“屬下之前來了一次，但突然覺得身子不舒服，故而回吏舍睡了一覺，可不小心又睡過了頭，故而才這麽晚過來，好在蘇縣丞還沒走，正和吳姑娘在裏面用晚膳。”
他神色未動，又問道：“方才是什麽聲音？”
她指了指墻根處，如實道：“裏面有老鼠，驚嚇到了吳姑娘，但屬下已經將其打死了。”
“沒事就好。”他看了看她指尖殘留的墨跡，問道，“可是做了劄記？”
見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指上，她反應了片刻才明白他問的是什麽，從眸子裏掠過一絲緊張，回道：“是，有些地方屬下覺得有必要記下來，便做了劄記。”
剛才她的確已經將大半的卷宗都給謄抄了下來，但那是兄長的案子，而非莫章的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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